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根停下来,转身看他。 公子哥欲言又止,最终道:“关公子才情卓越,为何藏巧?” 关根笑了笑:“志不在此而已。”他只写过笔记,那是真没写过诗。 公子哥看起来是个喜欢谈诗写文的,又道:“那可否请关公子赐教一首?这次勿要藏了!” 关根和张起灵对视一眼:“赐教谈不上,借花献佛罢了。以何为题?”反正他也就是默写一首的事,一点也不麻烦。 公子哥想了想:“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关兄便以离别为题吧。”说着便从掌柜处取了纸笔来。 关根想了想刚刚那群靖国的花骨朵们,笑了笑,提笔写道: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注] 公子哥拿着纸默念两遍,长鞠一躬,关根摆摆手,跟张起灵出了茶楼。 走在街上,张起灵道:“是前人的诗?” “那当然。”关根悠闲道,“我像是会写诗的样子么。” 张起灵莞尔,关根道:“前面有写祈福花灯的,去不去?”张起灵便点头,两人走到摊子前,一人取了一枚花笺写了递给摊主,摊主收了钱再放入河里,河面上飘满了花灯。关根心想中秋节的灯会时张起灵说“无所求”,现在不知道写了什么,难道现在他“有所求”了? 两人站在河边,默默的看着花灯飘远,天上又轻飘飘的下了雪,落在头上肩上便化了。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这是在京城最后的两天,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回营了。 站了一会,关根便觉得冷,提议回去睡觉。张起灵默默的跟着他,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慢慢往回去。 这雪越下越大,一直落到第二日,地上积了厚厚的白。在出行当天关根总会醒的特别早,他刚睁眼就看见张起灵在床边穿衣服,察觉到他醒了,张起灵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他:“关根,生辰快乐。” 一觉醒来看到生日礼物这种惊喜好久没有体验过了,关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说过生日在元宵后一天,看着这个精美的木盒,想来小张将军上了心。愣愣的接过,张起灵示意他打开看看。关根看着这个盒子爱不释手,打开便看见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锁,用红绳串了,还坠着两颗白玉珠子。 关根笑道:“小哥费心了。”便要把它装回去收起来,哪知张起灵径直拿了起来往他手上戴。关根忙换了左手:“等等等等,戴这只手。” 撸袖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只露出了一截手腕,张起灵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白玉锁被他用手捂热了,贴在手腕上温温的触感,他用繁复的手法打了个漂亮的结,关根脑子懂了手没懂,只知道除非把绳子剪了,这手链应该是拿不下来得一直戴着了。他极少在身上戴首饰,便问道:“小哥,这锁什么寓意?” 张起灵认真道:“去寺里求的,辟邪转运,百病不侵。” 关根心里说着封建迷信,脸上不争气默默的发热起来,问:“你怎么不给自己求个护身符什么的?” “我不需要。”张起灵淡淡的说。 这就是高手的自信吗,关根心说,嘴上客气道:“哎,那怎么行。下次我给你求一个你带在身上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也好”,便出门洗漱去了。关根打个哈欠抓抓头发准备穿衣服。一直走出去一段,张起灵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胸腔里的脏器跳动的有些快。 靖国婚嫁有风俗,若是亲手在心上人手腕上戴上红绳串的白玉锁,便可将那人的心一直锁在自己身上。那锁并不是去寺里求的辟邪锁,是他去定做的。他对关根撒了谎,仗着他什么都不懂,送的礼物也参杂了自己的私心。 老将军曾对他说过,但纹麒麟者,凡事无愧于心,若你有愧,麒麟踏火焚心。 半边身体热热的,是因为他问心有愧吗。他握紧了手。 关根收拾的很快,两人牵着马出门时,马匹背上已经放了些黄管家置办的物资和干粮。两人与黄管家招招手,便牵着马走出去,一直走出城门才上了马。 雪下的越发大了,两人不敢驾马跑太快,只是快走。官道上除了他们,便是白茫茫的雪。他的白狐裘看不出来,落在张起灵的黑貂裘上却有浅浅的一层白色,张起灵的发冠上也落了白,还有一些将将挂在张起灵的发丝上,想来自己头上也有不少。他想起他在西藏时,雪也是这般跟他一起坠落。他呼了口气。不知怎的想起一句话来。 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 [注]:此处引用唐朝诗人高适的《别董大》,没有刻意写离别时的忧伤,后两句诗胸襟豪迈,宽慰友人勿要忧愁,以你的才能,还怕天下有人不赏识你吗?个人认为在这里用作临别激励很好。 -- 知道为什么送锁吗,因为他俩锁死了,钥匙我亲自吃了! 宝贝们节日快乐!瓶邪也要过节!
第十六章 一剑霜寒十四洲 也许是这么早就往边关赶的人确实少,一路上许多驿站都只接待了他们两个客人。天气原因两人的行程不算快,但也能将将在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到达驿站,避免了举着火把前行的窘境。 两人走了大半月,张起灵却说才走到了三分之二的行程,幸好冬天衣服厚,身下垫的东西也厚实,这次关根的屁股和大腿倒是没有受折磨。当晚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赶路,住进驿站。张起灵说这个驿站已经靠近边关,是最后一家提供热水服务的驿站了,关根如果要沐浴,最好在这家洗。接下来的条件就没有这么好了。 关根是个南方人,能忍着这么久都不洗澡已经非常不容易,听了这话立刻去喊店小二给他烧热水端上来,他们要的是最上等的客房,张起灵问驿站掌柜的要了火盆,给关根烧上了。很快热水端进来,关根便一边抽凉气一边脱衣服,进到热水桶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隔着一个屏风,张起灵盯着手上的话本,半晌没看进去一个字,耳中听得尽是屏风后的水声。他闭了闭眼,转身出去了,把门带的有点重。门里关根的声音隐约传来:“小哥给我温壶酒!喝点好睡觉!” 张起灵没作声,下了楼走出驿馆去喂马。他披着黑貂裘大氅,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但他在夜间也可以视物,只是视力不如白天那么好而已。他听到一些响动,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动静是马棚那边传来的,他想起店里的小厮似乎都待在柜台边取暖,马棚里不该有别人,便皱了皱眉走过去。 刚走近马棚,便闻到了刺鼻的味道,而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张起灵走到马匹边上,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液体。他蹲身用手一摸,发现油腻腻的。马棚里突然一阵躁动,只见几匹正在睡着的马骤然倒了下去,惊醒了身边的同伴。张起灵认出倒下的马正是他和关根的马匹。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马匹的脖子上还有脉动,有人给他们的马下了药。他猛地一惊,一掌劈在马柱上,拴马的缰绳应声而断,他牵了两匹马就往回跑,运了轻功健步如飞。 那刺鼻的味道,分明是火油。有人要断他们后路。 掌柜和小厮见他牵着两匹马就冲了进来,被他身上的戾气镇在原地,张起灵丢下一句“看好马”,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梯,一脚踹开关根的房门。 关根正在穿衣服,头发也湿淋淋的用毛巾在头上包成一团。见他冲进来吓了一跳,一手提着还没系上腰带的裤子,一手从枕下摸出了他的大白狗腿在手里打了个转,见是张起灵,才松了口气把刀放回去,接着穿裤子。他看见张起灵面色严肃,不免心里有点打鼓:“小哥,出什么事了?” 张起灵却已经进来收拾起东西:“快走,有人要烧驿站,是冲我们来的。” 关根一惊,迅速动起来。黑瞎子给他的训练已经让他在危急时刻养成了先行动不问为什么的习惯,他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又披了大氅,这才想起头发没干,被西北风一吹可能脑浆都要冻住。张起灵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转身把手虚拢在他脑门上,关根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热流拂过他的脸,他发现自己头发上的水全部蒸发在空气里。张起灵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关根身上,自己则换上了关根的白狐裘。 关根震惊的跟着张起灵下楼,骑上了马才有空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也太方便了吧,比电吹风都好使。毕竟他的头发现在可是有点长度的,他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长发女生洗头发时的纠结心情。洗吧,得好久才能干;不洗吧,又油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领着他往前狂奔,冷风割在他脸上一阵阵的疼,张口就会被灌满嘴。但他习惯了无条件信任张起灵,只管跟着他一起跑。跑着跑着他发现张起灵偏离了官道,开始往林子里跑。既然张起灵发现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官道上人烟稀少,估计已经被他们做了埋伏,张起灵反其道而行之,往丛林里撤,对他们不利的敌对方必然也要分散到林子里,各个击破的话就方便多了。 他很快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他们骑着马在丛林里多有不便,身后的敌对方竟然比他们动作要快,迅速的接近。后心传来一阵凉意,关根猛地低头低喝:“小哥小心!” 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张起灵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一偏头躲开。突然抬手击掌,快速拍了十几下。 关根错愕一瞬,咬了咬牙,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身后的追兵果然冲着张起灵去了。张起灵与他交换了衣服,一身白在黑暗里无比扎眼。身后的追兵显然锁定了张起灵,大部分追着他去了,只在队尾分出三人来追关根。 张起灵在军中有自己的一套传令暗语,关根结合现代的摩斯电码,做了修改,在将军府闲着无聊跟张起灵研讨出一套只有他们俩才能懂的“敲敲话”,刚刚张起灵击掌是在用暗语告诉他:“往左前方走,我引开追兵来与你汇合。” 以张起灵的武功,他说的“引开”完整意思是“引开并杀掉”,关根不是很担心他,但是他比较担心他自己。他有一点点轻微的夜盲症,夜视能力没有张起灵那么出色,甚至可能没有身后的追兵视力好。他找了个方向就跑,根本没法注意周围,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只能低低的伏在马背上,靠直觉躲开身后的攻击。 幸好身后的追兵武功也不是太高的样子,估计也是小猫三两只。如果这样,或许可以凭借地势,尝试一战?关根脑子转的飞快,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攥紧了后腰上别着的大白狗腿。 跑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两方的距离已是极近,前方的林子突然稀疏起来,关根心想难道要出林子了?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埋头冲了出去,关根却在看到前方景象时惊得猛拽缰绳。马儿被拽的急停,扭头高高的抬起前蹄,又重重的落下来,往后急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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