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红光从角落斜斜地朝他射来,擦着他的太阳穴击中了克拉布的脸。后者霎时痛叫起来,这像是推翻了一张多米诺骨牌,搭建好的城堡在短时间内全部崩塌。斯莱特林们愣了一秒,马上愤怒地叫喊着挥舞着魔杖朝格兰芬多扑去,德拉科被周围的同学推得东倒西歪,胳膊、肩膀和腿被撞了好几次,额角冒汗,脸色发白。 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靠在墙边深呼吸着,慢慢蹲下身,不停地眨眼,瞪着自己的鞋尖。他紧抿着嘴唇,藏在身体的怪物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吞噬干净,一滴血都不给他留下……他希望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他不耐地甩了一甩,头也不抬地说道:“别碰我,高尔。” 那人停顿了一秒,又碰了一下。德拉科愤怒地仰起头,正要发作,在看清那人的脸后愣住了。 “隆巴顿?”他喃喃着,颤抖着手去摸口袋里的魔杖,刚握住就被缴了械——他震惊地看见那圆脸的男生手中的魔杖正对着他,脸绷得很紧。 德拉科内心的弦瞬间收紧了,又陡然松弛。他低下头,擦了擦额头,低笑起来。 “想这么做很久了,是不是?”他轻声说道,“除了这些你还会做什么?——偷袭,趁人之危,这就是格兰芬多?嘶——” 他抽了口气,再次按住了腹部,微眯起眼。男孩僵了几秒,毫无预兆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硬拉起来。他的手很温暖,熨烫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烙刻在他的皮肤上,德拉科条件反射地甩开他,摇晃着靠在一边。他的胃总是好一阵坏一阵,有时候能断断续续地痛好几天,吃多少东西都没有用。 纳威弯下腰将他的魔杖拾起来,犹豫了一会儿,递给他。德拉科瞪着他,吸了吸鼻子,一把抢过魔杖。 “你的肚子很痛?”他终于开口了。 “没有,”德拉科冷冷地说道,“滚远点好吗?” “我看到了。你上次就是这样。”纳威固执地往下说。 “所以关你什么事?”他朝地上看了一眼,踢飞了一块破碎的砖瓦。正在混斗的人群中猝不及防地射来一道红光,打中了德拉科耳边的一幅画像,惊得他一动不动。纳威几步走上来,拉过他的手臂转过拐角,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紧张:“你……你需要喝点药。” 德拉科皱起眉,转身想走,纳威急了,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兜帽:“听我说……!你必须得——” “放手!”德拉科猛地甩开他,用手肘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用魔杖指着他,“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啊?隆巴顿,嫌挨揍还不够是吗?” 声嘶力竭的吼叫使胃痛得更厉害了,后背一阵阵冒着冷汗,德拉科喘息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头离开。
04 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蠕动着,又慢慢合上,仿佛被整个洁白的世界吞没。耳边传来一阵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非常悦耳,但他觉得有些吵,微微蹙眉。 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抬起来,不知为何,他没有反抗。一只温冷的陶瓷杯凑到他唇边,散发着淡淡的清苦的味道……不,他不想喝……半梦半醒中所有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变得毫无意义。他像一只稚弱的雏鸟,被捏着喉咙喂食,温热的茶液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直起身。他咳了一声,扭头看向床边。纳威正端着一杯茶谨慎地看着他。 “你——” “我只是路过这里,”他连忙解释道,有些结巴,“我征求过庞弗雷夫人的意见了,她说喝这种药有用。” 德拉科的头有点痛,他按了按,有点没力气骂脏话,随口问道:“你煮的?” “嗯。”男孩小声应了一句。 德拉科一愣,下意识拔高了音量:“你调制的魔药?你想毒死我吗?” “是草药,”纳威纠正道,“直接用爱多莫草汁熬制的。庞弗雷夫人说它特别难摘采,容易腐烂,是我去采来的,直接切碎挤出草汁就行。” 他一说起草药来就没完没了,德拉科毫无耐性地打断了他:“够了,以后别让我喝这些。” 纳威顿了一下,脸涨红了。 “……可它对你有好处。” “我是说,我不想喝你熬制的东西,明白了吗?”他说道,“我自己能管好我自己,不需要你关心。”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纳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德拉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扭了扭头,觉得喉咙有点痒痒的。 “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吃饭?”他忽然问道,德拉科打了个哈欠。 “我一定要说吗?”他说道,斜睨着他,“你怎么这么烦?” 纳威的脸更红了,他正想说什么,床上的男孩朝他勾了勾手指,懒洋洋地说道:“今天晚上你很有空,是不是?帮我去礼堂带份饭,然后就可以滚了。” “你想吃什么?”纳威自动忽略了最后半句话。 “随便什么都行,对了,给我带点糖。”德拉科想了想,“不要太酸的,也不要太冷的。好了,快走吧。” 纳威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了大门。 让纳威帮他带饭只是一时兴起,德拉科并不打算和他有过多牵扯,也绝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总忘了吃饭。他能懂什么?他能懂他背负着什么吗?他是一个愚蠢的格兰芬多,经常被他欺负,在魔药课上频频出丑,一个无法扭转的弱者形象,他有时候甚至懒得把目光投在他身上。他靠在床板上吃南瓜饼,纳威中规中矩地坐在旁边偷偷看他,他发现自己弄不清他的心思。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因为他现在也是个可怜的弱者——一个被宿命折磨得脱了一层皮的弱者,是吗? 德拉科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他将喝了一半的燕麦粥放在一边,擦了擦嘴角,指着大门说道:“出去。” 纳威没有反应。他更暴躁了。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纳威抬起眼看向他,德拉科抓起袋子里的一块蛋糕朝他扔来,后者狼狈地起身向后躲去,左脚勾到了椅腿,一个没站稳连带着椅子绊倒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他显然被摔疼了,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起不来。德拉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呼吸着,手指慢慢抓紧了被单,眼睛睁得很大。 离开吧,离开吧……他无声地念叨,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回到两条平行线上。你不懂,回去吧…… 你不属于这里。 男孩终于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弯下腰小心翼翼将落在地上的蛋糕拾起来,装进袋子里系好。他走到床边,有些退缩,似乎害怕他忽然动手,但德拉科只是看着他。 “既然你吃完了,那我就带走了。”他说道,把床头柜上的残羹剩饭都装进袋子里,消失在门外。 德拉科盯着那扇门看了好久,慢慢收回目光。少顷,他蓦然抓起床边原先用于喝药的陶瓷杯砸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让他的心一下子腾空了,又空落落地陷下去,陷进雨里。
05 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当他耀武扬威地吹嘘自己的父亲时,他死死地瞪着报纸上刊登的逃出阿兹卡班的食死徒照片;当他舒服地呆在马尔福庄园和父母聊天时,他和将他带大的奶奶一齐站在圣芒戈医院病房,默默地将糖纸塞进口袋里;当他挣扎在每一个饥饿又迷茫的黎明时,时间慢慢地、慢慢地,碾碎他的耳朵,他的胳膊,他的胃,他的心,快快地、快快地,将他推到悬崖边上,将他推到悬崖边上。 有一段时间德拉科总能看见纳威·隆巴顿,他站在白雾弥漫的边缘,像一个历经磨难的古罗马雕塑。那天他将晚饭递给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几粒其貌不扬的糖。被捏得有些扁了,散发出酸甜的奶香。他抬起头看向他,望进剔透的海里。 后来命运终于将他碾成了渣滓,把他的肋骨在行刑台上一根根敲碎。他终于得到报应了,和那个险些成为命运的另一半的男孩一同倒在乱葬坟里。德拉科靠在礼堂的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他不再需要每天不吃不喝呆在有求必应屋里了,不需要了,可那种病已经种在了他身上,如同蚀骨的毒。 他失去了一切,他想,一切,所有的一切。他什么也没有了。 “你觉得这样怎么样,纳威?”一个红头发女孩问道。德拉科认得她,韦斯莱家唯一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恼火。 纳威没有回答,仰头看着墙壁上涂写的字。他们从一个星期前开始策划这次行动,选择了最引人注目的礼堂,用血红的涂料在墙壁上写满“邓布利多军还在招募新兵”。德拉科微微侧身,继续观察那个男孩。从窗口漏进的一缕月光让他看清了他眼角的一道狰狞的紫色伤痕。是阿米库斯留下的。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每一个细枝末节都预示着那不会是走运的一天。他早上睡过了头,旷了一节课,下午磨磨蹭蹭地从后门溜进麻瓜研究教室。不走运的一天,什么都不走运,他就不该来上这节课,他应该去死。当那个男孩站起来质问那个恶心的食死徒的时候,他应该拦住他,冲他破口大骂,将他从教室里赶出去,而不是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钻心剜骨!” 红光一闪而过,他一脚踏空,心脏被分成了两半。 “纳威!” “纳威!” 他蒙住双眼,从缝隙里看那些着急地跑上去的格兰芬多。阿莱克托大叫着驱散他们,将学生们推开,整个教室闹成一团。他合拢了缝隙,在黑暗中祈祷……可他该向谁祈祷?他能向谁祈祷?他的胳膊上有一个丑陋的印记,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受到诅咒吧?他到底该怎么做,那只膨胀的怪兽吞食了他干枯的灵魂,他早就死掉了。 站在涂满大字的墙壁前的男孩回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德拉科下意识缩到窗帘后。纳威似乎没有发现他,若无其事地扭回去。有块石头在他胃里滚了一下,无数又酸又痛的热浪翻涌上来。 “我们走吧。”他说道,带领着D.A.成员往礼堂大门走去。月光太亮了,照得他的脸苍白无血,横亘的伤疤成了黑色。 德拉科僵站在原地没有动,仿佛和铺天盖地的冰冷石块融为了一体。太亮了,他没办法走过去,他害怕那种光,即使是月光。他觉得自己存在,存在于每分每秒崩塌的骄傲里。 一串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又静又远,像一只更可怖的怪兽。德拉科依然没有动。来的不管是谁都好,他一无所有,所以什么也不怕。 “马尔福。”那个人在背后唤道。 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窗帘动了动,被轻轻拉开了。月光透进来,照亮了那张脸。德拉科缩在角落,浑身僵硬。纳威看着他,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是无处可躲的小偷。 “我知道你在这里。”纳威说道,笑了一下。他已经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以前的那种畏畏缩缩了。他完全变了一个人。 德拉科的喉咙动了动,想说几句话嘲讽他,可舌头打结了似的什么也发不出来。 “我会去举报你,”他最后低不可闻地说道,“我看见了你们每个人的脸,我会去告诉斯内普,你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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