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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几声把理智叫回了大脑，降谷零终于想起指挥车装的是单向玻璃。 他把脸埋在双手之间，狠狠吸了口气，站起来重新坐回位置上。 窗户和车身的隔音效果很好，将外面的场景衬托成了默剧。 他看见北川琉生将一个小孩交给警察，环顾一圈在寻找什么。 “我没事。”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降谷零还是下意识躲避对方搜寻的视线，将注意力拉回眼下现场：“去调饭店停车场进出记录，找人的时候注意皮斯克位置。” “好、好……”回答的警察话音停顿一瞬，似乎是在跟其他人交流，过了一会才道：“额，降谷先生，刑事局北川警部想要借我的耳麦。” “……” 降谷零木然：“……给他好了。” 收到回复，年轻警察痛快地给出了通讯工具，紧接着频道里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些声音很快被一道缓和沉稳的青年声音压下。 降谷零听见他的声音，脑海中勾勒出这个人说话时的神情。 “有目击证人说看见疑似皮斯克的人在饭店酒窖，没错就是起火的那个地方。” “对方可能已经被黑衣组织成员灭口，找人的时候注意留心他们的踪迹。” 青年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有条不紊地进行分析：“贝尔摩德赴宴时乘坐的是经纪人的车，眼下她没有交通工具，很难长时间带着成年男性移动。” “她和风见君接触不多，也不需要人质，在这个时候绑架一名警察的概率不大。可以试着沿着风见君失联的走廊去查看附近的房间，餐车和橱柜都要查。” 说完这些，青年没有等待回应的打算，随手就要把作战耳麦还给面前警察。 他最后说了一句： “指挥官，我认为你现在需要冷静。” 无论是前几天在火锅店，还是眼下指挥现场，降谷零都表现得和往常截然不同，异样过于明显了一些。 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 北川琉生以为这么多天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总该要找回些理智。 被北川琉生叫住的零组队员满脸惊恐，手忙脚乱接过耳麦，一脸看屠龙勇士的表情注视着青年走远。 紧接着他双眼紧闭，颤抖着手把耳机重新挂回耳朵上，已经做好了迎接频道里降谷先生暴风雨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 耳机里简直安静如鸡子。 因为参与行动的大部分是零组队员，他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都在等组长发声。 但这不妨碍他们在内心为这个打过几次交道的隔壁警部握拳呐喊。 要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挑战零组组长的权威！ 居然还是在降谷先生的指挥行动里！！ 会不会打起来？会不会？ 可惜，众人翘首以盼的两位警部争锋并没有发生。 降谷零沉默须臾，很快就再次下达指令，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恼怒： “按他说的去做。” 只是说完又没了声音。 指挥车内。 摆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有发给安室透的通讯，也有来自组织的短信，但这些他现在都不想去管。 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过来。 “找到风见君了，医护人员，快把担架抬来！” “降谷先生，酒窖的火势已经控制。” “报告，发现皮斯克尸体。” “……特搜队已经和协力人接头。” 形势骤然转变，如破竹般被劈开一条清晰明了的路。 除了找到琴酒和贝尔摩德其他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降谷零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深深探入发丝，频道里的消息在他脑海中交织缠绕。 北川琉生说得没错，他现在确实非常需要冷静。 加了冰块的纯净水被一饮而尽，瓷杯外壁挂着的水珠因为震动落在桌子上，杯子里剩下的冰块碰撞出叮铃脆响。 就在这时，指挥车玻璃窗传来敲击声。 “咚咚咚。” 三声间隔均匀，轻重也没有不同。 明明应该分辨不出其中区别。 北川琉生的敲门习惯和他们这样经过特训的卧底搜查官如出一辙，基本没有个人特色。 但玻璃窗传来的指节敲击声音，无论是力道还是频率都带着能够轻易牵动内心的熟悉感。 降谷零下意识想要寻找声源，抬头向窗外看。 单向玻璃外，青年身形颀长，静默而立，影子在身后拖出长长一道。 因为看不见，他与车内人对上视线时目光并没有焦点。 却直觉般没有挪开视线。 就好像哪怕隔着墨色的窗，也能知道降谷零正在背后看着自己。 敲窗没有得到回应，北川琉生表情不变，抬起指节又敲了一次。 “咚咚咚。” 这一次玻璃随着敲击力道一齐震颤。 “……” 降谷零原本想要推开窗户的手可耻地犹豫了。 隔着窗户，北川琉生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已经魂飞天外的降谷零来不及读唇语。 紧接着原本因为各忙各而安静下来的频道再一次响起声音。 “额……零组老大。” 听这称呼只能是特搜队成员。 不过还好说话的不是北川琉生，降谷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口气松早了。 就听见开口的那个人半带疑惑半带犹豫地接着道：“‘再不开门我就砸窗’——这是我家队长原话。” 几乎是话落的同一时间，玻璃窗第三次被敲响。 降谷零：“……” 明知道加厚防弹玻璃不可能被砸开，金发青年还是小退了半步。 心虚的同时，刚才被压下的情绪找准时机再次翻滚了起来。 而掀起这份情绪的罪魁祸首此时就站在窗外。 冷静了许多天，直到再次看见青年的这一刻，降谷零才清晰地意识到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隐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 “我知道了。” 降谷零将掌心贴上玻璃，覆盖上青年的面容。 掌心又一点点收紧成拳。 明明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几步的距离，只要打开窗就能看见对方，但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在频道里说： “给我五分钟。” 话落不到片刻，窗外北川琉生再一次开口。 这一次降谷零看懂了他的唇语： 我等着。 …… 作战耳麦被降谷零关闭后放在了一旁桌上，任务已经进入扫尾工作，短时间不会有人打扰他。 这五分钟里，降谷零没有做什么心理准备，他只是打了通电话。 原本他是想打给诸伏景光。 可思绪混乱下指尖一滑，拨通了萩原研二的号码。 等降谷零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刚陷入熟睡就被吵醒，萩原研二下意识以为有紧急任务，接通电话的同时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枕边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他声音还含糊着：“摩西摩西，这里是萩原，确认爆炸物地点了吗？” 电话另一端，降谷零退坐回椅子，目光穿过车窗落在抱着双肘、不知道在观望什么的青年身上。 他开口：“研二，是我。” 意识到不是案件，电话里传来弹簧塌陷声，是原本急匆匆爬起来的人又倒回了床上。 萩原研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啊……是小降谷？”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降谷零在犹豫什么，直到萩原研二快要再次睡着，他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发现阵平可能是黑帮派来的卧底，你会怎么办？” “……” 萩原研二：？？什么玩意儿？！ 大晚上的，萩原研二被恐怖故事吓清醒了。 他几乎是一个激灵爬起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不是梦。 萩原研二感知到说话人的情绪，立刻意识到降谷零真正想说的人是谁。 北川琉生。 黑发青年也不困了，翻身坐起背靠在床头，哑然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证据呢？小降谷，这样的话说出来可是会让人伤心的哦。” 任何的猜疑都会伤害感情。 这一点降谷零非常清楚，所以才一直逃避到了现在。 他右手抬起，将遮挡视线的刘海拨开，目光落在桌面资料上。 有他从警方内部调取的信息、也有作为情报贩子通过特殊渠道调查的结果，零零散散被放在了一起。 青年还算青涩的警校入学寸照被摆在正上方。 每一份情报都没有异样，可任何熟识北川琉生的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违和。 因为北川琉生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面前隐瞒这些异常。 降谷零没有去问北川琉生，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想在独自查清楚之前尽量不要让事情变得糟糕。 可他要查的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承担这些秘密比他想的还要痛苦。 萩原研二想起最近两人争吵的原因。 当了这么久的朋友，他熟悉北川琉生，同样也熟悉降谷零。 他任由青年陷入沉默，等待了数十秒，才掐着时间似的反问：“这件事你有问过他吗？怎么确定他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 “警校第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 …… 手里的电话只剩下一阵忙音，降谷零从椅子上站起来抬头。 时间才过去了三分钟。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又或者是被其他人叫走。 北川琉生已经离开了原地，不见踪影。 握在掌心的门把手染上体温，降谷零这才下定决心般按下，将门推开。 开门的动静不算大，没有惊动周围任何人。 只有倚靠在一旁等待的青年回头，向他投来目光。 降谷零脚步顿住，停在了原地。 车灯和警灯交织在那一个人身上，却因为角度问题，只将人包裹了一半。 灯光覆盖着青年半边身体，将阴影的界限衬得格外分明。 看见降谷零的那一刻北川琉生站直身体，隐藏在黑暗的半边脸随着动作进入纯红警灯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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