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少语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在嬴政的注视之下行了个大礼,“王......王上......” 神色不变让人起来,嬴政又看了一眼李斯,终于直面了解了当初这人说以貌取人是什么意思了。 这师兄弟二人年龄相仿,如今皆已过而立之年,李斯这些年仕途顺利,在秦国和人打机锋能耐非凡,宽袖飘飘站在那儿,的确自带一身气度。 但是韩非就不一样了,这人天生有口疾,说话说不利索,空有一身大才,学成之后回到韩国也不被韩王重用只能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因此,身上阴郁的感觉挡也挡不住。 只这些不说,单论容貌,李斯的确比韩非要出众不少,韩王一直不用韩非,莫不是因为看他长的不好看,所以才将人扔的远远的吧? 一手撑着下巴看向韩非,嬴政单手敲了敲桌面,“韩王派先生入秦,先生可知具体是何用意?” 眼中闪过一抹晦涩,韩非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他如此反应,嬴政的唇角勾了勾,然后接着问道,“韩王私底下在咸阳散布的消息,先生可知晓?” 听到这里,韩非的脸色更不好了,生怕这脾气耿直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话能噎死个人的师兄在这儿犯轴,李斯赶紧替他回答,“回王上,谣言止于智者,李斯与师兄感情甚好,些许留言,岂能让我二人心生嫌隙?” 待李斯说完,韩非才慢吞吞接了一句,“正是......正是如此......” 言罢,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竹简,“外臣非......非......有言呈上......” 臣非非? 刚换了衣服收拾爽利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燕执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只是轻咳一声提醒里面几人一下。 “燕统领。” 拱手打了声招呼,李斯轻笑一声将旁边的位子让开,这人和他们王上亲如兄弟,就算现在官职只堪堪到了左庶长,到底也是统领一军的人物。 等以后资历上来了,只要不和王上离心,一步步升为良造大良造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人以燕执之名留在秦国,估计也是将后路断了个彻底,公子执什么都是过去了。 和李斯打了招呼,燕执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韩非,眉眼弯弯身上气势尽数收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说完,燕执朝着上座的嬴政点点头,然后悠然到窗边坐下,一副不欲打扰他们的模样。 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秦王为人的韩非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怔怔的任由手中竹简被内侍取走。 都说秦王喜怒不定行事狠辣,怎么会容许有人在王宫之中如此放肆? 悄悄看向貌似已经习惯了这般的李斯,韩非捏了捏拳头,忽然觉得自己接下来完好无损回去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竹简上写的东西,可不一定符合秦王心意。 虽然李斯已经和他强调了许多遍,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身为韩国人,却不为韩王所用,这是他的悲哀。 而这世上还有另一人赞同他的看法,甚至能以此来治国,这也是他的荣幸。 只可惜,这不是韩国。 能让韩国再多存在几年,是他能为那个腐朽的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成或不成,他都回不去了。 要么死在秦国,要么回去死在韩国。 眼中布满阴霾,韩非一言不发站在下方,只等上座的秦王将竹简中的东西看完。 殿中一时无人说话,李斯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师兄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性子死倔,一旦想到什么,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该说的他都说了,这人非坚持着想再让韩国多留几年,惹恼了王上,谁也救不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深的执念。 不动声色将竹简上的东西看完,嬴政勾了勾唇角看着下方神色不明的两人,“先生建议寡人率先攻赵?” 听到嬴政问话,韩非张了张嘴就想说什么,但是还不等他开口,旁边的李斯便先替他解释了。 这人说话说不利索,等他说完,怕是天都要黑了。 在这上面从来不屑于掩饰,李斯轻飘飘看了韩非一眼,然后躬身道,“回王上,韩国如今已经唯我秦国是尊,攻打与否已经无甚区别,而赵国一直为我强敌,一旦王上发兵攻韩,赵国便有机会出兵攻打我后方,如此一来,不如先取赵,再取韩。” 韩非捏了捏拳头,想反驳两句,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反驳。 李斯说的不错,现在的韩王懦弱无能,朝中大臣也都醉生梦死沉迷声色,别说反抗秦国了,在秦国出兵之前就在商量要不要再割一块土地来让秦王息怒,这样的韩国,和秦国的附庸的确没什么区别。 见李斯抢在前面回答,嬴政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挥手示意韩非可以先离开了。 “寡人与廷尉还是事情商议,劳烦先生先走一步。” 嬴政一开口,旁边便有内侍来请人出去,提心吊胆却没听到秦王的具体答复,韩非抿了抿唇,还是跟着内侍转身离开。 饶有兴趣看着这三人互动,燕执落实了他最开始的态度,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插嘴半句。 待在偏殿的韩非开始还时不时往这边看上一眼,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也就静下了心。 不管结果如何,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听天由命吧。 许久,等李斯终于从殿中出来,韩非将身上的褶皱抚平,迎上去之后颇有些欲言又止。 “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师兄以为,李斯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和你争这秦国的权势?”负手走在前面,在韩非略带忧心的眼神之下,李斯抬眼反问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让这人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如果秦王大怒,李斯不会有心思和他说这些,他们师兄弟俩相争,那也要有机会去争,死人是没有办法去争的。 哼了一声看着跟在后面的韩非,李斯看这人又有些不顺眼了,和当年在稷下学宫时夫子跟前一样,下意识的就想沉着脸。 自始至终,他李斯要的东西都非常清楚,生前要随君王开创万古基业,死后随君王一起万古流芳。 他的确忌惮这人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是用阴损手段是小人所为,只有确定自己争不过的人才会想些旁门左道,他要争,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去争。 王上就算用人,总得找个顺眼的来用吧,他的优势那么多,还用得着再挖坑吗? 留下来就留下来,谁怕谁?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替换的晚了,因为出了点事情,所以今天的更新可能写不完,晚上的一章先别买,不是正文,如果手快买了也没事,明天下午肯定会替换,不会耽误明天的更新。 替换过的肯定比之前的字数多,自动续订的小可爱也不用担心,不用再多付点数,等这两天忙完再粗长哈~
第69章 李斯一离开, 殿中的氛围马上就变了一个样, 唇角忍不住上扬的燕执待人消失在视线中后终于笑了出声, “他们二人,果真有趣。” 看上去针锋相对, 在不起眼的地方又会相互维护,真是有意思。 无奈看着燕执,嬴政什么也没说, 任由这人在自己身边笑的肆意。 许久,终于将笑意收敛了起来, 燕执揉了揉脸抬眼问道,“不过, 就这么将韩非留在秦国,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怎么记着,韩非最后被下了大牢,好像还和李斯有关系。 难不成史官记载的下来的也是坊间传闻? “寡人不想要韩非的命,李斯出手也自有分寸。”将方才韩非呈上来的竹简扔了过去,嬴政揉了揉手腕,“韩非虽然有才,但是他的口吃之疾已经决定了,在朝堂之上, 他不是李斯的对手。” 接过竹简将上面的东西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燕执挑了挑眉, “果然和之前猜的一样, 韩非虽然到了秦国, 心却一直留在韩国,他这次过来,估计也是抱着必死之心。” 明目张胆的给秦王上书,在秦王态度不明大军停在边境时要保住韩国,果然胆子够大。 “死有什么难的,在这世上,难的从来只有活着。”起身走到燕执身边,嬴政唇角带了一抹冷笑,“身为一个王者,学会用人是最重要的,阿执,如何用人,如何让人死心塌地,这才是王者需要做的。” “行吧,你说的对。”耸了耸肩膀将竹简放在了旁边,燕执抬眼看了嬴政一眼,“你和我说这些也没有用,这用人的本事我可没有。” “你每次都这样。”无奈的拍了拍燕执的肩膀,嬴政将人从席位上拉起来,然后负手看着窗外,“阿执,有些东西,就算可能用不上,就算你不想接触,也总归是避不开的,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怀疑,你知道的的。” “所以说,你们这些为王的想的就是多。”将手搭在嬴政肩上,燕执微微歪头,眼中带了些许嫌弃,“我要是有这本事,还有你什么事儿?” 被燕执这反应弄的一愣,嬴政看着那双含着笑意莫名让他安心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个地方裂了一道缝。 没有注意到嬴政的异样,燕执反手又重重拍了两下,然后撇了撇嘴不怎么开心的说道,“以前我们军师就说过我傻,带兵打仗还行,想跟人玩权谋,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玩。” 虽然军师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这么直白的被说傻,燕执还是不怎么开心,好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大唐的朝堂尚且白骨累累,现在这局势,比之大唐时不只复杂了多少倍,哪儿是他能看的明白的。 书本上记载的,故事里听到的,绝大部分都是假的,只凭着自己记忆里那点儿不只真假的东西,想要在这个时代为王,他还不如洗洗睡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这人一样,是天生的帝王。 “你呀......” 无可奈何看着身边这人,嬴政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了回去,这人似乎永远不知道,他这赤城之心有多难得。 “我说了你又这般反应,不说你又心里不舒服,我能怎么办?”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燕执摇头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在这儿待下去了,“什么时候出兵?” “三日后。”开口定下一个时间,嬴政把玩着手中的毛笔,然后在书案干净的竹简上落墨写下几笔。 “既然如此,等军令下来我再过来。”抬手示意了一下,燕执不紧不慢转身,然后朝着外面而去。 摆摆手任人离开,嬴政揉了揉眉心,抬手让赵高进来然后接着处理送过来的竹简。 他亲自随军去赵国,并不只是因为赵嘉李牧,更多的还是为了赵国百姓。 赵国和秦国这些年几乎时时都在打仗,和韩国那等打一下就缩回去的不一样,两国的仇怨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造成反扑。 赵嘉在信上说的那些,除了和李牧一起去了北地雁门关,其他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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