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泯其实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在家里那张熟悉的床入眠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了,所以每次出差,他几乎睁眼到天凉,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小心的叠好了今天的衬衫,露出自己的后背,那里长久的留着好几道伤疤,赵泛舟都没见过,在最亲密的那几年每回上床张泯都会让他关掉电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丑陋。 只有在漆黑一片的房间碰到赵泛舟滚烫的指尖闻到对方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张泯才能勉强睡上好觉。 今天晚上撞上赵泛舟的那一片衣料似乎也沾上了对方浅淡的味道,张泯紧紧攥着那件衣服,躺在床上弓着背,死死的攥着。 这是张泯在分手后第一次睡上一个好觉。 第二天B市下了秋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张泯看了助理发来的行程,今天只有考察项目地这一项,他索性套了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再搭了一件深色的风衣。 “小张总,你这样穿显得更年轻了。”助理还保留着年轻人的活力,所以看到张泯今天的打扮就开口赞扬了,张泯点了点头,“谢谢,去项目地的司机和车辆联系好了吗——稍等,接个电话。” 助理乖乖的站在一边,只是发觉张泯接了电话的神色算不上好,但是眼里却似乎闪烁着一点期待和雀跃。张泯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叫来助理,“项目地的计划取消,我需要...去一趟B市市局。” “你好,是张泯张先生吗。好的,这边需要你来警局协助一下调查,不是经济案。我们知悉A市的王大贵先生近期想和你开展合作,而王大贵昨天...被发现在B市市区的中心公园死亡。” 张泯站在市局的门口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王大贵就是在A市机场拦住他的那位王叔,是A市有名的暴发户,本来是倒腾几块地皮的,有一天不知道搭上什么东风,公司市值一夜暴涨,传说和B市那几位分不开关系。 现在也不分不开了,因为B市那几位就是碎尸案的死者。 “是张泯吧。” “嗯。” 张泯婉拒了警员递过来的水,他小幅度的舔了一下唇瓣,这是他紧张时的惯有动作。 “不用太紧张,就是问几个问题。” “我清楚,你们问吧。” “王大贵你认识吧?” “认识。” “他最近向你们四海集团递交了多次合作意向,你知道是什么项目吗?” “是A市和B市相邻的一块地皮,他门公司想在那里开设什么文化街——”张泯突然笑了一下,“说直白点吧,他们想找点理由在那里开一些店,至于卖什么有什么勾当,我想你们应该查的比我清楚。”
“听说你拒绝了很多次。” “是的,我没必要去这种浑水里面投资。”警局的办公室是透明的,张泯原本有些空的眼神慢慢有了聚焦,半靠在椅背上的脊背挺了一些,他更大幅度的咬了一下下嘴唇,“我是干净的,警官先生。” 赵泛舟穿着法医的白衣服,明显没休息好的人带着浓厚的倦意,正在按门口的咖啡机,玻璃应该是单向的,张泯越过正在询问的警察直直的望向赵泛舟,突然,赵泛舟转过身,眼睛对上了玻璃,张泯一瞬间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嗯,我们叫你来只是询问一下,不过你最近出行一定要小心,如果可以,我们不希望你近期离开B市。” “我的工作行程最近都是在B市。” “那就好,近期保持通讯方式畅通,出行最好有个人跟着。” ”我能问问王大贵是怎么死的吗。“ 赵泛舟站在张泯的对面,手里拿着的是刚出来的法医报告,他没有先看张泯,而是问了警员,“他在这里听没事吗?” “没事,我们最近的重点保护对象就是他,让当事人知道一点提高警惕性也没错。” 赵泛舟没再问,只是拉开椅子坐下了,“根据收集到的人体组织和基因对比,我们可以确认受害者就是王大贵,根据尸僵反应,推测遇害时间是昨天凌晨三点到五点,凶手依旧是采取了碎尸手段,根据伤口形状,用的是和前几起一样的锯子。致命伤是后脑的撞击,凶手应该是利用重物将王大贵击倒,然后用锯子进行分尸,公园不是第一案发地点,只是抛尸地点。” “不过我们在尸块里发现了一节不属于王大贵的指骨,基因库对比却对比不上凶手在第一起不成熟作案里留下的皮屑组织——” “那是一节女性的指骨。” 警官们根据新线索都去行动了,张泯和赵泛舟并排走在走廊上,和四周匆忙的人截然不同。赵泛舟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大门,张泯贪心的希望这段路更长一点,可是还是走到了尽头。 “工作辛苦了。” 张泯试图从他的脑子里抓出几句合适的话题,赵泛舟今天摘了眼镜,露出那双眼睛,光站在那里就带着攻击性,也许是因为熬夜不适应强光,他眯着眼看着张泯,“不辛苦,学长日理万机辛苦。” “你想吃东西吗?” “张泯。”赵泛舟收掉了骨子里的懒散,他盯着因为穿着毛衣显得柔软了一点的人,“你除了问我吃不吃饭还能说什么呢。” 是啊,还能说什么呢。 张泯没学过分手后的恋人该怎么做,哪怕是在热恋的时候他学的也不好,所以最后才变成分崩离析的场面。 “对...” “不需要对不起。联系人送你回酒店,警队说你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赵泛舟,为什么不能是你送我,” 正在拿手机的法医先生手一顿,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来,“抱歉,张总,我不会送把我甩了的前男友。我很有道德,从不藕断丝连。” “一如你所想,张总,我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3章 赵泛舟很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刻。 法医先生几乎不怎么发火,为数不多的几次恰好都是张泯惹出来的,一次是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张泯背着他买了很多很贵又不实用的东西。那时候是他们谈恋爱一个月纪念日,张泯不知道从哪里学了那些所谓的恋爱小技巧,赵泛舟在家里煮好了张泯爱吃的菜,结果张泯很晚才回来。 赵泛舟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穷学生哪有什么心思,张泯在看到满桌的菜后似乎在反应过来什么,赵泛舟没有什么小女生的别扭心思,但是张泯第二天捧回了一堆奢侈品。 赵泛舟第一次对他黑了脸,他说,张泯,我是跟你谈恋爱不是跟你的钱,我也不图你什么。 张泯不会爱人,他是在笨拙的模仿那些所谓的模范情侣,赵泛舟想,总有一天能捂热的,哪怕是块石头呢。 其实分手那天反而没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了,他那时候忙着写研究生的论文,张泯手上有个并购案,他们其实已经一周没见过面了,赵泛舟抽空给张泯发消息的时候,只会在几个小时后得到一些简短的回复。 没事的,赵泛舟,张泯很忙。 赵泛舟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其实他也明白当一段感情之间需要你的自我安慰的时候,就有什么出了差错。 那是一个雨天,赵泛舟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接到了张泯的电话,天雾蒙蒙的,赵泛舟等不及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撑着伞就跑出去了,牛仔裤的裤腿都溅湿了大半,张泯在校外的便利店等他。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赵泛舟买了一瓶可乐,拉开拉环,气泡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坐在张泯身边,伸手去抓张泯的手腕,半开玩笑的拖了起来,将拉环套在张泯的指尖,“我快要毕业了,毕业了就结婚好吧,黄队说我毕业直接可以进市局——” “赵泛舟,我们分手吧。” B市市局门口,这是赵泛舟第三次在张泯面前发火,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很轻易的勾起他的火气。那天分手的时候,他假装没听见,接着说着话,“结婚的话,我来往市局,下班还可以去接你...” “小舟,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赵泛舟想,一块石头都可以捂热吧,可是张泯不可以。他就像一个笨拙的人,赵泛舟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问自己,张泯到底爱不爱自己。他一直在学怎么做个男友,张泯很努力,赵泛舟看得出来,可是除了床上,赵泛舟没见过张泯的温度。 他就像在完成任务,不会因为赵泛舟晚回家或者怎么样生气,反而小心翼翼的害怕赵泛舟生气。 赵泛舟不想在B市市局门口回忆这些糟糕的记忆,他打开打车软件,“我给你打个车还是你助理跟着你?” “我让他们去看项目地了。” “张泯,你能不能明白,你现在有可能已经被一个杀人犯盯上了。” “你们还没走啊。”B市刑警队的队长顶着熬红的双眼走出来,“张先生,你要是没什么事,其实我们更希望你住在警队宿舍一段时间,你是重要证人之一。” 张泯的眼睛稍亮了一下,“我可以。” “那正好,小赵他的双人间还剩一个床位,看你们还是老朋友,小赵,你没意见吧?” 赵泛舟怎么可能有意见,哪怕是个陌生人,他也会不会把一个杀人犯的目标拒之门外,何况是张泯。他收掉了手机,“那我送你回去拿行李?” “我让助理他们送过来。” 赵泛舟没再搭话,示意张泯跟自己走,警队的宿舍楼在不远处,赵泛舟住在三楼,没有电梯,张泯爬上去的时候小小的出了汗。宿舍的布局和学校的类似,上床下桌,配有独立卫生间,张泯大学的时候也没住过宿舍,所以对于这些东西还有一点新奇。 “你助理什么时候过来。” “他说半个小时。” “我要去队里一趟,你要在这里等,还是——” “我可以跟着你吗。” 赵泛舟有些楞,张泯很少黏着他,在那段热恋时期也不会这样,他去超市张泯也不会过问的那种,只会说早去早回,最黏糊的时期其实只有他们在B市旅游的时候,张泯从山上下来发了烧,变得黏人了一些,赵泛舟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的张泯有些不同,他表露出一种想回头的意思,却保持着克制的距离,赵泛舟向来拿他没办法,心里的火气导致说了很多刺耳的话,他就是不明白张泯如果对他还有感情为什么当年要这样潦草给他们写下一个结局。 他此刻压下心里的情绪,“那你过来吧。” 法医室外,赵泛舟给张泯找了间休息室,还给他罐装咖啡,“你在这等,警局里面不至于出事。” “我可以跟你去看看吗。” “这是碎尸案,你不会习惯的。” “好吧。” 赵泛舟抿了抿唇,下意识想捏捏他的手指安抚,手刚从口袋伸出来就察觉不对,小声的咳嗽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动作,“这里你助理进不来,你到时候要去门口接一下,搬不动的话去法医室叫我。” “我的东西很少的,赵泛舟。”张泯是圆眼睛,他不带着在公司的眼神望向赵泛舟的时候,就像一只正在讨好你的猫科动物,赵泛舟一刹那觉得他在说他行李很少,随时可以打包回来一样,他没再回话,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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