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頭狼人不需要魔法。」Remus自嘲的想。
是的,他即將要去的那個世界不需要魔法。那個地方沒有理智,只有泉湧而出的殘忍獸性。只要走到這條路的盡頭,他就再也不屬於巫師的世界。
油燈的燈光微弱,只夠他照看自己提燈的手。他把目光放到看不見的前方,路看起來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就像是他的人生一樣。
找不到。
他一直找一直找還是找不到離開的路。他在森林裡不斷的跑,毫不掩飾的哭喊大叫,而後頭是興奮激烈的野獸嘶吼嚎叫。
沒有人,一直到最後都沒有人出現。
他其實知道,當那狼人的利牙刺入他肩膀時,從那時開始,這條註定孤寂而荒涼的道路便永遠也沒有完結了。
於是此後,他都要背著受詛咒的生命,在漆黑冷寂的人生路上,盲目遊走。
***
十分鐘後,他抵達尖叫屋。
這是全英國最為著名的鬼屋——其實,這裡面從來就沒有鬧過鬼,也可以說,人們口中的那個厲鬼就是他。
活米村民一直以來所聽到的,都是他在變身時,因身體疼痛不堪發出的吼叫。然而他們的老校長卻沒有出面安撫人心,還刻意助長了這樣的謠言,以確保不會有閒人偷溜進尖叫屋裡,撞見變身後兇暴野蠻的Remus。
不過村民的害怕也沒有多餘。這裡沒有惡鬼,倒是有一頭半人半獸的怪物。他想。
他踏著破敗的階梯上樓,來到二樓的房間,在床沿坐下。尖叫屋裡滿佈的霉味刺激他的鼻腔,他厭惡的皺眉。
抬眼看下窗外,掩蔽滿月的薄雲已經慢慢散開。
是時候了。
他緩緩的將老舊衣服逐件褪下;因為家裡的經濟可不允許他在變身時一件件的撕破了。接著將那些衣物和裝著食物的羊皮袋子一起塞到床底。
再看向窗子,滿盈的月亮便萬分清晰的倒映在他眼睛。
淺棕的瞳仁倏地轉為茶金。
體內深處有滾燙的詛咒不住翻騰!
下一秒,那股熱源像是分作無數條小蛇,在他每根血管裡竄流。
很疼。Remus覺得有千萬根銳利的銀針在體內每處不斷搗鼓,他每次都以為,自己會因為受不住這樣萬箭穿心的折磨而死去。
他喉頭發緊,難受的彎下身子,不停地乾嘔顫抖。
思緒開始變得模糊。他感覺到雙耳悚然向後立起,口鼻正不斷的拉尖變長。他的指縫間不停的長出金棕獸毛,背後的狼尾緩慢冒出,然後身體漸漸拉高。
看著逐漸被棕色毛皮覆蓋住的手掌,他知道變身就要完成。失去人性,軟弱的靈魂將被硬生生劈成兩半。
當蛇般的詛咒沿著血液鑽進他腦中之時,毫不留情地咬碎他最後一絲理智。Remus倏地仰起彎伏的身子,他張口厲聲嚎叫,露出的白牙透出森森寒光。
自此,成狼。
***
Remus頹倒在窗邊,身上滿是鮮血淋漓的爪痕。
現在他用鼻腔哼出如同小獸般搖尾乞憐的嗚咽聲。一個小時前,他瘋狂的抓咬自己,以發洩找不到人咬囓的痛苦。
當尖牙和利爪刺入自己的肌膚之時,他找到一種自我懲罰的快感。懲罰他幼年的不小心、懲罰他血液裡骯髒的詛咒。等到一切筋疲力竭之後,他就可以帶著傷痕沉沉睡去,直到月亮再度轉盈為虧。
眨眨沉重的眼皮,極度的倦意朝他襲來……
喀。
Remus警覺地睜開眼,彈跳起來。他弓著身子,感覺全身毛髮聳立起來。
喀喀。
體內的獸性又開始攪動,胃裡有股不能自抑的興奮。他現在有個想法,無論等會兒闖進來的人是否有意,他都是死有餘辜!
門『咿』的一聲緩緩打開。
除了一片漆黑,Remus銳利的狼眼卻什麼也沒看到。
但他聽到了幾聲細微的聲響,那像是動物爪子搭在木板上的聲音。
接著他就看到那雙爪子的主人。
那是一隻有著明亮雙眼的黑色巨犬。
對於狼人來說,動物並不會讓其引起殺意。他們對視了一會兒,確定來者沒有惡意之後,Remus放棄攻擊姿態而站直了身。那黑色大狗居然有變身後的他一半這麼高。
他疑惑的盯著這個不請自來的訪客。在尖叫屋這五年來,他甚至連隻蒼蠅都沒看過,今天卻……
與此同時,他又聽到了聲音——那是蹄子的聲音。
一頭強壯的成年雄鹿出現在黑狗的後頭,牠有著一對十分巨大且美麗的角。Remus再低頭一看,雄鹿的腳邊還躲了隻顫顫巍巍的灰褐斑鼠。
體內的野獸受住了控制,他卻有股異樣的感覺慢慢升起。
那隻老鼠看著他微微瑟縮、東張西望,雄鹿則是面對一頭狼人卻還一副驕傲戲謔的神情……
黑狗緩步踱到Remus面前。牠有著和某人一樣深黑發亮的毛髮,正帶著熱切的目光注視著他。
Remus彎低了身子,伸手向前,艱苦的開口。
做了那麼多年狼人,孤獨一人的他從未試著開口說話,他以為自己發出的會是悽厲的嚎叫,但此刻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說:「Sirius……」
Chapter 3
夜色幽幽,薄霧在屋外緩行彷彿時間凍結。
他說:「Sirius……」
明知道這是多荒謬的事,但此刻Remus還是無法不想起那人的名字。他反覆低喃,好像過了一世紀之久。
但那不過是一時半霎的事了。下一秒,Remus即刻被那隻黑色大狗撲倒在地。牠熱烈的舔吮著Remus滿是傷痕的臉龐、胸膛。
Remus呆然的低頭看著這個友善的大傢伙,忍不住伸手撫上牠滑亮的黑色毛皮,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放任牠舔著舔著。
真是莫名其妙的錯覺,他肯定是腦子在剛才撞壞了才會把牠當成Sirius。要是回去跟那傢伙提起這件事,他絕對會把自己從葛萊分多塔上給扔出去。
「還是不要吧。」他想。
正當他為自己的錯認感到好笑,一把熟悉的聲音卻又出現在耳邊。
「喂,你是舔夠沒?」
他驚異的抬頭,看到那隻雄鹿帶著不耐煩的神情看著他們,模樣像極了另一位黑髮友人。
牠瀟灑的走向Remus,臉上居然詭異的帶著笑意,還一面回頭向著那隻老鼠催促,「快啊,跟上來。」
「James?」
「還有Peter。」牠眨眼。
「James?Peter?那……這是?」
「Sirius。」懷中的大狗開口,露出白亮的獸齒。
「Sirius!你們!」
Remus想,若是現在有人跟他說房內那把老舊的椅子其實是Dumbledore教授變成的他也會相信了。
他的三個好友居然全成了長毛生角有爪的生物在他面前閒話家常,誰來解釋這是見鬼的怎麼一回事!
「你看起來好激動,Remus。」Peter老鼠窩在James雄鹿腳邊,小心翼翼的說。
「噢,廢話。」Remus無力的撫臉,「我可從來不知道你們也有這樣奇異的體質。」
「是化獸術,Remus。」James說。
「果然。」
「……」
「……Sirius。」
「……Sirius,你先停停好嗎?」一片靜默後,Remus終於開口。
「幹什麼停?你們說你們的啊,我忙我的。」Sirius說,隨即又低下頭認真的舔舐Remus身上每一道傷口。
「那是Pornfrey夫人的事,我們得先告訴Remus事情的全部。」
「狗的口水比那撈什子藥膏有效啦,」Sirius不耐煩的抬頭,一邊咕噥,「Remus,你怎麼對自己下手也這麼狠?」
「Sirius,沒有關係啦,這些傷明天再處理就好了……」Remus愣愣看著Sirius動作。一想到眼前這頭大狗真的就是Sirius,現在還賴在自己身上做這樣過於親暱的動作,他就渾身不自在起來。
眼見身上大狗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前方還有四隻眼睛饒富興味的閃閃發光。他輕嘆口氣,看樣子只能用蠻力解決問題。
「我說打住,」Remus伸出大掌,一把圈住Sirius長長的吻部,逼著他抬頭與自己相對,然後萬分溫柔的說:「要是不先把事情解釋清楚,我回去就把你們一個個拆了塞進大釜。」
***
「……計畫了四年,對,二年級那次上McGonagal教授的課決定的。」James說。他們打從一年級第一次上變形學,就知道他們的學院導師是一位貓型化獸師,但一直到二年級開始,他們的課程才進入到化獸師的相關內容。
他們各自用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冷硬的木板地上或坐或躺,就像平時在葛萊分多的交誼廳聊天談笑一樣。
「哎,你幹嘛不過去Sirius那邊?那傢伙毛茸茸的舒服的咧。」James側過頭,對著縮在自己身上的老鼠憋笑。
「才不要,我看到他們的爪子就發毛。」Peter嘟嚷,一邊思考第一次化獸的情形。「第一次成功是今年暑假,就在開學前一個星期而已。」
「你都不知道Peter那時叫得多慘咧。」Sirius就蜷在Remus腿邊,下巴擱在他腿上幸災樂禍的笑。原本他是賴在Remus身上的,可是他堅持趕他下來。
「化獸的時候也會痛嗎?」
「不,完全不會痛。」Peter瞇起原本就小的鼠眼,仔細回想。「只是在瞬間你會覺得身上湧進了很多『氣』,一直源源不斷的往身上聚集。」
「『氣』?」Remus不懂。
「又在說讓人聽不懂的話了。」Sirius笑。
「我也不知道怎麼説,」Peter用爪子搔了搔臉,繼續:「總之,你會覺得有很多很快的氣流往你身上竄,好像會把你颳到哪裡去一樣……然後一下子眼前的景象就倏地放大好多。」
「那是因為你的的視野瞬間縮小了幾十倍啦!」James插嘴,「你變的是老鼠嘛。」
「我那時哪知道啊,就是會怕啊。」Peter小聲抗議。
「不過化獸後感覺真的很好,所有感官能力都提昇了一倍以上。」Sirius停頓了下,正色道:「比如說,現在我就聞得到床底下有好東西哦。」
Remus笑,打從心底的佩服友人無時無刻的旺盛食慾。他轉身從床底拉出羊皮袋,說道:「真是好胃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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