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于我来说,真是可怕的神职。”萨若汶把手里的信放在一旁,再次强调道,“我没有说过我最终会同意。” 赫拉观察他的脸色,发现对方居然真不是在赌气,便走近坐在一边,正经了表情,感叹:“你居然真不想同意,那倒是有趣了。” 见萨若汶皱起眉,她又补充说:“毕竟在我看来,你和我那大哥的相处当中,确实没看见过一点你想要拒绝他的意思呀。” 萨若汶看向桌角一堆拆都还没拆封过的信件,意思不言而喻。 “不回应不等同于拒绝啊。”赫拉说,“听你身边的人说,你甚至就没有主动提出让他别送了,我想我大哥应该也不是那种我行我素,一点不听人说话的人吧。” “……他确实不是。”半天,萨若汶居然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这么说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那天从大地上回来,他就把自己锁在爱丽舍里,对哈迪斯的任何行为既不赞同也不拒绝,烦着对方一直送东西刷存在感,但他心底又何尝不怕对方哪一天突然就没动作了呢? 但他就是不去回应,应该说是不敢回应。 前面是一个无尽的深渊,一旦踏入可能再也没有回头路。 他的直觉告诉他,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在你融入这个陌生世界不久,连自己的很多问题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要这么做吗? 厄洛斯和安忒洛斯在其中到底起了多大作用你能确认吗? 说得再现实一点,对于一个时间长到可以见证无数次人类灭绝的神祇来说,一只金箭的神力,一点自然产生的情感到底会持续多久呢? 但想这么多,说到底他还是在这么一直钓着人,萨若汶捂住头,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真的…… “该继续钓呀。” 看萨若汶的表情一路变来变去,基本把对方的心路历程摸了个底的赫拉突然语出惊人。 赫拉唏嘘摇头,本来觉得这人居然不被“一个神明在追求我”这种事迷惑心智,还算是个清醒人。但现在看来,什么不被迷惑,分明就只是个还处在纠结过去纠结过来的小孩儿罢了。 “人类不可能承受冥后神格,你不一直钓着他,要等他追到手新鲜劲儿过了就把你抛弃吗?” 她嗤笑道,说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第63章 赫拉给萨若汶讲了一个比较反常识的法则, 那就是如神王神后这类成对的神格,看似是必须绑定的后天神格,但实际上两者是没有必然的联系。 后天神格与神祇, 在某种意义上是各自相互选择的。正如宙斯在赫拉之前已经有了好几任妻子, 但只有赫拉得到了神后神格一般。这肯定不是因为宙斯喜欢她到只愿意让她做神后,而是神界只认可了赫拉的神后身份, 神格才因此出现。 “所以我才是宙斯的最后一任妻子。”赫拉叉着腰懒懒地跟他说了这背后的逻辑, 嘲笑外面那些以为她多得宙斯宠爱才成为他最后一任妻子的男男女女们。 而正因为这样的规则,决定了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得到冥后神格, 因为人类的灵魂强度绝对支撑不起一界之主的神力。 赫拉如此想到,看向萨若汶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可惜,如果不是这样, 在发现他们俩似乎还不是一时兴起之后,她作为婚姻之神,怎么会说出这类似于劝分的话? 哪怕再深的感情也总会有一天被消磨殆尽,赫拉对这一点体验深刻,如果没有神格加持,他们总会有一天厌倦彼此,连阿佛洛狄忒地金腰带也无法挽回。 而萨若汶从她开始提出这个问题后, 就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问:“这类神格是必须要出现的吗?而且它们并不需要神格拥有者为伴侣关系?” “一般来说都会出现。至于后者……”赫拉想了想,“至少在我看来,有伴侣关系的不一定会使它们出现, 但是使它们出现的肯定是伴侣关系。” 毕竟是法则上成对的后天神格。 “不过萨若汶,你们这种情况,就算冥后神格出现,你也无法轻易调动, 冥界不会承认一个身无神血的人类为它的王后。”赫拉怕他还有幻想,再次重复道。。 “所以看你难还无意同意哈迪斯的追求,我作为婚姻之神,也难得说一两句扫兴的话。” 她说:“我们的生命太过于漫长了,而且也比你们人类想象的宽广多了。因此我们其实很少很少会长久地执着于一个东西。” “哪怕是贵为婚姻之神的我,刚和宙斯结婚时天真地想要抱着无限永恒的热情与爱意对待彼此,到现在来,这些感情也被我抛之脑后,只剩下一些神职必要的义务。” “所以看你还在犹豫,但依旧保持着些许清醒,就趁早拒绝了吧。神的爱意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持久深刻,没有什么情感是不能被替代的,也没有什么人是非要不可的。更别说,当你真正投入进去的时候,我们随时都可以毫无代价地转身离开。” 神的爱意听来就很高大上不是吗?很多人都乐于一博,并沉迷其中,直到他们发现这种爱意是公有的。 赫拉脸上带着讥讽的笑,语气却很平静地说着和她神职大相径庭的话。 萨若汶垂下眼,手摸上那一叠未拆封的信件,突然说:“我未曾想到,你作为哈迪斯的亲人,来我这里这不是说他的好话,而是让我拒绝他。” 赫拉不在意地撩撩长发,看着指间的薄红,“自然是看你顺眼,你可比宙斯那些人类情人让我舒服多了,就说点真心话罢了。”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萨若汶笑了一声。 传言并没有说错,赫拉确实是傲气逼人的主神,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眼瞧过说话对象一眼。 · 判官所作为初入冥界的亡灵们正式面对的第一站,永远在忙碌的前线。 不过,得益于前代大判官的轮班制度,米诺斯兄弟二人的判官之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忙得脚不着地。 能替班的人有很多,他们总能见缝插针地休息几天。 但在顶头上司亲临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在愉快地泡温泉,也得被人揪起来做个排面。 ‘所以为什么冥王和睡神大人今天会来?’拉达曼迪斯朝自己弟弟使眼色。 ‘不知道啊,没人打招呼啊。’米诺斯无辜微笑,在席位上正襟危坐,仿佛在仔细观察坐下灵魂的生平善恶,以此来做裁断。 你们当然不知道,冥王这是去爱丽舍晃了一圈然后顺道来你们这儿的。 这看似隐蔽的眉来眼去,在修普诺斯眼里简直就像是拿个大喇叭在他耳边喊话。 他抬眼看了一眼身前静默的哈迪斯,心里颇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果然,哪怕威严如冥王,也得在厄洛斯的金箭之下抛却理智,所以当年初代神厄洛斯为大爱献身,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现在好了吧,爱这种东西交给了一个无知稚童,这下惹得天下打乱了吧。 他的眼神里充满怨念,被盯的哈迪斯怎么能不知道,他其实也有些无语。 虽然平时睡神总是一副心计过重城府极深的样子,不过相处久了哈迪斯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这个下属,分别操的是一颗担忧所有人的心。 大概梦境与意识的联系太过深重,修普诺斯对他人意念情绪的变化总是太过敏感。 但其实哪怕在外人看来自己确实有点像单恋不得的苦情人,哈迪斯也觉得自己不是需要看护的对象啊。 到底是把遵循规则作为原则千百年的神,哈迪斯自然不会暴力破开爱丽舍的封闭进去找人,所以修普诺斯紧紧盯着人怕他冲动的行为在他看来确实有些多余了。 他只是想去看一眼儿而已。 哈迪斯在旁观席上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判官们宣告台下灵魂的去处,把这些当做背景音神游天外,从萨若汶的春日庆典会不会用他送的琴到冥府的世纪死亡预测应该做到多少年。 直到无意间捕捉到了外界一点儿异响,他才从无边的思维里回过神来。 是判官们之间对一个刚来的灵魂判决起了一点儿冲突。 哈迪斯垂眸看向大厅中央,那儿站着一个瘦弱到让人甚至怀疑可能经不起一阵风吹的人。 他穿着明显补了又补但还是破烂不堪的衣服,赤着一双黝黑的足,头发乱糟糟地像好几天没有洗过一般,脖子上污浊的鲜血从中汩汩流出,也让他完全抬不起头,只有后颈一层薄薄的皮拉着脑袋,他双手向上托着才没有让其彻底掉下。 这明显是个被砍下头颅的奴隶。 哈迪斯又看向台上,两位主判官正围绕着要不要把这个奴隶打入塔尔塔洛斯作争辩,而争辩的中心就是这个奴隶的渎神行为还要不要追究。 他看向修普诺斯,修普诺斯瞬间会意,跟刚才明显走神的冥王说明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奴隶的身世说来简单,但情况却有有些复杂。奴隶其实就是一个因所处城邦打了败仗而被俘虏的人,不过复杂的是,这个奴隶因不忍战争中的孤儿流离失所,而收养了他们,但作为一个奴隶,哪里来的这么多资产去资助那么多的孩子? 所以他打起了当地神庙的主意,他刚好是被分配到神庙里作累活的,就趁机不断偷取神庙里的祭品供养孩子,最终不小心被神庙的祭司发现,大怒的祭司砍去了他的头颅,他便来到了冥界。 而米诺斯和拉达曼迪斯所争辩的就是他偷祭品的渎神行为到了冥界还要不要追究。 米诺斯觉得他已经被祭司砍下了头颅,死过一遭,已经可以算作赎过了罪,便可以去普通人所在的阿斯帕德罗斯。 但拉达曼迪斯却不同意,他认为身前的罪孽怎么能用一死就一笔勾销,如果这样,那么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难道也会因为死刑,到了冥界就不下地狱了吗? 米诺斯骂他偷换概念,这个奴隶怎么可能跟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相比。 拉达曼迪斯斥道渎神大罪怎么比不上杀人。 “然后他们就从要不要追究他的渎神罪,吵到了现在的渎神罪应该如何定义。” 修普诺斯默默总结道。 “倒是混乱。”哈迪斯说道,仔细观察起了台下纷争中心的死灵。 审判台上的判官吵得激烈,但明显一点儿不影响台下的灵魂,那个奴隶托着他的头,还有闲心数自己的头发上有多少发结,仿佛台上要不要下地狱的争吵跟自己毫无关系。 他心中根本无神所在,渎不渎神对他来说就是个不存在的命题。 哈迪斯几乎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心理,这种人在冥界开始接纳死灵以来就存在了。 如果以往,这种人根本不用多加思考,直接判去塔尔塔洛斯便是。 不过现在,哈迪斯下意识敲了敲桌面,听见了米诺斯朝拉达曼迪斯吼道为了善意而不得不不敬神灵又怎么能算得了亵渎?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5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