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泊远说：“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意外啊。”
队医方明华一言不发，默默吃饭。
周泽楷：“……”
孙翔对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这段小插曲自然一无所知，只不过出于某种野兽的本能，他觉得离周泽楷远点对自己应该百利而无一害。
无所事事了两天后，孙翔也跟着其他队友一起跑去了作战室，那里除了各种训练器材之外，还摆着六台高级光脑，这会儿吕泊远在做体能训练，而吴启和杜明则戴着光脑头盔在玩虚拟实战。
孙翔也跟着玩了两把，权做熟悉队友，随后又登陆了星空网。
有些惊喜的是，Z竟然在。
孙翔接通他的通讯频道：“喂！”
他打招呼的方式经常都是这么的别具一格，Z应道：“嗯。”
“快快，来打一把。”
这是已经熟悉多年的模式，竞技场对战，然后刷双人战场。
今天的竞技场孙翔也一如既往地输给了Z，他对Z的胜率一般保持在两成左右，所以这已经不值得大惊小怪。
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彻底打败Z的念头。
随后他们进入双人战场，地图是秘星轨道，两架机甲刷新在太空之中，无数星辰神秘浩渺，星云缓缓流转，如同涨潮不休的月光海岸。
他们的对手是一支小型舰队，包括三十架机甲和四艘强击舰，一艘运输舰，战场实行计分制，刷够了分就能结束战斗，这意味着他们至少要打掉十八架机甲，两艘强击舰和一艘运输舰。
战场是按积分分配地图的，几年积累下来，他们的双战积分高得吓人，导致现在每次刷战场光从对阵双方纸面实力看他俩就跟赶着送死差不多。
但他们已经在无数次的配合中学会了怎样在这种战斗中相互保护，提高续航能力，游斗，最后一击致命。
整个战场打了足足两个小时，终于刷够了分，退出地图，两人又开着破破烂烂的机甲去虚拟商店维修。
“我靠，今天这场打得好爽。”孙翔疲惫又兴奋。
Z说：“你心情不错。”
成功进入轮回小队，还能执行这个任务，孙翔最近确实一直心情不错，他问：“有这么明显？”
“嗯。”
“不告诉你。”孙翔哼哼一声。
Z低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你……”
这声低笑让孙翔的耳朵有点儿发烫，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但他嘴上依旧不肯饶人：“我怎么了！”
Z说：“……挺可爱。”
孙翔怒：“可爱你个头！我是帅好吗？你有没有点儿常识。”
“……嗯。”
“没诚意。”孙翔道，“算了，我走了！”
“再见。”
和Z道别后，孙翔脱下头盔，发现作战室里其他人都走了，就身边还剩一个。
转头一看，正在往下取头盔的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周泽楷。
“是你啊。”
孙翔有点儿不自在。他实在弄不懂周泽楷，也弄不懂自己对他的态度，只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他其实认识这个人很久了。
对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产生这种疑似“好感”的亲切感实在太惊悚了，所以孙翔才下意识地想避开他。
但无奈这种感觉依然越来越清晰，就像现在，他看到周泽楷，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嗯。”周泽楷应道。
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又出现了，孙翔脑中闪过一点什么，他抓住周泽楷的胳膊：“再说一遍？”
周泽楷无奈，好脾气地问：“说什么？”
“就说‘嗯’，快点儿。”孙翔催促。
“……”
真是迟钝的家伙，但和他印象中的sunfly几乎毫无障碍地重合了。
当然，这个莽撞的新队员可比星空网上的虚拟数据要可爱多了。
周泽楷想着，顺从地又“嗯”了一声，看着孙翔脸上又一次出现的纠结表情，叹了口气，“sunfly，”他低声说，“我就是Z。”
“……”
EP06
孙翔彻底怔住了。
这……怎么可能？
他愣愣地看着周泽楷。
他对Z的感情太复杂，已经不仅仅是“朋友”可以定义的。
就算不想承认，但十八岁那年确实是他最为消沉的一段时光，他感受到了梦想被生生掐断的残忍，更恼怒于自己的懦弱，却无力摆脱，而那时的Z完全是这一切的反义词，他沉默，平稳，强大。
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打败Z，也终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陪伴里，找回了自己。
他对Z，从妒忌到平和，从痛恨到认同，最后总算可以正视自己对Z的向往和仰慕——就像他总算可以正视自己的梦想，并找到另一种方式来实现它。
孙翔变成现在的孙翔，Z功不可没。
可当Z不再是一个虚拟的符号，而是具象化出了真正的形象，变作眼前这个和他一样有血有肉，且英俊强大的男人时，孙翔有些懵了。
孙翔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见到Z，会是什么情形。
周泽楷也许想过，但不管他想的是哪种情况，反正大概不会是这样——
孙翔脑子空白了几秒，直接冲了上去，和周泽楷动起手来。
然而纵使他使尽浑身解数，最后还是被整个按倒在了作战室的地板上。
“靠。”他低声咒骂，抬眼时对上了周泽楷的眼睛。
孙翔顿时有点脸红：“你你你别压着我。”
一番打斗下来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滚烫的身体贴在一起，心跳微妙地交叠着，周泽楷不愿意动，反而低声问：“干吗打我？”
显得多委屈似的，挨打的到底是谁啊？孙翔瞪他，周泽楷却笑起来。
这真的是那个Z，不是逗我吧！孙翔想，同时又被他的笑容弄得有点儿心跳加速，早就说长得太好看是犯罪啊！怎么没人把他抓起来？
不过……
“我就是Z。”孙翔后知后觉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暗自咬牙，这个人——这个人太了解他了，没见面的时候还能坦然，一旦像这样面对面，想起以前那些丢脸的事眼前这人竟然全部知道，他就有种把他揍趴然后逃跑的冲动。
可是他知道自己对Z是有些不同的，哪怕分辨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不同。所以，尽管嘴上不会承认，但他现在的心情更像是有一杯温暖的水倒在心底，再漫开，仿佛对他而言，尽管很意外，但“周泽楷是Z”却已经是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看他眼神闪烁地不发一言，但又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周泽楷便问：“在想什么？”
孙翔不假思索：“在想你。”
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愣，随即红着耳朵否认：“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想！”
“嗯……”周泽楷喉头动了动，突然低头抱紧他，声音闷闷的，“我很高兴。”
很高兴sunfly是你。
真肉麻！孙翔顿时毛了，给了他一拳：“让你起来啊！靠！”
周泽楷无奈地起身，顺便把他拉起来，两个人慢慢往宿舍区走去。
再过几天就要抵达乌拉尔民用港，接下来恐怕很难有这么悠闲的时刻，也不知一路上孙翔都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周泽楷却很享受这种不寂静的安静。
他想，抛开sunfly和Z这样虚拟的身份，他们似乎翻开了完全崭新的一页。
直到拐进宿舍区的通道，周泽楷突然感觉到，孙翔的状态有点儿不正常。
哨兵的五感非常强大，平时一般都处在屏蔽状态，不然非得被各种声音搅和得神经衰弱不可， 然而就算只保持普通的听觉状态，也足够他发现孙翔的呼吸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和凌乱。
他一把拉住孙翔，对方茫然地转了下脑袋：“怎么了？”
周泽楷蹙眉，确实感觉到他的体表温度在升高，呼吸慢慢发烫。
周泽楷说：“你在发烧。”
“怎么会……？”孙翔下意识不信，他的身体一贯健康，怎么可能突然发烧？摇了摇脑袋，又似乎感觉全身的血液确实都在慢慢被煮开。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发软，踉跄了一下。
周泽楷上前一步扶住他：“我……”
他想说“我带你去看医生”，却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极清甜的气味，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本能想要追逐这个气息。
孙翔半靠在墙上，额边的黑发有些潮湿，微微的汗意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润泽有光，那个味道……周泽楷呼吸发沉，低头在他颈边轻嗅。
孙翔打了个激灵，他的皮肤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敏感，温暖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侧，他竟然有种呻吟出声的冲动。
这什么毛病？孙翔毛骨悚然，我是在发烧不是发骚吧？
而且周泽楷就是Z，这一点更让他感觉万分窘迫和尴尬，孙翔别开脸说：“那那那个，我我我没事。”
他的手腕微微发抖，甜味更浓郁了些。
电光火石间，周泽楷脸色微变。
“你在觉醒。”
EP07
“我、我在觉醒？”孙翔有些结巴。
周泽楷肯定地点头：“你是个向导。”
怎么可能？！如果对方不是周泽楷，不是他认识四年多的Z，孙翔肯定会大骂一句：“你他妈逗我呢？”
他都快二十三了，判定期过去近五年，他才觉醒？而且怎么会是向导？从体质来看，就算觉醒，他怎么着也该是个哨兵才对，怎么会是向导那种软绵绵的小弱鸡！
孙翔的脑袋乱成一团毛线，无数线头东戳西戳，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来不及多加思索，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有点儿像他最喜欢的柠檬慕斯蛋糕，又似乎比那个更加甜蜜诱人。
那股甜味轻轻柔柔地穿过他的皮肤，渗入四肢百骸。
孙翔情不自禁地追着那个味道凑了上去：“嗯？好甜……”
平时清亮的声音带了点儿沙哑，他的鼻尖碰到了周泽楷的下颌，呼吸像糖果一样，充满甜美的气息。
周泽楷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闻到的是孙翔觉醒时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而自己也无意识地释放出信息素回应了。
孙翔已经成年，又处在非常敏感的觉醒期，高契合度的信息素互相呼应，随时都会激发结合热。
这实在太糟糕了，周泽楷想，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中。
然而种种想法都是徒劳，很快，周泽楷就感觉到了。
他开始口干舌燥，体温迅速升高，滚烫而躁动的血液四处流窜，冲击着他的理智和意识，周泽楷并不想在这种意外之下和孙翔发生什么，可他的哨兵本能告诉他，他需要捕猎，需要占有，需要让他的猎物臣服！
他的精神体，一头漂亮至极的黑豹，也从他的精神领域一跃而出，焦躁地围着孙翔转起了圈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周泽楷拉着孙翔快步往房间走去，他认为他们都迫切需要一针强效抑制剂。
孙翔感觉自己热得快可以用来煮鸡蛋了，觉醒时不是应该低热吗……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味道，真的好甜……
走了两步，他那乱糟糟的大脑终于闪过一丝清明：卧槽！我这是……结合热？！
所以刚才那个味道是周泽楷的信息素？
靠！
孙翔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和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都在为成为一名哨兵而努力，作为哨兵，他是捕猎者，标记者，虽然后来他没有觉醒，但这种观念对他来说已经根深蒂固，可是现在，他竟然马上要成为一名向导，从猎人变作猎物！
老天，这根本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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