他想他应该真的是在哭吧,可是咒灵怎么会哭呢?他明明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失去。 “喂,别哭了。”牵着他的手的人说,“哭也没有用,伤口一样会疼,伤疤也依然会存在。” 相泽遥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你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哦。” “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你的梦啊。”那人有些无奈回答,像是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自己都不记得我是谁,取决于你自己意识的梦境又怎么会知道?” 相泽遥试图靠近对方,看清他的脸。但很可惜,眼泪模糊了视线,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啦,别睡了,已经是早上了。”那人揉了揉他的脑袋。 相泽遥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看天上的太阳,于是他看见燃烧的火焰,热烈的吞噬着他们刚刚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在火即将吞噬掉他的时候,相泽遥终于从梦境中醒来。 倒也不是惊醒,他并不觉得那些火能伤害到他。只是最后那一秒,梦境里那个模糊的人轻轻推了他一把。 “别回头,该醒了。”他最后是这么说的。 窗外阳光明媚,大片大片懒洋洋的撒进来,应该是昨天睡觉的时候忘了拉窗帘。相泽遥缓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 这才看见太宰治半坐在床上,撑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相泽遥:“……怎么了吗?” 太宰治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面颊,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 而且还死死攥着我的手。 不过后面那一句太宰治没有说出口。 相泽遥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很久,太宰治才听到对方有些干涩的声音,“太宰先生,我做了一个梦。我好像梦见那个人了。” “……他说了什么吗?”太宰治问。 “没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什么也不说。”相泽遥说。 “可能他也希望你往前走,不要沉溺在过去。” “可我现在觉得心脏有点疼。” “咒灵没有心脏,那是你的错觉。” “或许是我开始慢慢成为人类了呢?” “那等你有机会,可以问问当今世上最强的咒术师,到底有没有咒灵成为人类的先例。” “最强咒术师还是五条悟吗?我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吗?” “当然是他。”太宰治耸肩,“祸害遗千年,他没那么容易死。虽然被封印了一段时间,但两年前就出来了。” 他年幼时期和那只自大张扬鸡掰猫的相处经历并不算愉快,提及对方的时候也说不上尊重。相泽遥也懒得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被封印,毕竟按那家伙那个臭脾气,也怪不得别人想搞他。 但是祸害遗千年什么的…… “你确定不是在形容你自己?” 相泽遥问。 “哼哼,阿遥你这么说我是会伤心的哦。”太宰治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一贯的沙色风衣外套。同款的风衣在太宰治的衣柜里还有好几件,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衣服了。 他们一起吃了饭,休息日没事可干。 相泽遥嫌弃的看了看被银发少年的苦无刮破的衣服,洗了澡,换了一件。太宰治刚起床又开始躺在沙发上,捧着完全自杀手册开始晃神。 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即使擦过了还是会滴水,然后掉落在地上。他光着脚走在地板上,瘦削苍白的脚裸与木质的深色地板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太宰治的指导下相泽遥开始使用吹风机,机器发出声音的一瞬间,他却好像感受到威胁一样直接狠厉的把吹风机砸了出去。 连带着桌上的花瓶一起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是相泽遥种的“水仙花”,在中岛敦的于心不忍下,小老虎给他把蒜拔了炒菜吃了,然后在原来的位置种上了真正的水仙花。 相泽遥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看它开花了非常开心,摘下来放进了花瓶。 天真又残忍的咒灵心里很清楚,花不能离开土壤和水,但为了欣赏片刻的美丽,还是默许了它的死去。 而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枯萎的花朵躺在地上,和花瓶一样支离破碎。它很快就可以去往最终的归属,曾经美丽的花朵将躺进垃圾堆里。 太宰治觉得可惜。 但太宰治又想,可能不是因为咒灵残忍,只是单纯因为相泽遥根本无法真正的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也许对他来说,死亡之只是没有梦境的长眠,不被打扰也不必醒来。 他无奈的站起来,将吹风机捡起来:“我的错,之前没有教过你。” 相泽遥只是道:“……你的手指被划破了。” 花瓶的碎片划过对方的指尖,有刺眼的血色在冷白色的肌理上绽放,而太宰治好像一无所知,直到被相泽遥提醒才如梦初醒。 “这么迟钝是因为刚刚心不在焉吗?想什么呢。”相泽遥问。 太宰治摇摇头:“没什么。” 于是相泽遥也不再追问。 太宰治浅浅包扎了一下伤口,他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骼分明,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包扎完后他就开始替相泽遥吹起了头发。 两人并没有交流,只是安静的呼吸。 最后太宰治问:“你的头发好像长了,有空去剪吧。” 而相泽遥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垃圾桶里的花上,枯萎的白色花瓣上温柔的血色。 “好啊。”他说。
第58章 头发被吹干后,太宰治继续躺回去看书了。 他指尖草草处理的伤口并没有得到细致的再次处理,不出意外的从白色纱布里渗出血色。细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却没能留下指纹。 相泽遥的喉咙感到干涩,他想起被丢弃的水仙花,枯萎的白色花瓣上那抹血。 他感到久违的饥饿。 其实咒灵是不需要吞食人类的躯壳的,他们的食物是人类的恐惧和绝望。但是相泽遥却在第一次看见太宰治的时候就产生了“如果能将这个人慢慢吞噬就好了,让他感知疼痛,最好可以在血液流尽前,让他带着虚假温柔的眼睛印上自己的身影”的想法。 想看他在火焰里燃烧,埋葬在冬日的赞歌里。可是他仔细去凝视对方,却只看见他一瞥一笑中玩弄于鼓掌的真理,对视的瞬间那一闪而过的笑意,有多虚妄,就有多戏谑。 漂亮的眼睛,虚假的温柔。 很喜欢,很喜欢。 想占有,又想毁掉。 这算是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可以感知到对方眼中迷茫的痛苦,这是咒灵最喜欢的东西。所以曾经的相泽遥想要对方更痛苦一点,最好被绝望填满。也想要知道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在濒临死亡时候的呜咽是否会有不同。 但现在他希望太宰治可以活下去。 这不是出于爱或者什么怜悯,他只是不想见证对方的消逝。就像希望折翼的蝴蝶再次飞起来,想握住苍白的流水,从他指尖流过又没有留下痕迹。 他喜欢被太宰治拥抱的感觉,即使对方从来没有主动张开过双臂拥抱他。他的怀抱永远是冷的,靠近的时候可以闻到草药的气息。太宰治并不温暖,也无法被捂热,仿佛天生就需要更多的阳光,不然就会融化成霜雪。 五条悟曾经对他说过,拥抱会让人软弱。那种感觉让人贪恋,以至于会短暂失去判断的能力,愿意为了那一个短暂的片刻而付出漫长的时光。 “阿遥,我们……”太宰治忽然喊他的名字,“我们……” 只是想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相泽遥疑惑的问,他知道太宰治并不是磨磨蹭蹭的人。 太宰治想说,我们别去找那个人了,他并不值得。分别的那时候你们甚至不是朋友,最大的交集就是曾经一起看过星星,还是一群人一起。 但最后太宰治只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太宰治微微挑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相泽遥诚实的回答。 太宰治:“……”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这么问我。”相泽遥又说,“因为这样会让我有一种,其实你也希望我会回来的感觉。” 咒灵没有来时,也没有归处,不期待相遇也不渴望冲锋。但如果知道有个人愿意等待他,那么就有了说“再见”的意义。 太宰治说:“那下次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放烟花吧。夏日祭的焰火非常漂亮的哦。” “如果不是夏天呢?” “那还有春天千鸟渊的樱花,秋天的红叶狩,冬天北海道的雪……总归有值得看的东西。” 这个世界值得去看的东西很多,总归有可以一起去的地方。 “那在再次遇见之前,太宰先生要记得好好活着哦。”相泽遥说。 但太宰治只是笑,没有回答。 于是相泽遥固执的看着他,偏要得到一个回答。那双透不出光的黑瞳依然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却异常认真。 “很抱歉,我不能保证。”太宰治看对方应该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最终只能这样说。 “所以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在我活着的那一种可能里,我会和你一起去。” 相泽遥张了张嘴,他想问其实你本来就已经做好随时死掉的准备了吧? 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也许他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于是相泽遥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你怎么看身边的人,怎么看自己?” “侦探社的大家很重椒汤要。”太宰治说,“mafia的那几个家伙,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按照他们希望的方式活着。” “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 “我?我自己没什么可以说的。” “太宰先生。” “嗯?” “对自己好一点。” “嗯。”太宰治答应了他。 相泽遥无法辨别他这句话的真假,只能点点头。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飞鸟栖息在树梢上,树叶青翠欲滴,有孩童玩乐的声音远远传来。相泽遥想出去走走,晒一会儿太阳,活着躺在草地上发一会儿呆。 他回头想让太宰治和他一起出去,只是对方的身影淹没在灿烂的阳光里,有些模糊不清。 “太……”相泽遥刚张开嘴,却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记忆中火焰里同样模糊不清的人影,飘落的绷带…… 太宰治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却在一开始收留了自己。 太宰治是一个极其难以接近的人,却允许自己与他同枕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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