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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已经不想待在那个伤心地了吗？
“他在很努力地适应我们，但我们发现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与社会的割裂感，”社长继续说，“而且，他的某些应激反应说明他曾经受过恶意的训练。”
他表情冷静，银灰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
或许那不应该叫训练，而是“驯化”，他想。
从一个有心智的人，驯化成一条恶犬。
不是芥川龙之介那种性格暴虐的港-黑恶犬，而是没有自我的“恶犬”。
虽然那孩子现在已经改变了不少，但他们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内心的震惊和怜惜简直要将他们给淹没。
他们不敢想象那孩子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也尽量不触碰他的伤口，而是温柔地引领他融入新生活。
但是现在，一个可能撕裂现在的平静生活的过去之人出现了。
银发男人警惕的眼神让林秀有些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向这位一看就很靠谱的男人简短地讲述了杰森的过去，简单润色过的那种。
“……所以，我只是来看望一下这孩子。知道他有你们这样的新同伴，我很开心。”
社长显然为他短短述说的那些情况震惊了。
然后，他眼神复杂地说：“你去找他吧。”
“国木田，你跟他去。”
国木田点了点头，也认真起来。
他顺手拿起一个黄绿色的记事本，刚要带林秀出去，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秀见过的那个白发少年被一个黑发少年搀扶着，他看见林秀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友好地笑了笑。
而那个低着头的黑发少年，在听到一句轻柔的“杰森”时，猛然抬头。
他震惊地盯着林秀。
可能是没有想到曾经的分别原来并不是永别，他愣了很久很久，看起来几乎不知所措。
直到他搀扶的人被国木田接手、林秀给了他一个拥抱的时候，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他颤抖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抱住了林秀的背。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肩膀里，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丢脸的表情。
林秀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湿，但他什么也没说。
对于这孩子来说，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足够了。
林秀有些感慨：
他的变化好大。
跟另一个杰森不同，但也跟过去被驯养成野兽的他不同，现在的他衬衫长裤，头发服服帖帖地贴在额前，眼神清澈干净——简直跟一个普通的乖巧少年没什么区别。
看来离开哥谭并没有什么不好，新的环境可以抚平一个人的创伤。
……或许并没有完全抚平，只是掩藏起来了，但至少，这位杰森看起来很喜欢这群新伙伴。
林秀非常欣慰，在放开他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又拨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像老母亲一样，轻声道：“你喜欢这里就好。”
黑发少年闷闷地应了一声，又听见林秀说：“如果你偶尔想去我们那里玩玩，可以随时联系我。”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大脑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一种隐秘的联系连接住了他与林秀的灵魂。
杰森一愣，声音更低：“嗯。”
颤抖的心不自觉地安定下来，他有些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初，狂笑病毒不止寝室了他的神智，也破坏了他的面部神经，让他做不出笑脸这种表情。
他希望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融入新的生活，所以一直在努力练习自己的笑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笑。
国木田心情复杂，他现在算是相信这个人的确是杰森曾经的同伴了。
他拿出待客的态度，专门腾了一个房间，留给这对故人叙旧。
林秀感谢他的做法，他揽着杰森往里走，还找他们要了一些酒精和纱布——杰森身上还有一些细碎的伤口没处理呢。
而处理完伤口之后，他们就出了门，在街头上慢悠悠地闲逛。
平静且惬意的生活啊。
林秀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黑发少年。
他猜对方是不容易安定的性格，所以会决定加入武装侦探社。
经过半天的了解，他已经知道这个异能者组织的性质了——黑白两道均沾，是行走于白天与黑夜之间的“掌控黄昏”的集团。社员们会依照自己的原则维护这座城市的秩序，这听起来跟杰森曾经在哥谭的工作差不多，只是血腥和暴力的要素少了不少。
挺不错的，林秀也喜欢这里。
喜欢这个特别的组织，喜欢这座偶有变故大部分时间却很平静的城市。
林秀逛了很久，不过在太阳下落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得回去啦。
林秀跟侦探社的大家告别，又最后跟杰森来了个拥抱。
“不要害羞，常联系我哦。”他笑着说，得到了对方一个扭捏的点头。
然后林秀就心满意足地准备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离开这个宇宙。
唔，就去刚来的那个巷子好了。
没想到，早就有人等在这里。
栗色头发的青年倚靠着墙壁，而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渐浓的原因，他那鸢色的眸子幽深得过分。
“太宰治，”林秀喊出了他的名字，“或者说……中原先生？”
他其实早有这个人会来找自己的预感，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能憋，憋到他要走了才来。
太宰治笑了一下：“当初年少不懂事，借用了一个手下败将的名字，竟然被你记到了现在。”
林秀耸了耸肩：“毕竟你是那段时间里唯一能理解我的‘网友’嘛。”
当时自己易于常人的精神力才刚刚觉醒，不太稳定，随机找上了无数宇宙里的一个人。
而那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自然就把这个能与自己远程交流的人当成网友了。
说实话，作为网友，太宰治显然也不是引领林秀走向光明大道的人。
在林秀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这个男人估计年龄也不大，还只是个少年。那时的他就经常说一些令人丧气的话了。
他对世界很失望，对自己也很失望，不过在听幼年版林秀描述过他那边的情况之后，他觉得那个世界比自己这边的更加糟糕。
那时的他问：“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不会觉得很痛苦吗？”
林秀回答：“很痛苦。”众人皆醉我独醒，可以说在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那样的社会秩序有问题，那样的孤独感，简直要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逼疯。不过幸好，他遇到了这个能够听自己说话的人。
“既然痛苦，为什么不离开呢？”少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引诱，“我知道很多种死法，大概会有一种能能让你舒舒服服、安安静静地离开。”
在这样一个畸形的世界里，死亡大概就是最好的归宿吧。
幼年的林秀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反驳这位网友的观点：“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用死亡来逃避？就算所有人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遵循主脑设下的规则，我也可以不遵守，不用直接把自己逼到绝路吧？”
小孩子的话听起来有些狂妄，却让远在另一个宇宙的少年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说：“那你的世界就会容不下你。”
不过后来，他就很少对林秀说那些丧丧的话了，而只在林秀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他一点建议和提示。好像他也想看看，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孩是否真的能达到他所说的那种境界。
再后来……狂妄的小孩被现实击败了很多次，但他到底还是如同他话里所说的一样，没有用死亡来逃避现实。
当然，他也不见得很成功就是了，最后还是离开了自己的宇宙，去寻找新的生活。
嗯，算是两人各退一步吧，他们的想法最终都没有实现。
林秀有些感慨：“其实你当时说的没错，抛开死亡这层含义，我应该早点‘离开’的。”
换个环境之后，他才知道生活还可以那样过——不用忍受自己是个异类的孤独、不用强装自己与其他人一样、不用时时刻刻都塑造完美的自己……
他可以犯错，可以失败，可以体验正常人的生活。
太宰治轻哼一声：“现在你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那是，”林秀笑了笑，“这算是苦尽甘来？”
他原本很好奇，世界意识为什么会把太宰治再度拉入他的生活里。但其实当他亲眼看见这个人之后，他就知道了原因。
这个男人直到现在、就算身边围绕着一群很好的伙伴，内心也依旧黑暗。就如当年一样，他时时刻刻都在感到痛苦。
祂大概是想通过自己让这个人看到点新的景色吧？
这时，祂的声音适时出现在了林秀的脑海里：【是的。】
【太宰……他其实是一个好孩子。】
【他需要明白，大家都爱着他。如果能够勇敢地踏出那一步，改变自己的心境……我希望他能感到幸福。】
【没有人能够永远停留在原地，只有主动争取，才能让生活往好的方向发展。】也正是因为这样，祂才会主动与向地球-53伸出援手，与它融合。
林秀听明白了。
这还真是让他过来“话疗”的意思。
于是他笑了笑，意有所指：“杰森也是，他过去受过很多伤害，现在待在这里，可是变了不少呢。”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太宰治打断了他。
他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聪明到能够看透世界的本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因为世界的阴暗面而痛苦。
他猜到了自己和林秀之间存在着某个更高级别的联系——说不定就是自己脚踩着的这个世界？
林秀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不足，但那都是因为正常的发展规律。”这个世界，可是因为觉得自己让你失望而感到伤心呢。
“你不也看到过‘完美世界’了吗？它真的完美吗？”林秀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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