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介意,是自己骗自己的。 他老公勤勤恳恳在心外科呆了二十多年,临床经验丰富,但论文发的不多,前不久,才终于升了职称。这职称一升,事儿也多起来,动不动就是学术论坛和交流会议。他的教授工作相对清闲,每次下了班,就只有独守空房的份。闲的太无聊时,他把明朝来的那位默苍离写的书都看完了。其中有些故事不知真假,简直像是在看他自己的同人小说。这人写到那位独友时总爱一笔带过,他隐隐觉得那是杏花君,大约是其中感情不足为外人道,才选择了这样的简笔方式。
大约是看了那书的缘故,梦里也恍恍惚惚地梦见了他。梦见他与那位独友一齐走到乡野的小道上,烟水朦胧。带着书生巾的杏花君走得急匆匆,不时回头呼唤他快些,再快些,自己晒的药又要被淋霉了。 “用炕火烤干便是了。”他的声音飘渺得如一缕烟,朦朦胧胧地传来,那脚步依旧是走得慢悠悠的。 “哎呀,你这人真是……”走在前头那位杏花君终于无可奈何地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往前快走。他自己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从第三人称视角换成了第一人称视角,只好被那人那么拉着往前走。过了半晌,他试着喊出杏花君的名字,“杏花。” “不许这么叫啦,我说了多少次了哦。”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呢?”他不受控制地与杏花君对话,像是念出已经被写定了的台词。“我们停留得太久了。” 杏花君转过身,怔愣了一会儿,“我知道……那我们走吧。去做你未完成的事吧。”他苦笑着,表情有些无所适从。 晨光亮得耀眼,从梦中醒来,竟恍若隔世。窗边站着的是自己的同居人,他正在准备穿衣服上班,温暖的阳光将他蓝色的碎发挑染成银白色,像是被圣光加持过的牧师。“杏花……多少点了?” “7点半,嗯?你今天不是没课吗?我看了你的课表,只是下午有三节。” 他翻了个身,招招手让他过来。杏花君扣完最后几个扣子,俯身吻他的额头。默苍离摸了摸他的脸,“早饭呢?” “都在下面啦。”他笑道。 双腿的行动便利许多后,连带着床上姿势也解锁了不少。杏花君开完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论坛,从苗疆回到家里时被他按进床上压榨得干干净净。事后,杏花君热得满身流汗,他抱住旁边那人,啄了一口他白皙又纤长的后颈,“干嘛呀?你这是要给我生个孩子?”说完,他抚上默苍离的小腹揉了揉。 已经瘫软的默苍离奋力抬起脖子咬了他一口,作为说胡话的惩罚。“孩子?你是不是对孩子太狠了?” 嗯……如果自己的老爹是默苍离的话,确实够恐怖的。杏花君忽然想起了什么,下床在行李箱里翻找出一个小盒子。他爬上床,兀自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与当年那两枚同款的两枚戒指。“我听人说,苗疆金银多,就买回来了。” 默苍离已经闭着眼睛准备睡去,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手指被套上了什么东西。他不安地翻了下身,连带着把杏花君的手一起握起来,压在腹下。“怎么?宣告主权?” “生活嘛……还是要有点仪式感不是?” 默苍离笑了笑,只不过多半是讽刺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还惦记着你那个‘白月光’。” 班里的男生听到他去了默苍离家接受“课外指导”,纷纷八卦地围着他,要求他讲述神秘教授默苍离其人的生活八卦。 “他是个gay?” “嗯……好像是的,他的丈夫,做饭很好吃。” “哇靠,谁?!是哪个天才能受得了这种人啊!” 俏如来尴尬地笑笑,“应该是很能抗压的人。” “那,那他是下面那个还是上面那个?” “呃……”这样的问题有些不太礼貌,俏如来没办法回答,只好打着哈哈调转话题,收拾收拾自己的课本,就准备到图书馆做习题去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宿舍门关上后,他听到舍友的抱怨透过铁门传过来,“啧,高材生还真是狗腿子,真装逼。” “肯定是又出去泡小学妹了,你还真以为他是出去图书馆啊?”舍友的笑钻进耳朵里,大脑都被震得发疼。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他的人缘应该很好,其实不然。他是史艳文的儿子,他是乖乖牌,他必定顾忌太多,他需要言行得体。 “端着”的后果就是——同龄人永远觉得他太“装”,久而久之,就没有敞开真心的朋友了。 默苍离让他写了一篇读书心得上交,去办公室交完,得到了默苍离的一个评价——“甲”。 “谢谢老师。”他高兴道。 “你谢什么?我是说——‘假’。”默苍离把他打印出来的5页读书笔记拍在书桌上,“其中没有一句真话,读书笔记,是写给你看的,不是写给我看的,更何况,我也不屑于看这些拙劣的观点,蠢到毒化空气。” 俏如来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收到过如此激烈的批评,沉默着没再说话。幸好门口探进来一个活泼的身影,“默苍离先生!你的外卖!”杏花君把手中的保温盒扬起来,正好打破了这一尴尬。 “今天我买了隔壁农院的酸奶。”他殷勤地打开盒子,送到默苍离面前。两碟小菜一个汤,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默苍离的表情马上柔和了下来。 正是下课的时候,俏如来闻到这味道,肚子顿时咕噜噜响得痛快。他焉焉地拿回自己的读书笔记,小声说了句“老师,我先走了。” “哎好。”默苍离没回答,杏花君就帮腔应了声。瞧着那小白馒头像缩了水似的瘪了出去,顿时就知道自己老公肯定又作孽了。“你这回又说他什么了?瞧瞧,新时代的自由青年,都被你折磨成啥样了。” “我这是磨炼他的承受能力,他这心理素质,外强中干。” “你要搁我那会儿,我上学那会儿,有个班主任,也和你这么似的。结果被同学们取了外号,私底下叫他老处男。” “这是大学,只要没挂科,我和其他学生不存在多激烈的矛盾。”默苍离说。“再说,就算我不是老处男,要是真恨我,什么样的外号取不出来?人的恶意是不可低估的。” 在校道上,杏花君几步赶上了俏如来。 很难说这是不是个唱红脸或者唱白脸的策略,俏如来看着这位“师爹”递过来一盒小巧玲珑的抹茶大福,说是替他爱人那张嘴巴赔个不是。 “其实我也没……”俏如来看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让杏花君的手继续悬在半空,推让了几句,还是将那盒收买人心的甜点收了下来。 “拿去给你们宿舍的人一起吃也好,嘿嘿,就说是默老师送的。”杏花君说。 看来这位师爹真的相当在乎默苍离在学生中的名声,力图给他打造一个亲民形象。大概是受最近的师生矛盾新闻影响,他认为这种改造工作迫在眉睫。 “默老师嘴是有点毒,不过我明白他是想要培养我,只是……我对自己不太有信心。” “是吗?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没有信心的人啊。我想苍离选你作为他要培养的学生,肯定是认可了你的资质。”杏花君笑了笑。不得不说,默教授的丈夫,和他本人相比,看起来是水火不容的性格。面前的这位医生,虽然眉毛粗粗的,总爱皱着,却不是个乖张的性格,而默苍离,虽然面相柔和,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淬毒的刀子。 “怎么说呢,我不善于交际,而且,精忠也不是那种绝顶聪明的学生。” “你不善于交际?唉?” “其实,很多年级里的同学,都觉得我假模假样,说我——‘装’。”俏如来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不‘装’,连老师也说我很假。” 啊,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也难怪。俏如来的确很像史艳文,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杏花君想了想,“嗯……你的确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所以,你要理解他们的不成熟。你爸我也曾经见过几次,我还是觉得——小孩子嘛,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你其实不必顾虑太多,跟着心走就好了。”说完,他拍拍俏如来的肩膀,“我还得回医院去,你默老师他这个人啊,更年期,你心里也别太压着,要是觉得他讨厌,骂几句也无所谓。” “嗯。”俏如来看着那盒抹茶大福点了点头,“谢谢您。” 加班晚归的杏花君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默苍离靠在床头听音乐,说明天要去把头发给剪短了。 “哎?怎么要剪?”杏花君掀起被子的手停住了,他最喜欢这头长发在背后位时晃动的样子,而主人居然擅自要把它剪了,真是千万个理由舍不得也不能说。 “你说呢?用思考代替发问。”默苍离说。 杏花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不提并不代表这一篇就能翻页,“你知道你现在就像谁么?就像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我。” “他说我很像他,后来又觉得我就是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替身,但是我爱他。我不会骗你,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你看做了他的替身,但是我爱你。” “那你呢?你说你对我死心塌地是因为受他的影响,你认为——他喜欢的是哪一个我?” 这个辩题太过无聊了。默苍离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认真想了想。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感知过什么叫做“爱”,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之爱,少年时,也缺少朋友之爱,他侥幸得到了一些爱,但是他又把它们倾倒进了虚无中。此时此刻,他心中强烈的直觉,只是告诉他要把杏花君留在身边,这个期限是永远。他不知道这种独占欲是不是那个人意识遗留的产物,也从不考虑这是不是爱。 他没有选择回答杏花君的提问。“你学会反问我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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