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复仇吧?”子木漫不经心地回答。 “……问题是,在那之后呢?”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同时也经常被很多人忽视——甚至,这个问题也同样适用于叩问女皇的计划。 针对一些旧有的东西,将腐朽的、该被推翻的推翻,这是目前提瓦特上许多已经窥见真相一角的人正在做的事。 可破坏并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斗争也从不会结束,而这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说起来,教令院已经在这个世纪完成了人类胚胎生长全阶段的研究。”子木话锋一转,忽而转到这个看似与前言毫不相关的话题。 流浪者已经很习惯他的德行了,对此只是放下手里的书,静静等待他的后文。 子木看他毫无反应的反应,倒也没有多失望,只是笑了笑,又道:“在生论派研究清楚胚胎的发育过程后,上个世纪学者们一直争论的‘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诞生的’这一话题,才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他们得出了什么结论?”流浪者倒是没怎么关注过这些。 “他们最终认为,胎儿只有在被母亲分娩出来以后,才算是真正诞生在这个世上。” “……”流浪者有些无语,如果最后是这个答案的话,那前面的研究不研究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以为学者们会认为,胚胎在发育出大脑、或者心脏第一次跳动的时候,是新生命诞生的时刻?”子木精准地将方才流浪者心中的真实想法道出。 “参考你的前言,正常人一般都会往这个方向想吧。”流浪者白他一眼,“毕竟你已经塑造了这套语境。” 啊……被面无表情地挖苦了。 子木挠了挠鼻尖。 “你说的没错……同样,生论派学者们也应该在这套语境中得出结论才是。” 甚至这语境还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套上的。 “但他们却没有陷入其中,最后脱离单纯的生物科学,综合人的情感伦理与社会性,充满人文情怀地作出这个结论。” 子木看着流浪者,眼底有光在流动。 流浪者凝视着他,看到他的笑意,也看到他瞳孔中深藏的东西。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即便经历过数次惨痛失败,甚至遭遇劫火……子木也依旧喜欢着人类。 抛开他那复杂的生命成因与过往经历,不论这份喜爱究竟是因何而来,但这份喜爱本身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也是,这世上不会有人为讨厌的东西做这么多……能让人付出努力的,大抵都是些单纯却美好的东西。 子木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怎么了?走神走得这么厉害。” 流浪者的瞳孔重新聚焦,对上对方那双乍看没什么变化的眼睛。 消失了……他眼底刚才闪着光的东西。 子木习惯遮掩自己对于某事的态度,这或许是他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他不是为了欺骗他人,而是为了欺骗自己。 “没什么,”流浪者摇了摇头,接上方才的话题。“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子木依旧托着下巴,脸颊上的肌肤鼓着,看着其实有些滑稽:“……我想说,人类的诞生是婴儿呱呱坠地开始,世界的诞生其实也差不多。” 他如此随意,如此自然地与流浪者探讨这些本该十分深奥的世界命题。 ……大抵也只有他会这样。 流浪者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啊,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子木歪着头看他。 “没有。”这是实话。 子木怀疑地打量他,却又的确没有在他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 不过阿帽的确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绕弯子就是了。 “可你说来说去,跟深渊教团又有什么关系?”流浪者回眸挑眉。 燃烧旧世界,破坏天理的秩序,还世界本来的面目,这是女皇的计划——可仇视着七神,最终目的是复国的空却不一定这么想。 “我不怀疑那位坎瑞亚王子对天理的仇恨,可他与女皇不一样,太多的期盼与情感牵挂着,他便有诸多顾忌,因而不能将事情做得彻底。”流浪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得到子木赞叹的目光。 流浪者与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对于他的事多半都是获得的二手信息,可他依旧能这么敏锐地从中提取出最关键的因素,并且做出判断。 “这天不能不破,但又不能全破——最好是破一半,然后众人与我戴冠,让我来当这青天——”子木终于把脸从手上抬起,怪腔怪调地说出这句话。 嗯,听着有点像是某些歌剧的台词,就是这调调流浪者从未听闻过。 “……”他短暂地卡壳,“如果是这样的话,深渊教团十有八九是来给女皇搅局。” “很有可能。”子木没有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点头,“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关于命运的织机。” “命运的织机?”流浪者的表情怪怪的。 “活的久的人,果然知道的事就是多。”子木故意打趣他,换来流浪者的一锤。 ……这应当是阿白的招式才对,流浪者学得的也太快了些。 “也就知道这个名字。”他咋舌,“只是……” “只是光听名字就很不对劲,是不是?”子木说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流浪者无奈,点了点头。 天理的那套秩序,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对人类命运轨迹的既定规则,而这套规则又被刻在星空上。 命运的高天倒映出现如今的提瓦特的人们瞧见的星空,但很难说其本身就一定是真实的。 就像掷下的骰子,原本停在任何一面都有可能,但命运的高天却规定,它永远只会停在六点上。 而深渊教团已经制作完成的这套工具……它用命运二字做前缀,后面带的却不是带有毁灭意味的名词,而偏偏是可以重新塑造些什么的织机。 “他想要掌控天理的秩序,重新编织命运,改写坎瑞亚被颠覆的故事。”子木说着,语气变得复杂。 改写故事——这套关键词在流浪者耳朵里听着实在刺耳。 他半启唇齿,最终却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咽下。 “切。”最后只能不屑地冷哼,“既然要使用高天的命运,那就不能让天理的秩序完全毁坏,我算是知道你刚才说的那段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子木对他挤了挤眼睛。 流浪者半垂眼睫,再抬起来时,里面却有不一般的认真:“许是因为我个人的经验,我难以认同他的做法。”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112章 不过是再一次拯救世界…… “……你我怎么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怎么看。”子木叹了口气。 这个她是谁,想必流浪者心中很清楚。 “你只搪塞这么一句,就想糊弄过去?”流浪者只是凝视他。 “……我被你的刨根问底伤到了。”子木抱怨。 “哼,你真有这么脆弱?”流浪者眉头挑起,面庞嚣张又灵动。 子木作受伤状。 流浪者无言,只能勉强倒杯茶,递到他面前。 一些有但不多的安慰。 “唉……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僵持片刻,子木最终还是接过茶杯。 “你也知道,天理在来到提瓦特之前,这里还不是人类的家园,而是龙的乐土。”他抿了一口红茶,嗯……放的时间有点儿久,都凉掉了。 “虽然我不清楚,那位当初究竟是为何选择在这片土地创造人类,但漫长的历史过去,提瓦特终究已经发展成现如今的模样。” “失去天理为人类创造的那套秩序之后,难道要让提瓦特重新回到千万年前的模样,将这里恢复成龙族乐土么?” “不论是女皇还是深渊教团,亦或者是推波助澜的那些人,他们恐怕没有一个人是如此期待的。” 这话说起来或许很难听,但归根结底,这是一场由人类发动的变革,其目的当然是围绕着人类命运这一核心打转的。 而龙族……有的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有的已然融入当今的人类社会;而那些暗地里还未死心的躁动,不过是早晚会湮灭的灰烬里的余火,从来不在被考量的范围内。 流浪者颔首,“天理的秩序真的毁灭后,现如今的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们谁也不知道。” “正是这个道理。” “关于女皇的计划,只单从她对神之心的图谋上来看便能猜出一二——并且我们都相信,她大抵是能够成功的。”子木捏着杯子的把手。 “可愚人众、或者说至冬国行事,似乎完全没有考量过在这之后的事情。” 就单从至冬上层对百姓的态度,便能管中窥豹。 那些日夜不休的血汗工厂,市政厅用票券代替摩拉,压榨平民积攒而来的巨量财富…… 这是一种丝毫不顾虑未来的涸泽而渔。 这里面当然有部分所谓‘上流人士’的贪婪与短视,可愚人众的执行官里却没有真正愚蠢的人。 而那位原本再慈爱不过的女皇,也默许着这一切。 “现有的秩序的确需要改变,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应该辩证性地看待,全盘否定与全盘肯定同样可怕。” 子木的目光原本悬停在书页上,此刻终于抬起。 他看着凝重的流浪者,露出一个笑来。 这笑里带着点复杂,还有他习惯性的安抚意味。 “蛋壳破碎以后,是清空一切,重新开始;还是接纳这段演绎的历史,再修修补补……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哪个更好。” “若我能坚定地选择其中一种,或许也就不会将事情搞砸那么多次了。” 子木异常坦率地诉说着自己真实的想法。 有时候,回避的背后并非是欺瞒或遮掩,而常常是他也无法确认的迷茫。 流浪者的手指在扶手上动了动,缓缓收拢。 …… “唔——” 突如其来的冲击直接击飞了荧,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阵黑红的火焰隔绝开来。 派蒙因为体积小,重量轻,被震得更远。落在她身后五米左右的距离,趴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深渊教团划分战区的饱和式攻击没有覆盖到这片范围,她俩所在的区域更靠近尖刺,而周围的愚人众小队大多又会选择优先攻击深渊教徒,因而暂且无人针对混战中并不起眼的两人。 但这也并不代表她们就是安全的。 因为天上还在往下掉东西。 那些蕴含着星星本身的天空碎片——也可以说是高天的命运,天理秩序的具象化——它们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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