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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山？”黑瞎子想到他会想去那个地方，没有想到是他随口一句羊肉勾起了他的兴趣。 解雨臣点头。 “十二月份太冷了，路也不好走，实在想去我们等到夏天……”黑瞎子说不下去，他们未必还有下一个夏天。 “不爬山，只是转一圈看看……去那些村民那里看看我们的羊。”解雨臣咬了咬下嘴唇，他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过于无理取闹。 “那里对你的心肺来讲负担太重了。”黑瞎子有点残酷的把事实摆出来，“你要理解，人都是这样的，有些地方永远也回不去……回去了也不能怎么样。” 解雨臣看着火锅里冒出的水汽，眼睛也被糊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很亮，他重新拿起筷子，释然地笑了，好像刚才坚持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你说的对，还是等暖和一点再说。” 黑瞎子没办法在这种时候陪他演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戏，他太了解解雨臣了，他一定很想去，才会坚持那么一下。 解雨臣看了黑瞎子一眼，拿起黑瞎子的筷子帮他夹菜：“我随口一说，你别想了，吃菜。” 一顿火锅吃到下午，解雨臣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得疲乏起来。 他们结了帐往回走，黑瞎子牵着解雨臣的手，非常慢地往回走，黑瞎子感受到手上的重量越来越重，解雨臣需要依靠他的力量才能走得不那么吃力。 黑瞎子突然停住，对解雨臣道：“我背你吧。” 解雨臣却更加地执拗了，摇头拒绝。 他总是这样，黑瞎子想，在海南的时候，身体好好的，说让他背就开开心心跳到他背上来让他背，现在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却偏要逞这个能。就像他平时没事的时候，眨眨眼睛对他笑，说谁说我不怕鬼啊，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疼啦，真到刀山火海面前，反倒一个字都不说，带着一身伤一个人往里冲。 让人没有办法。 走了一段路，黑瞎子看到路边有卖糍粑，说想吃，其实是想顺便让解雨臣停下来歇一会儿。 解雨臣现在吃不下去这么粘腻的东西，咬了一小口说甜，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黑瞎子吃，黑瞎子就趁机坏笑：“想吃？那你待会儿求求我，我说不定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亲亲我尝尝甜味。” 解雨臣笑着瞥他一眼，低下头给他搓膝盖。 “摩擦点火呢？”黑瞎子一边嚼着糍粑一边按住他的手。 “你只穿了一条裤子，坐在这里不动，膝盖要冻伤。”解雨臣说。 黑瞎子听罢，两口吃完，把盒子投到五米之外的垃圾桶里：“你是不是觉得冷。” 解雨臣拉了拉自己的围巾，只露出半张脸：“我？我也就这样了，先救能救的人吧。” 说完笑了笑，很满意自己这个苦中作乐的笑话，一向笑点低的黑瞎子却觉得不怎么好笑，又询问了一遍：“不要我背吗。” 解雨臣摇了摇头：“现在你背我，我说不定一会儿就睡着了，那你和背了个包，背了个沙袋有什么区别……我就想和你肩并肩走一会儿。” “那走吧。”黑瞎子重新牵起他的手。 回到旅馆，解雨臣看起来又想睡觉，黑瞎子就顺口说他想午睡：“起来正好赶上成都的夜生活。” 解雨臣看着他，出了几秒钟的神，就笑着说那快点睡吧。 黑瞎子先帮解雨臣换睡衣，解雨臣开始有点不乐意，黑瞎子就笑着说：“来，让专业的给你示范一下怎么给人解扣子扣扣子，我就示范这么一次。” 解雨臣笑笑，也就由他去了。 解雨臣先钻进被子里，看黑瞎子换衣服，抱怨道：“被子里也好凉。” 黑瞎子脱完衣服没有穿睡衣，突然一掀被子把解雨臣整个抱进怀里：“现在呢。” 解雨臣把自己的脸贴上黑瞎子温暖的胸膛，满足道：“现在好了。” 黑瞎子拿起解雨臣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让他快点暖和起来，但是他也清楚的感觉到，把解雨臣的身体捂热变成了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 晚上解雨臣撑不住吃止疼药的时候，正好伙计来敲门，说请他们出去吃火锅，解雨臣仰头艰难地吞下药片，看了眼黑瞎子，说要不然你去吧，太冷了我不想动。 黑瞎子就丢给伙计一句上火，把门关死了。 他们两个人窝在一床被子里看无新闻联播，像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黑瞎子突然叫他：“解雨臣。” 解雨臣没有转头，嗯了一声。 “真的很想去四姑娘山吗。” 解雨臣长久的沉默，新闻联播开始滚动片尾字幕，他才轻轻地回答：“有点。” 黑瞎子侧过身来看着他：“那就去吧，明天去。” 解雨臣看着他，目光闪动了一下，问：“可以吗。” “但是有条件。我们不能往上走，最多只能走到居民的聚居区，去看一下，我们就下来，其他时间我们只能在车上看。还有，你必须紧跟着我，不能自己行动。”黑瞎子严肃道。 解雨臣把他伸出来谈条件的手指握在掌心，笑道：“你不要担心，我真的只想去看一下，因为那里是我决定喜欢你的地方。” 黑瞎子伸出手搂过他的脖子，让两个人的额头紧贴在一起。 “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 “坚持得下去。”解雨臣迅速地回答，“至少会坚持到这个二十一天结束，我答应你。” 第11章 *请配合@一颗花生。的《先生和那个人》联想并食用 【第十一天】 黑瞎子让伙计去租了车，急救用品只能在过路的登山队那里高价收一些，有一队大学生，队长看起来有点憨，和他自然地开玩笑：“大哥，看你的体质不像是需要这么多急救用品的啊。” 黑瞎子沉默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要登山的人走得早，六点半最后一拨人也出发了，黑瞎子把东西装到车上，上楼看解雨臣起来了没有。 解雨臣裹着被子坐在窗边出神，黑瞎子过去拍拍他的被子，笑道：“这是新的时尚吗。” 解雨臣摸了摸有点凉的鼻尖：“刚才在这里看你在楼下和他们说话。” “好看吗？”黑瞎子给解雨臣递了杯温水，让他先把药吃了。 解雨臣偷偷多倒出一片来，迅速吞下：“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黑瞎子把解雨臣从被子里刨出来，给他穿衣服。 “好事吧。”解雨臣笑了笑。 从这里出发到四姑娘山脚下，大概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冬季路况差，黑瞎子刻意把速度放低，让解雨臣可以好好看一下窗外沿途的风景，也为了让他适应一下空气逐渐稀薄的环境。 解雨臣看着窗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黑瞎子：“你在堵车的四环上都比现在开的快。” “哪次？哦，然后你不就把交警叫来把我的分扣光了吗。”黑瞎子笑着，回想起来一点都不愉快的往事。 解雨臣二十三岁的时候安全感极差，和黑瞎子订立了一系列的条约，他说搭伙就要有搭伙的规矩，不然没办法及时止损，我先说一下我的规矩，你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一、尽量避免因好奇心同理心等让自己身陷险境，二、离开前务必告知，重要事项留存书面证据，三、一旦身陷险境，及时告知后事处理详情…… 那时候黑瞎子抽着烟听他讲，一个劲的笑，完全不严肃。解雨臣伸手把他的烟夺过来按灭在自己最喜欢的桌布上，气势十足地瞪着他道，十二、避免不必要的烟酒。 黑瞎子笑得很神秘，看着他的脸：“尽量。” 然后二十三岁的解雨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黑瞎子走后，他有点懊恼地想，又被他糊弄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陆陆续续的真的收到黑瞎子给他留的第一个口信、第一张字条、第一封遗书。 黑瞎子的第一封遗书用短信发送，解雨臣送的诺基亚翻盖手机还没有他巴掌的一半大，盗洞打好，他突然抬手道，等一下！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僵直在原地等他发话。黑瞎子乐呵呵地把手机掏出来，笑道，写个遗书，诸位见谅见谅啊。 他那次工作结束后，回到漆黑一片的家里，解雨臣躺在沙发上，等待黑瞎子来吻他。 黑瞎子笑着给了他一个有风雨气息的吻，解雨臣的手机从胸口滑落到地上，很重的一声，他闭着眼睛接受黑瞎子的亲吻，和他说，你有什么要求，我也听你的…… 黑瞎子一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一边思考，等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才想出来，黑瞎子说，那你活得开心一点，活得脆弱一点，放过你自己吧。 他们对彼此的要求，都用心去听，用心去改了，有的做到了，有的现在也没能做到。 “那时候很年轻，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时间，以为什么都能改变。”解雨臣看着窗外逐渐荒凉冷落下来的景色，“现在反而觉得，没有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直到中午才进了山，黑瞎子把车停在再也往前开不了半米的地方，要去从前他们留宿的那个羌民部落，无论如何要走一段。 黑瞎子把包里所有地方都腾出来放急救用品，回头看看解雨臣，靠在车上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在毫无遮挡的阳光下，皮肤显得十分苍白。 山里的温度还要更低一点，黑瞎子上去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搓了几下也没搓热：“要吸点氧吗，带的装备是够的。” 解雨臣眨眨眼睛看他：“如果我点头，你会亲我吗。” 黑瞎子毫不留情：“我亲你只会让你缺氧缺得更快，少看点漫画书吧。” 解雨臣低头窃笑，由黑瞎子拽着他往山里走。 他们和当地一个性格孤僻的向导熟识，一开始来的时候解家的伙计就是找到他为他们的队伍引路，后来那些羊解雨臣也干脆出了点钱让他养着了。进了村寨以后，羌民看他们的打扮，以为他们也是普通的登山客，叫出个精通汉语的小伙子来，小伙子说他是村寨里的向导。 解雨臣向他询问原本那个向导的去向，小伙子说没听说过，但是带着他们四处打听，最后说是十几年前那个人就死掉了。 “又没有家人，又没有朋友的，死掉就更没有人记得了。”小伙子语气稀松平常。 “那他的羊呢。”解雨臣问。 小伙子并不知道有关于羊的故事，轻松道：“死掉的人，家里的房子啊牛羊啊，肯定就被关系近的分掉啦，没有什么亲戚的就听村长长老什么的安排啦，他住的这么偏，羊大概被人牵走一部分，又跑掉一部分吧，山里时常能见到野羊的。” 听到跑掉一部分，解雨臣反而有些解脱，小声对黑瞎子道：“说不定还能在山里看到我们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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