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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玉鼎还是来了，他坐在床边拉起了杨戬捂住眼睛的手，看见了杨戬湿润的眼眶，也看见了杨戬眼里的痛苦绝望和挣扎，像是溺在了深海里的人，拼命上游却怎么都看不见海平面。 杨戬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落下，不去看眼前的玉鼎。 玉鼎一向不为所动的目光好像也染上了一丝痛色，他捧过杨戬的脸，和杨戬四目相对:“戬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自弃，如果实在难受便哭吧。” 杨戬被玉鼎抱在怀里，他再也忍不住恸哭起来，自师父离开后杨戬没有这样失态过，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保持着往日的体面。所有的悲伤竟都在这一刻，在梦里的玉鼎面前崩溃决堤，从杨戬的心中席卷而过，冲出胸膛，再也控制不住。 杨戬终于回抱住玉鼎:“师父……” 你不知道失去你我有多难受，我真的想堕落一下，不想醒来了…… 他在梦中的玉鼎怀里恸哭，哭的是现实中已不存在的师父。 玉鼎轻轻拍着杨戬的后背:“你可以不和我说，但所有事情不能都压在心里，不利于你的修养。” 杨戬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能哭到哽咽，哭到浑身发抖，哭到眼睛发疼，哭到太阳穴突突的响，哭到喘不过气来，直到最后再也哭不出声音，晕倒在玉鼎怀里。 玉鼎离开他的时间不算长，然而没有玉鼎的时光却一分一毫、滴寸不漏地都积压成了杨戬心中的伤痛。 时长日深，不减弥增。
第53章 再次醒来玉鼎依然在他身边。 杨戬因为哭得太狠，再次醒来头还闷痛不已，他扶了扶脑袋，玉鼎立刻起身:“我去给你熬药。” 杨戬看着玉鼎离开心微微点了点头，他在想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怎么才能结束。而结束后他会不会进入下一个梦境，会不会再次看到玉鼎，这种一个个的梦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玉鼎没有一分要杀他的意思，偏偏还对他那样好，前两次杨戬的梦境都是挣扎求生才能醒来，为什么这一次却像是在享福？ 他在失去师父的悲伤里喘不过气，这里偏偏有对他好的师父…… 杨戬呼吸一滞，手抓紧了床单，难道这次醒来的关键是杀了玉鼎？杀了心中最美好的师父，杀死自己心中的期盼…… 可杀了梦里的玉鼎便能结束吗？下一个梦境是怎样的，难道他要不断地去杀一个个梦境里的师父……杨戬还未做就觉得自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崩溃。 直到玉鼎把药端到杨戬面前，杨戬还深深地困入其中，没有挣扎出一个所以然来。 “喝药。”玉鼎道。 杨戬依然在发愣，还没缓过神来，玉鼎已经拿勺子轻轻压到了杨戬唇上:“张嘴。” “师父，我自己可以。”杨戬忙从玉鼎手里接过碗勺。 看玉鼎收了碗，杨戬又想，不管怎样他这副身体绝对杀不了玉鼎，等到养好伤后不防一试。 这只是一个梦，杨戬在心中提醒自己。 三个月后，杨戬的身体彻底调养好，功力也完全恢复。 只是他目前的修为比不过现实里的全盛状态，这是劈山救母之前杨戬的实力。 杨戬如旧拿到了劈天神斧，梦境里的一切如现实中一样发展，而杨戬不想再次看到瑶姬在他面前被十日晒化，他也不想看到师父为了他身受重伤。 他这一次不仅不会成功，还会把母亲活活害死，师父也会因他被天道再一次严重剥削，神魂大损…… 杨戬不想去，即便是梦里，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痛苦。 “戬儿，你要去救你母亲吗？”玉鼎问。 “师父……”杨戬摇头，他不想去，但他问出了曾经问过玉鼎的问题:“师父，你是不是看到了我劈山的结局？” “看到了……又如何？”玉鼎的回答和曾经一模一样。 杨戬一顿，他发现一切都和劈山的那日重叠了，所有的场景都一模一样。 杨戬说不出一切不符合当下身份的语言，他眼下必须去救母，除了这个，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问出的话也和当初一样:“求师父告诉我，求师父……告诉杨戬该怎么做？” 玉鼎沉默了片刻，问他:“……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杨戬道:“不去改变怎么知道改变不了呢？” “改变……”玉鼎沉沉道:“改了，就会变吗？” “师父，那我该怎么做？难道眼睁睁看着母亲压在山下日日受苦吗？杨戬做不到！” 玉鼎沉默许久终于把杨戬扶起来:“戬儿，是玉帝把你母亲压在山下的，你应该从源头解决问题。” “杀了玉帝？”杨戬问。 玉鼎:“……不要总想着杀人，是求他放了你母亲。” “可是……”杨戬道:“他会放过我母亲吗？” “你总要去试，不是吗？。” “师父……你能抱我一下吗？”杨戬望着玉鼎，神色翻涌。 玉鼎环抱住杨戬，拍了拍他的后背。 “师父保重。”杨戬点头向玉鼎告别，便不再犹豫地向天庭而去。 “……杨戬！”玉帝诧异地看着杨戬，没想到杨戬已经张这么大了。 “舅舅！”杨戬立刻声泪俱下跪在了玉帝面前，不仅是玉帝和王母，所有神仙都震惊极了，他们记得杨戬上次还要对着玉帝喊打喊杀，哪有一点亲情可言？ 杨戬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舅舅，请您放了我母亲吧，她知道错了！所有的过错杨戬愿意承担，您要罚就罚我吧，我母亲已经受了太多苦，您让他出来和三妹团聚吧！” 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当年他抓住瑶姬在天庭退避所有神仙，他问瑶姬是不是知道错了，只要瑶姬认个错玉帝就会放了她，可她拒不认错，还对他大不敬，他一气之下便将瑶姬压在了桃山之下。 “你母亲……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了！舅舅，您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我母亲，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放了我母亲吧！”杨戬看玉帝的目光有所软化，上前抱住了玉帝的腿:“舅舅……母亲说是她思凡在先，没有想过你的境地，让你为难了。请舅舅放过我的母亲和妹妹，杨戬愿意代她们去死……” “说什么死？”玉帝被杨戬一声声舅舅叫得愈发心软，他看着满是眼泪的杨戬心中也有些难受，这毕竟是他的亲外甥。 “我可以答应放了瑶姬，只要她认错。”玉帝看了王母一眼。 王母拿出水镜，照出桃山下的瑶姬，玉帝隔着水镜朗声问:“瑶姬，杨戬在天上为你苦苦求情，你可知错？” “哥哥！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为难二郎，二郎是无辜的，他只是一个孩子！”瑶姬哭道。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朕就放了你，愿你改过自新。”玉帝道。 “多谢舅舅！”杨戬感激地看着玉帝。 其他神仙也恭喜杨戬一家团聚，可杨戬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惨剧第二天依旧会发生。 他改变不了梦中的走向，就像改变不了过去。 第二天十日齐聚，剧烈的阳光暴晒整个世间。 “母亲!”杨戬知道这只是梦境，但这个梦境太真实了。这三个月和玉鼎一如往日的时光，一切都如同记忆里一样的事情，让杨戬无法只把它当成一个简单的梦来看。 眼看瑶姬又将要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晒成一块石头，杨戬照样心痛不已，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在梦里醒不过来，他也抗拒不了事情的走向，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十日曝晒。 人间的百姓也惨叫连连。 “都是我的错，二郎和百姓都是无辜的，陛下收手吧!……”瑶姬看着天求情。 玉帝和王母出现在空中，他们同样震惊，玉帝大声道:“十大金乌！谁允许你们动手的？” “陛下！十大金乌没有动手……” 王母召来了十大金乌，他们心疼地看着瑶姬:“姑姑……” 十大金乌没有动手，但天上凭空多了十个太阳。 玉帝急道:“有什么办法，快拦住那十个太阳！” 所有神仙都出手了，但是他们的神力让十个太阳的光更加剧烈，瑶姬越来越痛苦。 玉帝召来了龙王，雨师，但天上下不起来一滴雨。 最后天上下起了雨，天地的温度也渐渐降下来。 “哪来的雨！”玉帝震惊，天庭多少神仙都无法把温度降下来。 “玉鼎真人！”王母惊道。 “戬儿。”玉鼎走到杨戬面前，杨戬闻见了玉鼎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杨戬掀开玉鼎的胳膊，他的身上有一道道血痕，深可露骨。 而那些雨……是师父的血形成的。 “师父……”杨戬后悔了，他竟然企图改变命运。 “是我错了。”杨戬悲哀地发现他改变不了瑶姬的结局，天道之下，众生皆是蝼蚁。 他还连累了世间多少无辜百姓，连累师父受伤…… 大雨和十个太阳同时存在，这是天地间从未存在的异象。 雨势越来越弱，太阳的光又毒烈起来，杨戬道:“师父……你走吧，是我犯下的错！” 十个太阳越压越低，离瑶姬越来越近，杨戬只能杠着山遮在瑶姬头上。 “二郎，你赶紧走……” “二郎不走，母亲!” 瑶姬稳住摇晃的身体，眼中泪水翻滚:“二郎，是我对不起你……” “母亲没有对不起我，是杨戬错了……” “你过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瑶姬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杨戬扛着山更近了瑶姬一步，瑶姬慢慢抬起手去摸杨戬的脸颊，中途却五指成爪，泛涌着黑气朝杨戬的心口抓来。 杨戬浑身一震，却无法立刻躲开，他的双手还举着一座大山，就连侧身也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他的心口一疼，仿若不能呼吸，仿佛心脏碎了，然后窒息的疼痛由心口瞬间蔓延了全身。 然而杨戬并没有受伤，又是那道无比熟悉的白色身影替他挡了这一击，涌着黑气的手带着血肉，从玉鼎的胸膛中穿过。 “……师父!” 杨戬哭着扔了山接过玉鼎的身体，然而那具身体浑身伤痕，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玉鼎再一次被穿心而过，为什么师父再一次为了他…… 杨戬愤怒地看向已经收回手的人，他已经不是瑶姬，而是恣意笑着的罗睺。 “杨戬，这是你心中永远的痛吧？那你就将看着你师父一次次死在你怀里。”罗睺说完身形已经化作黑雾消散。 玉鼎的肉身也消散在杨戬的怀中，杨戬费尽全力，可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住。
第54章 杨戬捂住剧痛的心口，又一次吐了一口血。 他从梦境中出来了，只是身体的状况愈发不好，这一次心神的巨大波动让杨戬被元始天尊修好的丹田又隐有裂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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