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被两个时空的恋人发脾气，马场本来不心虚的，也给林怼得心虚起来。他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默默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半束起来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细细的马尾，有那么点儿浪荡不羁的风流味道，可绕在手指间却软顺得又是可爱俏皮。马场绕了绕林的小辫子，忽然笑道，没怎么长高嘛，你。
早该对你动手了我！林抱着手臂侧身到一边不再看马场，气鼓鼓噘着嘴。
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的马场揉着肩胛骨，对着林的侧脸笑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可能眼前这荒唐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吧，也许面前的人真是他的小恋人长大后的模样，他长大后生起气也还是这样。
马场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再开口语气里便带了一贯温柔的笑意，说道，你不是说那时你跟年长的“我”在一起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他瞥马场一眼，心想要担心的可多呢，嘟了嘟嘴却只说了一句，算了。
反正也就对调一天的时间而已，明天这个时候就各归各位了。说着林放下手臂，转回身看向马场，又道，到时候你自己问“小小的我”吧，现在的我只负责解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林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万一这家伙问些什么他不能乱说的事就麻烦了。谁知马场只是笑了笑，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道，林林，你吃过晚饭了吗？
在看过家里两道自己的失败作品之后，林果断决定出去吃。
马场看着落座后就一直兴致高昂欢欣雀跃的林，有些无奈地问道，就这么出来没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不过不被熟人看到的话问题也不大。
林端起杯子喝一口柠檬水，不住地歪过头去打量四周，又说，好怀念啊，三年前这家店的老板搬走之后，我都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了。好好珍惜啊你。
林说话有时遮遮掩掩，可对无关紧要的部分，又会不自觉就透露起未来的情况。马场给他添一些水，笑道，那今天多吃点呗，我也跟着你享享福了。
林听得撅起嘴，还没开口就破功了，也笑起来，说，我那两道菜是做得太难吃了……
他们点的肉上来了，马场夹起厚切的牛舌铺在铁板上，美妙的脂肪遇热立即“滋滋”的散出香味。
那后来厨艺进步了吗？
唔没有。林注视着肉，期间只抬眼看马场一眼，笑道，那次之后我没有再做过饭了，当时赌气发了誓——“以后再也不给你做饭了”。
啊……马场也调开目光，看起了肉。
这感觉很微妙，明明面对的是最亲密的人，却仍有种被撞破私隐的尴尬。林似是明白他的尴尬，难得的做起缓和气氛的那个人。他笑道，我以前没经验嘛，你算是当了回小白鼠吧，也挺惨的。
马场愣了愣，问，今天这是第一次？
对啊，小时候都是妈妈做给我和侨梅吃的，后来……出来之后就是饿得受不了才会偷点或买点能饱腹的东西吧。
林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托腮，另一手接过马场手里的夹子，逐一把铁板上的肉翻个面，抬眼对马场笑笑，又说，再之后，就是你做拉面给我吃了，当时觉得自己好幸运。
就像捡回来的可爱小猫咪忽然变成了能看穿人心的猫妖，马场久违的有种势均力敌的感觉。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开口问道，那个我弄坏的限量发带……
不等他说完林就笑着打断了他，说，都说是限量了，现在怎么可能还买得到呀。等下吃完了我们去逛逛街，我挑点别的你拿去赔罪吧。
林说着说着就绕进去了，在那儿嘀嘀咕咕地把自己逗乐了，低声道，我帮你挑礼物给我自己赔罪，哈哈哈，怎么还会有这种好事……
他自说自话地笑着，在昏暗又嘈杂的小店里，藏在发间的耳※垂晃眼地轻轻一闪。马场察觉了，好奇地伸手隔着桌子去撩他的头发。手指轻轻把不长的金发拨到耳后，指腹摸了摸那点小小软软的耳※垂。
你戴耳钉了啊。
马场记得林对首饰一类兴趣平平的，只是喜欢女装而已。他明明连耳洞都没有。
啊……对。林忽地就从耳※垂红到耳尖，整个耳朵都不正常地发起热来，绝不是被马场轻轻碰一下该有的害羞程度。他抬手捂住耳朵，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在马场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在烤好的厚切牛舌上撒少许盐，夹到林面前的盘子里，对他说，很好看，我们等一下就去买这个吧，你挑一对喜欢的。
第五章
林从冰箱里挑了圆白菜和蛋，是他之前做失败的菜品。马场了然地扬了扬眉，单手接过，揉了揉林的头，说去玩吧，饭一会儿就好。
林听话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并不知道要玩些什么。马场又从冰箱里摸出个酸奶给他吃，而后拿着食材往料理台去。
林叼着吸管在里间转转，仔细去看这里更变了的陈设。
之前他睡过的那张长沙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不多宽的双人沙发。原来正对着沙发摆放电视机的地方，也只有一张很大很薄的透明镜片架在墙壁上，看起来像什么高科技产品。
林好奇地伸手去碰，手指刚触上就点亮荧蓝的光晕一闪，那光在透明片上水纹一样荡漾开。马场闻声后仰过身偏头向他，问，林林要看看现在的偶像剧吗？
林摇摇头，收回手含糊地吐槽道，我过了十年还是在看偶像剧啊。
马场听的笑起来，说，反正你看得是挺带劲儿的。
和马场一起吐槽十年后的自己有点怪怪的，林不自觉露出笑容，从眼前半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了熟悉的痕迹，他就觉得高兴。
沙发虽然换了小一号的，可空间好像并没有显得大一些。林拿着快吸空的酸奶盒转到卧室，只瞧了一眼就愣住。
他站在两个隔间中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终于确定了，惊讶道，墙呢？拆啦？
马场应道，是啊。
他扭头看林一眼，继而笑道，有那么夸张吗？我记得当初你可是刚住进来就修了间浴室啊。
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心想，这可比改个厕所夸张多了吧。
事务所的里间原本由衣柜与隔板墙分割出了卧室与起居室，现在整个隔板墙被拆除，衣柜则又添一套与原有的并排摆着，取代了之前墙壁的隔挡作用。
并且夸张的是这排衣柜往起居室挪了不少，卧室的空间扩大了好多。而这么做的原因也很显而易见，那张他与马场滚过的单人床消失了，换成了一张宽大不少的双人床。
床上两只枕头并排靠在一起，只一床被掀开的双人被，被子没有折，显然是他们起来后也没收拾，就随意堆在那里了。大约是今天两人都没有工作，所以他们过得自在又懒散。
林看得心口发热，面上也热起来。倒不是对眼前这张双人床，就是那张小的，他们也挤在上面亲热过许多回了，何况林一点不觉得它窄。
只是原本马场这事务所，一看里间就是单身男人搭来过个夜的，一切设施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不然事务所里哪会连间正经浴室都没有，过去马场洗澡都要跑到击球中心去洗呢。
而如今花了十年，这扇门内竟然一点点变成了眼前这幅模样。那些置办的东西，双人床、双人沙发，俱是为了服务他们二人的生活存在的。其他种种，像满满的冰箱、或床头柜上收纳林的发圈与发卡的小盒子，也全是好好过着日子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这间坐落于小小事务所内的小小里间，被一点一点打点成一个舒适的小家了。
原来他们这些干着危险而不知来日的营生的人，也能拥有一个像样的家啊。
林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很想知道这十年来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想知道这房间里的变化都是怎么来的，又忽然有了满满的信心，就像心里塞满了无穷的力量。
他有信心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和马场都可以克服，因为在十年后的未来，有一个这样的家在等待着他们。一个有慵懒的早午觉和放满食物的冰箱的家。
林想得低下头去，拿手背贴上发热的脸颊，想赶紧降降温。
他因为激动而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被身后不远处的马场发现——温柔又会做饭的升级版马场善治当然好，但此时此刻，林有那么一点点想念那个动不动就念叨自己惹自己生气的明太子笨蛋了。
林背过身，红着脸推开门往外间瞧。外间倒没那么大变化，会客的茶几上放了缸金鱼，也不知是他们谁负责换水喂食。墙壁上仍挂着“悠悠闲闲”的牌匾，这点倒是没变。
脸上的热度还没全退，但林也不想玩别的了。他不知声地默默回到起居室，走到马场身后——想来想去，未来世界有什么能比马场本人好玩呀。
马场……哇！
林唤他一声，从马场背后探出小脑袋去瞧他手里的锅，忍不住又开心地惊叹起来。
马场被他的可爱反应逗笑了，说，马上就好了。
唔，我有问题想问你。
好啊，吃饭的时候问吧，林林帮忙添一下饭。
啊，好。
只是闻着林就觉得自己输了，再夹一口到嘴里，肚子立马叫起来。什么时空穿越都没有肚子饿要紧。
吃饭期间马场把那个高科技打开给林看，全息投影果然厉害，偶像剧都更有感染力了。林暗暗憧憬，记下了型号，打定主意回去之后等这玩意儿一发明出来，就要买一个回来。
第一碗米饭下肚，林接过马场又给他盛的满满一碗，扭头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街景，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老爷子的摊还摆在运河边吗？说起来老爷子到底多少岁啊……
林林等一下想出去转转吗？
林兴奋地收回视线，抬头看向马场，点点头说，有点想，可以吗？
可以啊。马场笑起来，又说，不过老爷子的摊位就不去了吧，你现在这样子和熟人相见的话，会有麻烦。
林的失望表现得很直白，他垂下眼睛，连肩也塌下来，像只被抢走食物的小动物。马场放下碗，揉了揉他的头发。
林顶着马场温暖的手掌抬起头，被马场这样温柔地看着，他不自觉就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央求道，给他们解释一下情况就没问题了吧……也不行吗？
要说林对于这个未来世界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确认十年后朋友们的情况。毕竟他们生活在这座百分之三人口都是杀手的城市里，如果博多也有名片的话，那他们每个人都是游走在黑色那个世界的那一部分。
马场应该是能猜到他的想法的吧，可他仍然拒绝了。摸着他头发的手往下，盖在他肩头轻轻把他往自己怀里带，马场揽着林的肩搂住他，温柔地拒绝道，不可以。
如果林林带了这个世界的信息回到过去，那你的未来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未来了。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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