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尚有未被洗涮干净的血迹。 从额头伤口大小与地面流血面积,大致能判断理查德失血的速度。 华生又脱去理查德的衣物,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挣扎性伤痕。 “暂未呈现出尸斑,又因那两人移动过尸体,大致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 现在是上午11:46分。 “八点半,我离开旅店。” 凯尔西记得清楚,“当时理查德也准备出门,要去集市买些东西。” 歇洛克说到,“九点十五,我离开时没见到理查德。门口挂了店主暂时外出的牌子。” “十一点钟声刚过,我听到了楼下的响动。” 华生印象里先听到钟声,又被楼下的窸窸窣窣给烦得起床了。“也就是说,一切发生在9:15到11:00之间。再根据流血面积,还能往前再缩短时间,是九点一刻到十点半左右。” 一小时多一刻,理查德怎么会摔死? 昨天,理查德的精神还不错,能独自整理大堂的杂物,看起来不像有病会平地摔的人。 “清晨,我曾经听到理查德与那两兄弟的争执。那两位的口气不好,音量偏高才会吵了我。” 华生提起这一点为他的推理佐证,“情况很明显了,早上的冲突造成了中午的推攘。理查德在完全没有准备时被推倒,这个过程很短,我在楼上才没被吵醒。” “推理查德的人没有进行及时救援,导致了他失血过多死亡。” 华生说着走向大堂,直接看向海勒,“这位的外套少了一只菱形衣扣,刚好和理查德头顶的伤口吻合。” 大堂里,埃加斯看向海勒。 海勒的呢绒外套的确少了一颗扣子。 “扣子去哪了?交出来!”埃加斯严厉地质问,“别告诉我你掉在半路上了!” 海勒面色难看,捏紧了少了扣子的衣领,“我、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的,谁会关心一只扣子,但我真和父亲的死没有关系。 十一点刚过,我和狄克一起进的店,发现父亲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有关系?你的扣子掉了。没有关系?老理查德的额头被菱形扣子磕到。没有关系?你们兄弟两人着急忙慌清理血迹。” 埃加斯冷笑起来,“海勒,你以为我蠢到会相信你的推脱。有本事拿出实证,你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莫妮卡立即出声,“我就可以证明。没错,海勒是和父亲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我们都是为了他好,让他别劳心劳力地操持旅店,该放假休息就关门停业。 今天海勒很早就到食铺了,上午的客人都能作证,一直临近中午他才离开。来旅店是为了叫父亲过去吃饭。” 莫妮卡看来理查德就是一个顽固又不懂享受的老头。 理查德年纪大了还要辛苦开店,不时让两个儿子一家来帮忙,赚的钱却没说分给他们,都是给远在德国的大儿子送去。 “对、对,就是这样。” 海勒连忙附和,“我一直呆在食铺,回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现在肯定不会听取海勒与莫妮卡的一面之词,必须找到当时就餐的食客,找到其他证人说清海勒的行踪。 就凭海勒畏畏缩缩的模样,以及他游移不定的目光,大概率会有证人推翻莫妮卡的说辞。 华生正要向旅店外走,发现络腮胡与金边眼镜都没出来,转身去寻发现他们还在理查德的房间。“两位不去吗?” “不了。小说里都写了要分头调查节约时间。” 凯尔西拒绝了同往食铺,“我想留下多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一枚扣子。” 歇洛克也摇头,“我再看看尸体,说不定有更多的发现。” “好的。”华生信心十足,“我希望能带回来确定的消息。” 一拨人走了,一拨人还留着。 凯尔西翻查了床头柜、抽屉、枕头底等等藏地方,她在找的不仅是菱形凶器,还有理查德脖子上的项链。 昨天匆匆一瞥,她随口问了一句理查德银链上挂没挂吊坠,被笑着告之那是大儿子威利送的十字架。 当下轻轻翻动尸体,在理查德后颈处,发现了长期佩戴项链留下的淡淡印记。 这一条项链却不见了。 尸体上没有,卧室里面也没有。 歇洛克取下夹鼻金边眼镜,换上了只有一块镜片的单片眼镜。 他重头到脚不放过一寸地复查了理查德,就找留守镇民要来镊子。抬起理查德的双手,从尸体的指甲缝里小心地取下一根断裂的小丝线。 不足五毫米的丝线呈深蓝色,与海勒衣服上钉纽扣的黑线并不一致。 一根深蓝色丝线,怎么会卡在理查德指甲缝中? 看来华生的食铺之行,十有八/九不一定有让他满意的结果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华生紧紧抿着唇,郁闷地回到了旅店。他还没出声,旅店里的人都听到胖妇人莫妮卡的大嗓门。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莫妮卡反反复复念叨,情绪异常激动,没有谁能劝阻。“我为你吃苦耐劳,你竟然找寡妇偷情!海勒·理查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海勒唯唯诺诺地不停道歉,“莫妮卡,相信我,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绝对不再受杰茜勾引。” “你还叫她杰茜!”莫妮卡又炸了,“敢叫她的名字,还是贼心不死!” 华生加快脚步,企图甩掉身后的闹剧。 一个小半时前,华生颇有信心地去找证人,佐证海勒上午并不是常驻食铺。不出他所料,有几位客人证明十点时,看到海勒离开店铺。 原以为坐实了海勒的不在场证明造假,他离开食铺就是回到了旅店,与理查德发生了冲突。 谁想海勒面对几近将他定罪的不利证明,终是爆出大料说出实情。他离开店是去了集市蔬菜摊位找寡妇杰茜,两人常利用买卖食材的空隙偷情。 “看,他掉的那一颗扣子。” 华生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颗菱形扣子,正是海勒衣服上掉的那一枚。扣眼上还缠着几缕丝线,与海勒衣物上缝扣子的黑色丝线吻合。“在杰茜床上找到的,哦,床单上还有两人之前留下的痕迹。” 因此,同行的胖妇人莫妮卡如同火山喷发了。 华生被迫听了一路,妻子毒骂丈夫偷情该死,目测还会上演家庭暴力。 “海勒不挨打,恐怕也被吵死,但一点都不值得同情,他自作自受足够活该。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一开始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说。” 现在海勒自爆其丑,但也让原本一目了然的案件陷入僵局。 歇洛克递出小纸包,白底纸张,放着一根极短且细的丝线。“仅有一根,从理查德指甲缝里取出。” 华生凑近看清颜色,“是深蓝色。难道理查德死前发生推搡时,他拽下了那人的纽扣,是用深蓝丝线缝制的?” 歇洛克提示,“这是一种可能,可也不一定是纽扣。只要是大小相同的菱形物体,都符合理查德额头伤口。屋内没有深蓝色布料制品,这根细线很可能是理查德从攻击者身上扯下来的。” 华生看着眼前的五毫米丝线,叹了一口气,“看来写小说是一回事,实地探查是另一回事。我竟然没发现这个细节。” 凯尔西,歇洛克:因为你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凶手。 “嘿!不必失落。” 凯尔西不愿华生因此情绪低落,新手易受挫折,而对破案失去热情与自信。 华生是一颗助手好苗子。 凯尔西还想回到伦敦能压榨,不,是三不五时请华生帮一把手。如果歇洛克愿意说些好听的,她不介意将助手后备役介绍给他认识。 当下,凯尔西先熬制起一锅「你棒棒的」心灵鸡汤。 “华生先生,请不要质疑自己的优秀。不然,您怎么能将死亡时间缩短在一个小时一刻钟里。 如果您都泄气了,只会纸上谈兵的我又要怎么办? 谁都不是一出生就是神探,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理论加实践,名副其实的神探生涯就在不远处。” 凯尔西:憨厚耿直的人设真不错,她吹得毫无压力。 眼见络腮胡吹了一股歪风,让两人要飘到天上去。 歇洛克并没有伸手把两人拽下来,反而还推了一把。 “华生先生,谁都会判断失误。而您刚刚的判断,有一点是确定的。理查德与疑犯的冲突时间极短,才没有惊动到楼上的你。” “以此来看,理查德大概率认识嫌犯,小概率遇上了身手矫捷的陌生人。从大概率的亲友范围开始调查并没错。” 歇洛克郑重严肃地肯定了华生,不能让人失去对破案的信心。 等回到伦敦,他还想坑,不,如有需要能找华生一起处理案子。 如果凯尔西愿意说些好听的,他也不是不能把助手预备役借出几次。 华生一扫此前的郁闷,就连金边眼镜都出言肯定了他,他怎么会因一两块小绊脚石就停止追查的脚步。 “赞美上帝!让我遇到了两位。走,继续侦查,找到深蓝色线头的主人。” 凯尔西一脸阳光笑:的确,赞美上帝!如果换了是汤姆,一定觉得我心怀鬼胎。 歇洛克欣慰地点头:确实,赞美上帝!如果换做了杰瑞,一定认为我不安好心。 华生没觉得背后暗流涌动,率先走出旅店,“这次去狄克家,同样是理查德的儿子,他的嫌疑也很大。”
第38章 狄克就住在成衣店里, 前面是门店,后面是住房。距离理查德旅店不远,单程十几分钟步行就到。 今天成衣店没有营业, 埃加斯也早派人搜查并驻扎其中,以防狄克销毁相关证据。 “不过, 狄克回家后什么都没做。” 埃加斯跟了狄克一路, 就连中饭也是从外送来,没给狄克自由活动的机会。 平时成衣店还有一位老裁缝与一位女帮佣, 两人都回家过节。 狄克的妻子几年前去世, 现在只剩十五岁的女儿潘妮, 父女两人相依相伴。 “案发时,狄克也有不在场的证明。直到十点钟,他都在镇西集市与布料商谈买卖。” 埃加斯找人确认过, “从镇西去旅店,快跑也要二十多分钟。狄克推着一车货先回了成衣店,一路沿途找到了确定他行踪的目击者。” 埃加斯又道, “十点五十分左右,狄克刚刚卸货就去了旅店。早上与老理查德争执后, 兄弟两人决定中午再找理查德谈一谈, 当时约好十一点去旅店。” 这样一来已证明狄克没有犯罪时间。 狄克正臭着一张脸在整理成衣店的货物,对来查案的人爱答不理。“你们弄明白海勒只是去找寡妇了, 又计划我这里挖出什么新闻?” “狄克,注意你的态度!” 埃加斯皱眉,狄克的不配合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老理查德是你的父亲,难道你不在意他的真实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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