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寄的信,你都有收到吗?”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嗯。” “那你——” “我都看了。”德拉科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个回答非常敷衍,“我把它们和以前的收在一起,有空就拿出来翻一翻。”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塞德里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直到德拉科打了个哈欠,宣称自己困了,要他把他抱回去睡觉,塞德里克这才回过神来,仿佛经历了一场长梦,醒来时大汗淋漓。 他们一同上下班,周末偶尔出行,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更多的时候德拉科愿意整天呆在家里看书、睡觉,声称外面有无数个相机在等着抓拍他。 “如果被拍到了,明天我们就要上头条了。” 塞德里克劝了几次后便放弃了,开始纠正德拉科的另一个怪癖——他们的床又大又软,但他却不知为何喜欢睡在沙发上。德拉科很高,可蜷在沙发角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被子拢得格外紧,似乎极其缺乏安全感。塞德里克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多次想提起那段封闭的时光,偌大的马尔福庄园里只有德拉科一个人,他无法想象他该如何独自度过每个空荡荡的夜晚。可每次他起了一个头,德拉科就会转移话题,或者干脆不说话,任僵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是一个补不上的缺口,是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他在夜晚抱住的是一个被假面缚住的病患,在他们用书信交谈的硝烟弥漫的日子里,笔尖所能传达的爱意比冬夜点燃的火柴还要飘渺。他听他转述那些黑暗压抑的故事,无论如何终究隔了一层膜,无法真正触及核心。 同居期间他们没有上过床,德拉科厌倦了这些——他对很多东西都表现出厌恶,比如社交和外出,虽然必要的时候他能掩饰得很好。塞德里克没有强求,他清楚现在的德拉科比小时候更易碎,即使他小心翼翼也总会踩到一地玻璃碎渣,每个碎片都反射出被摧毁的曾经。 有几个夜晚塞德里克忽然半夜醒来,茫然无措,扭头一看发现旁边空无一人。他恐慌地起床出去找他,却看见客厅的沙发上亮着微光,德拉科披着毯子看以前他们往来的信件。他蜷着身子,光裸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布满了看不见的伤疤。那一刻塞德里克觉得他还是那个在战火中回头望向他的男孩,脸上沾着灰,眼睛里闪耀着期待。 “……知道吗,我经常觉得这些是假的,”德拉科随手翻过一封信,细长苍白的指头摩挲着从背面透出的墨迹,“我不停地看,不停地让自己回到过去……一次一次被杀死,就像在梦里一样。” “但这次,我醒不来了。” 他平静地说着,将信重新按顺序叠好,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懒懒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了,你去鹿特丹了吗?” “没有。” “再不去就去不了啦,”他用脚推了推塞德里克,“我早就不相信这种童年的梦了。” “如果我去的话,你会和我一起去吗?”塞德里克低声问道。他靠在床头给刚过完生日的小男孩讲故事,他在他的声音中入睡,梦里是一片盛开的郁金香花田,随风舞动。 德拉科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一个星期后,德拉科提出要搬出去。塞德里克没有问原因。他把所有衣服和魔法用品都理进行李箱,唯独留下了那一沓陈旧的信件。 “我现在不需要它们了。”他说道,“但这不是要和你分手。” “那这算是什么?” “上面的内容我都记住了,所以不想再看了。”德拉科耸耸肩,“我总得给自己一点希望。” “我不太明白,德拉科。” “住在你家挺舒服的,舒服得让我有点不习惯。”他低声说道,嗓子里像被撒了一把煮沸的沙子。 德拉科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风将衣摆吹得猎猎飞动。塞德里克静静地看着他走远,化为消失在人群中的泡沫。半晌,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塞德里克站在码头望着无边的大海和来往的船只,耳边传来通知乘客上船检票的广播。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匆匆从他身边跑过,边跑边嚷嚷着,他侧身让开了。 去往鹿特丹的船还没有到,岸边的海风很大,塞德里克将围巾缠紧了一些,想点支烟解解闷。他本来并不会抽烟,但空出来的念想总得有什么来补偿,尤其当他深感无能为力的时候。 德拉科走后,塞德里克将他留下的信件一封一封拆开看完,看得浑身颤抖,无法自已。他总算明白他的话——那缠绵又绝望的一幕幕,他以为痕迹已经淡去,随着重温又重新撕裂开来,渗出新的血。他还能做什么?他迷茫地想,他什么也做不了。 过去的一切都像虚幻的泡影,而被战争摧毁的生活也失望又无力。所谓的鹿特丹不过是一个即将破碎的梦,他走得太远了,已经听不见回音了。 “怎么,还没轮到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塞德里克先看到了一片漆黑的衣角,随后是那人戴着天鹅绒黑手套的手,德拉科拍了拍他的肩膀,裹紧了黑风衣,“我以为我来晚了,现在看来刚刚好。” 塞德里克慢慢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德拉科今天穿了一件绣着珍珠纽扣的白色高领毛衣,比平时看起来温和一些。 “……你怎么来了?”他艰涩地开口,声音有点哑。 德拉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怎么不去申请一个门钥匙?” “司里没有预算了。你知道,门钥匙的制作费用最近又涨了。” “不管怎么说,坐火车都比轮船快——” “我想看看海。”塞德里克笑了一下,“反正也不是很急。” 德拉科靠在扶手边扳着手指,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揉了揉鼻子,回头看向泛着白沫的黑色大海:“我早就看腻了。” “今天早上没有上班?” “我请假了,”德拉科说道,“要在那里呆多久?” 他的话题跳跃得很快,塞德里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三年,之后还要看情况。”他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会给你写信。” “又要收三年的信,嗯?” “如果你不喜欢——” “别自说自话,”德拉科踢了他一脚,“之前的信你没有扔掉吧?” “没有。” “放在哪儿了?” “卧室的柜子里,怎么了?” “没什么,我又想看了。”他说道。几个麻瓜女孩从他们后面嬉笑着走过,头顶响起广播响亮的声音,请乘坐……前往鹿特丹的旅客做好准备……请乘坐……鹿特丹…… 他们谁都没有动,平静地望着对方。德拉科又望向海面上来往的白色船只,问道:“双面镜带了吗?” “呃……忘记了。” “到时候给你寄过去。”他似乎也不在意,指着一艘在码头停靠的黑白两色的游轮,“是那艘吗?” “不是,是那一艘。”塞德里克指了指旁边的那艘游轮。 德拉科收回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 “你该去了。” 广播在头顶反复回响,如同一只盘旋不去的黑鸟。那一夜,蝴蝶从门前的灌木丛起飞,飞往没有冬季的热带雨林。他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那艘船将驶往哪里?”记忆中的男孩拉着他问道。那么轻,那么远。 “你所在的地方。”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Series this work belongs to: ← Previous Work Part 3 of the 濒死之绿(The Dying Green) series Next Wor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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