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雷斯垂德刚一进门,正对上凯尔西凝视着手中的玻璃罐。 他微微侧头,不太适应如遇科学怪人的画面。“你别告诉我,这里还有卡米斯基老夫妻的内脏。” “恐怕老卡米斯基太太无法幸免。其他人都是标注姓名,唯独这两只玻璃罐,分别装着zi宫与肾,贴着「罪恶源头」。” 凯尔西递出玻璃罐,指了指标签。“不过,没有老卡米斯基的标签。和「罪恶源头」同期的玻璃罐属于「亨利·吉姆」。具体情况还需要审问亚斯·卡米斯基。已经到最后环节,想来探长不会有问题。” 如果还能出岔子,苏格兰场一众就真该革职查办。 * 特别刑事部通宵达旦地忙了五天。 将亚斯审得清清楚楚,将被害人的背景调查得明明白白。又与犯罪现场物证对照吻合后,凶残的开膛手杰森案正式告破。 周二,中午。 雷斯垂德终于离开苏格兰场办公室,得以回家好好休息,略显兴奋地说起案件后续。 “案情并不复杂。两兄弟的母亲从事过性工作。恶心的亚斯说,老卡米斯基夫人婚后还在继续那种工作,为此他恨透了母亲的放荡。 但查证卡米斯基一家的经济情况后,局里都认为老卡米斯基夫人是为支撑家用。” 老卡米斯基身体不太好,随着两个孩子长大,理发店的盈利渐渐无法满足一家四口。 兄弟俩迈入青春期所需的食物更多,当时他们还被送去镇上读书。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还是少不了一笔学费。 “老卡米斯基运气不好,那时他的身体越发虚弱,买药需要一笔数目不少的钱。兄弟俩的学费,还有家里的日常开销,这都迫使老卡米斯基夫人重操旧业。 这种情况断断续续维持了五年。一年前,名叫亨利·吉姆的嫖/客醉酒找上他家闹事,老卡米斯基在推让中被撞死。父亲的死引爆了第一次谋杀,波顿杀了亨利·吉姆,也杀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他认为这都是母亲的罪。” “他X的,两只畜生早忘了是谁挣钱养活他们。” 雷斯垂德尽量压制愤懑,“亚斯交代,波顿一直认为母亲是罪恶之源,让他们家变得不干净。 亚斯无比赞同哥哥,是母亲在他们身上打上烙印——永远的ji女之子,他们只能一直是下层人。杀人后,两人逃到伦敦。” 后来的事,是偶然里的必然。 偶然的是波顿被撞断腿,让他彻底地陷入残暴阴沉中。 必然的是亚斯在波顿日复一日的狂暴里,彻底点燃心底的杀欲。 每杀一个人,亚斯就觉得他杀死了一份原罪。 前三次作案,他一直随身带着母亲的羊毛围巾。 当杀了与母亲眸色相同的碧丝卡,便也扔了那条围巾,像是扔掉了母亲留在他身上的最后羁绊。 “过程很艰难,但我终于查清楚了五位被害者的过去。和你的推测一模一样,她们都结过婚,也都有过孩子。而无一例外,都被丈夫与孩子抛弃了。 亚斯杀她们,说是为了她们的孩子好,就像是彻底消除了母亲烙印在他身上的污秽。” 雷斯垂德说着,也没了最初大案告破的兴奋。这个杀人理由太过可笑,但太多人只把女人作为附庸。 “女人婚后无财产权。三十多岁,被害人们身无分文来伦敦讨生活,没有依靠没有本事,后来只能做了那一行。探员联系了她们的亲属,没有一个人愿来处理后事。” 对此,苏格兰场无法进行强制措施。 等到所有手续批复后,除了凯尔西会安葬玛丽,其他被害人只能由慈善公墓统一处理。 客厅陷入短暂沉默。 凯尔西站在窗边,凝望路上车水马龙。“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①” 不等雷斯垂德感叹,凯尔西转身已神色如常。 “这次的办案费就免了。特大连环凶杀案,你付不起这种层级的酬劳。而聊胜于无,探长总该表示诚意。” “你!”雷斯垂德又看到了最初的凯尔西,难道还要谢谢这熟悉的傲慢。如果没记错,他从来没答应会付费咨询。 凯尔西漫不经心地说 ,“随肾一起寄来的威胁信,已被证明是伪造。你们会做无用物处理,把它留给我。还有,给我负责交接威胁信件的新闻社编辑信息。” 这是很容易,但雷斯垂德疑惑。 “还要它做什么?报纸上不是刊登了信件照片。那也不是人的肾,只是与之相似的猪肾。” 凯尔西只回以微笑,“既然开膛手伏法,我也该离开了,就等探长的诚意。别期待,别想念,总会再遇。” “不,不会有想念。”雷斯垂德终于能说出口,“我向魔鬼发誓,期待是绝不会期待的。” 凯尔西拎起行李箱,飒然而去,在风中留下一问,“居然敢向魔鬼发誓。你知道魔鬼以何为乐?” 作者有话要说: ①狄更斯: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
第9章 凯尔西搬出了暂时落脚点,以六十英镑半年的价格,租下大英博物馆附近,蒙塔古街二楼的独居室。 比起雷斯垂德五英镑每月的两室一厅,这套一室一厅面积少了不只一半,房租却贵了一倍,花了她大半的奖金。 贵也值了! 房内配有独立卫浴,特指抽水马桶与浴缸,它们尚未在伦敦普及。 这样一来,扣除了必要的生活物品添置,口袋里又只剩十英镑。 凯尔西体会了一把钱总是不够用。原估算能用半年,但为了舒适的房屋,计划就赶不上变化。 她没有闲着,通过报纸招聘广告,又实地观察伦敦各行业,想要开拓稳定的赚钱之道。 先排除普通文员,虽不看重学历证明,通过公司面试就能上岗,但缺点明显。工资低,负担不起好房子高房租。工时又长,没有自由时间。 想赚得多些,技术岗或公务岗都需要职业证书。 能是大学毕业证,也能是职业资格证。不论哪一种,短期内都办不到。 如要少些束缚,就要多些赌性。 凯尔西也想过玩几把金融杠杆,可惜空有本领,手里的本金连开户资格的零头都不够。 难道再演一回神秘金融经纪人,空手套白狼赚取抽成?而在伦敦证交所众人间周旋,轻松是不可能轻松的。 没选择太久,很快发现了一种钱多、活少、离家近的工作。 走过伦敦大街小巷,会发现有很多书亭报摊。 每一家的角落里都放着几本刊印劣质的薄册子。粗略扫过封皮标题,有的平平无奇,有的云里雾里。 劣质薄册胡乱摊做一堆,每本封皮都不一样。完全不似其他报纸书籍,整整齐齐摞成一叠,让人一目了然。 这天,凯尔西取回侦破开膛手案的‘报酬诚意’,路过报摊再次看到相似摆放方式,没忍住好奇问:“那些薄册是旧书吗?” 摊主摇摇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别声张,自己看。统一价,一便士一本。你要,我包里取货。” 什么那么神秘? 凯尔西拿起薄册子,劣质纸张的手感不能更糙。 翻开扉页,入目就是刺激。 一幅扭曲的干尸图,尸体边吸血鬼正在舔着滴血獠牙。 五分钟,她极快地将摊上十二本薄册扫读一遍。 每册十页左右,除去封皮,有三四幅插画,又连载着三四章文字故事。大致能分成犯罪惊悚、怪兽奇幻、哥特恐怖、鬼怪复仇等类型。 “还有吗?”凯尔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同的分册,都给我一本。” “有。现货一共六十本,其中五套完本,其他都是连载。” 摊主摊主见凯尔西爽地付了五先令,乐得多介绍一番。“这些行内统称廉价恐怖小说。” 四十年前,19世纪30年代,欧洲逐渐兴起廉价恐怖小说。 如今迎来了这个流派的黄金时代,仅在英国就有上百家廉价恐怖小说的出版社。不只伦敦,整个英国,远到欧洲大陆,都随处可见此类薄册。 薄册连载故事,一周一印,一本仅需一便士。
每册大概三到四章节,四到五册为整个完本。一个多月,人们以四五便士,就能将一个廉价恐怖小说从头到尾读完。 摊主笑到,“这些非常好卖,劳工们也轻轻松松一买十几本。一便士太便宜了,全英国找不到比它更便宜的东西。说的难听些,厕纸都比这书贵得多。人们大都不专门买厕纸,买这书,既能读又能用。” 话是粗俗,却符合当下现状。 与后来的软纸不同,现在市面上卖的厕纸还都偏硬,它的使用感受与报纸、广告纸差不多。厕纸价高,中上人家才能买得起,而很多人没钱去顾忌纸张卫生,用得都是生活废纸。 一番简短谈话,凯尔西已窥见廉价恐怖小说的暴利。 薄薄一册极为便宜,但占满了各国各地的报摊。 以伦敦为例,四百万的人口里,中下层占了大比例,极度保守假设有三十万人买此类薄册子。 即便每本一便士也能聚沙成塔,每周既得一千二百五十英镑。 扣除粗制滥造的印刷与销售渠道费用,再度保守估计,总能净赚七八百英镑。 凯尔西暗暗咋舌,以上还都是保守估值。想到薄册卖得并不够光明正大,她又问摊主。“会买不到吗?我是说警察来突查什么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摊主耸耸肩,“谁让这些故事与绅士与淑女的品格毫不相关。” 虽然廉价恐怖小说风靡于世,下至苦工上至贵族,谁都能读得起,但人们鲜少当众阅读或探讨。 这一流派与维多利亚时期的主流价值背道而驰,书写的是血腥暴力、残酷离奇、反复无常。 中上层人士批评此类故事荒诞到足以腐蚀人心,不愿坦诚面对城市光鲜表面下存在的残忍现实。 摊主说了些知道的,“遇到举报,警察会以别的名目突击检察出版社,对报摊书亭倒没怎么管。 出版商交一些罚款,谁让他们赚的多。不过,完全不用担心,商人聪明得很,几十年来打通层层关节,让薄册传遍欧陆。业内戏称,这是「二分之一禁/书」。” 凯尔西提着一大摞薄册回家认真研读,又查实了廉价恐怖小说的有关法律问题。 最后可概括为,法律没有命令禁止,主流文学却将其拒之门外。数十年来,廉价恐怖小说处在可写、可读又不可说的灰色地带。 然而,越禁越火。 也能确定写廉价恐怖小说,是目前最适合她的赚钱方法。 伦敦出版社与报社众多,不少人从事文字或媒体相关职业。 凯尔西没第一时间想到写文的原因简单,她很少阅读虚构小说。 侦破案件的过程足够曲折,面对的人性足够复杂,难得空闲时何必再看虚构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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