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声音渐渐被他过滤,他开始想关根。军营中时,第一次战后会议他便发现关根在偷偷睡觉,若是他手底下任何一个别的将士,他早罚那人军杖了,可是目光瞥到关根浓重的黑眼圈和尖瘦的下巴,他又想起这人不眠不休的为他出谋划策,研制“天雷”,心底到底还是软了几分,默许了他在会上打瞌睡的举动。 之后每次会议,他忍不住关注关根,都会发现他自以为坐在下首没人注意,偷偷的走神,殊不知张起灵在最上首看的一清二楚。直到后来他与自己并席而坐后,才改掉了走神的习惯,表情却十分不情愿似的,惹人发笑。 他想着关根,自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靖启帝乐呵呵道:“张爱卿想着什么喜事儿?竟然笑了,十分难得呀。” 张起灵猛地回神,才发现众将士已经做完了汇报,到了喜闻乐见的聚众八卦时间。关根教给他的词,可以理解为道听途说和小道消息的议论行为,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今日诸多官员都在场,不如挑明了说,也省得不长眼的老跑到他跟前嫁女儿。 他点点头,道:“确有喜事。” “哦?”靖启帝觉得在八卦时间听到张起灵亲口说自己的八卦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马上来了兴致,“何不分享一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其他官员极少有能与张起灵搭上话的,也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哪知张起灵一口回绝:“不可。” 众官员脸色一变,正在想这少年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就听张起灵又道:“闺中乐趣,难以分享。” 众官员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靖启帝也惊了一下,险些失态。这,这确实不好分享。官员们关心的则是…… 张起灵?娶妻了还是纳妾了?哪家闺女被他看上了?偌大一个京城,他都回京一个多月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众人一起瞳孔巨震,便有人将问题问了出来。张起灵心情极好,答道:“昨日刚答应与我为妻,还未下聘礼,尚未能告知各位。” 有人问:“是哪家的姑娘?” 张起灵道:“并非官家女子。”甚至不是女的,关根是男人。 众人哗然,刚熄灭的念头又燃了起来,那几个总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文官试探性的问他还缺不缺正妻。 话音未落,张起灵便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我此生只会有他一个发妻,这等事莫要再提。” 那人是个文官,哪顶得住张起灵狠戾的眼神,连连道歉。 靖启帝终于吃到了张起灵的瓜,虽然不是他亲自点的婚,但也总算是娶妻了,十分满足。想起张起灵还未下聘礼却已有了“闺中乐趣”,不由又板了脸训道:“是何时何地相识?怎的聘礼都没下?我靖国男儿断不可如此无礼。” 张起灵扯了一个谎,便要再扯无数的谎去圆,只好说:“边境相识,家中已无人。此番带他来京城逛逛。” 靖启帝叹道:“也是个可怜女子,既如此,你便早些护送西桓使臣回去,先下了聘礼吧。” 张起灵低头答“是”,这一茬总算揭过。他呼了口气,心里想的全是关根,他现在就想见他。便寻了个机会道妻在家等他,提早告辞,靖启帝手一挥,准了。 关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嫁”了人一无所知,张起灵回到家便看到关根正一手撑着腰在凉亭里喂鱼,他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到他腰上,轻轻的按揉。关根回头见是他,便瞪他一眼,被张起灵欺身过来压在凉亭的栏杆上,脸埋在他颈间轻轻的吸气。 关根有种错觉,他像一只正在被吸的猫,小张将军粘人的要命,他心虚地闻了闻自己,人到中年,应该。没有大叔臭吧。 张起灵告诉他,西桓使臣与靖启帝已谈妥了停战书,再过半月便要护送他们回西桓,边关与西桓之间也暂时不必打了。关根点头,比起上一次回边关的坎坷,这一次只要他想,也可以坐马车慢悠悠的晃回边关,他便动了心思想带些东西过去。 他准备在鄞阳城盘一间店面,开个小书铺,他能书能画,还可以把早些年的经历编成书或话本子来卖,又或者画成连环画。这样也算有了自己的事业,老让张起灵养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他跟张起灵说了,张起灵只道他喜欢便好,想做就做。 关根又想起那西桓公主,她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靖国,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的王兄不必担心,安坐王位便是。 过后几日关根,便先在晋阳城中做“市场调查”,观察这个时代书铺的生意盈利如何,没想到却让他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 镇守西南的张起灵张将军,要娶妻了! 关根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把玩一个麒麟镇纸,寻思着挺好看的,准备买回去送给张起灵,冷不防手一滑,差点将镇纸摔在地上打个粉碎。好不容易拿稳了,直直的愣在那里,边上两人还在说着: “张起灵将军?他要娶妻了?你哪听来的消息啊?” “害,京城都传遍了,都说是张将军亲口在天子面前说的,还能有假?” 关根心里一凉,心说这皇帝赐婚到底还是没躲过吗?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若说这几年他长进了些,便是黑瞎子教会他遇事不要想太多,要先去求证真假。他定定神,走过去问道:“不是说张将军从来不接香囊,这回接了谁家姑娘的?” 开头那人极热衷于分享八卦,见这儿还有一个没吃到瓜的,迅速科普道:“不是官家小姐呢,听说是在边关相识相知的平民女子。张将军还说此生就她一个发妻呢。要我说张将军就是痴情种,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只怕是爱惨了那女子了!” 边上的人也补充:“是啊!又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呢!” 一个拿着扇子的年轻人也凑过来道:“我听说啊,那姑娘是张将军救过一命的白狐,化成人形前来报恩的呢,在战场上救了张将军,两人才互生情愫。” 这八卦扒着扒着就走偏了,关根没兴趣再听,只想先回将军府吃杯茶冷静冷静。没忘拿起麒麟镇纸结帐,走了没几步,脑子里还在想刚刚听见的东西,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他眉头一皱,张起灵天天跟他待在一起,哪有空出去跟平民女子暗生情愫。这个什么白狐报恩又是什么玩意儿……等等,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这他娘的说的不就是他吗? 关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翻完头有点晕。这破梗他随口一说而已,怎么现在都传到京城来了,没完了是吗? 他无语的走回府,看到张起灵正在观察葡萄树,听见他回来便往他这边迎,关根给了他一对白眼。 张起灵无辜的停下了脚步:“?” 九月初,原本护送西桓使臣的一队人又护送着他们,启程往边关行去。 ---- 关根:让我看看是谁把我给绿了(▼ヘ▼#)哦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悄悄收回了大白狗腿)
第三十八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与上一次匆忙回京不同,这一次关根与张起灵走的可谓是悠闲。皇帝特地赐了马车,关根骑马累了就去马车里躺一会。 古代的马车减震效果并不好,御赐的也不例外,关根在里面看了会书便觉得头晕,他没想到活了三十多年上山下海都没有晕过,竟然会晕马车。只好面色苍白的又爬出来,骑到马上。 九月的天已经有些凉,张起灵无声的给他披上一件挡风斗篷,关根朝他笑了一下。西桓公主不在队伍中后,队伍的整体速度提高了不少。西桓使臣急着回国复命,张起灵急着回去整军备战。按照西桓使臣的情报,南鞑的野心非常大。西桓如果已被细作渗入到王宫,恐怕靖国也无法幸免,首当其冲就是他的军队。 一队人没有刻意去住驿馆,甚至没有完全走官道,饿了便打猎来吃,此时正是动物们贴秋膘的时节,每次都收获颇丰。晚上便扎营而眠,轮番守夜。 关根倒是睡在马车里,张起灵自己却也有几班守夜,有时候天还未明,关根被尿憋醒出去解手,都能看见张起灵身着轻甲守在他的马车边上,转过脸来每根睫毛上都沾着露水,美的惊心动魄。 关根直叹色令智昏,一边凑过去用嘴唇碰掉了他眼睫毛上的露水,在张起灵反应过来前飞快下马车跑到远处解手。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起来。 尽管已是急速赶路,到达西桓边境时也已是九月下旬。早有快马报了信,西桓的新君、公主的王兄,在两国交界处等着张起灵,见他走过来,朗声道:“张将军,三年前一别,再见你却是愈发英气逼人了。” 昔日在战场上打的你死我活的二人,竟也有如此平静面对面的一天。张起灵朝他一点头,从怀里拿出公主的印玺递给他。 从礼数上说,西桓国君根本不必亲自迎接本国使臣,只是得了快马飞报,说张起灵要将公主的印玺带给他,这才亲自来拿。 将妹妹远嫁靖国,是他的决议不假,本以为天真烂漫的妹妹不会察觉他阴暗的小心思,直到现在真正见到这块印玺,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妹妹早就对他失望了,却还是选择成全他。 悔意一瞬间几乎将他淹没,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他咬了下牙,笑出来,接过道声“多谢”,转身便走。 他终于还是成为了孤家寡人。 张起灵也转身朝关根走去,两人翻身上马,并肩回营。回营后,张起灵马不停蹄的召集将领们开会,商讨备战事宜。 不同于西桓每年大小战役不断,他们所拥有的关于南鞑的资料极少,难以参考,进去探查的军队就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谓是敌在暗,我在明。 有南鞑在二月初偷袭他与张起灵在先,半年来频繁的骚扰,关根合理怀疑南鞑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超过他们对南鞑的。这种情况非常不妙。 更不妙的是,他们无法主动与南鞑开战,只能等南鞑攻来。因为南鞑可以退守毒雾林,而他们背后便是鄞阳城。 散会后,关根照例留下,张起灵看向他,询问他的想法。 关根沉思了一会,道:“目前看来,与南鞑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斥候们无法靠近毒雾林获取情报,我猜关键还在毒雾上。” 斥候们有进了林子的,却大多不敢深入。关根见他们的情报纸上写“灿灿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注],斥候们以手掩住口鼻转身便逃出森林。 这样的描述,其实就是在说瘴气。瘴气多发于夏季或是热带雨林中,可关根观察过那片森林的位置,从地理上来说并非热带,地形环境上看也不具备常年环绕瘴气的条件。那就一定是人为的了,南鞑人有意识地利用了这片森林,将它改造成了一个特殊的天堑。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5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