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追上了离开大门不远的上杉乐。
水汽湿润了空气，今夜的确会有一场雨。
上杉乐没有拒绝，加州清光给他的伞是一把细长的黑色长柄伞，看起来十分正式，是前任房主一起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之一。
握着雨伞，上杉乐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加州清光欲言又止，数秒后，他说：“……祝您取材顺利。”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也许是去了不远的地方，又也许是去了其他城市。他们的住宅位于森林深处，只有一条精心修建的石板路延伸到山下。加州清光看着那条延伸到远处的，尽头隐藏在一片黑暗的道路，恍惚间想起了他到刚到本丸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的本丸还没有发展起来，审神者还是新上任的，对他这个初始刀也很客气。
那个时候，每次他出阵，审神者都会特地在门口送行。但后来，他却越来越害怕看到审神者站在本丸门口的样子。
【为什么没有捞到我想要的刀？】
加州清光不想看到审神者失望的样子，于是更加努力地出阵，慢慢地，他却连出阵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其实刚才他是想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但是没能说出口。
上杉乐之前说过，他们的时间从那以后都可以自由安排，加州清光不再像以前那样禁锢于本丸哪里也去不了。
但他就连“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这样简单的话语都感到害怕，不敢说出口。
——过去的加州清光，有多少次请求出阵，就有多少次直面审神者的恶语。
有脚步声在身后由远及近地响起，加州清光回头看去，是烛台切光忠。
“有人醒了。”
……
阴暗的巷口没有灯光，自然也不会有摄像头。
所以，这里成为了不良少年们发泄情绪的最佳场所。
“唔……呜呜……”
瘦弱的男生手肘护着头部，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呜咽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最后完全消失。
棒球棒击打在肉-体上，某些硬物被击碎的声音在人体上响着，遍布淤青的皮肤上绽开血花，有凹陷处在后脑勺的头骨上被击出，隐藏在被鲜血粘腻湿润了的发丝内，无人察觉。
“我要是死了，想要让那些人和我一起下地狱。”
有谁站在了巷口。
血液顺着地面蔓延，血泊中只剩下最后一个站立者。
滴滴答答的，细细的雨丝滴落，很快化为狂暴的雨水砸在地面上，将黑暗中血红的液体也洗刷得颜色渐淡。
“好大的雨啊……”
上杉乐撑起了长柄伞。伞尖竖起的尖锐部分还沾着几缕血色，瞬间也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里是距离八原十分遥远的横滨，比起乡下的八原，这里是夜晚也有着霓虹灯光的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城市。
……嗯，顺便一提，这还是个阴暗面稍微有些浓重的城市。
翻打着波浪的海面被大雨击打出一个又一个狂躁的涟漪，在这场雨中，有哒哒哒哒的子弹声藏身在雨声中央，让人听不明确。
港口是海上交通运输的重要一环，面积颇大的港口有序安置着不少装载了货物的集装箱，上杉乐走出巷子，巷口连接的是港口边的公路。
深夜的枪声代表着麻烦，上杉乐今晚还有直播完成后的写作工作，没有参与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激烈的追逐战就发生在集装箱之间的道路上，枪械的射程能抵达的距离挺远，夜色中，那些打偏的子弹会往哪里去击中些什么似乎并没有人在意。
上杉乐撑着伞，在雨滴顺着伞沿滑落的小雨帘中，看到有个男人的身影从港口下单手扣着公路边缘翻身跃了上来。
男人手中持着双枪，抬眸与站在巷口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
他瞳孔一缩，反手对着斜上方的空中射出一枪。
子弹撞击了顺着轨道直线前进的另一颗子弹，将它击飞到了另外的角度。
男人把其中一把枪塞回肩带上的枪套，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伸手就拉起了上杉乐的手腕，趁着后方的追踪者还没有赶来，男人就近顺着巷口拉着少年往前跑着。
“听好了，这里很危险。就算你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还是什么叛逆期的少年，现在也该马上离开——这是？！”
男人还没说完的话语被眼前的景象吞咽在了喉咙里。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倒在巷子中央，在那个人的不远处，是四处分散的人体的肉块。
巷子里太黑了，但月光皎洁，即使没有灯光也还是能够隐约看到一些东西的。内脏和血液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它们安静地躺在肉块附近，圆滚滚的眼球落在了头颅下方。横滨的雨夜，在这里显得格外冰冷可怕。
男人猛地回头去看身后他正紧紧握着手腕的少年，蓝发的少年伞把垂在一边，发丝和他一样都被雨水打湿了。
雨水顺着少年苍白的皮肤滑落，少年茫然地望着他，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起来也只是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的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怎么看都和眼前发生的一幕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种程度的尸体损坏，要么是超能力者干的，要么就是体格较大力量较强的成年男性干的。
“……你刚才是从这里出来的？”
“是的。”上杉乐说。
“你刚才就是看到了这些吗……算了。”
男人听到了有脚步声在靠近，他深呼吸冷静了下来。他触摸了一下地上的男生，那个男生已经死亡了。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少年要往港口的方向走，而不是转身顺着巷子的另一端去到相对繁华的地段了。
他担心少年不敢迈步，依旧握着那只细得纤弱的手腕，带着他大步跨过地上的内脏和尸块。
“你应该有遇到了什么的自觉吧，听好了，我带你出去以后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靠近这一块地方。”
上杉乐望着被男人握着的地方。
人类的体温顺着接触的皮肤传达到他的感知里，有些温暖。男人拉着他，越过了一地惨烈的死亡景象，快速地往更前方奔跑。
狂风令伞面遭遇了阻力。
撑开的长柄伞从手心脱落落在地上，上杉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但没等他想好什么，雨水拍打在脸上，上杉乐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眼睫毛阻隔了部分水滴，他的视野中，男人在雨中的背影才没那么模糊。
啊……看来不能马上回八原了。
加州清光给的伞，还是要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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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能掉san的玩意儿，为了省事儿开起大招来，会有些不和谐需要拉灯的画面呢w
乐乐：每次遇到这种要和谐的画面就给直播间拉灯，我是个好人（点头）
第7章 阴暗和光明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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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总是能在身后的人追上来之前，选择更好的逃跑方向。
他们顺着蜿蜒的小巷曲折前进，不远处就是被雨帘模糊了的灯光。深夜的街道上人很少，零星的长柄伞遮挡了人与人之间的视线，雨滴连成厚厚的水面，镜面般倒映着地面上的一切。
被倒映出来的画面不断被雨点打碎，鞋子毫不留情地踩在碎成扭曲线条的画面上，水花随之飞溅。
织田作之助是一个底层黑-手-党，今晚本来也是一次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任务，也毫不例外地因为他的某些坚持，而让情况变得糟糕——当然，说的仅仅是他本人身处的情况。
想来其他人那边已经很顺利地收割成果，完成任务了。
织田作之助带着少年找到一处掩体，那是墙边的一个高大的杂物箱，杂物箱中间的缝隙足够藏下一个人。
追踪者还没有抵达。
“少年，”织田作之助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跑吗？”
少年果然问他：“为什么？”
是的，看起来只是织田作之助和那些追踪者的事情而已，本应该和路过的少年毫无关系——除非，追踪者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家伙。
黑-手-党有黑-手-党的规矩，这一伙人打算在他们的地盘上走私军火，恶犬被发现恶行了想要反咬一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那些人来说，只要是见过他们的人，都是要被处理的。
或许少年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们在做些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其中人的身份，更加不知道这些人的长相，但出现在交易地盘上的，不论是地头蛇的港口黑手党还是路过的普通少年，都是他们的敌人。
“听明白了吗？他们不是你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招惹的。”
叮嘱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织田作之助望向即将来人的方向，他的眼瞳中飞快闪过无数画面。
这里是一个分叉口，一边通往有着璀璨灯光、夜晚仍旧营业的商店，另一边通往另一个幽暗的小巷。
“你走吧。”织田作之助说，等了数秒，却没有看到少年有任何举动。
他皱了皱眉，但这时候也没有时间再说些什么，他拉开了双枪保险栓，在掩体后探出枪口。
一、二、三、四。
第一轮，一共四发子弹射出枪口。
有人的闷哼声响起，打在手腕上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将来者的战斗力削减。追踪者的枪械落在地面，织田作之助二话不说再次射出子弹。
子弹击中的大多都是腿和手，但这样一来，追踪者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只有四个人，果然是底层的待遇吗。”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
工作不宜拖延，织田作之助打了电话报告了地点，等待同事抵达此处处理这几个追踪者。
他的视线落在身边，蓝发的少年正在安静地看着他。
挂了电话，织田作之助冷起了表情，用相当严厉的语气问他：“刚才让你走怎么不走？”
男人深酒红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站在脸颊上，这一刻收敛了温和气质的他看起来十分冰冷。
上杉乐还蹲在箱子和箱子缝隙的黑暗里，他抬头看着男人，男人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向他伸出手，拉着他离开。
“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上杉乐说着，绯红的眼瞳倒映着男人的模样。
男人还持着枪，他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装，有型的肩膀看起来十分可靠。就是这么一个此刻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男人，在刚才，在他作为一个误入危险场地的普通人出现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助他。
“你帮助了我，就这样独自离开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上杉乐站了起来，他走出黑暗的缝隙，站在了男人面前。
“……就算你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吧……”织田作之助意识到，自己变得冷淡反而更加没办法应对这个少年。同事快要来了，他无意让少年过多牵扯这边的世界，便干脆地揭过这个话题，“现在事件结束了，你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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