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六分半堂的来往,肯定也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让他过来。 县令后悔不已,为什么想不开,非要惹这个煞星! 沈稚一条腿刚迈过门槛,就见追命从外面进来。 两人对上视线。 沈稚打招呼:“你也在啊,我刚好要走。” 追命怕他跑了,一把握住沈稚的手臂,“你去哪儿?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多久了不是说好了要去找我救陆小凤,为什么没去?” 沈稚:“是的。” 追命:“什么意思?” 沈稚:“我没去找你。” 追命忍不住笑了。 他当然知道沈稚没去找自己,这还用得着说? 追命:“你这几天都在哪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县衙?” 沈稚沉默。 他算不算在诈骗啊? 可是宫九真的买了他的东西,他也没有恶意提价,是宫九自愿给的金子,并没有强买强卖。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扮演。 沈稚看向县令:“是他请我来的。” 追命的眼神犹如利剑,直直地看向县令。 他带兵过来很久,一直在和这位曹县令交涉,可是曹县令每次都答应得很好,做事时却态度敷衍,一拖再拖。 追命不是他的上司,只能向都指挥司传信,再由都司通知省里,由省里发下公函,曹县令才会配合。 虽然省里没有刻意为难他,可是送信需要时间,这么几个来回,就已经耽误了很久。 追命早就怀疑他们和宫九有勾结了。 现在知道沈稚失踪的这几日,竟然是被曹县令绑架,更加愤怒。 他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看不得恃强凌弱,为非作歹,这几日吃了一肚子气,还偏偏没有地方发。 如今总算到了时候。 追命道:“身为县令,你却擅自绑架百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县令:“我没有啊……” 沈稚:“他让三个人穿便装请我过来的。” 追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县令:“是真的,可是……” 沈稚:“我不是百姓。” 追命知道他不是普通百姓,甚至应该不是个人,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先拿住县令的把柄,以后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很多。 追命:“你的身份以后再说。” 沈稚:“我是亲王。” 追命愣住。 着急狡辩的县令也呆住了。 沈稚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牌子,放在县令和追命的面前,给他们看过以后重新收起,“我是亲王。” 他就知道,在外面很危险,容易被人欺负。 好不容易从朱厚照那里骗来的身份,该用还是得用。 沈稚:“你绑架皇亲国戚,罪同谋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县令:“我冤枉啊!怎么就成绑架了呢?您才来这里多久,我何时绑架过您?” 沈稚:“追捕头,你们六扇门是专门负责查案的,本王被绑一案,就交给你来彻查了。” 追命仍在怔愣,还没有回神。 沈稚拍拍他的肩膀:“本王看好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还得去给陆小凤报个平安,免得陆小凤担心。 沈稚离开衙门,前往追命的军营。 万梅跟随西门吹雪,也临近了这座城镇。 他们从郊外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就看到了成功进城的白衣剑客。 万梅掀开车帘,视线紧盯着宫九。 宫九极其敏锐地望了过来,隔着遥远的人群,两人目光交汇。 万梅放下帘子。 沈稚心道,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 他调转方向,朝着城门口走来。 万梅:“我看到宫九了。” 西门吹雪:“你认得宫九?” 万梅:“我不认得他,沈稚认得。” 西门吹雪知道沈稚可以通过隔空传音,与万梅对话,并没有怀疑他的话。 万梅只能接受沈稚传来的消息,不能主动和沈稚交流,不然寻找沈稚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西门吹雪:“停车。” 两人下了马车。 西门吹雪的视线同样越过人群,落在了远处的宫九身上。 他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 他一直在林子里打转,晚上也是凑合着将就睡,白衣蹭上了灰尘,衣摆处尤其明显。 他也三天没有梳头,头发略有些凌乱,手上没有拿剑,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颓丧。 万梅跟在西门吹雪,穿过人群,向宫九走来。 离得越近,宫九的神色越清晰。 他的表情极冷,比西门吹雪还要冷,眼神中透着残忍,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阴暗、冷酷、狠厉、自负、肮脏。 这是西门吹雪对他的印象。 宫九冷冷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你既穿白衣,为何不保持整洁?” 宫九的眼神更冷了。 万梅心道,因为我不卖衣服。 宫九是个比西门吹雪更加严重的洁癖强迫症,他平日穿的衣服都少有褶皱,每一根发丝都必须梳理整齐。 他比西门吹雪更加痛恨这样的自己。 宫九的眼神更冷。 西门吹雪:“你的剑呢?” 宫九:“我不需要剑。” 西门吹雪:“不需要?” 宫九:“你是谁?”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宫九看向他的眼神略微变得动容,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酷。 他看着西门吹雪手中的剑,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但是视线触及到人来人往的街市,又变得隐忍。 西门吹雪十分理解他。 如果自己遇到实力相差不远的对手,也会极其渴望与对方比剑。 这里的人太多,比剑必定会有一方死亡,当街行凶,确实不是件好事。 宫九压抑着渴望,看着他手上的剑,什么都没说,突然转身离开。 西门吹雪跟了上去。 万梅也跟了上去。 沈稚还在往这边赶,刚走了两条街,便迎面遇到了陆小凤和沙曼。 沙曼喊他:“沈稚。” 陆小凤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看到他了?” 沙曼:“那不就是。” 陆小凤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沈稚。 他飞快地来到沈稚身边,一把抓住他。 沈稚疼得大叫。 陆小凤连忙松开手,“你受伤了?” 沈稚眼泪汪汪,挽起袖子,递到陆小凤的面前。 刚才追命看到他也是这个反应,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了五根青色的指印。 不是说追命受了重伤,上身的力量极弱,只能练下半身吗? 他也太鲜嫩了。 陆小凤又大力握住,青色的痕迹更明显了。 陆小凤:“这是宫九做的?” 沈稚冷声说:“是你和追命做的。” 陆小凤有些懵,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轻轻一握,都能留下如此严重的痕迹。 不对,沈稚并不是人。 陆小凤:“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是宫九搞得鬼吗?刚才你提到了追命,你已经见到追命了?” 沈稚放下袖子,“是的。” 陆小凤:“宫九呢?” 沈稚擦了擦眼角,“就在前面,你们也要去看热闹吗?” 陆小凤:“看什么热闹?” 沈稚:“宫九恶心西门吹雪。” 陆小凤想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西门吹雪,宫九有那样的癖好! 他脸色一变:“西门吹雪到了?” 沈稚:“是的。” 陆小凤:“你快带路,我们快点过去。” 沙曼苍白着脸,轻声说:“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她先是被亲哥哥卖掉,又被宫九买去,不论是谁,都没有把她当个人看。 她不喜欢抽人鞭子,却被宫九逼迫着做了很多年。 宫九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不用想,她都知道,宫九在看到她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陆小凤问:“我送你回去?” 沙曼:“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陆小凤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沈稚:“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送她,西门吹雪那边的热闹,我可以帮你转述。” 陆小凤:“……” 他真的不是为了看西门吹雪的热闹才答应过去的。 而且被沈稚这么一说,自己像是个为了看热闹一点风度都没有的人。 沈稚:“走吗?” 陆小凤:“走。” 宫九一路跑,万梅和西门吹雪在后面追,沈稚和陆小凤在前面堵,终于在一条很宽阔的大街上堵到了他。 陆小凤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宫九的头发只是略微凌乱,没有盖住脸,他绝对认不出来,这个落魄的白衣人是宫九。 沈稚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宫九对上他的眼睛,越看越觉得熟悉,咬牙恨恨道:“是你!” 他之间跟沈稚接触过很多次,每次都会被他挑动情绪,陷入到难以自抑的状态。 若说这世上他最憎恨的人,沈稚绝对排在第一位。 也是为了杀死沈稚,宫九才和下属走散。 宫九每次见到沈稚时,都会失去理智,对他的印象只有剑,红衣,以及陆小凤的鞭子。 迷路的这几天,他镇定极了,没有被自己的欲望掌控。 加上沈稚做了伪装,将眉骨微微推高,或者加厚眼皮,将眼角一同包起来,半眯起眼睛,遮挡住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 而且沈稚大多时间都在熬煮凉茶,或者烧火蒸包子,或者收拾桌椅板凳,很少跟他对视。 再次对上那双眼睛,宫九才察觉到他身上的熟悉感。 宫九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这次你逃不掉了!” 沈稚大喊:“陆小凤!” 陆小凤下意识地握拳,发现自己手里并没有鞭子,“你喊我也没用……” 话音未落,他清楚地看到宫九的动作略有迟滞。 宫九:“……” 陆小凤:“……” 沈稚:“肯定有用的,你打了他那么多次。” 宫九:“……” 陆小凤:“……” 宫九回神,更加觉得耻辱,“今日你必须死!” 沈稚:“鞭子!” 宫九再次顿住。 以往这个时候,沈稚喊完鞭子,确实会有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这次却没有! 可恶! 沈稚的手里根本就没有鞭子! 这里也没有鞭子! 但是只有三柄利剑……一柄是沈稚的,一柄是西门吹雪的,还有一柄是西门吹雪身后的那位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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