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埃斯蒂尼安的脸，低声道，“看着我，埃斯蒂尼安。”
“这里不是芬戴尔，我在。”
埃斯蒂尼安瞳孔一缩，下一个动作居然是猛的推开了他，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咳了几声，才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龙族。”他哑着嗓子说，“不是红玉海的那只，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终于抬起脸，疲惫的一抹脸上的雨水，“真是多事之秋，艾默里克，我跟你一起去。”
“你——”
“它是黑王的眷属，这股龙压我不会认错，你们可能应付不了，我也要去。”
艾默里克眉头紧锁，但情况显然已经不够他继续想下去了，最后他只能点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阿尔菲诺留下。”
“校长！”
“你给我呆在这。”埃斯蒂尼安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拉开抽屉随手取了一把短刀插在腰上，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懂一些乱七八糟的，但这次不是让你玩的时候。”
阿尔菲诺叉起手，一仰头就撞上了一双毫无感情的深灰色眼睛，他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埃斯蒂尼安给瞪了回去，最后只憋出了一句。
“您说过屠龙加学分的！”
埃斯蒂尼安一愣，嘴角居然有了一丝稀薄的笑意，尽管转瞬即逝，艾默里克重新打开窗户，冲他伸出手。
“这次没有学分。”维恩布劳老师面不改色的吞规定，“我辞职了。”
他说完抓住艾默里克的手，对方则轻飘飘的一把抱起了他，踩上窗框，直接就从五楼病房的窗口跳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阿尔菲诺回过头，看到推着药车的护士惊恐的望着刚刚两个人跳下去的窗口。
这下完了。
就算辞职了，你们也不能这么皮啊。
最后一只生物被光一刀拦腰切断，刀刃上刚粘上漆黑的液体，就被暴雨冲刷而下，他们两个身边围绕了一圈不明生物的遗体，有的还在微微抽搐。
暴雨已经把他们两个都淋成了落汤鸡，奥尔什方收起武器之后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麻烦大了。”光仰头望着天空，他们两个被这群虽然不难杀，却得提出一万分小心的东西绊住了，此刻天空浓黑如墨，夹杂着电闪雷鸣，显然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我猜绝对不是这群家伙把它引来的。”奥尔什方也仰着头，巨龙深紫色的骨翼在云中乍现片刻，随后又被隐没无踪。
那是恍若神迹的存在，仅仅是看上一眼，都能让人从内心惊叹。
“不是。”光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那群东西绝对引不来它。”
随后狂风骤起，天空的乌云被巨大的骨翼剥开，巨龙在天空之中仰天而啸，口中似乎含着熊熊烈火，即将焚烧天地。
人类在它的面前实在是再渺小不过。
奥尔什方却忽然抓住了光的手腕，光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发抖。
“奥尔什方？”
奥尔什方把目光从天上扯下来，艰难的投向光，低声问，“挚友，我要是现在让你跑，还来得及吗？”
光沉默的摇摇头，“初代种，整个黄金港都可能会沉没。”
“我没见过它，但我见过图片。”奥尔什方尽可能放缓语气，没有透露出内心的焦灼，“这条龙是学院的老熟人了，最近的一次现身是在二十年前的黑王尼德霍格再临。它是尼德霍格的左膀右臂。”
“雌龙刁曼。”
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以免它阻碍自己的视线，“这大概不会是校董会赠送的礼物，先是龙王，再是初代种？”他说着忍不住苦笑一声，“这频率也太高了……”
奥尔什方眉梢一动，却什么也没说。
巨龙的影子从他们两个头顶掠过，光将手中的小刀一晃，收进自己的袖口里，“有车吗？我们得去追它。”
“有。”奥尔什方点点头，“你跟我来。”
而在远远的山坡之上，身披黑袍的男人远远的望着山下的一片混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龙的气息从风中铺开，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街边已经有人因为这股太强的压力而晕厥过去，雅伯里克带着几名混血种总算赶到，忙着救助地上晕过去的人，不管是这种场面还是这种风中的气息都使得他感到分外愉快。
他远远望着光的方向，将双手背在身后，黑色的袍子被狂风卷起，在身后如天空的墨云。
“你要怎么办呢？”黑袍人自言自语道，“海德林的信徒，光之战士，哈？”
奥尔什方把车钥匙扔给光，自己钻进副驾驶的位置，还规规矩矩的打上了安全带，还没等他把安全带系好，光一踩油门，反手一个漂移，直接把车从车位里飙上了公路，速度直逼一百八，差点把奥尔什方从开着的窗户里甩出去。
“挚友，挚友你开慢点！”奥尔什方如果不是常年屠龙，心理素质超群，可能就要吓得大哭了，“你这样是要谋杀吗！”
“再不快点就追不上了。”光这么回答，一副与开车的速度完全不相符的冷静语气，不知道的人可能还觉得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说着又是一个横飙，颠的奥尔什方欲哭无泪，心说光这人平常看上去沉沉稳稳冷冷静静，怎么开起车来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他在光疯狂的飙车速度之中，艰难的拉开副驾驶座位前的暗箱，从里面掏出一把枪来，随后仔细检查了一下配备的子弹，那子弹上面都覆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是人工提炼的“精神”之力，比起真正传说中的贤者之石大概排不上号，但对付三代以下的龙族是绝对够用了。
光开车之余扫了一眼，“这大概没用，奥尔什方。”
“我知道，唉，毕竟车是学院配的，我平常不怎么查上面有什么武器。谁知道学院真的是不靠谱。”
光心说这怪不得学院，要怪只能怪他们两个运气不佳，第一次出外勤就迎头撞上黑王的左膀右臂刁曼，这不靠谱的运气更是没谁了。
“阿光，你平常不太开这种车吗？”奥尔什方把暗箱搜刮了一遍，发现还有几把匕首，就把手里的枪又丢了回去，将它们都拎出来一一收好，“你要是一直这样开车，我觉得得向艾默里克申请给你配一辆坦克。”
“他不是辞职了吗？”光紧跟着头顶巨龙的方向，冷不防看到前面的路口居然亮起了红灯，一堆车都被堵在了原地，不禁嘴角抽搐，“奥尔什方。”
“啊？”
“虽然艾默里克辞职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的工资能付得起罚单——坐稳了！”
他将车向一旁打远，浑然无视了亮的瘆人的红灯，绕过前面的车，一骑绝尘的去了。
超速还闯红灯，况且可能还是无证驾驶，奥尔什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车顶。
对不住了伙计，虽然我压根没开过你几天，不过今天过后可能就要拿你去抵罚单的钱了。
光一路飙车，紧跟着刁曼的飞行轨迹，途中还扯坏了当地人拉出的三条警戒线，等他们在海边下车的时候，奥尔什方已经被他颠的晕车了。
龙语课老师艰难的、脚步踉跄的从车上走下来，觉得光确实需要一辆坦克来满足他飙车的爱好，他强打精神继续凝望着天上的刁曼，“它停了？”
“是，不知道它下一步想做什么。”
奥尔什方不知是紧张还是放松的呼了口气。
“它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奥尔什方摸着下巴，“刁曼应当是是黑王族裔，而据埃斯蒂尼安的推断，红玉海下的那条龙很可能是海洋与水之王，刁曼不会是来劝另一位龙王入伙的吧？”
“这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能联系上艾默里克阁下了吗？”
“不行，这条龙引发的龙压和雷暴太严重了，通讯器材根本用不了，但艾默里克应该知道怎么做，大概处理完群众的事情就能赶过来。”
他话音刚落，天空之中一声龙啸，刁曼从空中俯冲而下，直直冲着他们两个的方向飞来！
TBC
第五章
巨龙裹着风雨而下，奥尔什方在那一刻几乎来不及思考，反身猛的抱住光，把他扑了出去，堪堪躲过刁曼的攻击。
刁曼降落在地，巨大的身躯和俯冲力度激起四周的灰尘，纷纷扬扬的绕着它飞舞，它的眼睛透出一股森然的冷，却又像跳动着燃烧着的火焰，赤焰鎏金，自往昔而来。
那双龙瞳从光身上扫过，火焰一般的目光却倏而停顿，随后化为了极致的怒火万丈，巨龙仰天而啸，肺部涨大，口中分明是烈火熊熊，即将喷出的龙炎！
光从地上爬起来，刚一抬头，迎面而来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身边可没有带什么抑制龙炎的防具，眼看就要被龙炎灼身，光不由得咬住牙。
不行，不能是现在。
他还没有找到拂晓的同伴，还不知道他们的消息，还没有替他们洗刷冤屈，还没有查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绝不能，无论如何都不能停在这儿！
一只手臂揽住他，奥尔什方将他整个人都拉进怀里，转过身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刁曼，口中吟咏出几句古老的语言，光下意识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服，和服的布料很好，摸起来手感温暖而柔软。
水的屏障在他们身侧盘旋而起，隔绝了视线和火焰，它分明是流动的，却展现出一种坚硬的特质与冰冷，阻挡住了龙炎带来的灼烧感。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拥抱，在一片狭窄的空间之中，由奥尔什方撑开的言灵领域，外间还有刁曼的虎视眈眈，可他们谁都没有去在意这些。
奥尔什方低头看着光，两双蓝色的眼睛目光相触，世界仿佛在一瞬间也安静起来。
他能感觉到光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没有距离的接触，对方比他要矮上许多，这么近的距离下只能仰起头来望着他，奥尔什方拥着他，内心里忽然泛起柔软来，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的旅人，终于迎来了山巅上最美的日出。
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私生子的身份一直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尽管父亲从未将他与其他几个孩子区别对待，也有不少人曾试图向他表明心迹，可混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心上，勒的那颗心脏难以呼吸的沉没下去，坠进最深的海洋里，仿佛他的肉体只是时光，只是一刻孤独的瞬息。
可现在他仅仅只是抱住了光，挡住了刁曼的攻击，那颗心就仿佛从深渊里浮了上来，回到了他的胸口，渐次稳定的跳动起来，孤独的感觉从此离他远去，令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睡前刚刚读过的诗。
“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我大概是疯了。
奥尔什方有点自暴自弃的想。
外间的刁曼似乎也停下了攻击，它已经发现火焰并不能突破这重水域，水系的言灵正好克制火系的能力，如果换成风系的言灵，可能就要吃一番苦头了。
“我只见过一次你的言灵。”奥尔什方在光耳边说，呼吸间的气流打在光的脸上，暖暖的痒，“之前，在库尔扎斯高地，很强，让我看了都不由得赞叹，将极致的守护与极致的杀戮融为一体的力量——但刚刚刁曼向你攻击，你却没有动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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