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娱乐活动匮乏,全是大老爷们的军营里一点八卦也传的飞快。传到后来什么军师是将军曾救过的狐仙,化成人形前来报恩的;什么军师本是只女狐仙但为了与将军并肩作战所以化为男儿身的;什么军师是将军前世的恋人,今生依然再续前缘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关根无意中听到,心说要不是他就是当事人之一,他都要信了。你们不去当说书的跑来当兵,是各大茶楼的损失。一边心里暗暗记了几个名字,心说明天就让小张将军安排你们去扫茅厕。 两人很快便处理完了堆积已久的公文,近日里也无战事,关根便寻思着带上张起灵去往林中一探古墓。他将这事与张起灵说了,张起灵道:“三日后出发,准备的齐全些。” 关根点头应是,便出去看士兵们训练去了。张起灵独自坐在帐中,却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上一次在古墓中待了太久,张起灵最近做梦总会频繁的梦到自己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墓道里行走,身边没有人,甚至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他的黑刀陪在身边。墓道有时候并不是同一条,墙壁和地面的花纹清晰可见,都是他未曾看到过的样子。他一度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他曾经真的经历过的记忆,还是只是他的想象。 除此之外,他还会反复梦到关根跳崖的场景。他浑身是血,对他微笑着说“再见”,在他面前纵身跃下,而他冲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关根坠入崖底,摔在地上,摔成一群翩飞的蝴蝶。 若说前面一种梦令他感到疑惑,后面这个梦便是毋庸置疑的噩梦了。张起灵非常抵触它,因为在他的梦境里,无论他跑的多快,关根都会坠下悬崖,他一次也没抓住过他,醒来时两手空空伴随着莫名的心悸,他不得不打坐调息才能恢复。 心魔。 张起灵意识到那浑身是血对他道别的关根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习武之人最忌讳心有魔障,轻则心脉受损内力流窜,重则武功尽失伤及性命。 他的武功是老将军教给他的,老将军曾经有过一位爱妻,也有过一个儿子。可是他们都在他之前过世。老将军悲痛欲绝,在妻儿下葬那天呕出一口心头血,一身功力失了四成。几年后他捡到了被遗弃在门口、尚在襁褓中的张起灵。老将军教导他“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注] 古人讲“太上忘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忘情不是没有情,而是有情,但把它放到好像忘了的层次。最下不及情,是说人不能当一块石头,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感情,他跟最下等的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有情却不能为情牵、不能为情困、更不能冷酷无情,而是要把情处理得豁达洒脱。张起灵一直是一个冷清的人,老将军过世之后,他在这世界上便再没有一个亲近之人,也始终无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关根从天而降,敲开了他的心门,牵动他的情丝,张起灵却发现自己无法“忘情”,在他反应过来时,他竟然已经为他所困,尝到了所谓“情”之一字。他无法忘情,只能将它压抑在心中,自己默默品味。 自己是从二品将军,身份不高,却也足够护他一世无忧。即使真的无法两情相悦,作为朋友也可相伴一世。而这一身功力,毁便毁了,又有何妨。 他是业障,亦是他心之所向。 三日后,两人乔装打扮,在鄞阳城购置了万全的设备,开始往初见时那林子的方向去。 关根与他开玩笑道:“你贵为将军,与我一同盗墓,不怕丢官?” 张起灵一本正经道:“我们入墓,只为你寻回去的方法,分文未取,并非是盗。” 关根:“……也有道理。”他心说你还挺会自我开脱的,那我还说我下地只为找三叔的消息,从来没拿过东西呢,被抓了难道能给我减刑?还不是十年铁窗泪。 张起灵又道:“我位列从二品,亦可申请金印,带军发丘。” 关根无语,心说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官盗就官盗,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路程很长,关根兴致勃勃的跟张起灵讲着他以前下地时的九死一生,张起灵默默听着,最后总结道:“你与古墓,两败俱伤。” 关根:“……” 他硬是从这平淡的一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怜悯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在怜悯他还是在怜悯他下过的墓。 有的张起灵,别的地方都挺好的,怎么就长了张嘴。 两人按照地图,走到初见当日打水的地方,关根仔细看了看水势,终于确定了一个大致的位置。招呼张起灵将洛阳铲递给他。 说到这洛阳铲,还是他去鄞阳城的铁铺里打的。他将洛阳铲打进地里,带了些土上来,逐一闻了闻,眉头皱起来:“不太对劲。” 张起灵疑惑的看他一眼。关根道:“土里尸气极重,年代比我们去的第一个墓久远的多。这两个墓绝不是同一人所建。第一个墓中并无活物陪葬,只有些器物,第二个碎片只怕被墓主人藏在了别人的墓里。” 张起灵也微微皱眉,他们去的第一个墓,机关并不多,可以看出墓主人只针对贪财的盗墓者,而不是有能力带走碎片的“有缘人”,但这一个墓,不是那人所建,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关根却是不解,自言自语道:“这不合理,墓主将第一个碎片与自己合葬,为什么不修第二个墓穴做虚冢,存放第二块碎片,而是要将它放在别人的墓中?是想借用别人的机关?大可不必,他用不着……” “或许第二块碎片本就是这个墓穴的所有物呢?”张起灵突然出声,“第一个墓主,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盗墓贼?” 关根一愣,恍然大悟:“对,这就说的通了!他在别的墓里得到了第一个碎片,又知道了这第二个碎片的所在地,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无法拿到,只好先去找第三块碎片,但是穷极一生也没有找到。最终将第一块碎片与自己合葬,在碑文中指出第二块碎片的位置,希望后人拿到后再去找第三块碎片。” 张起灵颔首,关根笑道:“小哥,你也太聪明了!” 张起灵没接话,问道:“怎么下去?” 关根又打了几铲子,闻了闻土,道:“这里。”说着拿了铲子开挖,张起灵也拿起铲子,两人很快打出一个平整的盗洞。张起灵弹出一颗石子打了只鸟下来,用绳子绑了腿扔下去,鸟儿扑腾着翅膀,半晌又飞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解绳放鸟,先用绳子拉着关根将他慢慢放下去,接着张起灵自己也跳了下去。 [注]: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伤逝》。 --- 暗河我在二章就埋过伏笔哦! 接到关根代替小张写的折子的皇帝:就,挺秃然的,张爱卿变得好会说话……
第二十二章 彩云易散琉璃脆 两人身上都背了包袱,手上举着火把。观察了四周后,关根发现盗洞的位置打在一个侧室中,里面没有壁画,角落堆放着一些陪葬品,有一些已经碎了,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关根扫了两眼就走出侧室,看向墙壁,墙壁上有简陋的壁画,色彩褪去线条凌乱,有些已经看不出来。关根叹口气,看来这个墓早就被前辈进来过,甚至出口还在,否则壁画不会腐蚀的这么厉害。只是这一腐蚀,他就需要去找更多的信息来了解这个墓。 根据陪葬品的规格,这应当只是个普通的贵族墓。他了解过靖国的历史,当朝皇帝是靖国第三位皇帝,往上分别是靖武帝和靖宣帝,两朝共计九十九年,今年是靖启三十三年,而张起灵从未听说这处地方有过什么王爷的封地。 张起灵从怀里掏出两个铃铛,摇一下声音清亮。一个给关根绑在腕上,另一个自己系上了,道:“这是传讯工具,此处极其安静,遇事可摇铃为号。” 关根懵道:“我没有武功,耳朵也不好使,你摇铃我不一定听得见。” 张起灵道:“你摇铃,一炷香内,我便能到。” 关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抽了下鼻子,张起灵问:“怎么了?” 关根道:“莫问,问就是太欣慰了。”太感动了,有种儿子长大了会体贴人了的感觉。什么时候某个失踪专业户能有小张同志一半的思想觉悟,他这一生也无所求了。 张起灵莫名其妙:“……” 两人搜了一间又一间墓室,张起灵终于说:“这不是靖国的公侯墓。陪葬品的样式,像是北边的羯戎才会用的东西。” 张起灵所戍的地带,在靖国西南方,以现代国家地图为例,张起灵所在的边关城市与西桓南鞑接壤,方位约等于现代的云贵川一带,首都靖阳城相当于现代的河南,羯戎则在更北边的位置,相当于现代的蒙古国。羯戎与西桓南鞑隔甚远,为什么北边的器物会在西南的一个贵族墓里到处都是? 能用的信息太少了,两人决定分头行动,一探虚实。 “小哥,注意壁画。也注意有没有前人留下的盗洞。”关根道,“如果他真的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取到他要的东西,一定会留下信息。” 张起灵点头,脚下却没有动,只是看着关根,关根“嘿”了一声,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在手上转了两圈,寒芒闪闪,他咧嘴一笑:“我也是道上见了要叫声小佛爷的人物,放心吧小哥,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有事我摇铃叫你便是。” 张起灵这才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黑暗中。 关根举着火把,踏进了另一条岔路口。他发现通道中每隔约十米的距离,顶部都会有一个狼头雕像,看样式确实不太像中原的产物。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会用狼这样的动物做图腾,看来这个墓主确实如张起灵所说,很可能是一个羯戎的贵族。可是这些雕像是做什么的呢?只是作为一个距离标么? 搞不清楚,关根索性没再管它,只是接着向前走,火把的光其实非常暗,远没有现代的手电筒看得清楚,张起灵不在身边,他必须非常小心,才能避免踩到机关。据张起灵说这座墓最多二百年的时间,机关很可能还没有老化。这里的土尸气非常重,古代贵族都有殉葬的风俗,羯戎又是少数民族,风俗只会比中原更原始更凶残,这墓里恐怕并不太平。 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铃铛,心下稍安。他觉得闷油瓶这个人真奇怪,前几年的担惊受怕是他,可他一出现,绝对的安全感也是他。即使现在这个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小张,没有了时不时消失的前科,竟然也让他分外的安心。 走了两刻钟左右,墓室里的陪葬品仍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墙上的壁画仍然被腐蚀的厉害,关根开始怀疑这个墓主不会也像那位前辈一样修超级多的虚室吧?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关根走了大半个时辰,竟然又回到了他与张起灵分别的地方。可这说不通,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如果那位前辈真的来过这里,必然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才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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