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继续独断专行，你将不再了解他，”加尔弗雷斯警告道。国王的顾问绝望地将手撑在桌子上，用与瑟兰迪尔此前相同的姿势与他面对面。他直直地望向他朋友的眼睛，在冰冷的目光下没有丝毫闪躲，“我想，也许你确实清楚你儿子的本质。要不然你为什么拒绝莱格拉斯的请求呢？因为你知道，哪怕他不要求，这也是他应得的权利。他是你杰出的弓箭手，我的陛下。他应该代表密林参赛。他可以与你最好的队长比肩，只要你给他一个机会，”瑟兰迪尔什么都没说，至少这代表他在考虑管家的话。
加尔弗雷斯抬起头，利用国王沉默的当口说，“你拒绝他还有其他原因，”他柔声说道，“是什么呢？也许因为你害怕他遭遇不幸？你有充分的理由担忧。我们的战士们总是命牵一线。而你失去了太多战士，我知道的。失去你最小的，也是最宝贵的孩子将会是灭顶之灾。莱格拉斯在我们心中拥有独特的地位，他就像一束光，但我害怕这束光会湮灭，我的陛下，如果你继续这样保护他的话。他是一位战士，瑟兰迪尔。他有能人之力，有能人之品相。在你眼中，他顺从而寡言，会听从你的任何命令。但我眼中的他与你的不同。在表象之下，他沮丧，他愤怒。如果你继续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他的沮丧会恶化为怨恨。他绝没有什么学者或文员的品性。”
“我不是要把他训练成文员！”瑟兰迪尔驳斥道，他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此前摆出的沉着姿态已经全然碎裂，“他将来要成为他哥哥的顾问。对天子之臣来说，我想不到有比这更重要的使命，他会成为国王的得力助手，而国王也将依赖他，仰仗他在各个方面予以的支持。你，作为我最信任的顾问，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加尔弗雷斯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危险的领域，于是他再次恭顺地低下头去。瑟兰迪尔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退让，但他的怒气只稍稍退却了一些。可是，加尔弗雷斯知道，国王现在正在聆听，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他也得继续施压，为莱格拉斯陈情，否则他几百年内都别想拥有其他机会了。
“我牢记我的职责，陛下，而我正在履行我的职责。我确实是你的顾问，顾问的天职就是给出建议。我有义务告诉陛下，我觉得他正在犯错，哪怕忠言逆耳，哪怕结局惨淡。”
“你太夸张了，加尔弗雷斯，”国王哼了一声，打算让气氛缓和一些，好方便圆滑地结束这一话题，“得了吧！惨淡？莱格拉斯可能有点急躁——这一点我是同意你的。他还年轻。他当然期盼冒险。但这种躁动会随着时间消失。也许下次我该把他带到长湖去，”他的心情突然轻快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当然不是这次，因为这次协商多温尼安的事情会花很长时间。不过下次我肯定带他去。这样他就有机会出门，来点小小的冒险……”
“他不需要‘小小的冒险’，瑟兰迪尔，”加尔弗雷斯在国王继续思考他错误的解决方案前插口道，“咱们不是在讨论精力过剩的小精灵。我说的是一位需要找寻自己道路的青年，他会致力于这条道路，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自豪。如果你这次否决了他，随时间消失的就不仅仅是他的冒险欲望了！”
“又来了，加尔弗雷斯，你那套戏剧化的东西，”瑟兰迪尔挥了挥手，“莱格拉斯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他是我的儿子，他最好履行他的职责。而他的职责是由我规定，由我指挥的。我们今天还有好多工作要做，正经的工作。我们开始吧。”
这场谈话彻底结束。但加尔弗雷斯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这只是一个开始。所有人都将历经一次幡然觉醒，他可以确定，接下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到底要花多久时间才会迎接这次觉醒的到来。
第2章 *《天赐良机》2
加尔弗雷斯：瑟兰迪尔最信任的顾问及朋友
艾弗安：莱戈拉斯的大哥，密林储君
艾莱里安：莱戈拉斯的二哥
图林：密林护卫队的队长，莱格拉斯的朋友
利西恩：密林护卫队的中尉，莱格拉斯的朋友
塔沙：密林最优秀的弓箭手，被派到伊姆拉崔去参加百年一度的箭术比赛
瑟兰迪尔前往长湖镇商谈多温尼安事宜后，日子一片祥和，大家都在专注为去伊姆拉崔的旅途做准备。虽说莱格拉斯不能跟着去，但他的兴奋之情在兄长面前溢于言表。他知道艾莱里安是愿意带着自己的。可瑟兰迪尔已经通知了他的二儿子，莱格拉斯无论如何都必须留在密林。“他说我不能再怂恿你了，”他与哥哥坐在前门附近花园享受阳光时，他哥哥如此说道，“他要我告诉你，能够接任加尔弗雷斯对你来说是多么幸运，这样的话，当Adar外出的时候，加尔弗雷斯就能跟着他一块儿了。我很抱歉，拉斯。他打定主意要把你培养成艾弗安的杰出顾问。”
“不如说是文员，”莱格拉斯哼了一声，“才不是顾问。艾弗安不会听从我给他的任何建议。光是想想都蠢极了。我是他的小弟弟，而且永远都只是他的小弟弟。”
他们的谈话只能让莱格拉斯的心情更灰暗。而且仿佛这还不够似的，艾莱里安想通过揉乱他弟弟的金发来安慰他，他把莱格拉斯等他父亲一走就立刻编起的战士发辫给弄散了。“艾莱里安！我不是小精灵了！”他大叫道，生气地闪到一边。
“对不起啦，小孩儿，”艾莱里安缩回手，“我知道你不是。”艾莱里安突然严肃起来，在长椅上转过身面对着他，一只手搭在他弟弟单薄的肩膀上，他紧紧捏着他的肩膀，将头凑近，让莱格拉斯与他四目相对。“我会一直保护你；这不是谎言。但你要知道：我也会支持你寻求在王国中应得的位置。这是你争取来的机会。”他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接着说道，“让我揉揉你的脑袋吧，这样我也能时不时记起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可爱的弟弟，好吗？”莱格拉斯没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他朝艾莱里安的方向弯下腰，露出脑袋顶。
“好吧，”他叹了口气，“你揉吧。”可艾莱里安只是顺了顺先前被他弄乱的头发，将他的弟弟拉近，在金发上落下一吻。莱格拉斯的坏心情消散了，他把脸颊贴在那宽阔的胸膛上，回忆起多年前他也曾像这样爬到兄长的腿上寻求安慰，不论他做了什么坏事，时间有多晚，或者艾莱里安有其他事要做，哥哥总是陪在他身边。在母亲死后，也是艾莱里安将他紧紧怀抱，是艾莱里安哼着歌伴他入眠，那时他生命中所有其他人都深陷在他们自己的悲痛中，若不是艾莱里安，在遭遇这场突如其来的童年变故后，他将在黑暗中独自挣扎。
最后艾莱里安放开他，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他环顾洒满阳光的花园，发出一声叹息，“多美的一天！”莱格拉斯也靠向椅背，与他肩并肩坐着，享受将他们吸引到花园来的阳光与微风。只不过，这样的时光不会太长，最近连日大雨让外面的村庄面临涝灾的威胁，艾弗安去那边视察就要回来了。一旦他到家，艾莱里安和一小队陪伴弓箭手塔沙的精灵就准备启程去伊姆拉崔，而莱格拉斯就会再次被关在图书馆和加尔弗雷斯一块学习。他感觉情绪又低落下去。他怎么都没法按捺自己与艾莱里安一起去冒险的强烈渴望——这趟旅途无疑会是一场冒险。
他很熟悉另外两个随行成员，图林和利西恩，他们是艾莱里安的朋友，但莱格拉斯从小早熟，他们允许他参加他们的活动，给予他尊重和认可。莱格拉斯失去母亲后被迫早早长大，他们是在那之后才开始更加关心他的。他在她死后变得孤僻起来，没有同龄人一起玩使得这一情况更加严重。因为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他便全身心投入在练习剑术和双刀上，当然，还有箭术。他哥哥的朋友们对他技能和天赋认可随着他们的友谊一路增长，现如今，他已经被他们当做自己人平等看待了，这能让他在为艾弗安和加尔弗雷斯成年累月当文员的过程中保持心智健全。
加尔弗雷斯。他看向花园里稍事休息的管家，他在附近一棵橡树下舒展身体。他们俩都是开小差出来的——几个礼拜以来淫雨连绵，这样的好天气让人难以抵抗。他知道父亲不在的话，管家会轻松一些，所以他为此感到很高兴。他的老师先前努力想把他塞进去伊姆拉崔的队伍里，但据加尔弗雷斯自己的话说，这一尝试悲惨地失败了。他还是费了一番力气的。莱格拉斯在心底感到一阵自豪，这说明至少有人对他的能力有信心。这也给了他一线希望，也许多年后，他的父亲也能有这种信心，这一线希望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消失，同时他也在奋力与那种绝望感作斗争。他没法成为他父亲希望的那种人，而想要他父亲看到他真正的一面的话，那得发生神迹才行。
前门外的几声高喊让他立即意识到，是艾弗安回来了。莱格拉斯和艾莱里安一听到声音，就立刻站起身。艾莱里安往大门口小步跑去，莱格拉斯则是看向加尔弗雷斯，他的老师抬头，朝他懒洋洋地一点，表示他可以跟着去。一队士兵站在大门边，艾莱里安低着头听其中一个向他报告。报告的精灵说话时很不安，一直往门口指指点点。莱格拉斯没有看到艾弗安的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一阵恐惧感涌上他心头。他到达的时候刚好听到艾莱里安正在下令集结警卫队，他转头对他的中尉说道，“派一名骑兵找到艾弗安。我不能干守在在这等他回来。在他回来前，莱格拉斯会是统帅。”
他的哥哥回头看着他，朝他挤了挤眼。他一定知道艾弗安肯定不会太远，否则他不会有心情开玩笑——要是他们的父亲知道莱格拉斯没有待在图书馆，而是在外面做统帅，他非杀了他不可。但莱格拉斯感激他的插科打诨。士兵没有看到他的鬼脸，而是朝他们深鞠一躬，在两位王子朝他回礼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发生了什么？”莱格拉斯问，他的眼神追随着在马厩前集结起的战士队伍。
“在南部村庄的边境处发现了一队兽人。那边的守卫需要援兵。我们会很快把它们解决，别担心，”艾莱里安也在看着快速行动的战士们，但他的注意力始终在他弟弟身上，“我希望我能把你也带上，小孩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有你的良弓相伴。我不能否认，假使把你带在身边，我一定会时时担心。这一点我和Ada是一样的，要把你送上战场是最难办到的事情。但他错在不给你机会。相信我，弟弟；加尔弗雷斯和我会协力改变他。你要有耐心，不要绝望。”
“我要是能相信你可以做到就……”
“相信我，”艾莱里安笑了，再次抬手想揉他弟弟的头发。这次莱格拉斯敏捷地躲到一边，“不，你是对的，”艾莱里安大笑道，“我不该这么对待密林现在的首领。”他捏了捏他的肩膀。莱格拉斯也笑起来，失望的心情被对兄长的担忧所取代。虽然他们差了几百岁，可艾莱里安却很有童心，比谁都能理解莱格拉斯的苦处，莱格拉斯禁不住想，也许在自己出生前，他作为三个儿子里最小的那个，也总被瑟兰迪尔整天念叨。他轻轻把弟弟揽入怀中，短暂地抱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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