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没那个必要。”
汤姆的手当然没有放到瑞芙黛尔上。他弓着身子，用手臂推着前面的魔药大师，还把它们伸到半躺着的男人身下不停扰动着。西弗勒斯被迫从花丛里站了起来，提着长袍下摆走了出去。
“很好，你已经可以走动了……出去，就一会儿。”
爬在他们平时睡觉的地方的汤姆横着占据了整个空间，西弗勒斯只好暂时到山洞的那一头去。这块地方，瑞芙黛尔的部分叶片被他们睡成了一个大大的凹槽。凹槽底部，那些叶片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有些皱缩了，有些被挤压出了汁液，最底下的一些已经枯萎。很显然，这样下去对他们和植物的生长都不好。
“老是这样睡觉可不行，我要弄出一张床垫来。”
汤姆赶走了西弗勒斯，退后一点，趴在那里挥起了魔杖。
“你怎么到了这个时间才想起这件事？”另一个男人站在一旁，抱着双手埋怨。
这绝对是一个诡异的状况。现在是晚上，外面空旷的山野回响着夏虫的叫声，平时这个时间他们早该睡觉了。因为箱子里的魔法蜡烛数量有限，为了节约，汤姆每次只肯点一根，剩下的光亮，则由炉子里的火来维持。来到这里之后，西弗勒斯的魔力一直没有恢复，眼下也帮不上忙。
“你能够看得清楚吗，里德尔先生？”
“还可以。”
汤姆很高兴地回答道。随着咒语的作用，那些凌乱的叶片被全部抬升了起来，按照高度，汤姆把它们分成了好几层。他把每一层交错编结，在中间加上了小型的漂浮咒，最后形成了一个间隙很近的架子。
“我可不认为这样就能够不压到它们。”当他编好第二层的时候，站在那里打着呵欠的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认为这事完全可以明天再做。”
“但是这样舒服些。”汤姆无视了西弗勒斯的抗议，“所以你得尽快好起来，才能不用睡在这里。”
“你到底还要花多长时间？”西弗勒斯伸了个懒腰。
“很快，一会儿就好。”
汤姆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他偷偷地回过头，假装在看顾石头炉子里的火光。漂浮的魔法蜡烛从另一个方向照射过来，等不及的西弗勒斯去架子上找了一本书，凑近蜡烛有限的光辉——在火光和蜡烛的夹击下，山洞的黑暗背景中透过一抹清朗的白色，专注于学术的男人丝毫没有注意这个偷窥者——那薄薄的纱袍对着光亮，根本没有办法遮掩魔药大师的身材，更别说里面还什么都没有。随着脚步的轻微移动，随意系着腰带的白色长袍在魔药大师身边形成了几道暗影，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一副惹人怜惜的修长身躯。
像丝绸一样光滑的肌肤，柔弱得没有反抗之力的清瘦肢体，目前基本失去魔力……想起每天晚上接触到西弗勒斯的感觉，汤姆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吞了吞口水。
虽然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可是，为什么迷情剂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呢？或许他应该说，西弗勒斯目前的情况，已经是在迷情剂之下的效果。
就只有这样？汤姆不甘心地抿了抿嘴。
先不管那些，汤姆低下头继续干活。在山洞里存放这种袍子，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第9章 山居岁月（四）
“谁让你出来了？”
汤姆眯起眼，望了望天空中接近正午的阳光，又望了望这个时候突然倚靠在山洞门口的黑发男人。
“我难道不可以出来吗？”
“小心感冒。”汤姆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最好回去睡觉。”
“多事。”
西弗勒斯试着扶住石壁往下走了两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两个月以来，他头一次离开山洞——山洞外面有一条狭长的小径，通向底下的山谷。这时候，汤姆正站在小路上，一只手里拈着魔杖，身边漂浮着一小堆绿色的东西。
“小心你的腿。”汤姆大声提醒道，“别踢到石头。”
西弗勒斯根本懒得听他的话，又走了几步，觉得身体可以支持，就离开了石壁，加快速度走了下来。看见这种情形，汤姆急忙放弃了手里的事情，堵在魔药大师前面，慢慢引导着他走到山谷的底部，一路提醒着。
一切都很正常，包括在转弯和陡峭的地方西弗勒斯拒绝搭着前黑魔王的手。
“你刚才在这儿做什么？”西弗勒斯环顾着陌生的山谷，随意问道。
汤姆挥动魔杖，漂浮在上方的那一小堆植物降落到他们身边。
“采集药材。”汤姆温和地说，“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多做些魔药了。我知道你离开坩埚太久的感受。”
“可是我的魔力还没有恢复多少。”西弗勒斯闷闷地回答。
“所以我们还需要瑞芙黛尔，你得快点好起来。”
不过，西弗勒斯似乎并不关心汤姆究竟在做什么，甚至连那些药材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没顾得上多看那些药材一眼，只是站在那里，慵懒而迅速地查看着整个山谷。几分钟后，西弗勒斯迈开脚步，径直往前走去，汤姆只好怀疑地跟在后面。现在，往前走有点儿费劲，山谷的风把两个男人薄薄的长袍都吹成了两道小小的贴身曲线，随同旁边植物的枝叶一起飘动着。有些藤蔓上的花朵拂过他们的身体，叶梢却将长袍下摆悄悄地勾住，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处理这些情况。
看清楚前面的时候，汤姆陡然紧张起来。
西弗勒斯已经走进了前方那片绚烂的颜色之中——山谷平缓的底部生长着大片百合，白色和粉红色的花朵正在蓬勃开放。由于形态差别，不可能将它们与山洞里的瑞芙黛尔混淆起来。用百合与瑞芙黛尔的不同点来考验一位魔药大师的分辨力是毫无意义的——那个男人绝对没有在其中躺下来的意思。汤姆从背后看见，西弗勒斯白色的长袍几乎融入了这片花朵，留长到肩上的黑发被风吹动，隐隐露出一线白皙的脸庞，依然如同一枝生长在高处的百合花。
他自己走进去也是一样，汤姆想道，经过两个月的疗养，他们两人的肌肤都绝对可以和百合娇嫩的花瓣相媲美。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欣赏魔药大师飘逸的头发，汤姆觉得是时候验证自己这两个月的成果了。
“你还记得世界上最名贵的百合是什么样的吗？”汤姆挨近西弗勒斯身边，看着魔药大师纤细的手指抚摸过一朵百合，沾上了些黄色的花粉。
“卷曲的，暗红并且带有浅绿或者金色条纹的花瓣，我想它有点像瑞芙黛尔……”
汤姆偷眼观察着西弗勒斯，魔药大师不假思索地说出一种书本上记载的名贵百合，眼睛在身边这些普通的品种上方漂移着，似乎对它们不太满意。
“不，你错了，亲爱的。”
“绝对没错。那是福灵剂的原材料之一，很难弄到。”
“不，我的魔药大师。你忘了，最名贵的百合有红色的花瓣和绿色的花蕊，但重要是它们的颜色都要足够纯净，不能有杂质，而且非常鲜艳……就像一个红发绿眼的美人，我们管它叫‘莉莉’。”
“我果然不应该指望黑暗公爵还记得比迷情剂更复杂一点的魔药配方吗？”这种纯属虚构的物种显然挑战了西弗勒斯的认知，“‘莉莉’百合？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那明明就叫莉莉，我们都亲眼见过，对不对？我记得你以前非常喜欢这种花。”
“看来我已经无法忍受里德尔先生的审美观了，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它在任何配方里使用。”黑眸男人愤愤地答道，“我能够利用眼下的花朵想象一下那种搭配，简直是可恶。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学者都不会把这样的百合称作‘名贵的’，这样说的人一定是被骚扰虻叮过了大脑。”
很……好。
汤姆不打算和西弗勒斯争辩，他一挥魔杖，把山洞里的坩埚召唤到了草地上，然后是搅拌棒和食材，一份一份地飘落到他们身边。他把食物和水投进坩埚，在底下施加了一个“烈火熊熊”。
天哪……还是青豆、玉米和燕麦片，每顿饭都是类似的东西，而且汤姆又一次忘了带调料罐子。西弗勒斯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味觉缺失已经丧失了敏感性。
“汤姆。”西弗勒斯撇了撇嘴，动手拿起那根配套的大号搅拌棒。
“不用你动手，西弗。”汤姆急忙揪住了搅拌棒的尾端，经过短暂的相持，用力把它给抢了过来。
“我觉得我有必要为我们的胃和舌头负责。”
“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但不是现在。你还很虚弱，我需要对这些豆子进行软化，所以口感不可能好。”他转过身来，用脊背挡着风，“再忍耐些时间。你去看花吧，晒晒太阳，或者还能采一点草药，要不然就去把那堆草药分类。”
在汤姆连续不断的软化咒语里，西弗勒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无聊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去料理那些草药了。
第10章 山居岁月（五）
又一场索然无味的午餐结束，空掉的坩埚被放在一旁。
百合花恢复了正常。香气在静默地释放，空旷的山谷吹过夏日晴朗的风，午后慵懒的时光还长着呢。
第11章 山居岁月（六）
石头炉子上的东西都被移开了，一只坩埚放了上去。
“月长石、双角兽角粉末，百合鳞茎切片，水……”
所有的坩埚和搅拌棒终于恢复了它们的设计用途。黑眸男子坐在一边，膝上摊着一本书，低声念诵着配方，一边往坩埚里投着各种材料，手法依然熟练。
“过来给我点个火！”西弗勒斯拿起搅拌棒喊道，“你能不能从你那不会说话的镜子前面离开一会儿？”
“好的，亲爱的，我就来。”
即便西弗勒斯连声催促，汤姆还是用手指把前额的发际线整理得光滑可鉴，才跑过来对着炉子施了一个烈火熊熊。在这个过程中，一阵突然吹进山洞的大风成功地重新把他的头发变成了鸟巢。
“无聊的家伙，跟着那群贵族学的习惯。”西弗勒斯不满地哼了几声。
“嗯……西弗，”汤姆甩了甩头发，蹲在魔药大师背后，双手搭上了他的腰，下颌很不客气地靠上了倾斜的肩膀，“让我看看……你的魔药有没有退步。”
沾着药水的搅拌棒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呸，呸，好苦。”
汤姆把嘴里的液体吐了出来，双手用力晃了晃西弗勒斯的肩，爬起来跑回镜子跟前去了。
自从那次百合花田里的意外之后，汤姆一下子变得非常重视外表，他好像要把自己打扮成依然住在贵族庄园里的样子，为此他专门幻影移形，到最近的麻瓜村子里买了面全身镜——这东西他忘记放在箱子里了。西弗勒斯禁止他再用坩埚和搅拌棒来煮饭，因此他不得不同时买来了平底锅，其它厨具和餐具，还有调味品，并把它们统统挂在炉子背后的石壁上，把这个角落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厨房。现在夏天过去了，外面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如果不使用保温咒，薄薄的纱袍是不好再穿了。尽管汤姆摆出各种理由试图让西弗勒斯持续治疗，但最后在魔药大师的坚持下，他只好提供了稍厚一些的袍子，这意味着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难以再进行大规模的肌肤接触。于是枕着瑞芙黛尔的时候，汤姆只能面对西弗勒斯的脊背表示十足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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