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颈子修长优美,有雪花钻进去,冰得章远缩了缩脖子,他收回手,对着井然眨眨眼:“你听过这种手术吧。” 井然也仅仅是听过。 这种手术很不人道,而且是针对Omega,一般很少有人主动去做,会让Omega阻断一切信息素,不会发情,在“性”上面几乎和beta无异,时间久了,甚至会间接丧失怀孕的能力。 一般是用于……孕后失去Alpha的Omega,为了孩子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平安生产和哺乳,一种十分极端的手术。 好在这种手术是可逆的,只要在几年内取出芯片就可以。 孕后…… 井然皱着眉,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章远。 章远表情淡淡的,又笑了一下,这丝笑意没有传到眼睛里,那双眼睛不知包含着什么,深深的,灼灼地望着井然:“没办法,我的Alpha经常不在身边。” 井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方才那雪白的后颈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尤其的瘦,能看到凸起的脊骨,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竟然不敢继续往下问,他张了张口,浑然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心慌因为什么。 “可以跟我回去了吗?”章远抬起双手,拢在唇边,轻轻呵了口热气,那双冻得指尖粉红的手搓了搓,“太冷了。” 井然咳了声,总算是妥协了。 “也好。” 他有什么可怕的? 3.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再说什么话。 章远走在他前面,被西装勾勒的背影挺拔削瘦。井然裹着属于章远的羽绒服,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瘦长的脊背上。 章远肯定知道些什么,他表现得太过奇怪。 他认识自己,好像很熟悉?又似乎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那儿。 井然只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毫无恶意。 就算是有,一个年轻的,脆弱的Omega,又能做什么呢? 章远带着他拐进一个静谧的老式小区,前面几排都是6层高的无电梯居民楼,绿化带上铺满了雪,一副银装素裹的模样。 他们走进了其中一栋楼的单元,踩上楼梯,先在二楼左侧的门前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 章远说着,伸手帮他扫掉了头发和肩头的积雪,这种亲昵让井然不自在,他退了一步躲开了,自己拨了拨头发。章远倒是不在意,收回手去按门铃,又去拍打自己身上的落雪。 应门声很快响起,章远一边问好一边走了进去。 井然靠着楼梯的扶手,百无聊赖地打量这个楼道。真的是个很老的小区了,楼道防水措施也做的不好,下了一场雪,有被水透下来剥落的墙皮,到处贴满了小广告,连扶手栏杆上都没放过。 “……好的,那再见。”不一会,脚步声靠近门边,章远的声音传出来,“小斐,和奶奶再见。”
井然站直了些,里面又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根本听不清。 咔哒一声,门被从里面推开,先是一个小不点钻了出来,他被裹得严严实实,梳着整齐的短发,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大而圆,黑色的瞳孔几乎无边无际,看到井然,又睁大了一圈,害怕地往后一躲,紧紧抱住了紧跟着迈出来的长腿,章远的手在那乌黑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他半个身子还在门里,热络地对门里的人说:“您别送了。” 果然,他有一个孩子。 不然他又何必植入阻断芯片呢? 井然的眼神暗了一分,沉默地和那个小不点对视。 一直到章远出来,那个孩子整个都躲进了章远身后,两只裹得厚厚的胳膊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一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睛,防备而又害怕地看着井然。 “家在楼上。”章远俯身把那孩子抱了起来,小不点立刻搂住章远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肯看井然,章远温柔又无奈的地笑了笑,“我儿子,怕生又害羞。” 井然应了一声,跟在章远身后走上楼梯,那孩子正好和他对视上,黑色的眸子转了转,又埋到爸爸肩头。 “我平时上班,就把他放在二楼吴阿姨家里托她照顾,这孩子也喜欢吴奶奶,”章远掂了掂怀里的孩子,轻声问,“是不是啊?” 那孩子闷闷的“唔”了一声,再不肯多说。 “他学说话比较晚,现在还有很多话说不清,我有的时候太忙了,没办法教他。”章远的语气里带着些愧疚,缓慢地走上最后一节楼梯。 说实话,井然对这些琐碎的家常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也没打断章远,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听着。 章远在一扇门前站定,单手抱着孩子,去口袋里掏钥匙:“他是1月生,再过一个月,就要两岁了。” 1月? 井然心下一凛,也就是说,现在是12月份。 钥匙插入锁孔,章远顿了一下,突然回过头看向井然,那双修长的眼睛在昏暗的过道灯下闪着光:“他叫章斐,斐然成章的斐。” 井然出神地望着那个孩子,小不点乌黑的发顶有一个旋,他没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期盼,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章远瞬间垂下了眼睫。 他回过身,打开了门。 4. 章远的家是个两居室,奶黄色的装修基调,稍微有些简陋,却也干净温馨。 充足的暖气一开门就滚着热浪包裹过来,小斐从爸爸身上滑下来,脱了鞋踩在温热的地板上往前跑,他太小了,却跑的很快,摇摇摆摆的扑到客厅右边的软垫上。那里摆满了各种玩具,应该是刻意打造出来的小世界。 他刚在玩具堆里坐下,又想起了什么,团子似的从地上滚起来,有些艰难的脱下身上胖胖的棉衣,一溜烟跑回来递到爸爸手里。章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蹲下身帮他将厚厚的冬裤也脱了下来,接着在那小小的后背上拍了拍:“去玩吧,乖乖的。” 井然其实没那么喜欢小孩子,但是眼见着一个团子瞬间变成了瘦小的豆丁,圆滚滚的脑袋倒是大大的支在细瘦的脖子上,显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英俊的脸上挂起了似有似无的笑容。 章远侧目看了他一会,也跟着笑了。 这所小房子里饱胀的暖隔绝了外面的冰冷刺骨,让井然那被冻的僵硬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也让他暂时放下了防备。 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是见章远将换洗的衣服和毛巾递过来,固执地捧着自己眼前,井然还是妥协地听从了章远的意见,去冲了个热水澡驱驱寒。 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Omega的信息素,和属于孩子的奶味,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井然,几乎将他自身的信息素融掉,他是雪松,如窗外的天,淬着冰冷又疏离的寒意。 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井然有瞬间的恍惚,好像就该这样,从暖又潮湿的浴室走出,洗发水和沐浴乳的味道都掩不住那温柔的信息素,如同被海风吹过的阳光,微盐又清透,柔软地包裹上来。井然四处看了看,那个小不点坐在薄垫上玩玩具,那个Omega站在侧对着浴室的厨房里,他的西装脱了,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正握着一个长柄的汤勺,那个背影瘦而薄,后颈青白。 井然像是被烫了一下,陡然清醒过来。 自己在想什么? Omega还是危险的,极具迷惑性的,即使那后颈里植入了阻断剂,依然不能阻止对Alpha被吸引。 井然懊恼地揉了下还潮湿的额发,觉得很荒唐。 当务之急,他还是应该和家里人取得联系,尽快回去。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进行的不太顺利,章远不配合。 井然现在的情况比较苛刻,他身无分文,也没有手机,章远是他最理想的求助对象,如果章远不肯帮他,他只能再次走出这间温暖的房子去求助别人,而那样也许更浪费时间。 井然近乎严苛地计算效率,好声好气地跟章远商量,但是这个Omega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固执,他丝毫不为所动,用笨拙的缓兵之计一次又一次的说:“等等再说。” 章远将一碗刚熬好的姜汤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喝了吧,不然会感冒。” 井然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眼眸一沉,极其不耐地叹了口气,他两手撑在桌子上,以十足压迫的姿态面对章远:“章先生,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是Alpha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雪松冰冷的气息如同平缓的浪,一波一波涌出,强势而又缓慢的朝Omega奔去。 强悍的Alpha根本不用做多余的,信息素的压制就足以控制一个人。阻断芯片只能控制发情,无法抵御压迫。 章远剧烈地打了个冷战,他像被无形的手压住脊背,让他不得不扶住桌沿,五指按在桌上,指腹被压得青白,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立刻敛去,有条不紊地被收拢回去。 这个Alpha非但不脆弱,还具有攻击力。 小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脆生生地喊着爸爸,惦着脚去够章远的手,这次他没躲在章远身后,而是紧贴着他站着,费力的透过桌子看井然,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的滚圆,章远的手被他抓在指间,两只小手保护似的将章远的手掌护在怀里:“爸爸。” 他又叫了一声。 章远深深呼出一口气,瞬间的威慑对他的影响力很大,反上来的寒意几乎让他的冷汗立刻逼了出来,后颈的发被浸成一缕一缕,贴在皮肤上。 井然愣了一下,立刻皱起眉:“你怎么……” 很奇怪。 他不过是释放了些微的威压,对于普通人来说和被轻轻拍一下没什么区别,但是章远脸色苍白,眼睛都被逼红了,简直就…… 简直就像是被他标记过一样。 “没事,”章远的声音有点哑,伴着呼吸听上去有点飘忽不定,他捏了捏孩子的手,低声说,“爸爸没事,小斐去玩吧。” 那孩子不肯,紧贴着他的腿不愿意动。 章远又深深吸了口气,才面向井然:“你就那么着急走吗?” 还没等井然开口,他又接了一句:“如果我说,你根本走不了呢?” 走不了?为什么走不了? 井然觉得好笑,就算他现在身无分文,即便章远不帮他,他也有办法寻求到别人的帮助,事后支付优渥的报酬,有的是人愿意做。 “章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但是我家里人可能在找我,公司里也许有紧急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现在无论是离开,还是联系我的家里人,都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好。而且,”井然顿了顿,随之不留情面地说,“你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 章远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狼狈地抬起眼睛望向井然,不甘和愤怒混在眸子里,让他整个人锋利起来。 “爸爸……”小斐抓着他的手指,仰着头看他,嘴里含糊地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词,掺杂着喊着爸爸。 半晌,章远摸了摸小斐的头,丰润的唇勾起一个弯,牵起唇角上方的痣,他自嘲地笑了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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