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眸犹如流动的黄金般吸人眼球,但却少了几分传说中的生动,就像一对精美的玻璃珠子,精美有余灵气不足。 哈迪斯直视那双眼眸,看它们规律地眨眼,倒映着幽冥君王的倒影的瞳仁,却仅是一面无情的镜子。 墨绿眸色的冥王渐渐发觉了什么,“你看不见。” 手下的白发人类耳朵颤了颤,垂眸轻哼:“嗯,我天生眼盲。” 灵魂状态下却依旧目盲? 哈迪斯皱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夜长梦多,哈迪斯还想着快一点分离灵魂,而灵魂分开后,再为萨若汶制作一具身体不是难事。来日方长,这些事可以在未来慢慢谈论。 萨若汶如今目盲,倒没有看见外界传言冰冷似铁的冥王陛下如今却为了一个可观的未来稍微缓和的表情,与其相反,他的表情却慢慢变得凝固,语气有些坚硬地开口,“陛下,你做了什么?” 之前他醒来后,哈迪斯都陷入了沉睡,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样,他醒来了,哈迪斯依旧精神的模样。 联系到自己失去视力前瞥到的封印着什么的繁复咒文,萨若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但心里忍不住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你——您怎么还醒着?我的意思是,我之前醒来的时候您都睡去了,从来没见过您醒着的情况。”他的声音有些哑,看不见对方表情,重回黑暗的现状也让他心里有些紧张。 而有时候,意外就像龙卷风,来得又急又猛烈,让人根本措手不及。 哈迪斯还没回答萨若汶的问题,他的身形便陡然一晃,要不是前者一直看着人,几乎能直接倒地上去。 哈迪斯反应迅速地扶起了萨若汶,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原本缓和的神色一下冷凝了下来。 气氛随之凝固,萨若汶感觉到了这剧烈的变化,就像从撒哈拉大沙漠直坠南极大冰川,一桶冰水从脑门浇到了脚底。 肩膀上的手不像刚才那样,真的用上了力气,重到让人难受,早也超出了关心人的范畴。 萨若汶面色煞白,灵魂极为难受,他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拉扯着向一个地方拽,骨肉都撕扯得分离,但偏偏哈迪斯的手又牢牢地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两股力量就在他身上打架,两方打得厉害,他这个“战场”就遭了最大的殃。 这样无声的厮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萨若汶被几方拉拽,大脑就像被扎进了一根木棒,搅晃着脑浆,头晕目眩。 “你和那股力量有关系。”哈迪斯终于出声了,声音倒是很平静,但平静不代表什么,比刚刚尖锐得多的审视目光如刺扑面,扎得萨若汶心惊胆战。 哈迪斯意味深长:“我没办法让你们分离,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得深。” 那股力量,什么力量? 冤枉啊,他穿越这么久,就一个金手指都没有才过得这么苦,能和什么力量有关系。 萨若汶心里反射条件般喊冤,但没说出口。身体撕扯的感觉更深了,而他也感觉到了被撕扯的方向——正是刚刚哈迪斯让咒文捆住的地方。 那么那股力量…… 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他一下明白了事情的焦点。 他是知道自己没有在哈迪斯身体里时,一直呆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的。那空间他研究出来的唯一功效就是帮他恢复能量,跟个充电桩似的。而这些年,他就像个乒乓球一样在那充电桩和哈迪斯身体两边儿拍来拍去,根本无法控制。 可哈迪斯会信吗? 他之前没怎么想过,但看现在这情况,才后知后觉那充电桩应该干了不少其他事。 对啊,初来时他对什么神祇都没有具体概念。这些年下来,终于深刻意识到了什么是神祇,什么是位阶,什么又是一界之主。 能频繁地让萨若汶去侵占一个高阶神的身体,不引起神格强烈反噬,甚至能小限度地使用其神力,这后面没有庞大到夸张的力量支撑,怎么可能做到? 而这么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在自己身边,不仅影响了自己数次,疑似还要扎根盘踞,谁能不感到警惕。 萨若汶原先靠着纯粹的人类灵魂,和不爱争权夺利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他从未露出任何超过人类水平的异常之处,才让他们以为他只是个被迫卷进来的无辜灵魂,所以没神想要把他怎么样。 但现在证明,那股明显是幕后的力量却与他息息相关,连哈迪斯废了老大劲儿都没能切断他与力量的联系,要萨若汶来看,也觉得自己真是演技高超,不怀好意。 他是获利方,再怎么反驳也难以让人信任,所以萨若汶只能咬牙摇摇头,咬死了不认,“我一直都不知道。” 这是真话,他确实一直不知道这股莫名的力量居然和他有关,他甚至都使唤不动它。 但还是那句话,哈迪斯信吗? 萨若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是最开始的打量,也不是犀利的审视,而是一种趋于平淡的注视。 反而是这种视线最让萨若汶感到难受,那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个被随意评估着的什么物件。 他忍不住动了动手臂,缓解一下酸麻的肌肉,撕裂感依旧存在,那边的法阵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声音”之大贯彻灵魂。 而四周漆黑的环境让他极度不安,其余四感却敏感到可怕的地步,被迫收集了太多有的没的信息,屯在脑里就像扔了一堆乱爬的蚂蚁在身上乱爬,除了窒息外没有其他感觉。 “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死死咬住这句话,就像抓住蛛丝的溺水者。
第27章 哈迪斯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类, 没有说话。 人类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却因为看不见,“注视”的落点有了些偏差, 让其强硬的表示显出一分滑稽, 倒能让人升起可怜他的情绪。 刚刚牢牢箍住萨若汶的手被其主人移到了手臂,哈迪斯能看到对方敏感得因为自己一点小动作身体就打颤的反应。 胆子说小, 人能正面把太阳打下来;但说他胆子大, 随便一碰都能害怕得发抖。 哈迪斯都没见过这种人。 和萨若汶还在心焦自己能不能解释清楚自己没阴险心思不同,哈迪斯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真伪, 或者说,他早就做好了萨若汶与第三股力量有关系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联系这么深刻,宛如一体。 这种关系, 就有些像神祇与神格。 哈迪斯眸色暗了暗,但很明显,萨若汶掌控不了对方,甚至在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对方存在。 把脱力的白发青年拉到自己怀里夹着,哈迪斯朝这片神识空间一处走去,能感觉到, 越远离那道意识狭缝的连接通道, 怀里的萨若汶越不舒服,到了一定距离,甚至直接瘫在他怀里再也没力气无法动弹。 就像把一个弹簧拉扯到超出了它的弹性恢复返回, 彻底崩坏了一般。 在一个崩溃的临界点,哈迪斯停了下来,蹲下身,把基本瘫软的萨若汶放在地上。 神识空间随神念而动, 银白的锁链从虚空处探出,缠绕在人类的腿上锁紧,刺骨的寒意让其全身一抖。 萨若汶冷汗如瀑,脑里是一片浆糊,无法理解,甚至有点无法思考哈迪斯在做什么。 他撑着地面支起身,表情迷茫,心里的话在嘴边徘徊许久,才在锁链沁心凉的触感下吐了出来,“你,你要做什么?” “安置好危险源。”哈迪斯倒有问必答。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从来都……” 被咬得破皮的嘴被手捂住了,萨若汶只能疯狂眨眼睛表示他的心情。 “萨若汶,”哈迪斯放下手,这是他第二次当面叫他的名字,让萨若汶浑身一颤,呆愣在原地,“你对冥界没有异心,这我知道。你厌恶权力,这我也知道。” 哈迪斯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法理解萨若汶这种人的存在——哪怕是贪图享乐的奥林匹斯天神,也会为了利益奔走钻营,而权力是带来利益的最快途径。 所以,为了一个太阳神神格,他们能与冥界纠缠不休。 不过打心底来说,哈迪斯从来没有否认过甚至习惯这种为权斗争的行为,毕竟他是克洛罗斯的长子,他刚出生就卷入一场无上神权的争夺战,而他也从不否认自己是凭借血脉与暴力坐上了冥王之位。居于高位,才能俯视一切争斗,也才能为所欲为。 可这一套对于每个希腊神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路子,在萨若汶身上并不起作用。 这个异世的灵魂猛然闯进这里,借着好运堪堪坐上他们经营数年才能到达的王座,却无心权势,满心扑向虚无缥缈的光与鲜花。 难得刺激一下他,也就像个兔子样缩成一团,恐慌地说什么不知道。 这毫无血性、玩物丧志、瞻前顾后的模样,实在让人看得牙痒痒。 哈迪斯咬了咬后牙,语气难得如此情绪化,带着如此不耐与怒气:“而你不是朝思夜想,都像我分开吗?我允许了。” “至于现在——我要先弄清楚你的力量。客观来说,你与它就是一体的,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切断的深刻联系。所以,听话,安静,能做到吗?” 但你也没必要把我锁起来,我根本不会驱使它,威胁程度几近为零。 知道这句话对现状毫无用处,于是萨若汶张张嘴没有说出来,只像被吓破了胆一样点点头。 他突然从对方刚刚的一系列动作里深深意识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最后,只哑着声音问:“陛下,我还能出去吗?” 亦或者说,你还允许我出去吗? 哈迪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刚才的动作,青年衣服有些松开,露出了些许锁骨和胸膛,白色发丝因冷汗杂乱地附在露出的皮肤上,青年眼角飞红,金眸从未聚焦。 他想起了萨若汶刚会改换面貌时,自己那个弟弟,多情的神王陛下,仅仅来了次冥界,就派赫尔墨斯不断地打听着对方的存在。 哈迪斯冷声说:“你知道法厄同的下场吗?” 和法厄同有什么关系? 萨若汶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咬着牙说:“被宙斯的雷电劈死了。” “那只是生前。”哈迪斯垂眸看他,“我问的是在冥界。” 这下,萨若汶低下头不说话了,不过哈迪斯能看到他忍不住发颤的手,知道他在害怕。 哈迪斯移开眼,毫不带感情地说:“以人身僭越神权,他被打入了塔尔塔洛斯。” 等哈迪斯这句话一说出,周围便安静得吓人,只有远处的隔离阵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压制住底下不断挣扎想要冲破束缚的力量。 同样僭越的人类抖了一下,眼皮彻底耷拉下来,无声无息像个娃娃,似乎是真认命了。冥王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再没有话要说,便转身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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