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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长的树
时间：2023-02-18 22:03:51  状态：完结  作者：池
[胖胖球][獒团架空]倒长的树by 池因为那篇快完结了，所以我喜气洋洋的开新坑。 架空，警匪，卧底文。 狗血有、反转有、叙诡有。 HE保证。 以下正文。 ============================================= 　　从前，有个人，得到了一颗珍贵的种子。 　　他太喜欢这粒种子了，舍不得让别人看见，舍不得让别人知道。他小心翼翼把这粒种子种在了隐蔽的角落里，他知道它有天会长成参天的大树。 　　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很多年过去了。 　　那枚他视若珍宝的种子，始终没有发芽。 　　 　　（一） 　　“张处长，你家的孩子，你们家到底管不管啊？” 　　那个女人气势汹汹的说，她手边牵着一个哭的稀里哗啦小男孩，脚边有一个坏了翅膀的模型飞机。 　　父亲的脸铁青的，没有看张继科。 　　那时是黄昏，在那个女人牵着她儿子冲进来之前，张继科正和父亲坐在矮桌边吃晚饭，现在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许久。 　　 　　“我家小宝好好的在小区里玩模型，你们家张继科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把飞机模型给砸了。还打我家小宝！”女人越说越生气，同时，她儿子的哭声也配合的越来越大声。 　　“模型我们赔。”沉默许久之后，父亲说。 　　凭什么！张继科像触电一样抬头看父亲。父亲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对女人说：“不好意思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这个模型我们赔了。” 　　那个女人却越加得意起来：“一个小模型而已，我们也不差这几个钱，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张继科把小宝打的” 　　她把儿子推到前面，捋开他的袖子，指给张继科父亲看那几块浅浅的淤青。 　　“小宝，你说是怎么回事。”女人对她儿子说。 　　那年张继科10岁，那女人的儿子跟他同岁，只是比他高了不少，也胖了很多。 　　小男孩抽抽鼻子，犹犹豫豫的说：“我在小区玩飞机玩的好好的，张继科过来跟我说他要玩，让我送给他，我不肯，他就打我” 　　你撒谎！ 　　张继科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猛的跳起来，对着那小男孩就狠狠一脚踢过去。 　　那男孩正处在长身体的时期，个子虽然高，但是动作不灵活，被张继科踢了一脚，就一下滚到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小宝！”那女人尖叫着，冲过去扶起儿子，“张处长，你看” 　　她回过头，可是被张家的父子俩吓坏了。 　　父亲一脚踢在张继科的腿上，张继科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从这局面来看，踢人这一点，也是有遗传的。 　　“让你欺负人！让你抢东西！让你不学好！”父亲骂道，气得手在颤抖，顺手抄起旁边的衣架，劈头盖脸对张继科打下去。 　　“小小年纪抢别人的模型，长大以后是不是要去抢银行了?”父亲骂。 　　张继科紧紧咬住了下唇，可是仍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执拗的要站起来。 　　“咔嚓”一声，衣架断成了两截。 　　“你快认错！道歉！”父亲说。 　　——我没有错！我才不道歉！ 　　张继科什么也不说，只是森然的望着那个撒谎的小孩，等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又是冲过去把他打倒在地。 　　“你！！！”父亲紧急把张继科拉了回来。 　　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都已经被张继科惊呆了，停在原地，手足无措。 　　“打死你算了！”父亲盛怒，转头到处找可以用来打儿子的工具。 　　周围没有，但是椅子背上搭着西服裤子，皮带放在旁边。 　　父亲到椅子边，拿起了皮带。 　　 　　这个时候，原本虚掩着的家门打开了。 　　“老张？在家吗？怎么了？”一个中年男子推开门。 　　父亲的皮带正要挥到张继科身上。 　　“老张别这样！”那男子冲过来抱住了父亲，拼命夺下父亲手里的皮带。 　　张继科抬起头，看见门口还站了一个陌生的少年，正惊异的望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那是张继科第一次看见王皓。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 　　如果可以，多希望是在另一种情况下的第一次见面。想让他看见的并不是那么没用的自己，希望他能看见一个更好的自己。1.2 　　“你家孩子真硬气。” 　　把那对来告状的母子撮走以后，王叔叔看着张继科，感叹的对父亲说。 　　“硬有什么用？”父亲把酒杯重重的拍在桌上，哼了一声，“就知道惹事，我和他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他，看他皮的！” 　　张继科被父亲在门口罚站，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仍旧一言不发。 　　“这孩子不错了，你看我家这个，比你家继科大五岁，还怕疼跟什么似的，上两个月踢球摔折了手，眼泪流了有一水缸！”王叔叔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虽然说的是恨铁不成钢的内容，语气却是“我可怜的儿子啊”这样的心疼。 　　 　　王叔叔和父亲是老战友，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这次他来这里出差，顺便把手伤刚好的儿子王皓带出来散心。 　　王叔叔和父亲在屋里一杯杯喝酒，王皓却一直睁大眼睛，围在张继科身边，看着他。 　　张继科不想理他。 　　——太丢人了，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自己正在挨揍。 　　虽然父亲脾气暴躁，而且张继科小时候也确实不是什么省心的孩子，特殊家庭教育已经可以算是家常便饭了。 　　但是所有见过张继科丢脸时刻的人，都被他在心里默默的列为了永生永世不往来用户。 　　 　　而在屋里，父亲和王叔叔还在继续着刚才的对话。 　　“要是以前打仗的时候，你家小子绝对嘴严，适合去当特工，”王叔叔看着父亲笑，“比起你当年也不会差，”然后又开始挤兑自己的儿子，“倒是我家王皓，你明年能不能考上警校啊？今年临考试你把手给摔骨折了，明年别又出什么状况。” 　　“爸”终于听见了王皓的声音，被父亲欺负以后有点闷闷的、沮丧的，“明年不会了，我一定考上。” 　　明明脸上是很委屈的神色，眼睛就好像在说“我很可怜，不要欺负我了”，却让看的人心情都愉快起来。 　　王叔叔和父亲一起大笑起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很久了，父亲一拍王伯伯的肩膀，问：“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咱老战友十多年没见面，咱们去外面吃。把臭小子和你家王皓一起带着。” 　　走过张继科跟前的时候，他不肯去。低着头，父亲怎么问话，他都不肯作答。 　　父亲在左边，他把头转到右边，父亲在右边，他把头转向左边。 　　“臭小子，臭小子”父亲又开始有些动怒了。 　　“这样吧”王伯伯赶紧拦住了父亲，“皓子的手也还没全好，我们俩这么多年没见面，肯定要喝点酒，带着孩子反而不方便，让俩孩子在家，你把饭菜热热给弟弟吃。” 　　最后一句是跟王皓说的。 　　王皓干脆利落的回答了一声好。 　　于是两个中年老爷们就勾肩搭背的向着饭店奔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王皓站在门口，嘻嘻的看着张继科笑，说：“走吧，进去吧。” 　　——我干嘛要听你的呀！ 　　张继科还是不理他，他那时的心情还处于“谁让你看见我挨揍了”的别扭期，看见他就想起刚才差点委屈哭了的自己。 　　可是王皓弯下腰笑着抓住了他的手：“进去了进去了，站在门口展览哇？” 　　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了，张继科木愣愣的没有甩开他的手，就这样被他拉进了屋。 　　 　　“哎呀！”王皓忽然说。 　　——怎么了？ 　　虽然当时自己还没有察觉，但是张继科把担心的目光投向了王皓。 　　“我的手前两天刚拆了石膏，可能速度有点慢，你先在沙发上休息会儿。还有”王皓像是担心的看着张继科，“我根本不会做饭，热饭也不会，一会你无论吃到什么，有多难吃，都别跟我爸说啊？他味觉有问题，根本吃不出来。” 　　张继科皱了皱鼻头，一看就是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 　　“你放着！”张继科说。 　　“嗯？”王皓吃惊了。 　　“你坐着，我来。”张继科的爸爸妈妈都很忙，他10岁时，已经会自己做饭了。 　　“好哇！”王皓听见小自己5岁的弟弟主动请缨做饭，不仅没有丝毫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更加开心。============================================= 楼主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写。但是小时候的内容不会太多，只占一章。 楼上的姑娘们谢谢鼓励，????????????1.3 　　吃饱喝足以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影频道在放《大话西游》，里面有个非传统的唐僧，?嗦且略带猥琐。 　　王皓看着一直在笑。张继科心不在焉的看着，心里盘算着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听到他脚步的同时关电视拔电源是不是来得及。 　　作为一个家教严格家庭的小孩，看电视也是一件很难被允许的事情。 　　在荧幕上的唐僧兴冲冲的问身边的小妖“你老妈贵姓”的时候，忽然轻轻一声电流的爆响，然后一片黑暗。 　　停电了。 　　 　　短暂的吃惊以后，两个人都迅速的接受了现实。 　　“有蜡烛吗？”王皓问。 　　“没有。”张继科先是摇摇头，想起黑暗中看不见，才瓮瓮的回答。 　　“那哪里能买到？”王皓又问。 　　“不知道。”家教严格家庭的小孩，身上也是从来不带钱的。 　　“那我们聊天吧。”黑暗中，王皓说。 　　 　　“你妈”王皓的声音说。 　　刚才电影里唐僧教育别人搭讪的最好方法是问你老妈贵姓。 　　张继科心里想如果王皓真的这么问出声，就一拳挥上去。 　　“上哪去了？”可能是感觉到了张继科一瞬间爆发出的小宇宙，王皓中途硬生生改变说词。 　　“她忙。”张继科简明扼要的回答。 　　妈妈每天都忙里忙外，一年有九个月都在出差，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你妈妈呢？”见王皓停了一会不说话，张继科也决定礼尚往来的问一下。 　　“在家照顾外公外婆，他们身体不好。”王皓回答的稍微长一些。 　　然后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也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半大毛孩子，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呢？ 　　 　　“他们俩怎么还不回来呀！”王皓瘫到了沙发上，不满的抱怨着。 　　张继科朝旁边移了移，给他空出了躺下的位置。 　　“我爸爸说，他和你爸爸以前是好战友。只是我爸爸退伍以后去当警察了，而你爸爸转业了。”王皓跟张继科说。 　　张继科对“爸爸”的话题不感兴趣，于是一直不回答他。 　　“我爸爸说，如果明年我考不上警校，就送我去体校，练铁饼。”王皓声音里又带上了控诉的语气。 　　张继科想了想铁饼运动员的样子，嘴角弯了弯，说：“挺适合你的。” 　　那时候的王皓还很瘦，细胳膊细腿怎么也不像练铁饼的。 　　可是挤兑他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不会生气，那时脸上的表情连张继科都觉得很可爱。 　　 　　“你呢？”王皓气鼓鼓的岔开了话题，“你长大了也当警察嘛？我爸爸说，他和你爸爸约好的，我们以后要一起当警察。” 　　“我才不！”提到了父亲，张继科提高了语调。 　　“啊？”王皓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以后才不会当警察，他不是一天天都说我不学好吗？我就不学好给他看看，我以后当小偷、当强盗、去当黑社会，去干坏事。谁爱当警察谁当去！” 　　王皓沉默了片刻，轻轻的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张继科以为他不信，感觉自尊心又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跃而起，骑坐在王皓的身上，两手拽住了他T恤的领口。 　　“我是让你小声点，你爸爸听到了又会揍你了。”王皓低笑着说，安抚的拍了拍身上炸毛小狗的头。 　　“哼！”张继科不满的哼了一声，“那时候他已经老了，打不过我了。” 　　但是还是有点害怕，抓住王皓领口的手又紧了紧，凶声凶气的说：“现在不许告密啊！死警察！” 　　“好好好。”王皓只好开始哄小孩子，用手撑着支起身。 　　原本骑在他腰上的小男孩没留意到他的举动，差点滑下了沙发。 　　王皓连忙伸手抱住了他。 　　“我会看着你的，”王皓轻声说，“才不会让你变成坏人。” 　　 　　“诶？”小男孩吃惊了一声。 　　王皓怕他们乱动又会从沙发上掉下去，于是又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张继科靠在他胸口，也跟着趴了下去。 　　“以后我会当警察，你如果想当坏人，先打得过我吧。”王皓笑眯眯的说。 　　“哼！”张继科歪了歪嘴，趴在王皓那时候还并不宽厚的胸膛上，居然没觉得硌。 　　“不要赌气啦，”王皓最后用哄小孩子的声音说，“以后一起当警察吧。” 　　“再说吧”张继科打了个哈欠。 　　 　　等两位父亲醉醺醺的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声回来的时候，电早就来了。 　　王皓父亲一进门就看着两个挤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孩发呆。 　　“我们是不是回来的太晚了？”他内疚的问。 　　“嗯？”张继科父亲的心倒是宽大很多，“不错嘛！知道给家长让床！” 　　“我刚刚就在担心家里只有两张床，四个人不知道怎么睡，这下好办了！小孩子够孝顺！”他说，“你睡大床，我去睡我儿子小床。他们喜欢睡沙发就让他们睡去吧！” 　　“我带王皓去宾馆”王皓父亲的声音被淹没在浓浓的倦意中。 　　 　　到最后也没人想起给沙发上抱一起睡着的俩孩子盖上毯子。 ============================================== 59L的GN不要则样，楼主其实很甜的（滚）1.4 　　有过一睡之情后，第二天，张继科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不再是那个一碰即跳的小狼狗了。但可能是晚上毕竟没睡好，恹恹的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下午吃完饭两个人去楼下消食，晃晃悠悠的在小区里散步。 　　冤家路窄，又碰见了昨天的小胖子。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年岁跟张继科相仿。 　　短发短袖衫运动短裤，远看跟个假小子似的。 　　 　　“张继科！”那小姑娘一看见张继科就竖起了眉眼，“你干嘛欺负人家小胖，还把航模组的飞机模型给砸了？” 　　王皓听了望了望那小男孩，心想真有出息，让女孩子来替自己打抱不平。 　　“你信他！”张继科也提高了声音，“我好好在路上走，他操纵飞机撞我。我躲飞机摔了两跤，气不过才跟他打了一架。” 　　那小姑娘听了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开始骂那小胖子。 　　 　　“这小姑娘谁啊？”王皓边走边低声问张继科。 　　“同桌。”张继科回答。 　　“为什么你爸怎么问你都不说，她一问你就说了？”王皓看着张继科笑。半大小孩子总喜欢把懵懵懂懂的男女友情当成玩笑。 　　“你没问我，你要问我我也说。”张继科横了王皓一眼。 　　 　　而在此时，在张继科家中，两个爸爸在说正事。 　　“我有重要任务，可能要走一段时间。”王皓的父亲说，语气轻松的像是要出门打个酱油一样。 　　“哦，”张继科的父亲还在喝酒，平静的回答，“大概要去多久？” 　　“快的话五年，慢的话十几年吧。”王皓的父亲又喝了一杯酒。 　　“你都多大年纪了，”张继科的父亲抬起眼睛，看着老战友，“这么危险的工作，还是交给年轻人吧。你老胳膊老腿的，指不定就报销在哪里了。” 　　“那哪行呢，年轻人没经验，”王皓的父亲说，“你知道我们的卧底任务又凶险，暴露了出了事，要我怎么跟他们的父母亲交代。” 　　“你要出了事。怎么跟王皓跟他妈交代？” 　　“不会有事的。”王皓的父亲最后说。 　　 　　原本还应该有更多更长的对话，但是很快被一阵震天的哭声打断了。 　　张继科的父亲听见那哭声就皱起了脸，低声自语道：“我操又来了。” 　　果然片刻后，昨天的一幕重现，中年女人牵着哭成泪人的小胖子雄赳赳的走进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张继科和一脸尴尬的王皓。 　　三个孩子都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站在那里，地板顿时湿了一片。 　　“今天这是怎么了？”父亲瞪了张继科一眼。 　　“先别说这个了！”王叔叔打断了父亲，进了洗手间找到三条毛巾，给孩子们擦水。 　　“张处长！”那女人大声说，“你们家张继科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关张继科的事，”王皓抢着说，“是他先动手的。” 　　“是他把丁宁推到池塘里去的。”小胖子边哭边支支吾吾的说。 　　原来那个假小子叫丁宁。 　　“什么？”父亲吓了一跳，声音提高了。 　　“已经捞上来了，”王皓赶紧说，“他们三个一起掉下去的，我把他们仨都捞上来了。”他说的跟钓鱼一样。 　　父亲的却沉默了，按照张继科的经验，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和王皓继续在小区里溜达，背后一直是那个小姑娘骂小胖子的声音。 　　小胖子好像很喜欢丁宁，听她维护张继科，一时又气又恨，冲过来跟张继科扭打成一团。 　　王皓和丁宁赶紧过来拉架。正好在池塘边，不只怎么的一撞，除了王皓以外的三个人，就一起摔进了池塘。 　　 　　父亲听说丁宁已经被爸爸妈妈接回家，就没再多说话，把小胖子和他的妈妈送走以后，回过头关上了门。 　　“叔叔，今天的事真的不怪继科，那小胖子太气人了。”王皓看着张继科父亲的脸色，紧张的说。 　　“小孩子掉进池塘，已经被吓着了，先不说别的了，赶紧给他们换身衣服吧。”王皓的父亲也说，去屋里给张继科和王皓找干衣服。 　　“王皓你手怎么了？”父亲忽然问。 　　张继科才注意到王皓的手一直不自然的僵直着，吓了一跳，连忙抓着他的手看。 　　“刚才拉他们三个上来太紧张，可能用力大了点儿，可能是前阵子的摔伤还没好吧。”王皓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张继科！”父亲见王皓又受伤了，又内疚又恼火，瞪着张继科，“看你小子浑的！” 　　“真不关继科的事”王皓还想继续说，但是张继科的父亲已经抓起皮带，照了张继科抽了下来。 　　张继科此时也执拗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父亲，没有半点回避父亲的怒火。 　　 　　可是那一皮带没有打到他身上，王皓当时手受伤了，无法阻拦父亲，于是整个人挡到了张继科的前面。 　　父亲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那一下重重的的抽到了王皓的背上。 　　马上有血涌了出来。不是抽的，而是金属皮带扣散开了，锋利的金属片在王皓背上剐下了一道伤口。 　　“王皓”父亲没想到这一幕，愣住了。 　　王皓扭头，看不见自己的背上的伤口，但还是抽着冷气说：“没事。” 　　倒是从六岁起，再怎么挨打也没有哭过的张继科，“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几天后，手上又被缠了绷带的王皓，被父亲带上了回家的火车。 　　“以后你也当警察吧。”他对来送行的张继科说。 　　“再说吧！”张继科鼓着脸，看天看地看人，就是不看王皓。 　　“我明年会考上警校的，警校是五年制，等你五年以后考上，我正好可以陪你一年。”王皓盘算着将来。 　　可以跟王皓在一起一年，小小的张继科莫名的觉得有一点心动了。 　　 　　“我今年骨折没考上警校，原来是为了等你的呀。”王皓说，隔着火车车窗摸了摸张继科鼓气的脸。 　　张继科不喜欢这样像是对小孩子的动作，偏过了头。 　　“嘀——”汽笛声响起，火车启动了。 　　“再见！”王皓和他的父亲一起对外面来送行的张继科父子挥手。 　　 　　眼看火车即将开出站台，张继科忽然追着火车跑了两步，大声喊：“那你一定要等我！” 　　“别骗我！”张继科对着远去的火车喊道。 　　汽笛的声音很响，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 第一章完。 2.1 　　五年后。 　　张继科跟着人群走出火车站，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接站人群中的王皓。 　　王皓已经二十岁了，比五年前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一些，只是神情还是少年的，懵懵懂懂像一池清水。 　　张继科却已经从孩童长成了少年，个子抽高了一大截，眉眼也都长开了。从王皓面前过，王皓居然没有认出他。 　　 　　“什么眼神啊！”张继科在心里暗骂，也不提醒他，提着包，在他后面站了有几分钟，王皓才一脸恍然大悟认出了他。 　　“继科你什么时候到的啊！”王皓很兴奋的笑了，还拼命往他身后看，“叔叔阿姨呢？我怎么一直没看见啊？” 　　这才是他没认出张继科的原因，他以为肯定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 　　“没来。”张继科说。 　　王皓接过他手上的一个大行礼箱，问：“你来上学？就带了俩包？” 　　“嗯。” 　　王皓试了试手里包的重量，估计他也只带了换洗衣服，一看就是极度缺乏住校经验的，哭笑不得，只好说：“明天带你去买，今天晚上先住我宿舍吧。你妈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学校的时候，全家动员浩浩荡荡来送行，妈妈准备的东西光零食足足装了有五箱。后来他实在不好意思，硬是退回了三箱，剩下的两箱还一开学就被刘指导给没收了。 　　“她忙。”和五年前一样，张继科言简意赅的回答。 　　“哦，”王皓应了一声，带着张继科往外走，“今天晚上去我老师家吃饭，老师去执行任务了，师母五十多岁了，前阵子住院是我和?子帮忙抬进抬出的，现在出院了，要请我们吃饭，我跟师母说过了，把你这个拖油瓶给带着。” 　　“你才拖油瓶呢。”张继科十分不满王皓的胡乱措辞，停住了脚步，“有点文化好不？我才不去。” 　　王皓回头看着他笑：“干嘛不去啊？有我吃的肯定就少不了你一口啊？你考上了警校都没通知我一声，还是我给你爸打电话才知道的。我早就说了，这一年，你就跟着我吧。” 　　张继科撇撇嘴，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火车站里人潮汹涌，王皓看张继科还站在原地，脸上还是小时候那样的别扭模样，就像是还没有驯服的小狗一样，稚气的要命，可爱的要命。 　　“走啦走啦，”王皓认命的把行礼换了一个手，回来抓住张继科的手，把他往外拉，“吃饭去了饿啊！” 　　其实张继科很高兴，他故意没有告诉王皓自己也考上了警校，他想，说不定王皓早就忘记自己了，说什么一起当警察，说什么会等自己，都是随口说说的吧。 　　知道王皓给父亲打了电话的时候，心里高兴得像是要开出花来。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了。 　　张继科是新生的一年级，王皓是老油条的毕业班。张继科顶着一脸汗水在操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王皓端着饭盒和同伴谈笑风生的从旁边经过。 　　张继科看着他，他身边那个眉目锋利的人叫陈?，跟王皓一个宿舍的，每次看见张继科又到宿舍跟王皓拼床睡，就会开始算被宿管发现了又要扣多少分，并且表示应该都算到张继科头上。在陈?的记分册上，张继科已经负了几百分了。 　　“张继科！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扣10分！加跑五圈。”教官吼道。 　　声音惊动操场另一头的王皓，王皓向这边看，也看见了张继科。 　　“继科！要吃什么呢？我去食堂帮你带！”王皓兴奋的对张继科挥舞着饭盒。 　　“我操！”张继科心里暗骂，“你吃糊涂了啊？我们这教官还在边上呢。” 　　但是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回答了一声：“素的！少放点肉。” 　　“张继科！”教官雷霆大怒，“扣20分，加跑十五圈，还有操场那边那个，哪个班的？” 　　王皓一见大事不好，早一溜烟跑掉了。 　　 　　十月的时候，母亲给张继科打电话，说决定跟父亲离婚。 　　“随便你们。”张继科掼了电话。 　　虽然从很小起，就觉得父母亲两个不是一路人，父亲有忙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母亲有数不清的朋友、跑不完的活动。但是真的要分开了，也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当天夜里，张继科又混进了王皓宿舍。 　　“我爸失踪五年了，”王皓摸了摸他的头，“那次从你家回来以后不久，他就不见了。临走那天夜里，跟我妈说是赌球输了好多钱，要出去躲债。让我妈妈如果受不了就跟他离婚。” 　　“他们离婚了也没关系啊，”王皓叹了口气，“还能看见他们，还能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这已经很好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 　　张继科心里想。 　　——我如果喜欢什么人，就会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不分开。 　　 　　那时候张继科才十六岁，还年轻，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仅仅是他父亲的暴躁脾气。那时候的张继科还有一往直前的勇气。和一颗还没有学会谅解的心。 　　黑夜里，张继科抬起头，看看睡在旁边的王皓。 　　“怎么了？”王皓问。月光从窗外映进来，他的眼神明亮而且清澈。 　　张继科低下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 　　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的时候，已经互相喜欢很久了。 ================================================== 写完童年写少年，感情先确定，卧底第三章再说。2.2 十一月的时候警校举行了一场技能大比武。 张继科还在一年级，不能参加，只能站在操场边给高年级的师兄们加油。 身边是一群唧唧喳喳的小姑娘，一边看越野、格斗比赛，一边讨论谁最帅。 上午的时候是陈?第一、王皓第二。下午射击比赛的时候就成了王皓第一、陈?第二。 王皓他们班的教官姓刘，比王皓他们也大不了多少，一整天就听他站在操场边歪着头骂弟子。十分钟里有六分钟骂王皓、三分钟骂陈?，半分钟友情分给了其他人，还有半分钟在喝水。 王皓陈?都被骂的灰头土脸的，然后就把那一股子对刘教官的杀气带到了赛场上。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团体第一。 比赛结束后，王皓和陈?情不自禁的抱在了一起庆祝。 张继科远远的看着，别提有多生气了。 十二月平静的过去了。 一月份的时候期末考试。王皓是毕业班的，考试已经只是走走过场，等着下学期开学去警局实习了。 广大教官同志摩拳擦掌的把血淋淋的屠刀对准了一年级的菜鸟新生，张继科每考完一门出来，都在盘算着重修费和补考费预算又增加多少了。 等到终于翻身得解放，张继科觉得自己已经被教官老师们翻来覆去烤成死鱼了。 离校的最后一个晚上，张继科又是在王皓宿舍里度过的。 陈?先一步回家去了，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继科早就知道王皓和陈?两个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是看见他们居然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台电视机放在宿舍，还是惊呆了。 电视只能收到一个不清晰的台，还一直在放广告。 王皓趴在床上看电视，张继科在旁边坐着，看下学期的课表。 “好饿啊！”王皓说，看看张继科，问，“吃泡面吗？我帮你也泡一碗？” “不了”。张继科摇摇头。 王皓穿鞋下床，给自己泡了一碗，然后边骂难吃边往肚子里填。 张继科放下手中的书，说：“今天先忍忍吧，以后我做给你吃。” 电视上还在放广告，各种各样的广告，旅游广告、跑车广告、婚庆广告。 “这风景真漂亮。”王皓看着电视上的旅游广告说。 张继科抬头看了一眼，说：“那以后在这里买房子，住这里。” 王皓看着他笑，在床上打了个滚，继续看电视。 “这车真不错。”王皓说。电视上，敞篷跑车完全没有顾忌到环境问题，在广告里跑的飞快。 “我买了带你兜风。”张继科又抬头看了一眼，把目光转回课表上。 王皓大笑，坐起来摸摸他的头：“小小年纪，这么孝顺。” ——孝你妹！ 你小学语文到底是谁教的。张继科郁闷的想。 电视上开始放婚庆广告了。王皓睁大了眼睛。 “这个新娘子真漂亮。”他赞叹的说。 “不行。”张继科说。 “嗯？”王皓疑惑了一下，目光终于从荧幕上的漂亮婚礼现场、美丽的新娘转向了张继科。 张继科看了看他，丢下手中的书笔，走过来俯下身抱住王皓，王皓也反手抱住了他。 “——只有这个不行。”张继科闷闷的说。 两个人都还小，还没有爱过其他人，无论是表达情话，还是互相亲近都很笨拙。 可还是无比的想要亲近对方，亲吻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掌握怎么换气，每次最后都会面红耳赤的分开。 ——不知道是因为情动，还是憋气憋的。 不是不想更近一步。 “啪”。王皓轻轻敲了张继科的头。 “等你长大了再说。” 张继科的寒假过得很无聊。 父母亲已经离婚了，年夜饭吃的萧条又安静。 12点的时候王皓给张继科打电话，炮竹声声中什么也听不见，但还是舍不得挂电话。于是互相在电话里听外地的炮竹声，听了有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了开学。 全体学员聚集在操场上，校长在主席台上致辞。 “老师们、同学们”和张继科同年级的徐昕在队伍里怪腔怪调的学着校长的语气。 “老师们、同学们”校长每年的开场白，果然是千篇一律的。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仅代表”徐昕还在后面搞怪。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仅代表”主席台上的校长说。 听到徐昕声音的人都笑作了一堆，旁边的教官纳闷的看看他们。 好不容易开学典礼结束了，一上午也过去了。 所有人浩浩荡荡的冲向了食堂。 王皓也正准备冲向食堂前线，忽然被人拉住了手。 ——妨碍别人吃饭的人，即使不是坏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道谁，曾经给王皓灌输这个理念。 王皓扭过头，看见是张继科，就笑开了。 张继科把他拉到阔别一个寒假的实训楼。 “怎么今天才回学校啊，我可提前两天就回来了。”张继科不满又委屈的说。 王皓笑了笑，亲了亲他的眼睛，解释道：“老师的女儿今年上高中，要住校，师母崴了腿，只好我帮她送行李去学校了。” 已经过了大半年，想不到那个老师的任务居然还没完成。 张继科撇撇嘴，抬手抱住了王皓。 走廊外人来人往，拥抱着的少年，时刻会有被看见的危险。 旁边是不常用的楼梯间。 虽然才一个寒假，但是好像分别很久了，少年们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推开门，进了不常用的楼梯间。 然后马上拥抱亲吻在一起。 两个人都还不大，明明上个学期，在一起时，还有一些可以称为腼腆、羞涩、不好意思的情绪。 现在却都已经被思念占满了。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笑了。 ——好像终于学会怎么换气了。 初春的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投射下来，悬在头顶的灯罩被风吹的晃动，带来一片不祥的阴影。 “奇怪？”王皓忽然皱了皱眉头，“什么气味？” 张继科一愣，也觉得好像有丝丝的恶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王皓低头想了一下，脸色一变，就顺着楼梯，向地下走去。 张继科握住他的手，也跟在了后面。 实训楼是去年刚新建好的，高十二层，地下有两层的储藏室，放一些学生们训练用的物品。 王皓和张继科慢慢的往下走。越往下，恶臭越明显。 突然，王皓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张继科问。 王皓转过身，紧紧捂住了张继科的眼睛。 可是张继科已经看见了，储藏室的门口，楼梯间的底层，露出了一双裸露的、伤痕累累的脚。 王皓捂住张继科的眼睛，把他往楼上带。 到了楼梯间的门口，他松开了手。 虽然是警校的学员，但是这是张继科第一次看见尸体，目光有些慌乱。 “继科，”王皓柔声说，“去喊人来，我在这里保护现场，你快点去。” 说着，他把张继科推出了楼梯间。 张继科愣了一下，跑出去找人了。 王皓也在原地站了很久，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又走到了楼下。 他紧紧盯着地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老师”他喃喃的说。 龙英城警校成立50年来最大的耻辱。 卧底警官在暴露后，被残忍杀害。尸体还被穷凶极恶的恐怖组织送回了警校，展示在了师生的眼前。 ============================================= 相信楼主，有名字的都不会炮灰。 2.3 　　老师的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龙英城警校近乎全体出动了。所有人肃穆的走过灵堂，里里外外摆满了鲜花。 　　老师的妻子坐在旁边，不哭也不笑，像是灵魂被抽空了。老师的女儿站在母亲旁边，握着母亲的手，咬着嘴唇，无声的流泪。 　　王皓没有出现，陈?也没有。 　　从发现老师遗体的那一天起，王皓和陈?就都不见了。 　　 　　葬礼结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警校的氛围沉重而且压抑，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龙英城的复仇。 　　可是，好像一直没有动静。龙英城从上而下，好像把这次的挫折和挑衅，默默的容忍了下来。 　　“啪”！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徐昕拍了一下桌子。 　　“搞什么！”他轻轻的骂道。 　　马龙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你没发现五年级的光荣榜上，人少了一半嘛？” 　　警校把上年大比武中，前十名的学员都做了张光荣榜，挂在教学楼门口供师弟们瞻仰膜拜。 　　老师死后不久，那张光荣榜就被摘了下来，同时，高年级的学员也少了好几个。 　　王皓和陈?都在其中。 　　 　　再也没有人在操场边等着帮自己打饭了，再也没有人会拽着自己趁熄灯后翻墙去校外吃夜宵了，再也没有人陪自己去自习教室偷懒睡觉了。 　　没有王皓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第二年冬天，寒假过后，张继科又提前了几天来到学校。 　　——死气沉沉的家里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早些到学校去看看书。 　　那时候情人节刚过，鲜花店前期囤积的玫瑰花卖不掉，出了火车站就看见几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站在寒风中推销玫瑰。 　　“哥哥，买点吧，送给你喜欢的姐姐。”小姑娘看着张继科说。 　　当时张继科还在左顾右盼，希望那个人会像做梦一样出现在面前，跟第一次来这里时候一样，来接自己，然后一起回学校。 　　可惜没有。 　　 　　张继科捧着一大捧玫瑰回到学校的时候，宿管看着他愣了很久：“开学还有5天，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继科笑笑不说话，果然宿舍楼里还是空荡荡的，他是最早返校的学生。 　　“玫瑰花赶紧处理掉，等开学检查内务，肯定要被扣分的。”宿管最后叮嘱他。 　　 　　没有人的宿舍里冷清空旷，张继科把被子铺开后就躺在床上发呆。 　　时钟渐渐指向了十一点，再过一个小时，张继科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今年居然一句祝福都没有收到！张继科歪了歪嘴角。 　　去年的时候，那个骗子还说，就算毕业了，也会每年都陪自己过生日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萧瑟的风景。 　　忽然，好像看见空荡荡的校园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心跳忽然加紧起来，张继科向前走一步，像是整个人趴到了窗户上。 　　虽然很远，但是那个身影早就一刀刀镌刻到了他的心里，是已经一年毫无音讯的王皓。 　　——那另一个，肯定就是陈?了。 　　 　　他们到了楼下，停下来互相说了两句什么，然后陈?站到一边树下等候，王皓熟练的翻墙进了宿舍楼的院子。 　　宿管好像在看电视，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张继科站到门口，听着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了这边，然后停在了门口。 　　——你去哪了呀！为什么走都不跟我告别一声？ 　　张继科在心里委屈的想，打算等他敲门，就这样质问他。 　　 　　可是那个人只是在门口站着，不说话，也不敲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继科都要焦急起来了，才听见那个人隔着薄薄的门板，轻轻的说：“生日快乐。”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有轻轻衣物摩擦的声音，像是转身要离开。 　　 　　干嘛不进来！ 　　张继科简直要生气了。 　　他拉开门，冲出去紧紧抱住那个人的背影。 　　“你在啊”那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回抱住张继科，亲他的头发。 　　 　　“你不来看我！”张继科控诉的说。 　　声音嘟嘟囔囔，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 　　王皓摸摸他的头发，安抚的说：“我忙嘛。” 　　“你们都忙！”张继科生气了。爸爸忙，妈妈忙，现在，王皓也忙了。 　　王皓连忙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哼！”张继科哼了一声，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从十岁起，我努力了五年，才又见到你的。” 　　这次，又要分别多久？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长久的思念，两个人亲吻在了一起。 　　“唉”王皓轻轻的叹气，“早知道” 　　剩下的话又淹没在亲吻中。 　　如果早知道分别会这么快来临 　　 　　“我17岁了！”小奶狗心里想，“虚岁18了呢！！！” 　　想着，小奶狗心里发了狠，就把王皓往屋里推。 　　　　“皓子你敢不敢快一点！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完蛋了！”这时候陈?忽然出现在楼梯口，紧张的说。 　　“我操！”他才看见面前王皓和张继科的现状，一瞬间好像世界观坍塌了，骂了一句退出了楼梯口。 　　 　　王皓和张继科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我要走了，”王皓说，摸了摸张继科通红的耳朵。 他看看张继科的眼睛，小奶狗不说话，可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王皓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等下次见面，就永远不分开。＂ 他最后亲了亲张继科的脸颊，转身要离开。 ＂等等！＂张继科喊住了他，跑回宿舍，抱出一大捧玫瑰塞到王皓怀里，＂送你的！＂ 王皓哭笑不得的抱着花，被扑鼻的花香呛的打了几个喷嚏，但看着面前为了掩饰不好意思而板着脸的张继科，他还是微笑着说：＂谢谢。＂ ＂你的生日礼物挂在门把手上。＂王皓说。 还有生日礼物这么少女的东西！ 送的还是玉这么少女的东西！！！ 张继科紧紧握着王皓送给他的玉佩，站在窗边，看着王皓和陈?一起消失在围墙后面。 刚才，临走前，王皓又重复了一遍：＂下次见面，就永远在一起。＂ ================= 第二章完。 嗯，节奏快是楼主最大的卖点（之一） 楼主第二个卖点就是楼主其实很甜的（揍） 为了证明这点，楼主特意换了个新马甲，RID 3.1 　　那之后，王皓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杳无音讯。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英城那场悲剧被所有人默契的遗忘在了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张继科再次看见王皓，是在电视上。 　　 　　那时候他已经是警校三年级学员了，成绩一般，不上不下。但是话少，所以教官们有时候出任务的时候也会带着他。 　　那次他是被教侦查课的孔教官带着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协助警方查案，他跟在后面给孔教官端茶倒水，心不在焉的学着孔令辉的侦查技术。 　　后来马龙气坏了，孔令辉的侦查技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不知道多少人盼望能跟孔令辉后面偷学一两手。倒是张继科不识货，跟着出去一趟回来还是一问三不知，梦游似的。 　　为了节省经费，两个人住了一套标准间。 　　临返程的头一天晚上，孔令辉洗完澡擦着脑袋上的水走出浴室，就看见张继科整个人都是愣住的，死死的盯着电视。 　　“怎么了？傻了？”孔令辉问，同时也把头转向了电视。 　　 　　电视上在放地方台的法制节目，内容是本地发生一起重大黑社会内讧事件，警方紧急出动，抓获打架斗殴的无业青年二十余人。 　　王皓和陈?都赫然在列。 　　电视上，王皓坐在角落里，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陈?大笑着，跟一帮头发染得姹紫嫣红的小流氓手舞足蹈的说着话。 　　两个人的头发都剃得很短，打扮也透着一股腾腾的杀气。 　　女主播的声音在一本正经的说：“这些深陷泥潭的年轻人，年纪最小的只有17岁，最大的也才不过25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可是他们将在监狱中度过很长一段岁月。是不是值得我们反思，我们的青少年教育，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问得好！”孔令辉提高声音说，“有眼睛都知道主谋不可能是这几个，抓到这几个小虾算什么本事？背后的老鳖呢？全部放跑了？还好意思吹。” 　　张继科盯着电视上王皓的脸，不说话。 　　 　　女主播继续痛心疾首的说：“我们的记者采访了几位年轻人，让我们感到惶恐的是，这些年轻人，他们心中没有半点的畏惧和后悔。” 　　镜头切换到采访画面。一个女记者把沾有台标的话筒递到陈?面前。 　　“你后悔吗？”女记者问。 　　“后悔什么？”陈?被人打断了说话，脸上露出一瞬间不悦的神色，但看到是女性，好像强忍住了没有发作。 　　“你觉得你对得起家人吗？你对被打死打伤的死者伤者有愧疚吗？”女记者隔着铁牢追问。 　　陈?冷冷的笑了一下，不理她。 　　“你知道今天你们有多危险吗？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你们也可能会被打死打伤。”女记者急了。 　　“有什么好怕的？”陈?的耐心好像终于被她磨光了，语气很冲的回答，他阴森森的看着镜头，“不就是玩命么？老子是亡命徒，玩得起。” 　　女记者被他吓到了，眼睁睁看着他走开也不敢阻拦。定了定神，把目光转向了坐在角落的王皓。 　　“你”她把话筒递到王皓面前，开口想提问。 　　“别烦我。”王皓冷冷的说。 　　张继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语调，好像第一次听见他不是温柔的说话。 　　“我是想采”女记者大概以为王皓比较陈?软，好欺负，语气也急了起来。 　　“我没兴趣。”王皓说，低低的咳嗽两声，像是感冒了。 　　女记者还想说什么，王皓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满溢的杀气吓得女记者闭嘴了。 　　陈?嗤笑一声，过来手臂挂到王皓脖子上，两个人一起看着镜头，笑的邪恶。 　　 　　新闻结束了，可是张继科还站在原地，一直一直盯着电视。 　　“干嘛？”孔令辉以为他傻了，说，“赶紧洗澡睡觉，明天我们赶一大早的火车回去。” 　　张继科还是愣在那里。 　　很久以后，张继科低声说：“我想见他。” 　　孔令辉听清了，干笑一声说：“找死。” 　　“他就在这个城市，我想见他。”张继科提高了声音。 　　“你想见谁？”孔令辉看着他说，“你长没长脑子？” 　　张继科说：“你知道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在这里！王皓、陈?、还有跟他们一届的马琳，他们都不见了。还有刘国梁教官。” 　　他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我连想见见他都不行吗？” 　　 　　孔令辉瞪着他，然后狠狠给了他一拳：“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张继科红着眼，不屈服的看着他。 　　“你想害死他们吗？”孔令辉狠狠的说，“你知道他们有多危险吗？你刚才的话，能让多少人的心血白费，会让他们几个全部送命你知道吗？” 　　张继科知道，所以他一直忍耐着。看见电视上王皓那一刻的心绪波动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低下头，从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在他走进浴室前，孔令辉忽然说。 　　“他们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跟我说，”孔令辉说，“所以，我只要做好我的事情就够了，等他们凯旋归来吧。” 　　孔令辉叹了口气。 　　 　　“那我呢？”张继科问。 　　“什么？”孔令辉不知道他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 　　“要怎么做？我才能再见到他们？”张继科红着眼睛问。 　　孔令辉长久的看着他，然后又叹了口气：“成为最优秀的。” 　　成为最优秀的，就能见到他了。3.2 　　清晨，王皓从一个冗长的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听见客厅的电视机正放的震天响。 　　他推开卧室的门，原来是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靠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的看电视。 　　这年他们俩都是26岁，从警校毕业后，一起接受潜伏任务，努力抹去身上警察的痕迹、像个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一样的生活，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年。 　　王皓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了，然后坐到了陈?身边。 　　“这么小的声音，谁听得见？”陈?一边揉耳朵一边说。 　　其实声音已经不小了，王皓惊讶的看了看陈?，才闻到他身上一股火药味和血腥味。 　　“你又和条子干上了？”王皓问，二话不说把他按到沙发上检查。 　　果然陈?腰上伤了一块，绷带缠的乱七八糟很像他自己的手笔。 　　就在王皓想低头进一步检查陈?的伤口，陈?一脚把他蹬开了。 　　“妈的痒死了，别乱摸。”他说。 　　王皓看他还有力气踢人，估计伤的也不重，挨了一脚以后，悻悻的坐回原处。 　　 　　“老子真的不知道，老子在条子那里的挂号已经到了可以当场击毙的地步了？”陈?开始抱怨，“还好老子命大，要是真被那小警察一枪崩了，真不知道应该算是恶贯满盈，还是应该算烈士。” 　　“肯定算烈士，”王皓见他问题不大，也放下心来，开始平常的挖苦模式，“那小警察得知真相以后肯定痛悔不已，每天去你坟前送花。” 　　他的描述太有画面感，陈?听了也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最近怎么样？”王皓已经半年多没见过陈?了，问。 　　“老样子，”陈?说，“过着一个底层的地痞流氓应该过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我要自己出去收保护费，现在我带着小弟出去收保护费。” 　　王皓听了在不停的笑：“杀哥，哪有这么平淡，我听说你在老严那里红的要命，老严夸你又能打又会骗，说要把女儿嫁给你。” 　　陈?也笑：“所以说他是个老骗子，我还兴冲冲打听他女儿多大了！操，他自己还没娶上媳妇。” 　　“我们当卧底当的真不容易，”陈?说，“如果没出毕业时候那档子事，我肯定早就是全国十佳警察了，老婆应该是派出所文秘办的同事，长得特别漂亮，儿子应该能满地跑了。” 　　“没影子的事情就别想了！”王皓对他后脑勺敲了一下，“你现在应该期盼的是，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能把我们档案上那一连串儿的犯罪记录给抹平了，包括被警校开除的记录。” 　　“皓子。”陈?忽然喊他。 　　“怎么了？”王皓转过头，看见陈?正认真的看他。 　　“我要撤出了，”陈?说，“我的任务是找出害老师的那几个杂碎，上个月我给条子传了情报，他们都被抓到了，虽然大头还没有被抓到，但是昨天我接到命令，我可以撤出了。” 　　“我要回去当警察了。”陈?说。 　　王皓像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这不是大好事吗？快点滚回去，娶你的文秘办姑娘吧。” 　　 　　陈?却没有笑，问：“你还有多久？你的任务是什么？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跟上级说一声，继续做一段时间配合你？” 　　“呸！”王皓骂道，“能回去你还不赶紧回去。你最近的活动太频繁了，组织被抓了不少人，你再不回去，迟早会被发现，我还不想给你收尸，你快点滚回去，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陈?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算上我，已经回去好几个了，还有失踪的马琳，和号称金盆洗手了的刘指导，马上就要只剩你一个人了。” 　　王皓笑：“我一向走的是孤胆英雄的范儿，还有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马琳的。我在他坠海的地方派了人去找他，会有下落的。” 　　陈?见他执意让自己回去，也不好多说，说：“那就辛苦了，马琳”他停住了，闭上了眼睛。 　　马琳是半年前暴露身份的，组织的人抓住他，想从他口中撬出点有用的东西，他什么也没说，趁人不备跳进了海里。　　 　　王皓和陈?都在找他。 　　 　　“所以说，”陈?转移了话题，“当卧底当成刘国梁那样真是神了！” 　　“没错！”王皓也赞同的点头，“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他就是我们教官，每天把我们骂的生不如死！当了卧底以后，他居然那么快就混成了老大！号称‘金盆洗手’的那天，到处的黑社会头目都来给他送行。” 　　“我一直想，要是那天警察把那饭店给一窝端了，全国的治安环境都要上升一个台阶。”陈?说。 　　“那刘教官估计也就活不成了。多少人要杀了他。”王皓联想了一下。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陈?忽然想关心一下警校时候的老师、黑社会时候的老大。 　　“在巴西种咖啡豆吧，”王皓想了想，“不过大家都觉得他不会种咖啡豆那么老实，上次吃饭的时候，柳老大还说，刘国梁要种罂粟去金三角种就是了，跑巴西那么远绝对是吃饱了撑的。” 　　“对了！”陈?忽然说，“我正想跟你说，柳老大的儿子回来了。你要小心。” 　　王皓沉下了脸，不说话。 　　“还有一个消息是上头让我带给你的，会派一个新卧底过来配合你执行任务。他到时候会和你联系的。”3.3 　　张继科走进办公室，孔令辉和另一个人在那里等他。 　　“坐吧。”孔令辉用下巴跟张继科示意。 　　张继科在椅子上坐下，摸了摸自己的头，苦笑着说：“从小到大没剪过这么难看的发型。” 　　孔令辉像是安慰的说：“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多看看就习惯了。”他顿了顿，仔细看了两眼，“不过你这确实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 　　张继科说：“我只是去卧个底，执行任务，为什么要让我把头发剃得跟菠萝似的。” 　　孔令辉说：“这是为了符合给你编造的身份！” 　　张继科扁扁嘴，不说话，他对孔令辉等人的想象力没有信心，不敢想他们给自己编造了什么又土气又老套的身份。 　　孔令辉看出了他的不满，也不管他，低下头念手中的档案：“张继科，男，21岁，初中肄业” 　　“”张继科傻眼了，“好歹我也是有大学文凭的人。要不要初中肄业这么寒碜人。” 　　孔令辉点点头从善如流：“那就初中毕业吧。” 　　其实张继科不在乎身份什么的，但是这次的任务能见到王皓。 　　如果可以，总希望能让他看见更好一点的自己。 　　所以张继科对自己的身份编造做垂死斗争：“我觉得学历高端一点也没什么问题的。” 　　孔令辉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文件夹，靠到椅子上，笑了一声，说：“组织上也想过要不要给你编个精英的身份，比如说海龟精英什么的对了，你英语怎么样？能憋出伦敦腔吗？” 　　张继科捂住了脸：“饶了我吧” 　　孔令辉一句话把张继科打的溃不成军，志得意满的点点头，说：“那就继续，15岁时随父亲移民巴西，家庭以开餐馆为生。” 　　张继科抬起了头：“巴西不说英语？” 　　孔令辉说：“好像是说西班牙语？或者是葡萄牙？”他敲了敲旁边人的椅子，“问你呢！” 　　旁边的人原本一直背对他们坐着看向窗外，此刻也把椅子转了过来。 　　居然是刘国梁。 　　——你不是卧底去了吗？已经撤回了？那王皓怎么办？张继科焦虑的想。 　　“葡萄牙语。”刘国梁说。 　　张继科赶忙打断他们，说：“不管是什么牙语，我都不会。” 　　孔令辉说：“听完！” 　　“总之，你父亲和刘国梁是老相识，最近生意难做，所以你父亲在巴西遇到种咖啡豆的刘国梁以后，大喜过望，委托他给你回国找个好差事。” 　　“”张继科的感觉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这剧本太烂了根本不好意思拿给王皓看。 　　但是此刻有刘国梁坐镇，他也不敢造反。悻悻的接受了。 　　“这几天让刘国梁教你几句葡萄牙语，骂人的就行，”孔令辉看着张继科的脸色，于心不忍，安慰道，“你要去的地方绝对没几个人会葡萄牙语，他教你的那几句够你哄骗一时了。” 　　“万一有呢？”张继科问。 　　“那你就随机应变，”孔令辉挥挥手，“放心吧，他们看到你初中肄业，就绝对会相信你在语言方面天赋一般的。” 　　他说的轻松无比。 　　张继科默默的想，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应该赶紧买两本葡萄牙语入门。 　　 　　“接下来跟你说的，才是重要的。”孔令辉的脸色变的严肃起来，转头看刘国梁，“去年我才调入特别行动组，接触‘倒刺行动’的，具体任务，刘国梁，你来跟他说吧。” ========================================= 楼上的姑娘， 十个团子的赌注打算怎么付呀？：）3.4 　　刘国梁点点头，打开了桌上的投影仪。 　　“十三年前，有一艘货船在太平洋海域遇上风暴，发生了船难。他们发出求救信号后，很快就有附近的轮船赶过去救援。虽然货船最终沉没了，但是当时船上的24个人安然无恙。但是当时他们的神色，引起了赶过去的警方的怀疑。突击审讯以后，才知道船底舱，还有22个偷渡人员。当时蛇头为了不被警察发现，隐瞒了这个事实。22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有了。” 　　“第二年，蛇头被一审判决死刑，他大概知道自己快活不成了，在终审前，忽然说出他有重大案件的线索，愿意将功赎罪。” 　　刘国梁打开桌上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穿囚服的男子，眉眼凶狠，看起来就奸猾无比。光着头，耳朵豁了一块。 　　 　　“就是他，那个蛇头，因为他的耳朵在逃跑时候被受害者咬掉了一块，所以我们就喊他‘一只耳’吧。” 　　“一只耳交代，有个境外恐怖组织，计划在我国实施恐怖活动，我国南港市的柳、严、朱、庄几个黑社会家族，已经逐步成为他们涉足我国国内恐怖活动的据点了。” 　　张继科点点头，把照片上人的模样全部记入脑海。 　　 　　“原本我们以为这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罪犯最后关头的信口胡说，可是越听越不对劲，按照他的说法，有几个一直未破群体性大案，都能得到解释了。” 　　“我们立刻上报了高层，高层派人来了以后，经过一系列确认，发现一只耳说的是真的。” 　　“为此，11年前，我们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潜伏进那几个黑社会家族，并且在其后的几年中，不断试图发展线人并且安插我们自己的人进去。” 　　“6年前，我们遭遇到了重大的挫败，一名我们的老警官被黑社会发现，牺牲了。同时，我们和其他几个潜伏人员，也断了线。” 　　“我们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唯独可以确认的是，有重大情报被泄露了，因为那位老警官的遗体被丧心病狂的恐怖组织送进了龙英城警校，这说明，他们对老警官的身份已经很了解。” 　　这事张继科知道，王皓就是因为这件事离开的。 　　 　　“还有更糟糕的，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为数不少的警员的情报被恐怖组织掌握了，再往里面安插任何人手，都有可能是对警员生命安全的不负责。因此，经过讨论，开展了名为‘倒刺行动’的反恐计划。” 　　“很冒险，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我们把几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训练一年半后，经过重重身份包装，送进了恐怖组织。” 　　听到这里，张继科忍不住问了一句：“都是初中肄业？” 　　“不！”刘国梁说，“为了确保他们能很快进入组织内部，我们给他们编造了比较闪亮的背景。” 　　妈的真偏心！张继科撇撇嘴，把想说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不得不说他们的表现还都是很优秀的。这几年来，在他们的帮助下，‘倒刺行动’取得了一定进展，同时，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在阶段性取得一定成果后，就会把他们调回来。目前，还留守在组织内的人员只有两个了，一个可能很快就调回来，另一个估计还要呆很长时间。” 　　说到这里时，孔令辉侧过头，古怪的看了刘国梁一眼。 　　 　　刘国梁没有管他，把一张照片递给张继科，继续说：“这个人想必你认识，王皓，在恐怖组织那边绰号老虎，现在柳老大的手下，已经潜伏了四年半，目前还很稳定，没有身份暴露的危险。名义上他是我的干儿子，你作为我老友的儿子，去投奔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所有他们给张继科设定的乱七八糟的身份中，张继科最满意的就是这一条了。 　　 　　“你回去准备准备，后天跟我一起去巴西，我帮你弄一套在巴西的材料，然后从巴西回国投奔王皓。”刘国梁最后说。 　　张继科什么也没说，收起材料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以后，孔令辉“啪”的拍了桌子，对刘国梁说：“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马琳用命送回来的材料还不够吗？尽快安排王皓撤回来！” =========================================== 3.5 　　刘国梁默默的看着孔令辉，很久后说：“会安排他撤回的，但不是现在。” 　　孔令辉瞪着他说：“哄骗小孩子你意思吗？你刚才干嘛不告诉继科，安排那几个撤回，都是压力过大，精神出现严重问题？” 　　刘国梁说：“我能在他出任务之前吓唬他吗？” 　　孔令辉说：“我本来就觉得这个倒刺行动是个笑话，把这些小孩子送进去，是让他们卧底呢？还是让他们送死呢？这次对手是个恐怖组织，真以为是那些小打小闹的流氓团伙吗？他们如果交代进去了，我们怎么跟家长交代。” 　　刘国梁安慰说：“所以定时都会安排压力评测，看到不太对劲的，都紧急安排撤回来了。” 　　“那王皓呢？”孔令辉反问，“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就能随便欺负？” 　　“他是最稳定的，”刘国梁沉吟着说，“我本来以为他会是第一个撤回的，从小就是个泪包子，第一年压力测试他分数最低，可是到去年，他的压力测试分还是没变过，倒是其他人分全部降下来了。当时指定计划的时候就说压力分降到6以下就安排撤回，他这5年全部是7.4到7.5，怎么撤回?而且，只剩他一个了，怎么撤回？” 　　孔令辉气的把文件夹砸到桌上：“他上次去见老吴，开了一堆安眠药回去了，你还觉得他稳定？你先把小杀的幻听和马琳的药物依赖症给治好了，倒刺行动再继续吧。张继科是最后一个！我跟上头汇报过了，再不会训练这些刚毕业的小孩子去那卧底了。” 　　“胡闹！”刘国梁说，“那里不能没我们的人。” 　　孔令辉抬起眼睛，说：“没人我去！我他妈还没老！警察信息泄露估计也还没泄到我头上，我绝对稳定，安排我在那里潜伏一辈子我都没半句怨言。” 　　刘国梁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孔令辉低下头整理资料。 　　“去联系国际刑警，让巴西警方帮我开张通缉令，就说发现我在咖啡园里种毒品，我回来。”刘国梁说。 　　孔令辉还在收拾东西，说：“你回来个屁，你是去养伤的，等伤好完全了再回来。” 　　 　　“马琳带回的情报很重要，柳家这次从俄罗斯偷渡了一车军火，估计会有大行动了，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王皓，让他打探清楚。” 　　“好。”孔令辉回答。 　　“给小杀安排休假，一年的，让老肖带他出去玩玩，必要时候，安排个心理医生。” 　　“是。”孔令辉回答。 　　“继续寻找马琳。”刘国梁的脸色黯然了下来，“他是几天前从医院里逃走的，我估计是毒呸药物依赖症犯了，必须赶紧找回来，万一他跟毒贩接上头，这辈子就毁了。” 　　“一定。”孔令辉低着头说，“黑道也在找他，我们必须赶在前头把他找回来，然后妈的，我非看着他戒了不可。” 　　“王皓”刘国梁最后说，他顿了顿，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等明年，不管明年局势如何，都把他撤回来，跟继科一起撤回来，卧底这种事儿，还是我们这把老骨头上吧。” 　　 ========================================= 第三章完。 嗯，其实楼主也萌刘孔。4.1 　　王皓大清早被刘国梁的电话吵醒，因为头一天晚上吃多了安眠药，那时候头脑还昏昏沉沉的。 　　刘国梁在电话里吼了半天：“我在巴西有个侄子，要回国做生意，你带着他。昨天已经飞回国了，估计今天中午能到南港火车站，你去接他！” 　　王皓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半个小时后才反应过来：“侄子？我靠，你不是去种鸦片了吗？什么时候种出了个侄子？” 　　——而且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火车站那么多人，是打算让我和你侄子眼神交流、心灵感应吗？ 　　王皓赶紧给刘国梁回电话，那边却一直没人接了，估计刘国梁又在异国他乡发扬国粹、跟人打麻将去了。 　　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王皓心一横，先去火车站再说，大不了拍几张站在火车旁的照片发给刘国梁，接不到人也证明爷去过了。 　　那天下着大雨，火车出站口挤了一堆人，小贩在门口叫卖雨伞雨衣，超市里一块钱一件的一次性雨衣这里已经卖到十二块了。王皓举着伞，在寻找既能看出火车站地标，又能把旁边大钟表照进去的合适照相地点。 　　然后就一眼看见了张继科。 　　其他人都挤在头顶有遮盖的地方，只有张继科一个人站在广场中央，穿着透明雨衣，没戴雨帽。脸色冻的有点发白。行李堆在脚下。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人群，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又已经有四年没有见面了，王皓看着这个已经长成大人的弟弟，一时间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时，张继科好像感受到了这边的视线，目光也转向了王皓。 　　很明显，他也一眼就认出了王皓。 　　他脸上先是绽出了一个笑容，马上就被他敛了下去，垂下了眼睛。 　　他这副像赌气又像是委屈的神情，王皓再熟悉不过了，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卧底这些年，王皓思念最多的，就是父母亲和这个弟弟了。 　　能远远见一面，再好不过了。 　　王皓想，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可是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当年一样，那孩子追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哥”张继科说。 　　危险！王皓心中警钟大响，火车站各家族的耳目众多，若是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只怕会对张继科大为不利。 　　“梁叔让我来找你的。”张继科仿佛感受到了王皓身形的一僵，赶紧说。 　　——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会的归国华侨腔。 　　 　　刘国梁把张继科派过来了？ 　　王皓心里更急了，转身推开了张继科：“你来这干什么？找死啊？你以为是玩吗？” 　　张继科很明显受到了打击，低下了头。王皓觉得，仿佛看见面前原本得意洋洋神情语言都在表达“求表扬”的小狗，耳朵尾巴都在一刻中耷拉了下来。 　　“我努力了六年，才又见到你。”张继科闷闷的说。 　　 　　——“从十岁起，我努力了五年，才又见到你的。”五年前，十七岁生日的张继科委屈的对王皓说。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原来已经十一年了。 　　十一年间，我不断追随你的脚步，想靠你更近一些 　　 　　王皓看见面前委屈的张继科，无声的叹了口气，把他拉进自己怀里。4.2 　　忽然，王皓松开了手。 　　张继科诧异的看着他，发现他的神色变的严肃起来，看着自己的身后。 　　张继科转过头，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阴鸷的男子， 　　 　　那男子撑着一把黑伞，盯着他们看了半天。 　　王皓也瞪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就是感觉空气中有暗流翻涌。 　　过了许久，那男子“嗤”的一笑：“皓哥，好久不见。” 　　他不笑的时候像狼，笑起来像鹫。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王皓没笑，问：“老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男子在柳家这一辈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堂兄，只不过一个只喜欢钱，另一个从娘胎子里带出了心脏病，都成不了气候，所以柳家的指望都在这个不怕死的老三身上。 　　“我回来有几天了，一直想说请皓哥吃饭，”他说，又问，“这位是？” 　　王皓转过头看看张继科，说：“梁叔朋友的儿子，才从巴西回来。” 　　“哦——”那男子脸上又露出虚伪的笑，“梁哥的朋友啊，不然今晚我请你们喝茶？也认识认识？” 　　我们喊叔你喊哥？占老子便宜！张继科在心里暗骂。 　　“不用了，”王皓说，“他才过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吃茶拜山，现在我先带他回去，还要跟梁叔打个电话报平安。” 　　男子被王皓一口拒绝，笑的便有些尴尬，见王皓打起伞拉着张继科要走，男子忽然问：“皓哥和这位小兄弟是从前就认识吗？看你们刚才的亲切劲儿，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啊。” 　　王皓愣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 　　张继科却抢先一步走到男子身边，男子一惊，手就伸向了腰间。 　　——好像那里有一把枪。 　　王皓见男子的举动也是大惊，火车站是在闹市区，巡逻的警察也多，所以他没敢带枪出来，反击都来不及。 　　可是张继科伸开手把那男子抱住了，然后脸在那男子脸上碰碰。 　　后退几步，回到王皓身边，望着那目瞪口呆的男子说：“巴西礼节。” 　　还是那这几天苦练出来的归国华侨腔。 　　王皓忍不住笑了，拽住张继科，说：“别玩了，我们走。” 　　张继科看着王皓见面第一次笑了，心情也变的很好，拿起行李，王皓撑着伞，临走前，张继科回头挑衅的看了那男子一眼。 　　“你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啊？”王皓问，心想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缺乏住校经验吗。 　　“你带我去买啊” 　　远远传来张继科理直气壮的声音。　　 　　他们走远之后，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三哥，三哥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先出来了？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 　　男子冷冷的瞪着王皓两人的背影，说：“那小子是个警察。” 　　“啊？”旁边的人大吃一惊，问：“三哥，你说谁？”跟着男子的眼神看了看远处的人影，“那不是皓哥吗？三哥你说皓哥是警察？他可是刘老大的干儿子。” 　　男子冷笑一声：“你们等着看我把那警察的皮扒下来。”4.3 　　数日后，南港市庄家举办一个酒会，邀请了本市黑道的大部分人。 　　王皓自然在受邀请之列，意外的是张继科也收到了请帖。 　　“你有刘国梁罩着，他们想捧刘国梁，自然就给你寄请帖了。”王皓说。 　　“想不到他地位这么高。”张继科想想若干年前刘国梁站在操场边歪着脖子训弟子的杀气，觉得他混成老大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你要去吗？”王皓犹豫着问，虽然张继科已经警校毕业，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王皓并不希望他接触那几个家族的人。 　　“干嘛不去？”张继科笑了。那时候他初生牛犊，天不怕，地不怕。 　　 　　“皓子！这边！” 　　几天后，王皓走进庄家大厅，就听见二楼台阶上有人在大声招呼自己。 　　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朱家的少爷，以前时常一起打交道，二人关系还不错。 　　“赫哥！”王皓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朱少爷招呼侍从给王皓端了杯酒，二人就一起靠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楼下。 　　 　　这个城市里，柳家、严家势力最大，原本庄家十分不起眼，因为他们既没有狠出新风格，违法时也没创出新花样，他们近年来比较出名的事情就是在城里开了家俄罗斯风格的舞厅，招待都是一水儿的独联体姑娘，当家每次出门的时候，身边都陪着几个俄罗斯女伴儿，别提有多拉风了。 　　现在在一楼演奏的就是几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她们在演奏一个古典名曲。 　　只可惜在场的都是黑道的人员，涵养高到认真听她们演奏的人不多。 　　 　　“你们上次抓的那个叛徒怎么样了？”王皓端着酒杯，也不喝，看着楼下说。 　　“呸！”朱少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惧的事，脸色有一瞬间发白，啐了一口，“别提了，差点没恶心死我。” 　　王皓看看他的模样，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只骂道：“人都查出来了，直接砍了不就完了，还搞那许多花样。” 　　朱少爷打断他说：“别！虽然我也嫌恶心，但是不用手段，以后还不知道什么小猫小狗就都冒出来了。敢出卖我们，给条子传情报？”朱少爷冷笑了一声。 　　 　　“对了！”朱少爷说，“听说你那把兄弟小杀黑了严家的货，跑路了？” 　　王皓早知道陈?是撤出了，但是此时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说：“放屁！小杀是这样的人吗？这流言谁造出来的我割了他舌头。” 　　朱少爷知道他和小杀从小玩到大的，看他气成这副样子也不接着说下去了，呷了口酒，笑着说：“我也说不会。老严看重小杀得很，还嚷着要把女儿嫁给他，小杀要跑也不至于这档子跑啊。” 　　王皓笑道：“老严有什么女儿？只怕还没出生吧？” 　　“亲的没有，干的倒是一堆吧。”朱少爷猥琐的眨眨眼。 　　王皓冷笑说：“那就怨不得小杀看不上了。” 　　“你碰见小杀也赶紧跟他说一声，让他找去刘国梁，现在严家到处在找他，说找到要把他手脚都剁了扔海里去喂鱼。”朱少爷消息灵通，给王皓出主意，“那几个老东西可是说到做到的。” 　　“让老严别想着给小杀塞媳妇，他自然就回来了。”王皓说。 　　朱少爷看王皓态度，此时也相信小杀跑路是跟老严的风流韵事有关了，笑道：“小杀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到底想娶什么样的？” 　　“他要娶漂亮的。”王皓说。 　　 　　此时，大厅的门又打开，张继科走了进来。 　　“那小子面生，是谁？”朱少爷看着张继科问。 　　“梁叔朋友的儿子，才回国，梁叔让我照看着点。”王皓回答，远远的跟张继科挥了挥手。 　　“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朱少爷有些奇怪。 　　“他才从巴西回来，剪了个据说那边今年最时兴的发型，跟菠萝似的，太难看了，我忍无可忍，撵着他去剃成了平头。”王皓回答。 　　朱少爷看了看王皓头顶翘起的一撮毛，把想说的话忍了下去。 　　 　　过了一会，张继科“蹬蹬”的跑了上来，王皓把他和朱少爷介绍了一下。 　　“你口袋里鼓鼓囊囊塞着些什么？”王皓问。 　　张继科抽出来给王皓看：“领带，在车里捣腾了半天系不上。” 　　王皓说：“那就塞口袋里跟抹布一样?” 　　他接过领带在张继科领口摆弄一会，自言自语的嘟囔：“妈的我也不会。” 　　旁边的朱少爷乐了，招手叫过来一个女招待，说：“去跟你们庄爷说借条新领带，给这位哥哥系上。” 　　那异国女招待一笑，拉着张继科就要往后走，张继科还不乐意，王皓推了他一把，张继科才悻悻的跟上。 　　 　　朱少爷把张继科支走，是还有话要跟王皓说：“柳家那老三回来了。你可得小心点。” 　　王皓皱起眉头，说：“以前我跟他过招也从来没输过。” 　　朱少爷说：“你既不如他心狠，也不如他手黑，以前赢得那几次都有刘国梁跟你背后站着，他不敢动手脚，劝你还是注意点。” 　　王皓沉默半天，一笑，说：“我知道，谢谢赫哥。” 　　朱少爷说：“你别不放在心上，现在老三和他小妈争权夺势，管不上你。等他腾出手来落他手里，想死都不容易。” 　　王皓说：“你这么看不上他，还跟他称兄道弟的？” 　　朱少爷冷笑：“阎王爷怕恶人啊诶？你看那是谁？” 　　王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瞪口呆的看见了应该早就离开了的陈?。 　　“我靠！这里应该没有严家的人吧！”朱少爷左右环顾着说。4.4 　　陈?刚走进庄家的大厅，还在兴冲冲跟周围神情各异的人打着招呼，就看见王皓从二楼的楼梯上直冲下来，揪着他的领口把他拖进了旁边的休息间。 　　休息间里原本有几个人在那吞云吐雾，一见王皓和陈?进来了，都站起来打招呼：“皓哥！杀哥！” 　　王皓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对周围说：“不好意思，借个地方说话！” 　　南港市黑道讲究资历辈分，这几年，王皓在柳家，陈?在严家，二人都混出了一定名头，那些人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当面违逆二人。纷纷从休息室就出去了，有一个走前还往二人手上各敬了一支烟。 　　“你他妈不是跑路了吗？又到这里来干什么？活腻了闲不住？”王皓强压下怒气，带着双关的问。 　　陈?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把烟点上叼在嘴里，又顺手给自己拿了一杯白葡萄酒，才道：“谁说老子跑路了？我跟条子干上受了点伤，找个隐蔽地方养几天，出来一看到处都说杀哥反了。什么人嘴这么贱呢？” 　　王皓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把烟从陈?嘴上夺过来扔他的酒杯里：“那你最近死哪去了？” 　　陈?可惜的看了看自己的烟和酒，见烟灰已经在酒液中晕开了，叹了口气，把连烟带酒一起倒在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烟灰缸口很浅，酒液很快就溢出来，流到了茶几上。 　　 　　二人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陈?把烟灰缸举起来看看底部，说：“窃听器已经坏了。” 　　王皓低声问：“你回来干嘛？不是已经撤出了吗？老严在到处找你。” 　　陈?笑：“我不是回来了吗？你不知道，一听说我跑路了，多少人想把几辈子前干的坏事都栽我头上，我他妈再不回来，指不定就要成A级通缉犯了。” 　　王皓说：“少岔开话题，你回来到底干什么？那边安排的吗？” 　　陈?见实在躲不过，说：“我那天去跟你告别，我半夜就去了，你以前睡觉很警觉，我刚一进门你就醒了，那天我就差在你床前唱大戏了，你却一直没醒。” 　　王皓愣住，没说话。 　　“我本来以为你是太累了，”陈?接着说，“可是我在你床头柜里发现几个药瓶。” 　　王皓骂道：“你乱翻我东西！” 　　陈?没理他，说：“我顺走了一个药瓶，回去以后请人看了一下。说是抗抑郁和幻觉的。” 　　王皓解释道：“你别多想，那药只是我用来备不时之需的。” 　　“别放屁！”陈?忽然暴起，看了看王皓的神色，又柔下声音，说，“知道以后我就一直不太好受，你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经常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他妈要是早几千年，老子这就是神谕了” 　　“以前我听那个声音都是说我十恶不赦，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我，等着看我怎么死。我受不了，所以上面说我可以撤出了，我是松了一口气的。可是回去以后，我还一直听见那个声音，说柳老三要害你，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挡不住他的。我坐不住了，回来看看你。上头还不知道。我先斩后奏的。”陈?说。 　　王皓看着这个好兄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王皓说，“柳老三要害我还差些火候，我有防备，怎么可能着了他的道儿。你快点回去。” 　　陈?却只是摇头，认真的说：“真别，马琳是我没用，没掩护好他，我每天都在找他，恨不得被抓住的人是我。如果你我也护不住，那真不如拿把手枪对着我脑袋扣一扳机得了。” 　　王皓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了，低下头苦笑，打算跟刘国梁联系，让他跟陈?说。 　　陈?瞪着王皓说：“你别这副表情，你知道哥为了你跟柳老三这点破事，牺牲多大？再不回去，文秘办那些又白又嫩的姑娘肯定都嫁给别人了。老子这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碗里的肉，被别家的狗给叼跑了啊。” 　　王皓哭笑不得，狠狠说：“我咒你以后即使混进文秘办，碰见的又白又嫩的，也他妈是小伙子！” 　　陈?见他这样，知道他消气了，也笑着说：“呸。男的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顿了顿，又说：“皓子，你别担心，你不撤，我不走。不会让任何人从背后捅你一刀的。” 　　王皓苦笑了两声。 　　陈?笑：“过来过来，拥抱下庆祝我们兄弟继续并肩作战。” 　　王皓摇摇头，又点点头，苦笑着走过来。 　　陈?大笑着张开手，两人拥抱在一起。 　　“你他妈又胖了。”陈?说。 　　 　　张继科被领带勒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松着领带，一边在二楼寻找着王皓的身影。 　　“继科！”朱少爷远远看见了他，抬着手跟他打招呼。 　　“赫哥，我哥人呢？”张继科左右寻找。 　　“跟小杀一起到楼下休息间去了。”朱少爷说。 　　张继科一愣，他知道小杀是陈?的代号，不过他听说陈?已经撤回了，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才赶回来的吗？ 　　他匆匆就往楼下休息间跑，朱少爷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张继科推开门，就看见了抱在一起的兄弟俩。 　　 　　“继科，你领带打好了？”王皓放开陈?，尴尬的笑着问张继科。 　　——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张继科的眼神让他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狼狈感。 　　“继科？”陈?重复道。 　　他很快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王皓警校时候带着的那个。他知道有新人派过来了，只是没想到是张继科。 　　“继科，这是陈?，你喊杀哥或者小杀都行。”王皓给他们介绍。 　　朱少爷也站到了门边，靠着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哦，继科啊！”陈?向张继科伸出手。 　　张继科像没有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走到王皓旁边。 　　陈?的脸也冷了下来。 　　“小杀，这是继科，梁叔朋友的儿子。”王皓也很尴尬，硬着头皮继续介绍。 　　“知道知道，”陈?假笑，“不就是继科吗？认识，”转头向了张继科，“你才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不想现在都这么大了。” 　　——我靠！装资历也不是这么装的！ 　　张继科大怒。 　　 　　“呵呵。”门口传来朱少爷低低的笑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屋内的三人。 　　“三位先慢慢许久，柳老三来了，我先去跟他打个招呼说会儿话，一会儿再来找你们。”朱少爷说完，马上就没了影子。 　　“这家伙又奸又滑，”陈?低声说，“一面刻意跟我们交好，一面又跟柳老三称兄道弟，他究竟是站哪一边的？”4.5 　　柳老三早就来了，在三楼的贵宾厅里已经坐了很久。 　　他带了五个属下，不是因为他架子大，而是因为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柳家当家不放心，这到底是个未来要掌家的孩子，所以把保镖中的精锐都派到了他身边。 　　朱少爷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把玩手上一个打火机，五个属下除了一个站在房间门口戒备，其他都混进人群打探消息去了。 　　朱少爷在他身边站了一会，他比柳老三年纪大，原本按照辈分应该柳老三先喊他一声赫哥。不过看柳老三这个架子，估计辈分在他心里已经连狗屁都不是了。 　　“老三，最近还好吧？”他只有讪笑着先跟柳老三打招呼。 　　“好得很，”柳老三回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敷衍，“倒是你，你手下的那个叛徒怎么样了？死了没？” 　　“死了，”朱少爷带上一脸晦气的神色，“有胆子给条子穿情报也他妈把身体练好啊，打了不到两天，居然就死了。” 　　 　　柳老三阴冷的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刚才看见王皓他们了？” 　　朱少爷说：“看到了，他、小杀、还有一从外国刚回来的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柳老三重复了一遍。 　　“是的，毛手毛脚的，据说是刘国梁推荐的，不知道从哪里拣的。，”朱少爷说，“小小年纪，心思又重，好像挺黏糊王皓的，你不知道，刚才皓子和小杀两个在一起，你是没见到那小子的眼神” 　　“那小子不牢靠。”柳老三打断他说。 　　“啊？”朱少爷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了笑容，“哪能呢？那可是刘国梁荐过来的人。” 　　“他是警察，”柳老三言简意赅的说，“我查过了，能确认。” 　　朱少爷了解柳老三，知道他不会随便说话，但还是有疑问：“你好好的查他干什么。” 　　柳老三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到桌上：“不是我查他，他自己蹦我跟前的。” 　　朱少爷拿起照片，看了看，脸色难看起来，说：“我知道了。” 　　 　　柳老三说：“上次弄来的那批军火要送到西边去，我想了很久还是走铁路合适，你跟你爸说，准备两个车皮。” 　　朱少爷思考着说：“现在铁路查得紧，太冒险了。这批货来之不易，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和我都要掉脑袋的。” 　　柳老三不在意的把火机放到了桌上，说：“干我们这生意的哪能怕死？我肯定是要压货去的，路上就算有什么事情，两车皮的军火，我就是光把炸弹点燃了，都够一车人给我陪葬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朱少爷听的却毛骨悚然，柳老三年纪不大，但是太狠了，狠到几家的老家伙都怕他。 　　“行。”朱少爷不敢多说，也不想跟他多说了，就要告辞。 　　 　　“你别给王皓提醒。”柳老三看他要出门前，忽然说。 　　朱少爷回头看着柳老三。 　　“你是滑泥鳅，一方面讨好着我，另一方面又不想得罪刘国梁。那死条子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准投给王皓他们，老实跟你说，我正打算趁这机会，整死刘国梁、王皓那帮人。告诉你，也是让你认清楚事实，别走墙头走的太开心把脑袋给摔骨折了。” 　　朱少爷脸上没了笑意，说：“王皓和你有私仇我知道，但他和刘国梁这几年，身家背景都是我们翻过来调过去查了几十遍的，不会有问题。顶多就是认人不清，为了不知道什么人的钱，把个警察带我们身边了。你何苦为难他们。” 　　柳老三只是一直冷笑：“我想干的事，你管得着吗？你家出了个叛徒，你现在还没让你家老爷子知道吧？这几年朱家都是你管着，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他知道了，少爷，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后路吧。” 　　朱少爷脸色变得惨白，咬着牙忍着怒气说了一声：“谢谢提醒，三爷。” 　　 　　朱少爷走出门不久，看见陈?站在钢琴边，举着酒杯在跟演奏的俄罗斯姑娘搭讪，王皓和张继科却不见身影。 　　他走到陈?身边，假咳了一声。 　　陈?马上看见他了，丢下正在说话的姑娘，笑着跟他打招呼：“赫哥。” 　　他想起刚才陈?说的话。 　　——“不就是继科吗？认识，你才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真的从小就认识张继科？”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仔细的观察着陈?的神色。 　　这个问题让陈?略微惊讶了一刻，他泯了一口酒，内心在紧张的思考，揣测着朱少爷的用意。 　　陈?笑着说：“天知道这小子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认识？今天才第一次见，要是真的从小就认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能让这又拽又臭屁的小子活到现在？哪个八代前就被我揍死了。” 　　朱少爷略微的放下心来。 　　 　　他告别了陈?，又向前走了几步，看见王皓和张继科两个人从休息室里出来。 　　“赫哥。”王皓看见他打招呼。王皓像是刚才出去跑了一千米一样，脸色有点不对，说话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他张开嘴，想跟王皓说点什么，又看见了张继科。 　　张继科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只是脖子上才系好的领带又歪了。 　　 　　——“你家出了个叛徒，你现在还没让你家老爷子知道吧？” 　　柳老三的声音，又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柳老三回来了，你要小心点身边的人。”无奈之下，他对王皓这么说。 　　王皓笑了：“赫哥你都提醒我三遍了。” 　　——这遍是不同的！ 　　他盯着张继科想。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5.1 　　酒会仍旧在继续，酒会邀请的重头人物柳家家长还没有出现，众人都在纷纷各自寒暄。 　　王皓靠在二楼的围栏上，低声对张继科介绍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物。 　　——“那个看起来已经醉醺醺的家伙是柳老大的保镖，个子不高，但是拳头有力气，一拳能砸开一块大石头，非常狡猾，虽然每天都看见他在喝酒，但是重要时候他都是清醒的。” 　　——“站在他后面那个文质彬彬在跟女宾客寒暄的是庄家的少爷，一直在欧洲留学，最近才回来。据说在欧洲学的都是经济，对庄家的夜总会没什么兴趣，一心想要当个银行家。” 　　——“正在跟他说话的那位女士” 　　王皓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今晚离那个女人远点，她出来肯定有事。” 　　张继科有些好奇，仔细观察了下那个女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柔弱而且苍白，穿着一件白色的绸衬衫和水红色长裙，气质像是在上学的学生，和晚宴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怎么了？”张继科问。 　　王皓低咳了一声，遮住嘴跟张继科说：“她丈夫原本是马琳的手下，因为惦记马琳的位置，偷偷调查了马琳的行踪，向朱家出卖了他。” 　　“哦”张继科点点头，又仔细观察了下那个女人。 　　“马琳失踪以后，我和小杀设局报仇，让她丈夫被朱家当成警察的线人，据说已经打死了。”王皓继续低声说。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个寡妇？”张继科问。 　　王皓瞪了张继科一眼，说：“虽然漂亮，也别打主意，庄家的传说都是阿旺的老婆比阿旺更狠。搬掉阿旺我们已经费了很大力气了。” 　　张继科一笑，抓住王皓手说：“我能打什么主意？我有皓哥就够了。” 　　王皓大窘，但二人刚才在休息室已经有过一番争执，现在他也不想多说，干咳一声，抽回了手。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片刻后，正门大开，原来是主宾柳老爷子来了。 　　柳老爷子年龄约摸六十出头，个子不高，衣着平常，相貌却依然精神抖擞，年轻时候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眉眼间看不出一丝如同他儿子柳老三那样的戾气，就想一个平凡和蔼的老人。 　　楼下众人纷纷跟柳老爷子问好，庄家那个想开银行的少爷把柳老爷子引到贵宾室去了。 　　“走，跟我去拜会柳老爷子，我现在就是在他手下混饭吃。”王皓带着张继科也往贵宾室那边走。 　　 　　两人走进贵宾室，只见上首坐着柳家和庄家两家的家长，旁边分别是柳老三、朱少爷和庄银行家作陪。 　　王皓刚想说话，只听“砰”一声，刚才他跟张继科重点介绍过的那个阿旺的妻子冲了进来。 　　“阿旺嫂子，你有什么事吗？”朱少爷说。 　　阿旺和他的妻子都是朱家的人，看见这个女人的那一刻，朱少爷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那年轻女子闯过几个保镖冲进来已经是大费周章，看着柳老爷子和庄老爷子大口喘着粗气，然后说：“两位老爷子，请帮我们家阿旺做主。” 　　朱家出了叛徒的事情，朱少爷一直没让几个家伙知道，现在见阿旺的妻子如此闹事，连忙站起喝道：“太没规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让你如此闹腾？还不把她拉出去。”最后一句话是跟站在旁边的保镖说的。 　　马上就有几个保镖走过来要把那年轻女子拽出去。 　　那年轻女子脸上却无半点紧张之色，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黑色的椭圆状东西，握在手里，举给众人看。 　　竟是一个手雷。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王皓神色一凛，上前半步，想把张继科护到身后，张继科却抓住他的手，两人一起看着那女子。 　　还好在场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遇到如此情况，除了各人的保镖纷纷挡在前面之外，其他人竟都是纹丝不动，连朱少爷都平静下来，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就知道，”那女子冷笑一声说，“不带点家伙来，就没人肯听我说话。” 　　她举了举手雷说：“引线我已经拔掉了，各位保镖大爷们也别把手枪对着我，我今天来，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是还想给我们屈死的阿旺讨个公道。” 　　“阿旺嫂子，有话你说。都是自己家人，你带着家伙来做什么？”庄家那个银行家少爷说，脸上也是镇定自若。 　　“两位老爷子，”那女子说，“我们阿旺是屈死的，”她眼睛森森的在屋里扫了一圈，扫过王皓和张继科，说，“有人陷害他。” 　　朱少爷知道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只好跟柳家和庄家的家长解释说：“前阵子我们家几笔生意都不顺，像是出了叛徒，我私下了查了查，拍到从几年前起，阿旺就跟警局的人有来往，我们就把这个警察的钉子给拔了。” 　　“都是胡扯！”那女子忽然高声叫道，“我们阿旺从来不认识什么警局的人。是马琳！是马琳的同伙在诬赖阿旺！” 　　朱少爷冷下脸来，说：“阿旺嫂子，琳哥到我们家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枪林弹雨立功无数，只有阿旺一口咬定他是条子，还立下生死状，让我们把琳哥交给他，说琳哥如果不是条子，他就去死。阿旺查出什么了吗？反而把琳哥给逼的跳了海！这件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 　　那女子道：“朱少爷，你真是个猪脑子，马琳那个死条子你把当心腹，阿旺勤勤恳恳为您干活，你把当成叛徒给打死了。” 　　朱少爷懒得和她计较，只追问：“你一口咬定马琳是警察，听说你们拷打了琳哥有一个礼拜？有半点结果吗？” 　　“当然有结果！”那女子抬起头，说，“家里不只马琳一个条子。有很多条子，混进我们家了，不只朱家，柳家、庄家应该都有。” 　　 　　王皓和张继科两人脸上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 　　 　　“马琳虽然是个条子，但是我们也佩服他，硬骨头，阿旺气起来用火绒烧他的脑门他都不承认是条子。”那女子说。 　　朱少爷却跳了起来：“什么？你们对马琳用刑？谁准你们的。” 　　那女子说：“对条子当然要用非常手段！” 　　张继科转头看王皓，只见王皓瞪着那女子，仿佛能看见他眼底隐隐的火光。 　　那女子继续说：“不过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在马琳跳海前，我们用药物让他神智不醒了一刻，那时候，他说了一句话。” 　　这时候，王皓从旁边插了一句：“药物？是毒品吗？” 　　众人一起望了王皓一眼。 　　南港市几家黑道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都不许沾碰毒品生意。一是怕树大招风，引起警察的注意；二是毒品利益丰厚，怕分配不均引起内讧。 　　阿旺夫妇为了拷问马琳，居然用上毒品，已经犯了大忌。 　　那女子不理会王皓，继续说：“马琳昏迷的时候，说了一句‘老三小心’。然后他便猛然清醒了，此后，再怎么用药，他也不让自己失去意志，直到他跳海失踪。” 　　 　　马琳与王皓在警校时候就师出同门，他们有玩笑般的排序，马琳对王皓从来都是称呼为老三或是三弟。 　　此时，听说马琳临失踪前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王皓心中大乱。 　　那女子此时把目光投向了王皓这边的方向：“马琳口中的老三是谁，我只听过他像是这么称呼一个人。” 　　阿旺夫妇原本都是马琳手下，马琳曾在吃饭时候，一时忘形称呼王皓“三弟”，想不到他们竟记住了。 　　 　　王皓还来不及说话，张继科抢先一步答道：“老三？莫非指的是三少爷？” 　　柳老三也坐在旁边，听见这话，收起了看热闹的态度，也坐直了身子。5.2 　　柳老三坐直了身子，说：“我和琳哥不熟，琳哥口中的老三，我一时还不敢自认。” 　　朱少爷不耐烦的说：“到底是谁就快点说吧。” 　　那一手举着手雷的女子果然也是个亡命徒，扫了众人一眼说：“人就在这里。” 　　顿时一阵哗然，朱少爷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冷笑一声，说：“□□又要咬人了。” 　　 　　“阿旺嫂子，”朱少爷看着那女人说，“阿旺每过三个月，就会指认一遍家里的谁谁又是条子。 　　“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两位老爷子笑话了，”朱少爷转头看向柳家老爷子，“照着阿旺的说法，朱家除了他阿旺是道上的，讲义气，其他全他妈是警察。朱家的另一个名字叫南港市警察局！他觉得我们白天在道上混，其实每天晚上都在地下室里洗警服，向着警徽流着眼泪表忠心。” 　　张继科毕竟还年轻，看见朱少爷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差点笑出了声，又拼命忍住了。 　　那女人骂道：“那是你们有眼无珠！才逼得阿旺一个一个的查谁是家族的叛徒！” 　　“阿旺查的那些人，包括马琳，都没有任何证据。倒是他自己，跟警察勾勾搭搭有三、四年了。”朱少爷继续跟柳家老爷子解释。 　　那女人说：“现在阿旺已经屈死了，我想请两位老爷子帮阿旺讨个公道。” 　　朱少爷说：“阿旺想要的一直是马琳那个位置，现在阿旺虽然死了，阿旺嫂子还是一直来纠缠，表面上是想洗白阿旺，其实还是惦记马琳留下的地盘。” 　　两个人虽然都面对柳老爷子，但是都像是在自说自话，拼的是柳老爷子的信任。 　　 　　“马琳”柳老爷子终于说话了，“我记得那孩子，打起来很拼命，怎么就失踪了？你们抓紧找，找到了赶紧让医生看看吧。” 　　朱少爷松了口气。 　　那女人却是大惊：“老爷子，马琳他” 　　“不用说了，”柳老爷子说，“阿旺已经死了，你在家好好照顾他的父母吧，一个女人家，不要总想着抛头露面的。” 　　柳老爷子话里话外已是很严厉，暗示那女人不得惦记朱家的地盘。 　　那女人见这般情形，反而豁了出去，说：“可是阿旺死的冤！我已经在报纸上设下了圈套，只要马琳没死，他一定会自投罗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谁才是叛徒了！” 　　“带她出去吧，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一直沉默的庄家的老爷子也疲惫的挥挥手。 　　 　　几个保镖就要上前把她带出去。 　　她退后了一步，示威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手雷，说：“我今天来没打算回去！阿旺都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正好今天托庄家的福！打死阿旺的人，条子的人，都在场！我带着你们去见阿旺，阴曹地府里我们再来斗几遭。只是两位老爷子和众位保镖大哥对不起了，下辈子我再给你们赔不是吧。” 　　众人脸色都变了，这女人果然凶狠。 　　连柳老三都站起身，挡在了自己的父亲身前。 　　王皓把张继科拉到身后。张继科沉默着，这次却没有拉住他。 　　 　　那女人冷笑着，退后了几步，说：“我们阿旺勤勤恳恳为家族做事，得罪的人多，你们勾结起来暗算他，以为他死了你们就安心了？想的真美？能有这么些大人物给我陪葬，我也不亏。” 　　王皓与张继科站在门口不远，那女人退后几步，正好就推到了他们跟前。 　　张继科上前一步，趁她不注意，一把攥住了她拿手雷的手。 　　张继科看着她。脸上扯出一个笑，说：“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带这东西来干什么？还是给我吧。” 　　那女人大吃一惊，然后就是拼命挣扎，那手雷的拉环早就被拉开，只要稍微震动一大，立刻就会引爆，张继科紧紧握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又有其他人冲过来想抢夺手雷，那女人怒吼了一声，另一只手掏出手枪就对住了张继科。 　　 　　“砰”！一声枪响。 　　那女人的动作忽然软了下去，向前倒在了张继科的身上，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张继科那女人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陈?握着枪，从门后面走了出来：“总算等到了开枪的机会。阿旺的媳妇太能熬了。” 　　他看着张继科，眼里终于有了一些赞赏：“小伙子不错，你要不抓住她的手雷，我还真不敢开枪。” 　　 　　旁人把柳家和庄家两位老爷子引了出去，其他人开始收拾残局。 　　“一枪爆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庄银行家说，“你们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么漂亮” 　　他的语气轻松如同在说春游一般。张继科一直以为这银行家是个纨绔子弟，看到他此刻镇定自若、无视人命的态度，才明白这也是一条毒蛇。 　　“废话，”陈?不耐烦的说，“我又不像王皓是神枪手，万一我没打中要害，炸弹炸了的话，你们就没功夫嫌弃我不怜香惜玉了。” 　　柳老三也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说：“可惜了，她还没说马琳口中的‘老三’到底是谁。” 　　朱少爷说：“阿旺他们家的话，一个字也最好别信。他们信口胡说谁谁是警察，就够我们查半年的。妈的想起马琳我还一阵阵的心口疼，少了这个得力助手最近我忙的泡妞的时间都没了。” 　　王皓在旁边着急：“你们都他妈少点废话行不行，不能让继科一直抓着手雷啊，快把拆炸弹的人找来。” 　　 　　已经出去了的柳老爷子忽然又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张继科看了王皓一眼。 　　“他叫张继科，”王皓代替回答道，“是梁叔从巴西带回来的。” 　　“哦”柳老爷子点点头，说，“果然。” 　　他的意思大概是：果然不愧是刘国梁带出来的人。 　　片刻前的紧张气氛褪去，王皓也笑了，揉了揉张继科的头。5.3 　　张继科莫名其妙的获得柳老爷子的赏识，一众踩低捧高的人见到这样的情形，顿时把张继科捧到了天上，晚宴上狠狠灌了他几杯。 　　等王皓、陈?、张继科三个人离开庄家的时候，张继科已经喝红了脸。 　　陈?没有带车，让王皓送他回去。 　　 　　三个人走到车边，张继科打开副驾驶的门。 　　王皓说：“继科你坐后面，我有话跟陈?说。” 　　张继科松开手，乖乖的坐到了后座。 　　陈?看出王皓脸色不善，半开玩笑的说：“怎么了？什么话必须要在车里说啊。” 　　王皓面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率先上了车。 　　 　　到了车上，陈?找到一对隔音耳麦，递给张继科说：“你听会音乐睡会儿吧。” 　　张继科不肯接，看着王皓说：“不信任我吗？” 　　王皓摇摇头，说：“我们有事情，听话！” 　　张继科犹豫着接过耳麦，戴到耳朵上，然后扭头看着窗外，再不肯看王皓一眼。 　　 　　陈?看着张继科笑，对王皓说：“还是个小屁孩。” 　　顿了顿，又嬉皮笑脸的说：“跟小屁孩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一种经常想一巴掌抽死他的感觉？” 　　王皓虎着脸不理他，半天才说：“你把马琳藏到哪里去了？” 　　陈?的脸马上严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陈?问。 　　 　　“他们还没有马琳是卧底的证据，马琳原本没必要跳海的，再坚持两天阿旺就不得不放了他。他跳海不是因为受不了折磨，而是因为他觉得他出卖了我，对不起我。是不是？”王皓问。 　　陈?沉默了很久，回答：“他不是故意的。” 　　王皓说：“没有人怪他！他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告诉他我不会暴露的，我很安全。” 　　陈?看着窗外说：“他来找我，说他要害死你了。那个女人在报上登了假消息，用暗语说她抓到你了。如果不是我拦着他，说你肯定没事，他一定去找那个女人用自己换你了。” 　　王皓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颤抖，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一直在治疗，你知道他是个硬骨头，应该很快就能痊愈，就是毒瘾有点麻烦”陈?犹豫了一下，才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带我去见他。”王皓说。 　　“他不肯见你，”陈?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暴露身份，怕给你带来麻烦。” 　　王皓干笑一声，听不出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生气：“?子，你别管我了，带着二哥回去，去戒毒。我这边我自己能行，还有继科在这里，你看他今天表现的多好。” 　　陈?苦笑着说：“他不肯，他觉得自己出卖了你，没脸见任何人了。” 　　王皓说：“你必须赶紧带他回去，如果戒不掉，他这辈子就毁了，不然我给刘国梁打电话。” 　　“不要，”陈?急了，“不能逼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如果再逼，他也许又跑了。” 　　“那他的毒”王皓摔了方向盘。 　　“能戒掉的”陈?说，“相信我，他能戒掉的。他说漏嘴的事情，不要告诉刘国梁，也不要告诉别人，他还想当警察” 　　王皓叹了口气，回头看张继科。 　　张继科靠在座位上，眼睛望着窗外。他才第一年来当卧底，虽然鼓着脸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但是脸上还是一派意气风发，他还相信着自己将无所不能。5.4 　　柳氏父子是这次宴会的主宾。按照南港市黑道的规矩，宴会上他们父子走后，其他人才敢离开。 　　二人回到柳氏大宅的时候，大钟的指针刚刚划过10点。 　　老爷子对儿子点点头，柳老三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把保镖全部留在了门外，老爷子扭开写字台上的灯，灯光下一盏清茶才泡好不久，热气蒸腾。 　　“看样子，小妈把您照顾的不错啊。”柳老三冷笑着看了旁边一眼，然后对父亲说。 　　老爷子仿佛没有听出儿子话语里的不满和嘲讽，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年纪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 　　柳老三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是，看到您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老爷子把茶盏放回桌上，说：“你母亲过世的早，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族里你这一辈的你两个堂兄不争气，柳家以后不都是你的。你大气点，别因为这些小事闹腾，让外人看笑话。” 　　柳老三冷笑着不说话。 　　 　　“今天朱家的事情你怎么看？”柳老爷子把家务事跟儿子点到为止，然后话题转到正事上，“真的有警察混进来了吗？” 　　“有。”柳老三的语气十分肯定。 　　老爷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并没有惊讶，只是疲惫的叹了口气：“那你觉得是谁？” 　　“还不确定，”柳老三摇摇头，“但我可以确定，我们从俄罗斯运来的那批货，消息肯定已经泄露了。” 　　“哦。”老爷子依旧十分镇定，平静的问，“哪条线泄露的？” 　　“从朱家泄露的。”柳老三说，“朱家是我们这次从俄罗斯运军火的担保人，他们家已经确定有人跟警察有勾结，无论那个人是马琳还是阿旺，都可以确定军火的事情警察已经知道了。” 　　老爷子说：“那这批货你先把放到安全的地方藏好，暂时不能脱手了。” 　　柳老三点头说：“我明白。这批货我已经放到安全的地方，现在风声很紧，我已经做好在手上捂个两三年的准备了。” 　　“不过”柳老三话题一转，“货可以留着，家里混进来的苍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的。家里如果有警察的卧底，留他们一天，就是一把刀悬在头顶上。得把他揪出来，放到火上烤死。” 　　 　　话说到这里，忽然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 　　柳家的书房隔音，站在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的。 　　但是柳老三还是一惊，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的是一个老年的女管家，那女子没看柳老三，直接面向老爷子。 　　“老爷，夫人问，要不要给您和少爷准备夜宵。还有您今晚几点休息？您卧室的暖气已经打开了。” 　　柳老三知道这女管家是小妈的心腹，表面是来照顾父亲，其实是在变相的赶自己走。 　　“还等一会。让夫人忙她的事情去，不用管我。”老爷子打发走了管家，继续问儿子，“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柳老三说。 　　“从这次军火的消息泄露说起，最早，这笔生意我们是打算自己一家来做的，可是朱家得到了这个消息，眼红我们的利润，死活都要插一手。朱家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我们家是谁透漏给他们的。” 　　“消息从朱家漏给了警察，无论是马琳做的、还是阿旺做的，反正警察是知道了，警察有没有什么安排？” 　　柳老三说：“目前我怀疑三个人，第一个，是陈?。陈?前阵子失踪了，据说是老严想把自己怀孕的小老婆塞给陈?，陈?不肯。这是什么破事儿？至于为这件事跑路？今天他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他回来干嘛？接到命令查那批军火的下落？还一枪打死了阿旺家的女人。他是怕炸弹爆炸，还是怕阿旺家的女人说出点什么？” 　　“第二个，是马琳。第一次听说马琳被怀疑是条子的卧底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来，马琳在这次军火买卖里，是朱家派去押车的，他如果是卧底，东西我们都运不到南港。我还催着姓朱的那个小子赶紧把马琳放出来，我请他吃饭给他压惊。可是他居然跳海了。多大点破事？谁没受过点委屈？不就是挨了几天打？让姓朱的给他赔不是就是了，他跳海？这就有问题了。” 　　“第三个，就是朱家的少爷了，赫哥。” 　　老爷子低头沉思说：“他不会是。从身份到能耐，他都当不了卧底。” 　　柳老三想起朱少爷，轻蔑的笑了笑：“他能力有限、手段有限，别人说两句，他就能把手下的大将马琳交出去给别人拷打，马琳失踪以后，其他人又说了两句，他把指控马琳的人又抓起来，还打死了。” 　　柳老三对朱少爷的轻视已经溢于言表了：“偏偏他掌家以后，朱家这两年发展的还非常好，势头已经快隐隐超过我们了。如果不是暗地里有人在喂着朱家，凭他那白痴一样的手段和头脑，我是不信他能管好朱家的。” 　　 　　老爷子思考了一阵子，问：“这三个你有多少把握？” 　　柳老三说：“都还是我猜的。可能有一个是卧底，也可能一个都不是。还有隐藏更深的，我还没来得及发现。” 　　老爷子手指在桌上叩了叩，忽然问：“会不会三个都是？” 　　这个猜想让柳老三也愣住了，笑着说：“应该不会，那我们就中大奖了。” 　　 　　老爷子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过荒诞，自嘲的笑了笑，说：“你打算怎么查？” 　　“引蛇出洞，”柳老三说，“我今天跟朱少爷要了两个火车的车皮，放出风声是要到西北去。那批货我们是打算烂在手上一两年，但是警察肯定会风声鹤唳，知道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运货去西北，肯定会有举动。我设了一个局，到时候演一出戏，就看谁会上套了。” 　　老爷子说：“可以。除了失踪的马琳，你把陈?和朱家那小子都带去，就说朱家也需要一个押车的。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吧。” 　　“还有，我想把今天宴会上握住炸弹的那个小子也带上。”柳老三说。 　　“那小子是叫张继科吧，”老爷子回忆着，“是刘国梁推荐的人。军火的事情你想让刘国梁知道吗？以他的作风，肯定会也想过来啃一口肥肉。” 　　柳老三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这次是抓卧底，梁叔在南港地位高，等我们抓到卧底，有梁叔的人在，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老爷子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肯定是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只要能抓出卧底，儿子其他的事情他也并不想管：“只是这批货太重要，如果我不去押车，可能骗不过警察。” 　　柳老三说：“就说父亲最近身体不好，让小妈这次负责押车吧，我配合她。她肯定乐意。” 　　老爷子思考了片刻，说：“行，就这样安排吧。” 　　 　　是夜。王皓家中。 　　王皓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放狗血言情剧。张继科走过来就看见他正在对着荧幕上盘靓条顺的大眼妹流口水。 　　张继科二话不说就把电视给关了。 　　“我靠！你干什么？”王皓急了。 　　“吃饭了，”张继科木着脸回答，“你刚才一直在吵饿了。” 　　王皓看着张继科的脸色，知道他还在为刚才车上的事情生气，顿时气焰下降到了冰点。 　　而且，听说有吃的，王皓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了不少，乖乖的穿着鞋跟着张继科到了饭桌边。 　　“真太贤惠了！”王皓一边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一边夸奖张继科。 　　张继科皱皱眉头，在心中把王皓的小学语文老师掐死了一万遍。 　　“再过两天，就让小杀给你找个新房子，你搬出去住吧。”王皓低着头边吃边说。 　　“嗯？”张继科原本坐在方桌的侧面看着他吃，听到这话，脸色就更黑了。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住在一起不方便，如果我暴露了，你就被我连累了。”王皓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说，似乎想了好几天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太亲近，我们当卧底最重要一条就是互相之间不能太亲密，是保护别人，也是保护自己。” 　　话说到这里，被张继科打断了。 　　张继科站起身，揪住王皓的领口，把他拖的站起来。 　　“怎么了？”王皓一脸茫然，手里还举着筷子。 　　张继科被他气得不行，直接把人推到旁边的墙上，用力的亲了上去。 　　王皓的筷子终于“啪”的掉到了地上。 　　很久以后，张继科终于放开了连眼睛都开始变的湿漉漉的王皓，扁了扁嘴，鼓起勇气说：“我21岁了。” 　　“啊？”王皓的脸色更茫然了，仿佛能看见他眼里燃起的蚊烟圈。 　　看来王皓是忘记了，张继科又气又急，心里一发狠，想不如就直接动手吧。 　　可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磕擦”一声。 　　两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王皓偏过头仔细听了听，脸色一变，推开张继科说：“是小杀。” 　　王皓冲过去打开门，果然门外站的是陈?。 　　陈?脸色苍白、神情像是被谁打了一闷棍似的，这是张继科从来没有见过的。 　　“怎么了？”王皓给陈?倒了杯水，问。 　　“马琳走了。”陈?说。 　　“什么？”王皓大声问。 　　“我把他藏在我的一个秘密据点里的，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据点，我回去找他的时候他不见了。”陈?说。 　　王皓也着急了，站起身在客厅里转了几圈。 　　“他还带走了我的一把枪。他给我留纸条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陈?说。 　　“我靠！”王皓急了，“他妈的他想干什么！” 　　陈?也急了，回道：“他妈的我哪知道！” 　　两个人对骂一句后，互相紧张的情绪都有所缓解。 　　“现在该怎么办？”陈?问。 　　“无论怎么样，这件事都得先汇报上面了。”王皓说。 　　“孔指挥会杀了我们吗？”陈?紧张的问。 　　“放心，我们排在马琳的后面。”王皓回答。6.1 　　果然不出陈?意料，孔令辉听说先前马琳去找了陈?，而陈?并没有报告的事情后，就一直看着陈?和王皓冷笑，笑得两个人毛骨悚然。 　　他们是躲在电影院的地下室里会面的，卧底几年来，孔令辉第一次看见王皓和陈?同时出现在自己面了，喜悦的心情只存在了不到半分钟，从陈?说第一句话起，就恨不得扇死这两个熊孩子，——还得加上马琳。 　　“你是说，马琳拿着你的枪？走了？”孔令辉皮笑肉不笑的说。 　　陈?以前即使做错了事，说话也都是梗着脖子，像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般。 　　此刻却也有点灰溜溜的，低低了回答了声：“嗯。”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孔令辉一边说，一边把喝了一半的水杯放到桌上。 　　虽然只是“叮”一声轻响，但让陈?和王皓都打了个寒战。 　　 　　“我去找他。”陈?说。 　　孔令辉说：“你怎么找？已经命令你撤出了，你居然自己又跑回去了，现在你的举动都是有人监控着了，你打算怎么找马琳？” 　　陈?低着头不说话，王皓想帮他解释两句，说：“?子担心琳哥安全” 　　“就他一个人担心？”孔令辉打断了他，瞪着两个混小子，“你们两个也都卧底几年了，办事怎么还这么幼稚不靠谱？知道所有人都在找马琳，还不赶紧报告给我们？” 　　陈?说：“琳哥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帮他戒毒，他说不想被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 　　“那现在呢？”孔令辉问。 　　陈?马上就不说话了。 　　“陈?你回来等着受罚吧，”孔令辉说，“第一你任务结束以后，擅自跑了回去；第二你发现了马琳，没有及时报告；第三你居然让马琳拿到了枪。” 　　孔令辉越说越生气：“你不知道现在马琳是什么状况吗？他需要医生，需要赶紧戒毒！他又离开我们的控制范围了，你见过吸毒的人吗？到最后神智都会不清醒，抢银行的、杀人的、都有！马琳又有枪！如果他没控制住自己” 　　“我就杀了他！”陈?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孔令辉的话。 　　孔令辉和王皓一起看陈?。 　　陈?的眼神又绝望，又坚定，重复了一遍说：“他要是去抢银行了，我就杀了他，行不行？” 　　话说到这样，孔令辉也不再多刺激他了，拍了拍陈?的肩：“马琳我在派人找，你们当即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倒刺行动到明年就结束了，你们都给我好好的，回到我手下来，当警察。” 　　王皓和陈?对视了一眼，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卧底了，忽然听说任务快结束了，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茫然。 　　“柳家从俄罗斯运来的那批军火，知道在哪里了吗？想要运到哪里？”孔令辉问。 　　王皓说：“我猜是从火车走，上次我在火车站看见柳家的老三了，柳老三一向财大气粗，到哪里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他出现在火车站，应该有什么问题。” 　　“火车？”孔令辉怀疑的说，“火车现在查的这么严，如果想从火车走，也太胆大包天了。” 　　王皓说：“所以我还在查。我得到的消息是军火要运到西北那边去，所以我一直不敢松懈。” 　　孔令辉想了想，说：“你们继续监督着，有什么消息就马上报告我，自己不允许轻举妄动，明年就回来了，我要把你们整整齐齐的还给你们父母。都少给我惹事。” 　　王皓和陈?都笑了，王皓又问：“继科还在外面放哨呢，他也会撤回来，对吧？” 　　孔令辉原本想逗逗王皓，看着他的脸，又不想看见他失望的表情了，点头说：“一起回来，一个不留。让你们这群小孩子去当卧底，我都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 　　陈?嘟囔：“我们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孩子个没完。” 　　孔令辉一瞪眼：“你给我好好反省，回来写20万字的检讨。” 　　 　　几天后，孔令辉接到陈?的电话。 　　信号非常不好，像是穿行在山区中。 　　用的是内部的讯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使用的通讯方式。 　　陈?说话非常急，连暗语都没有用了。 　　“我们在火车上，押送军火。列车号是M9612，两车厢的军火，旅客很多。请安排疏散人群。”陈?说，又急又快。 　　“车上的人有谁？”孔令辉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敢用火车运军火，愣了一下。 　　“我、王皓、张继科，我们都在。”陈?说。 　　孔令辉的第一反应就是情况不对，有陷阱。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出来，只好叮嘱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回开始安排。” 　　陈?在电话那边笑了，说：“放心吧老大。我们会保护好旅客的。” 　　孔令辉说：“也保护好自己！” 　　“嗯，”陈?应了一声，又说，“老大，如果我有什么事，琳哥就拜托你了，一定要让他戒掉，他喜欢当警察。” 　　“你会有个屁事！”孔令辉急了，“我马上带队赶上你们。你们都别轻举妄动，等着我来。” 　　那边电话的信号已经断了。 　　 　　孔令辉想了想，赶紧给刘国梁打了个电话。 　　刘国梁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沉思了一会，说：“有问题，最近风头这么紧，按照柳家那狐狸的性格，宁可把东西在手上烂个两三年，也不敢现在冒险往西北送的，而且西北那边查的最严。这一趟绝对有问题。” 　　孔令辉说：“我也觉得有问题，但是涉及到一火车的旅客，不敢掉以轻心，我马上就赶过去。” 　　刘国梁说：“你通知几个小子按兵不动，我也马上赶回国。我的感觉不太好，几个臭小子这一趟有很大的危险。” 　　可是，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 　　 　　“各位，这一趟至关重要，请把身上的通讯工具都交给我保管，等我们回到美丽的南港以后，我会还给你们更好的。”在崇山峻岭间，高速行驶的火车上，柳老三笑着说。 　　王皓他们三个坐在恐怖分子中，犹豫一下，都把手机交到柳老三手提袋中。 　　柳老三打开车窗，把二十几个手机，连同手提袋一起，扔下了万丈悬崖。 ====================================== 前传快结束了，我要加快进度。6.2 　　“加上我们一共有21个人，”趁人不备，陈?和王皓张继科挤在狭小的洗手间里，陈?把这两天观察到的结果说给二人听，“分别在2、7、11、14、16节车厢。军火挂在最后两节车厢，车厢封闭锁着在。钥匙应该在夫人那里。” 　　“夫人从哪里上车的？”王皓问。 　　“昨天夜里，从上一站上车的。住在2号软卧车厢。我们得从夫人那里把钥匙拿到。”陈?说，不免又有了一些急躁，“怎么回事！孔老大不是说会疏散旅客吗？怎么还是这么多人？打起来误伤了怎么办！” 　　 　　王皓说：“还有一天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再等等吧，应该他们很快就到了。” 　　陈?急了：“等个屁，柳老三说了，就在下一站，这批军火就卸载，买家就把挂到另一辆列车上运送到别的地方。到时候，这批定时炸弹我们就彻底掌控不了了，你希望再过不久发生什么大案子，是用我们现在押送的这批军火做的吗？” 　　王皓沉默了一会，说：“那我们就动手吧。” 　　 　　“晚上我去夫人那里偷钥匙，小杀和继科你们两个在16号车厢等我，我们都有枪，拿到钥匙以后想办法把17、18车厢控制起来，等着到下一站，希望孔老大不是打算等我们全死了以后再出现。”王皓说。 　　“好。”陈?和张继科都应了声，然后三个人各自离开。 　　 　　晚上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柳老三命令当夜由陈?和王皓值班放哨，去2号车厢的任务，不得不交给了张继科。 　　 　　“我没问题，你放心。”告别时，张继科对着王皓说。 　　“出了什么事，尽快示意，”王皓说，“我会赶去支援的。” 　　“一个在2号车厢，一个在16号车厢，你支援个屁!”陈?被他们的告别的氛围肉麻的心浮气躁，骂道，“希望小狗崽子自己争气！我们帮不上你太大的忙！” 　　王皓瞪了陈?一眼，转过头对张继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张继科走后，王皓一直心神不定。 　　列车行驶在夜色中，这是一辆老式的绿皮列车，速度不快，“卡擦卡擦”车轮的声音在夜风中单调的如同锤击，每一下都击再在人的心上。 　　16号车厢里，三三两两的乘客都已经睡熟了。 　　王皓和陈?坐在最后一排，执行着看护军火的任务。 　　“小杀，为什么这次任务会让继科也来？”王皓忽然问。 　　陈?想了想，老实的回答：“不知道。”停了一下又开玩笑说，“也许是那天他抓住炸弹的举动太风流了，柳老爷子喜欢他喜欢的不行，这次给他这个任务，让他来刷资历的。” 　　王皓低低了笑了两声，说：“不对劲，这个任务从头到尾就不对劲啊。” 　　陈?说：“我也知道。我们三个都被牵扯到这个任务里，原本应该更加小心的，可是现在没办法，人命关天，逼得我们不得不拼了。” 　　“不管怎么样，”王皓说，“我希望能保住继科。他还年轻。” 　　陈?看着他说：“你想什么呢！我们都能平安回去的。”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王皓站起身，冲那人招了招手。 　　是朱少爷，他看见王皓和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赫哥，”王皓跟朱少爷说：“这么晚了你也出来巡逻？” 　　“呸！”朱少爷说，“我是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来吹吹夜风。” 　　“不会吧？”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火车上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的下？” 　　朱少爷说：“不是没得挑吗？”把脸转向了王皓，“皓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晚上看你只吃了两碗？一点都不像你了。” 　　“两碗已经不少了。”陈?抢着说，被王皓一巴掌推到旁边去了。 　　 　　“赫哥，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说是押送宝贝，可是我怎么也觉得不对劲。”王皓问朱少爷。 　　朱少爷看了他半天，欲言又止。 　　“赫哥！你就放个话吧！”王皓急了，上前了一步。 　　“唉，”朱少爷最终叹了一口气，低声对王皓说，“那我就只能告诉你一点，你家张继科是卧底，你离他远一点。” 　　说到这里，他看见王皓瞬间苍白了的脸色。 　　朱少爷以为是王皓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连忙安慰说：“不会连累到你的，我们都能拿性命来保你。只是，你不要想着保张继科了，柳老三给他的枪，枪管是动过手脚的，他一开枪就会炸膛。” 　　朱少爷又叹了口气：“希望他还是开枪吧，柳老三的手段，又毒辣又阴险，真落到柳老三手上，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6.3 　　2号车厢是软卧，柳家的夫人包下了一整节车厢。 　　张继科从车厢的顶上潜到了柳夫人的位置，从通风口向下看，屋里并不豪华，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亮着，照的一切隐隐约约并不清晰。一个保镖坐在门外昏昏欲睡。 　　柳夫人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张继科打开通风窗口，轻手轻脚的跳了下去。 　　柳夫人还在熟睡，睡梦中伸出一只手，盖在额头上，挡住了台灯照下来的光。 　　 　　一个房间里要找一把小小的钥匙谈何容易，张继科把柳夫人的行李箱和外套翻了一遍，也没有找着。 　　还有的可能，就是在柳夫人的身上、或者枕头下了。 　　张继科蹑手蹑脚的走到柳夫人床边。 　　柳夫人似乎睡的不太安稳，轻轻翻了一个身，手也从眼睛上拿了下来。 　　张继科无意间看了柳夫人一眼，忽然所有动作静止，头脑中所有的思绪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瞬间化为了碎片。 　　 　　此时，一直仿佛在熟睡的柳夫人也说话了：“你是什么人？到我房间里找什么？” 　　声音冷酷而清晰，好像从来没有睡着。 　　张继科愣愣的看着她，后退了两步，像是恨不得要落荒而逃。 　　柳夫人一直等不到张继科的回答，也不耐烦的坐起了身，看向张继科。 　　只一眼，她便也惊呆了。 　　 　　房间的门忽然被大开，柳老三笑吟吟的出现在了门口。 　　“小妈，你嫁到柳家来三年了，一直都没见过你和你以前丈夫生过的儿子了吧？你看，我把他给你带来了。”柳老三指着张继科，笑着对柳夫人说。 　　张继科和柳夫人两个人似乎都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不说话。 　　柳老三说：“您是我小妈，这个小子也许还算是我弟弟吧。小妈别这么看我，我5年前就知道你有这么个儿子了，你要嫁给我爸的时候，我就查过。” 　　柳老三阴险的笑出了声：“小妈你怎么不告诉我爸，你有个儿子在读警校了啊？这么有出息的儿子，说出去也不丢人啊？”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轻飘飘的扔给柳夫人。 　　柳夫人没有接，相片一直飘落到地上，柳夫人和张继科的中间。 　　相片上是6年前，张继科的母亲赶到警校，安抚因为自己离婚而大受打击的儿子。 　　是偷拍的。15岁时候稚气的张继科和面前这个容颜似乎毫无变化的女人。 　　 　　“你看看我这弟弟多孝顺！好好的警察都不当了，跑到我们南港市来陪您。”柳老三继续说，语调得意、声音轻快。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柳夫人说话了，“我前夫在离婚后，就带着我儿子去了巴西。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瘪三？冒充我儿子？” 　　柳老三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妈也是个嘴硬的女人，又笑了：“小妈，你何必呢？好歹这名义上也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好好招待他的。” 　　“好好招待”四个字特意拖了长音，听起来又诡异，又得意。 　　柳老三和父亲的后妻争权夺势依旧，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将继母一举击溃的机会，得意非凡，嚣张非凡。 　　 　　“小妈你放心，我不会拿你们母子怎么样的，有什么话，你回去跟我父亲好好的说，这个弟弟嘛，他是个警察，有些话还是由我问清楚吧。”柳老三说。 　　柳夫人似乎想起了柳老三的手段，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情不自禁担忧的看了张继科一眼。 　　这一眼，她的关心和焦虑就完全掩藏不住了。 　　柳老三放声大笑了起来。 　　 　　柳夫人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也笑了起来：“老三，你别得意的太早，我早就觉得这一趟不寻常，你一向狡猾奸诈，怎么会忽然跟你父亲说，要把这押车的长脸差事交给我。我猜到你有阴谋了。” 　　柳夫人从床下踢出了一个皮箱，打开一条缝给柳老三看：“看见没？里面全部是炸弹。你想让我死，我正好也从来不想让你活，咱们同归于尽，怎么样？” 　　柳老三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像是想起来前两天阿旺家的女人，低头骂了一句：“我操，怎么女人都喜欢玩这些炸弹。” 　　现在轮到柳夫人笑了：“这些炸弹，能把整个车头炸飞，我知道你不拿车上旅客的命当一回事，可是那后面的两车皮货。你和我都死了也没关系，只是弄丢了货，整个柳家都会有大麻烦吧。老三？你还想和我争吗？” 　　 　　此时柳老三的人已经纷纷赶到了前面车厢，二十多个人将柳夫人和张继科团团围住。 　　柳老三心里在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自己这继母居然这么凶狠，会真的带了一包炸弹上了火车。原本他的计划是逼迫张继科开枪，枪上他已经动了手脚，只要张继科开枪，立刻回炸死自己。——运气好的话，还能跟继母一起炸死。 　　现在不敢了，枪一炸膛，只怕炸弹就会被全部引爆，所有人都要没命了。 　　 　　柳夫人和张继科一直面对着门口，两个人在高度紧张中，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通风口里，又悄无声息的跳下来了矮个子男子。那是王皓曾经给张继科介绍过的，柳家的杀手。 　　他举止如果诡秘的豹子一般，毫无半点声音，从背后偷袭，侧掌一下，柳夫人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张继科手枪一直握在手中，想反击，但那男人动作极快，飞速冲过来，地方太小，张继科无法瞄准开枪，又周旋不开，打斗中渐渐落到了下风。 　　“别打了。”柳老三冷淡的对张继科说，“你不想你母亲出什么事吧？” 　　张继科听到这话，手中一慢，就露出破绽，被杀手按到在地上，手枪滚落到靠近3号车厢的边缘。 　　 　　柳老三把对着继母的怨气发泄到张继科身上，走过来狠狠两脚踢在张继科头上，张继科咬住牙，一声不吭。 　　“死警察！”柳老三骂道，“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妈的！” 　　他揪起张继科的领口把他拖到2、3号车厢的中间，几脚踹开了车厢的门。 　　寒风“嗖”的从门外钻了进来。 　　 　　柳老三狞笑着说：“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给了刘国梁多少钱他给你当保人？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张继科眼角在流血，但还是冷笑着一声不吭。 　　柳老三笑的更加残忍，说：“还不肯说是吧？没关系，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慢慢说。你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能让你说出来、” 　　扭头对手下人说：“拿绳子来！以前哥几个只试过汽车遛活人，现在来试试火车遛活人。” 　　这是黑道一个阴狠的刑罚，开车用绳子把活人在地上拖。 　　平日在平地上，就有人受不了，几十米就已经血肉模糊，此刻他们在火车铁轨上，下面都是石子路悬崖峭壁，只怕一下，张继科就会死于非命。 　　“三哥，还是先审吧，也许这小子不用打，就能全部招了。”旁边人劝道，他们怕张继科真被柳老三整死了，以后柳夫人会记住他们。 　　“天塌下来我撑着！”柳老三叫道，“先给我打！打不死我再来问话。” 　　 　　张继科忽然一笑，抬起手，手中居然握着他自己的手枪。 　　他方才被柳老三拖过来的时候，就一直留意着，用脚勾住了落到边缘的枪。 　　——他不怕死，只是想死前至少先杀死一个柳老三。 　　柳老三看见他拿枪在手，忽然停住了所有声音。 　　柳夫人装满炸弹的手提包，还在不远的地方。 　　 　　张继科正要扣动扳机，忽然“砰”一声枪响。 　　一阵剧痛从张继科胸前传来，张继科低头看了看，有血从胸口里流出。 　　他抬起眼，看见了王皓。 　　王皓的手中，握着手枪。 　　开枪的人是王皓。 　　王皓看着他，眼神是他所不明白的幽深和晦暗。 　　然后，第二声枪响。开枪的人依旧是王皓。枪口对准的，仍旧是张继科。 　　 　　如果张继科还是个10岁的小男孩，他一定会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他不是了，他已经21岁了。 　　他喜欢王皓，已经11年了。 　　只是，眼前的王皓，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他也许，从来就不认识王皓。 　　 　　他还没有死。不过好像已经快了。 　　他中了两枪。 　　深深的绝望一点点的袭上心头。有不知名的液体在拼命往眼眶里涌。 　　——他不想被王皓看见自己的绝望。他也不想死在王皓面前。 　　 　　列车像是正在经过一个铁路桥，呼啸而过的风从头顶擦过。 　　他用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了王皓一眼。 　　然后，纵身从车门跳下了铁路桥。 ========================================= 这主要是狗子的视角，不全面。 团子宁可狗子死，也不愿意他被恐怖组织折磨，恐怖组织的手段十分凶残。 而且，如果狗子开枪了，手枪炸膛，引发柳夫人的炸弹爆炸，会死一车人。6.4 　　陈?一个人，在黑暗中。 　　王皓刚才听见朱少爷说的话就不顾一切的冲到前面车厢去了。 　　陈?也想过去，可是不能。 　　他必须守在最后两节车厢，那里有非常危险的东西，他不能让它们有半刻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因为一时的疏忽，弄丢了马琳，铸成了大错。现在他不会了。 　　 　　朱少爷还站在车厢里，离他不远的地方。 　　“张继科那小子，一来就在追王皓，追了也蛮久了，我操，”陈?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给王皓辩解，“看来皓子是认真了，那小王八蛋。” 　　连陈?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出的理由连傻瓜都骗不过。 　　但是朱少爷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说：“我是个生意人。没有柳老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我只要赚钱就够了。” 　　朱少爷把目光转回来，盯着陈?：“不管你们是收了钱引狼入室，还是你们本来就跟那小子是一伙的。现在你们说什么，我就当信什么。我不想管。可是，你们别把我当傻瓜，手别伸到我朱家来。” 　　 　　此时，前方远处，车头的位置，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黑夜里，大部分旅客都在沉睡，很多人被这不寻常的声音吵醒了，茫然的四下环顾。 　　接着又传来了第二声枪响。终于所有人都被惊动，喧哗从某节车厢激起第一圈涟漪，然后迅速席卷了整列列车。 　　“我操！怎么了！”朱少爷先沉不住气，大喊起来，就要往枪声传来的地方跑。 　　他才跑两步，坐在前排的一个青年女子抬脚，把他绊倒在地，他还来不及反映，那女子已经快速利落的把他按在地上，手上上了背铐。 　　他勉强抬起头，陈?正和另两个男子缠斗在一起。 　　车厢里一时好像站起了不少人。 　　“警察！不许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看见陈?把一个便衣警察的头撞到了车窗上，玻璃碎了溅出了一地的血。 　　但陈?没有留意到另一个警察从背后抱住他，旁边一人过来，抄起地上的灭火器，重重的向陈?的头砸去。 　　他看见陈?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用灭火器砸陈?的那个男子回过头，看看朱少爷，对手下人命令：“把他们分别关起来。” 　　按住朱少爷的那个青年女子一笑，说：“好嘞！”她身材瘦小，却一抬手就把朱少爷提了起来，半拖半押的拧进了车厢的乘务员休息室。 　　等朱少爷被押走之后，那男子蹲下身到陈?旁边。 　　陈?额上流着血，但是其实伤不重，睁开眼睛看着那男子抱怨说：“孔老大，我还以为等我死了，你们就终于赶到了。” 　　孔令辉低声说：“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吗？前面怎么开枪了？我们打算到下一站疏散所有人群再动手。” 　　陈?说：“来不及了。张继科暴露了。” 　　“我靠！”孔令辉用一句国骂表达自己的心情，拿出了对讲机，问，“前面怎么样？” 　　一个男子的声音回答：“我们每节车厢都留了人安抚旅客的情绪，其他人正在往枪声传来的2、3节车厢赶。” 　　“妈的，”孔令辉骂了一声，说，“来不及了，立即行动，把他们一网打尽。” 　　 　　此次事件事关重大，孔令辉带了一百多个特警来，一天半内在各个停靠站潜伏上车，原本是计划明天黎明展开抓捕行动，却因为忽如其来的变故，不得不提前了好几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连同王皓、陈?，二十多个恐怖分子被警察控制住了。 　　 　　其他人留在了前面车厢，柳老三被人带到了孔令辉身边。 　　“我们运货到西北去，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抓我们呢？”柳老三看不出半点紧张，阴阳怪气的问孔令辉。 　　“你们运的是什么货？”孔令辉对付这类流氓气有一手，冷笑着看着柳老三。 　　“香蕉啊！”柳老三说，“我们给西北人民送水果去，不行吗？” 　　“真会做生意。”孔令辉说，声音像是嘲讽，又像是真心真意的夸奖。 　　“钥匙在我口袋里，不然您自己去看看？”柳老三说，他刚才从柳夫人那里抢过了钥匙。 　　 　　孔令辉看了旁边一眼，马上又便衣过来从柳老三口袋里摸出了一大挂钥匙。 　　他们这次运送的货物是用密封集装箱装的，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加锁，层层戒严。 　　孔令辉带着人打开了集装箱。 　　竟然真的是烂了一大半的香蕉。 　　两节车厢全是。 　　“我操！”孔令辉重重的把手捶到了箱子上。 　　一直以来不祥的预感成为了现实，他们中计了。 　　 　　天色蒙蒙亮。 　　列车紧急停驶了，旅客已经被疏散，柳老三等人被带走了。 　　警察在铁路桥周围寻找着可能的证据，和失踪的张继科。 　　陈?头上的伤被包扎好了，他看见王皓站在铁路桥边，望着脚下的深渊和奔流滚滚的河川。 　　陈?已经听说了，张继科在暴露以后，从这里跳了下去。 　　他走到王皓身边，跟王皓一起看了看脚下，铁路桥离江面大概有几十米高。 　　他侧过头看向王皓，他以为王皓会非常难过，可是此刻王皓的脸上，却是他看不懂的平静。 　　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事情解决了吗？”王皓问，声音也很镇定，没有半丝的游移和颤抖。 　　王皓刚才一直在前面车厢，他还不知道“军火”车厢的真相。 　　陈?感觉到了他平静的外表下，已经岌岌可危的心，不忍心告诉他惨败的消息，只好含糊的说：“已经解决了，放心。” 　　“那就好，”王皓笑了，又重复一遍，“那就好。” 　　陈?看着王皓惨白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想了半天，安慰着说：“他会没事的，下面是水。他死不了的。” 　　王皓却摇摇头，说：“他死了。” 　　“嗯？”陈?不敢相信。 　　“我对着他开了两枪。”王皓说。 　　陈?难以置信的看着的王皓，忽然反应过来，应该赶紧告诉孔令辉，不要找什么线索了，要赶紧搜救张继科。 　　他向孔令辉的方向跑了两步，猛的心里一惊，像是察觉了什么，他回过头，看见王皓已经翻过铁路桥的栏杆。 　　“皓子，你别别”陈?急的声音已经变调。 　　王皓像是早就下定决心了，甚至没有回头再看陈?一眼。 　　他从张继科落水的地方，也跳了下去。 　　“王皓！我操你大爷的” 　　江流滚滚而下，不知疲倦，感不到伤悲。 　　到最后，只留下了陈?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6.5 　　张继科想过，大概自己总是多余的那一个。 　　在他9岁的时候，有一次翻到了家里的相册。是一本老旧的相册，压在衣橱的最下面，已经沾满了灰尘。 　　他打开相册，看见里面年轻的父母，手挽着手，微笑的脸。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是不敢相信一向把对方视若无物的父母，也有过笑的如此欢愉的年轻时刻。 　　一本厚厚的像集，记录了父亲和母亲从认识到相恋到新婚。一直都是很开心的两张青年的脸。 　　到了自己出生，像片数量就陡然下降。再没有他们两人的合影了，为数不多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上，他们俩也都是一张言不由衷的苦笑的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候还在世的奶奶也看见了这本相册，叹着气说，“你出生前，他们关系很好的” 　　那时候的张继科丢下相册，“蹬蹬”的跑了出去。 　　 　　父亲从前是个军人，母亲是个律师。他们很年轻的时候被人介绍认识，互相都迷恋上了对方的性格，还没有准备好，就兴冲冲的结了婚。 　　儿子出生后，新婚的光环渐渐褪去，只有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在等着他们。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两个酷爱冒险的人，其实并不适合一起生活。 　　母亲越来越忙、越来越忙，越来越少回家。张继科四个月的时候，就被父母亲丢进了托儿所。 　　而张继科又不是什么省心的孩子，等他慢慢长大，家里的门槛就快被来告状的家长们踩平了。 　　 　　送走来告状的家长以后，父亲母亲就会陷入新一轮的争吵。 　　“你的儿子你也不管管！你每天到底在忙什么！”听见父亲对母亲吼。 　　“我每天都在忙工作！儿子就是因为你这个大老粗，才被教成这样！”母亲也毫不示弱。 　　——我怎么样了嘛？ 　　小时候的张继科被罚站在家门口，撇撇嘴，百无聊赖的想。 　　——你们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他们不想听，也没打算听。母亲没有时间，父亲没有耐心。 　　 　　张继科曾经看见过一个视频：一个4、5岁的外国小女孩，摔了一跤，“哇”一声哭了一起，哭的好伤心，好像疼得不得了。可是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停止了哭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孩子哭，很多时候，是希望引起大人的注意或者疼爱。 　　张继科6岁的时候，最后一次因为挨打而哭。 　　都不记得那次是谁、因为什么事来告状了。父亲又在实施家教，6岁的张继科在哭，母亲在书房里皱着眉看着工作资料。 　　“喂！”母亲制止了父亲。 　　“你管教孩子能不能去别的房间？我还在工作呢！吵死了！”母亲心浮气躁的说。 　　那以后，张继科再也没有在挨揍时刻流过一滴眼泪。 　　 　　不对！ 　　还是有过一次，是因为王皓。 　　第一次有人，在父亲的严厉教育下，保护过自己。 　　——他是个多好的人！ 　　王皓被父亲的皮带误伤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人挤在张继科的小床上。 　　王皓背对着张继科，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背上的伤口被纱布和膏药包扎好了，有一股浓浓的药香。 　　张继科睡不着，他长大10岁，从来没有欠过别人什么，只是这一下，他欠王皓一个伤。 　　——王皓是个多好的人！ 　　张继科撑起身，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亲了亲王皓背上的伤口。 　　很小的时候，听见邻居家的母亲对孩子说：“手破了？哎呀，让妈妈亲亲就不疼了。” 　　其实他根本不信，但是他想试试自己会的任何手段，让王皓不觉得疼。 　　他的动作好像惊动了王皓，也可能是王皓也一直没有睡着。王皓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了张继科。 　　张继科一下给吓愣住了，眨巴着眼睛看王皓，还保持着刚才亲他伤口时候的动作。 　　王皓抬起手，轻轻了摸了摸他的头发。 　　 　　因为那天夜里王皓的眼神，张继科便苦苦追逐了整整11年。 　　其实，他早就应该察觉到不对的。 　　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年。陈?在他身边却已经快十年了。 　　他们应该早就习惯在一起了吧！ 　　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多余的人。 　　 　　张继科是那么雀跃的希望再见到王皓，王皓在火车站看见他，脸上却只有惊恐和不安，没有半分的欢喜。 　　陈?原本已经完成任务撤出了，却因为舍不得王皓又回来了，王皓看见陈?却是那么的高兴！ 　　他们在庄家宴会的休息室里拥抱！ 　　——那时候就应该明白的！ 　　可是王皓用亲吻和安慰安抚住了他。 　　 　　还有离开的时候，张继科欢欣雀跃的想坐到副驾驶上，期待着王皓的表扬。 　　他却让自己坐到后座上。还让自己戴上耳机。 　　——不相信我吗？ 　　——我虽然年轻，可是我不会出卖你们，也绝不想连累你们呀。 　　张继科坐在后面，耳朵里是震耳的摇滚乐，眼里看见王皓和陈?默契的动作和对话。 　　路上有警察查驾驶证，王皓看着警察，却对陈?伸出手。陈?很熟练的就打开车上的杂物箱，找出证件交到王皓手上。 　　如果自己能年长五岁，或者！四岁也行！ 　　能一直陪着他卧底的，就是自己了。 　　 　　一直一直，张继科都好像是个多余的。 　　张继科并不懂：王皓，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枪？ 　　——我知道自己死定了呀！可是我还是想保护你，我想杀掉柳老三，你的任务，也许就会轻松些。 　　你为什么要对我开枪？ 　　为什么会是两枪？ 　　他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你 　　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保护陈?？ 　　 　　张继科看到胸前的伤口，就明白他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他是神枪手。在警校的比武里，枪法就是第一名。 　　——那就去死吧。张继科绝望的想。 　　他最后看了王皓一眼，十几年的岁月在眼前翻覆摇晃，让他看不清王皓的脸。 　　他跳下了铁路桥。 　　眼前的世界变的猩红，好像在全部碎裂。 　　对王皓长久的爱恋，在岁月流淌中，好像慢慢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小时候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为什么会在警校照顾我？为什么会在卧底前还冒着危险赶来给我过生日。 　　如果他是多余的，小时候，就不要给他希望就好了。 　　我我恨你。 　　+——我恨你。 　　 　从前，有个人，得到了一颗珍贵的种子。 　　他小心翼翼把这粒种子种在了隐蔽的角落里，期待它有天会长成参天的大树。 　　一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很多年过去了。 　　那枚他视若珍宝的种子，始终没有发芽。 　　终于有一天，挂起了一场大风，刮走了覆盖在种子上浅薄的土壤。 　　他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树， 　　多年前他埋下种子的地上，长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倒长的树·前传完。 ===================================== 嗯，中二狗模式开启。 狗子的父亲、母亲还有团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狗子，只是狗子被伤透了心，已经感受不到。 他还喜欢团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接下来就要到池老中医的中二病治疗教程了。 不会比烧心虐。今晚有事不写文，咳咳 把曾经误发过的番外发上来凑数吧。这就是接着前传后面的内容了。 有姑娘通过番外，就猜出了前传的完整剧情。TAT，好厉害！！！ 这时候，离倒刺行动彻底失败，已经过去两年了。 　　无一可得，故无色，无一切色相，一切眼所见皆为虚幻 　　 ——《心经》 　　 　　《番外·张怡宁·万物皆虚幻》 　　12：15我走到三楼餐厅，随便点了些饭菜就走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吃了起来。 　　中午时分警察局的餐厅还是比较繁忙的，只是好像所有人都默契的躲开了我周围三米以内的座位。我看着远处狼狈的端着饭盒靠墙站着吃饭的新进局里的实习警察小弟，一瞬间母爱泛滥，恨不得招呼他到我身边的空桌来。 　　大概他们都知道了一个小时前我刚被收缴了枪和警察证件，怕触及我的火头。——毕竟我S市西区黑白两道三大母老虎之首的名号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他们都传说我手中有持枪证、危险物品爆破证和精神病证明。 　　最后一个最重要，因为他们都以为我杀人不用偿命。 　　我个人对这些无稽之谈嗤之以鼻。但是根据传播学的定义，谣言的流传速度往往是真相的一百倍，于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在西区黑道的传说中成了狼外婆一样的存在，更让我郁卒的是，在警界我的形象也大致如此。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不觉大家都结束了用餐，当我埋头把最后一个鸡腿塞进嘴里的时候，周围餐厅里已经只剩下了我。 　　哦，不只是我。 　　我抬起头，看见我的顶头上司王涛，端着一份满满的饭菜，走到我对面的位置，坐下吃了起来。 　　其实我早就吃饱了，但是为了表示对今天第一个坐在我对面吃饭的人的尊敬，我冷着眼双手环抱胸前看他吃完。 　　 　　“张怡宁啊！”他语重心长的说。一听到这个语气我就开始心烦意乱，王涛是个好人，但是我容忍不了他每次说话之前那又臭又长的开场白。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以后冲进男澡堂抓捕犯罪嫌疑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同事去做吧。”他说。 　　说到这个，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也想啊！好不容易撞见那三个王八蛋，还看着他们进了洗浴城，通信请求支援，居然告诉我最近的同事在五公里外？最快也要三分钟才能到？人跑了怎么办？” 　　相对比我的气急败坏，王涛显得十分淡定，他说：“我相信三个人洗澡三分钟是不够的。” 　　“不够个屁！”我吼道，“我上警校那几年，有几个学弟打赌比赛洗澡的速度，你知道最快的用多长时间吗？17秒！！！！这次又三分钟，三分钟够他们半个班的人洗澡了！” 　　王涛干咳一声，说：“人家男生洗澡，你怎么知道的？” 　　我稍微平定了一下情绪，不耐烦的说：“校报上写的。” 　　王涛干巴巴的说：“首先我会提醒警校检查一下校报的内容导向，然后再告诉他们对于学生的内务整洁要加强整顿。” 　　“啊？”我稍微一愣，马上又平静下来，“休想用这个威胁我，我毕业快十年了。” 　　他看着我苦笑，说：“你太冲动了，冲进去就拔枪对着嫌弃人，也不怕吓着其他人，——要知道，有研究显示，人在没穿衣服的时候，心理都比较脆弱。为这个案件这个月你收到90宗投诉，超上限了，停职三个月你也休休假，等三个月以后不久回来了吗？” 　　“那我可谢谢您啦！”我皮笑肉不笑，站起来准备去享受我的假期。 　　“张怡宁。”他忽然说，“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我问。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换个地方说。” 　　原本我不想理他来着，但是他欲言又止、鬼鬼祟祟的模样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跟着他走到楼梯道一处绝对不会有人的角落。 　　“怎么了，说啊。”我催促道。 　　他思考再三，说：“我有个侄子。” 　　 　　我感觉我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你有个侄子怎么了？”我大怒，“我还有两个外甥呢！我也没激动成你这样！” 　　他却没有在意我的怒火，只摇摇头说：“我要拜托你去帮我找他，让他离开这个城市？” 　　说着他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照片上是个微笑的年轻人，我草草看了一眼，就手还给了他。 　　“这个人叫王皓，我认识。警校低我两届的学弟，但是在我毕业那年就在全校大比武射击获得了第一。如果我记的没错的话，他打架很牛。虽然我打架也很牛，但是出于体格差异，还是略逊他一筹。我个人感觉如果他需要我护送的话” 　　王涛打断我说：“不是让你护送，是让你想办法。”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下来：“让他离开。” 　　“你的意思是”我思索了一下，“也许他会不肯离开？” 　　“嗯。”他说。 　　“我好像说过我打不过他。” 　　王涛沉默了很久，说：“你告诉他，张继科醒了。” 　　张继科？是谁？ 　　 　　我和王皓多年前认识，那时候我们还在警校，他站在主席台上受表彰的时候我在给他颁奖的教官身后捧着奖杯，教官对这个得意弟子十分中意，握着他的手说了半天话。我站在一边，捧的奖杯越来越沉，最后我想把它砸到说话的人头上。 　　在我记忆中，那个学弟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决不妥协的韧劲，却同时有着温柔的性格。再加上长相不错，当时警校里很多人喜欢他。 　　所以有那么片刻，我简直无法把我面前这个人和当年的学弟联系起来。 　　根据王涛给我的地址，我在城市边缘一处老旧公寓里找到了他。 　　我在门口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看见他的身影。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很快认出了我。 　　“对不起，地方小，随便坐坐吧。”他说，打开了屋里的灯。 　　果然很小，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些好像是维持最低生活要求的东西，但是干净整齐。 　　有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是暖气漏水，濡湿了一块墙面。 　　他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大杯。 　　我看着他心想这半夜三更的喝这么多浓茶，还要不要睡觉了。 　　“我才下班，你久等了。”他说。 　　“没事没事。”我虚伪的挥挥手，假装关心的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这城市也不大，我觉得好像从来没碰见过你。最近才知道你也在这儿。” 　　他的相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少年时候的身形仿佛长开了一些，有点虚胖。变化最大的应该是眼神，以前明亮自信的眼神现在却透着一股深切的疲惫。——那种看着就仿佛能感同身受的疲惫。 　　我猛然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我跳过了更多寒暄的话题，直奔主题：“是你的叔叔让我来找你的，让我通知你尽快离开S市。” 　　“离开？”他茫然的说，“莫非” 　　他说：“张继科醒了是吗？” 　　我在24个小时内第二次听见这个人名，是王皓说出来的。 　　他当时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无悲无喜。好像在说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张继科是谁？”我反问道。 　　“我明天去工作地方辞职，后天一早走行吗？”他也没有回答我，岔开了话题。 　　 　　我当警察这些年破了不少案子。原因有人认为是我的线人遍布全市，有嫌疑人上午打了个喷嚏，下午我就连他儿子的病历都到手了；也有人认为我个性凶悍，被我抓到的犯人看到我就犯怵，所有做过的、没做过的坏事就都承认了；还有人觉得我手下一定冤魂无数，屈打成招了不少人。 　　其实他们都错了。我破案多，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我女性的弱点——八卦。 　　也许应该说是好奇心旺盛，这大概比八卦好听一些。 　　于是第二天我就冲进了警局的档案库里，翻到了张继科的资料。 　　封条上有“绝密”二字，但我的好奇心不是区区两个字就能阻隔的。 　　“张继科，男，龙英城警校2xxx级优秀毕业生。” 　　——原来也是学弟，只是他入校的时候，我毕业两年了。 　　档案上罗列了很多他获得的荣誉，我看的时候啧啧感叹这简直又是一个王皓。 　　里面有一张照片，是那年警校大比武纪念。我不无吃惊的在照片上发现了王皓，周围是欣喜若狂的队友，只有他站在场地边，他身边不远站着一个少年，两个人微笑着对视。 　　最后一页是一张简短的死亡证明，证明一个名叫张继科的警察死于两年前南港市的一次黑社会火并事件中。 　　 　　市中心医院北楼的顶楼是一处军事基地。因为那里常年有军人站岗，一些科学家或者政府要人如果有了病恙会在这里被保护起来。甚至这里偶尔还会有一个两个警方的污点证人。 　　行动力超强的我很快判断出张继科没有死，只是有人不希望他活着，所以警局有人通过改资料，让他在书面上已经“死”了。 　　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我混进了北楼的顶楼。我以前常常带着污点证人来这里，所以熟门熟路。 　　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风平浪静，连带医院生意都一般冷清，偌大的顶楼，只有一两个病房亮着灯。由于这里的病人身份比较特殊，这里的全是单人病房，靠近走廊的墙面都会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如果把百叶窗拉起，从外面能看见病房里的情况。 　　我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查看过去，忽然在走廊看见了王皓。 　　——明天就要离开S市了，他今晚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他怎么进来的？ 　　王皓站在病房的窗外。默默的望着里面病床上沉睡的人。 　　那时，他脸上的表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万物皆虚幻·2》 　　我走到王皓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病房里看去。 　　里面没有开灯，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仿佛在沉睡中。面容正是我在档案上看见的那个少年。原来他就是张继科。 　　王皓侧过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有说。 　　“他就是张继科？”我明知故问。 　　王皓不肯回答。 　　“明天清早5点，火车站，我们走，目的地我到时候再跟你说。”我对王皓说。 　　“嗯。”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和王皓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对方也是无证擅自闯入的，我推开张继科病房的门，我们两个闪身进入，躲在了病床旁屏风的后面。 　　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片刻后，有人走了进来。 　　不只一个人，我从屏风的下面偷望过去，有三个人。看服装也不是医生。 　　“已经看过了，请你们离开吧。”一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像是我在警校的导师孔令辉。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孔警官，你知道的，我这次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探望他。”另一个声音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我有那么一瞬间热血都冲上了头顶。这个声音我只听过一次，两年前我曾经跟着孔令辉执行过一次任务，这个声音的主人，狡猾而狡诈，我当警察以来感受到的第二次挫败，就是他给予的。他是南港市黑社会柳家的少主，绰号叫作柳老三。 　　我明显感到旁边王皓的动作也是一滞，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脸色极其难看，紧紧的咬着牙关，眼神是愤怒的，可似乎又带着一些慌乱。 　　——看样子也在柳老三手上吃过亏，我心理平衡了一些，继续观察外面的柳老三和孔令辉。 　　“张继科是我们的人，他的伤势就不劳柳家费心了。”孔令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怎么能？”柳老三也在那里假笑，“他可是我的弟弟，我的继母，想死唯一的亲生儿子了，你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我得把弟弟带回去，让她宽宽心。” 　　什么？张继科是柳老三的弟弟？我大吃一惊，心想这个败类是怎么混进警校的。 　　“你让老太太放宽心，张继科在这，远比在柳家安全。”孔令辉冷笑着说。 　　“哈！”柳老三嘲笑了一声，“他在这里安全什么？谁会照顾他？你们这些穷光蛋警察？还是他那个被逮进了监狱的爸？” 　　柳老三大笑：“他在这里躺了这么久，医药费不都是柳家出的？这么久这么多钱，就算是买，也早就应该把这小子买下来了吧。” 　　我蹲在地上听着，觉得信息量巨大。 　　“他的治疗费，警方会解决的。”孔令辉说。 　　柳老三嗤之以鼻：“你们有几个钱？舍得用什么药？他用的是什么药，怎么来的，你和我都心知肚明。就别在这里贪功了。” 　　“还有你，孔警官！”柳老三继续说，“我记得我刚认识您的时候，您的警衔不只这么低吧？怎么这几年过去了，你的官越来越小呢！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吗？还想接着跟我们柳家作对？” 　　——两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任务。消息称恐怖分子押送两列车车厢的军火前往西北，孔令辉带着我们赶去，结果被人狠狠涮了一把，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时候上头要追究孔令辉责任的，差点他连警察都当不成了，后来听说被个神秘的人拼死保了下来，只是连降了三级。 　　“我们明天来接我弟弟出院，相信孔警官不会阻拦吧？”柳老三阴险的笑着，“不然我把他母亲给抬来亲自接儿子？老人家一直在生病，孔警官不会这么残忍吧。” 　　柳老三挑衅了半天，见孔令辉不再说话，他就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孔令辉一直没走，我能理解，我都给气得不轻，想必他的心情一定更加复杂。 　　“什么人？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孔令辉严厉的说。 　　——果然他早就发现了。 　　虽然我胆子大，但是孔令辉当年当过我们教官，至今仍旧余威不倒。 　　我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孔令辉看见我，说：“哦，张怡宁呀。” 　　“老大！”我忍不住立正，当年在他手下罚跑的次数太多了，一万米一万米的加起来，应该能绕地球一周了。 　　“听说你被停职了？”他说。 　　我顿时有些沮丧，居然消息传播的这么快！ 　　难道我被停职，真的是一件值得被大家奔走相告的事情？ 　　“没关系，”他安慰我，“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冲进男澡堂抓人。” 　　我大生知己之感，正想说话，他已经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人。 　　“王皓？”他说，声音严厉起来，“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再也别来看张继科了吗？” 　　王皓低着头，不说话。 　　孔令辉瞪着王皓，像是要发火，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说：“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王皓又回头看了看张继科，向门口走去。 　　“老大，”我指着张继科，问，“你会不会让柳老三带走这小子？” 　　听到这话，王皓也停住脚步，紧张的看着孔令辉。 　　在我印象中一向无所不能的孔指挥苦闷的皱起了眉头，说：“我在想办法。” 　　 　　“这三更半夜的，你们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被一个巡查的医生发现了。他站在病房门口，打开了大灯。 　　我看看孔令辉的脸，从他的表情发现他应该也是没有办理任何手续，擅自进来的。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有些灰溜溜的。 　　 　　医生看见王皓，愣了一下说：“你好久没来看你弟弟了。我正想跟你通报一声你弟弟的病情。” 　　啥？王皓也是张继科哥哥？那王皓跟柳老三是什么关系？ 　　我感觉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是两天前醒的。虽然还很虚弱，但是身体各项指标都趋向正常，只要按时做好复健，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医生说，“不过有一点麻烦” 　　“什么？”孔令辉性格比较急，问道。 　　“他脑部受到一定的损伤，他会短期失忆一段时间，不过没关系，这在临床中经常发生，他应该可以再想起来的。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估计一两年也就想起来了。”医生说。 　　“失忆？”我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电视剧的病情，忍不住内心有些激动，“忘掉了什么东西？” 　　医生很严肃的看着我：“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们在病床前肆无忌惮的辩论和交谈，终于惊动了病床上的病人。 　　张继科在病床上不安的翻了个身，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张继科？你醒了？”孔令辉立刻几步走到病床前，低下头跟他说话。 　　王皓却惊慌的后退了几步，手碰在了门把手上。好像迫不及待要落荒而逃。 　　 　　“喂！”可能是张继科太久没有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孔令辉，看向了已经站到门口的王皓。 　　王皓顿住了动作。 　　我们都听出张继科那一声是喊王皓的。 　　孔令辉露出一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无奈神情。 　　 　　张继科大概是看见王皓停下了脚步，于是放轻了声音：“你好像经常来看我？” 　　王皓背对着这边，没有转身。 　　张继科说：“我昏迷的时候觉得好像很多次听见你的脚步。你经常来看我。” 　　他说：“不要走。我一直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觉得他的话很诡异，我觉得病房里的氛围很诡异。 　　我看看孔令辉和医生，发现他们脸上都露出和我一样的难以忍受的表情。 　　“我一直想看看你。”张继科继续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打了个寒战，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既然贴了大魔王番外，就接着大魔王番外往下写一点吧。 大魔王番外不长，是写狗子失忆短短的一段时间的事情。算是做个简短的交代。万物皆虚幻3 王皓不转身。张继科一直望着他，甚至想从病床上坐起来。 ＂你不想见我吗？＂张继科说。 虽然背对着我们，但是我感觉到王皓的心在动摇。 ＂走！＂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孔令辉说，终于打破了病房里诡异的气氛，见王皓还楞在那里，他又厉声说了一遍，＂走！＂ 王皓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一样，手忙脚乱的拧开了门把手，冲了出去。 ＂喂！＂张继科焦急地大声叫道，他好像满心都是阻拦王皓，情急之下掀开毯子，从病床上站到了地上。 不过他已经昏迷两年了，身体各项机能如同他的记忆一样，还没有完全恢复。 才站到地上，勉强走了一步，就看他腿一瘸，重重的摔倒了。 ＂张继科！＂医生大惊，冲过去扶助了张继科。 我和孔令辉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孔令辉的脸一脸凝重，我却觉得既莫名，又吊诡。 忽然，我想起王涛交给我的任务，没有跟孔令辉告别，我就出了病房。 王皓没有乘电梯，我在一楼的楼梯间找到了他。 他垂头坐在台阶上，手肘放在膝上，两只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按在他自己的后脑上。 好像有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正折磨着他。 我虽然八卦，可是我从来不爱好揭人伤疤，也对年轻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没什么兴趣，于是我走到他身边，问：＂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可是没有眼泪，说：＂我们现在就走！＂ ＂什么？＂我稍微迟疑了一下。 ＂现在就走吧！＂他又说，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他的语气里我竟听出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好吧。＂我说。 我和王皓来到了火车站。虽然仍是黎明，但火车站从没有不繁忙的时刻，依旧是人山人海。 ＂从专用通道走。＂我说，带着他进了平常少有人进的工作通道。 才走几?，我差点摔了一跤。低头看，左脚把右脚鞋带踩散了。我蹲下身系鞋带，王皓失魂落魄的在想着其他心事，没有留意到我的掉队。 ＂什么人！＂我还蹲在原地系鞋带，听见远处传来人的厉喝，估计是哪个执行任务的师弟正好从警用通道归来。 我想起王皓已经不是警察了，正想替提高声音替他应打一声，却听见那边一个警察师弟的声音说：＂哟？这不是皓哥吗？＂ 我把声音咽回自己的喉咙里，却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个警员师弟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满满恶意。 ＂皓哥好像不认识我了，＂那年轻警察假笑，＂我和张继科是一届的，你当年射击比赛拿到第一名的时候，我们教官还请你给我讲课来着。＂ 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张继科的名字，王皓没有说话。 那年轻警察又笑：＂后来那次阻拦运军火的任务我也有参加，对，就是你两枪打死张继科的那个任务。＂ 我心里一沉，那次的任务我也有参加，只是一直待在后面车厢，对那个任务的全部印象只剩下两车厢烂香蕉了，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王皓还是在沉默，没有解释，也没有狡辩。 那警察用怪异的口吻问：＂皓哥，这都好几年了，我一直想跟你请教下，开枪打自己战友是什么感觉呀？＂ 他又补充道：＂而且还开了两枪！你跟张继科有多大仇啊？生怕他死不了吗？＂ 我弯下腰，把左脚的鞋带也解开重系了一遍。 不远处，小警察还在说话。 ＂还有还有，皓哥我一直以为你坐牢去了，好歹也是个故意杀人罪不是？结果你屁事没有！皓哥，传授点经验呗？听说孔指挥是你靠山？是不是有干爹的人做什么事都方便点？杀了人都能大摇大摆的出来？＂ \'\'皓哥，我真羡慕你杀人不用偿命，你也给我介绍个干爹呗？\'\'小警察脸上带着笑意，声音语气却是怪异又狰狞。 \'\'咳！\'\'我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干咳一声，从后面追了上来。 \'\'长官！\'\'刚才还油腔滑调的小警察见到我脸色一变，立刻行礼。 \'\'沉不住气又管不住嘴！\'\'我说，\'\'有骨气却又长了个猪脑子。警察这活真不适合你，你还是找个地方说书去吧。\'\' 那小警察脸色一变，想说什么，我眼神一瞪他又忍住了。 ＂走。＂我推着王皓越过了警方的哨点。 我们沉默着走了一会，王皓忽然对我说："我对他开了两枪。＂ ＂哦。＂我说，我已经知道了。 王皓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游移，却又好像十分决绝：＂我要带走他。＂ ＂谁？＂我的优点是任何时刻都不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影响。 ＂张继科。＂他说，声音轻了一些，好像动摇了。 ＂你白痴啊。＂我十分冷静。 ＂柳老三要带他去柳家。＂王皓低声说，极其不安，又好像极其难堪。 ＂你疯了吧？＂我说。 他看着我，眼神既绝望，又疯狂：＂我要带走他。＂ “你凭什么带走他？”他的囫囵话终于惹得我也急躁起来，说话开始不客气，“人家那边有他妈，你管天管地管得了人家妈妈想儿子吗？而且，他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复健你知道有多费钱吗？你有人家柳家有钱吗？” 　　“他的父亲”王皓说。 　　“他爸怎么了？”我觉得有戏。 　　“他的父亲进去前，把他托付给了我。”王皓说，“我不能让他” 　　我沉默了，思考了半天。 　　王皓像是怕我还会阻拦，又说：“他的医药费是我付的，一分钱没有用柳家的，我能照顾好他。” 　　我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哪来的钱？” 　　他停住了，不说话。 　　“算了，我不问了。”事已至此，我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我们先去问问张继科，愿意不愿意跟你走吧。”我说。 　　 　　张继科愿意。 　　王皓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又站到醒着的张继科面前。可是张继科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我捅了捅王皓的背，他才艰难地开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离开这里。” 　　“当然要啊。”张继科很开心的在笑。王皓看着他，好像心里也不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张继科的身体还很虚弱，手脚都还不受他自己控制，什么事情都需要王皓的协助，在王皓帮他换上外套的时候，张继科问。 　　王皓的动作顿了顿，说：“很平常的名字，也不好听，不用知道了吧。” 　　张继科疑惑的偏了偏头，但还是笑着问：“那我怎么喊你呢？哥？怎么样？” 　　王皓的手一抖，默然了一刻，干巴巴的说：“我叫王皓。” 　　“哦！”张继科说，又接着问，“我以前是怎么喊你的？王皓？”他从下面抬起眼睛看着王皓，很温柔的说，“皓哥？还是皓？” 　　我感觉我的后槽牙酸倒了一半，再不进行自救，我就完了，于是我干咳一声跳了出来：“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喊皓子就行了！” 　　仿佛他们到现在才发现了我的存在，对视一眼，开始默不作声的收拾东西。 　　 　　王皓把我们带到了城郊的另一处房子，也不大，但好歹是个一室一厅。 　　“这是陈?的秘密据点，我有钥匙，我住的地方太小了。”王皓跟我解释。 　　把张继科安顿在卧室里以后，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喘粗气：“累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小子居然有恐高症，从观景电梯下楼的时候，他那张惨白的脸差点没把我吓得直接送他回重症监护室了。还好，这房子是一楼。”刚才王皓去帮张继科办出院手续了，我一个人把张继科从楼上带下来的。 　　王皓帮我泡了杯茶，放到桌上，说：“今天谢谢师姐了。” 　　我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别说谢了，你赶紧带着这小子走吧，躲到柳老三、还有孔令辉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别连累我。” 　　“嗯。”他说，“我们很快就走。”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我蹭的站了起来。 　　王皓仔细听了听，说：“没事，是小杀。” 　　他走过去，打开门，陈?一脸晦气的冲了进来。 　　“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没想到你到这里来了，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陪你走。”陈?一口气说。我记得当年他在警校的时候有些结巴，现在好像好了不少。 　　“我”王皓看见他，好像有些心虚。 　　“怎么了？张继科醒了你不知道？你当初怎么答应他爸的？他没醒你照顾他，他醒了你立马走，”陈?说，“要我提醒下他爸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这时候，他好像终于看见了我，先是恭恭敬敬的喊了我一声：“师姐。” 　　然后马上转过头问王皓：“她怎么在这里？” 　　那语气瞬间激怒了我，但是我还来不及发作，陈?看见了卧室里的张继科，用更大的声音说：“他又怎么在这里？” 　　 　　王皓狼狈的看了我一眼，把陈?拉到一边，低声给他解释着什么。 　　陈?一边摇头，一边说“不行”。大概说了十几声不行以后，王皓停下了解释，无奈的看着陈?。 　　陈?说：“赶紧把这小子送走，他不是还有妈妈吗？亏待不了他的。” 　　王皓说：“可那是柳家。” 　　陈?一瞪：“那关你屁事？” 　　王皓说：“我不能让他变成坏人。” 　　陈?继续瞪：“那又关你屁事？” 　　见王皓不说话了，陈?提高了嗓门：“我不管你想天想地，我话放在这里，不只是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们俩继续搀和在一起，把他送回去，然后你跟我走。” 　　王皓似乎被逼急了，说：“不。我把他带出来了，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陈?也生气了：“他是个定时炸弹啊！你曾经”即使在愤怒中，他好像也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说的，话音断在了空气里。 　　“他不记得了！”王皓说，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会想起来的！”陈?吼道。 　　忽然间，好像触到了什么开关一样，两个人都沉默了。 　　 　　隔了很久，王皓低低的说：“?子，你别管我了你别管我了行不行，你就当我死了行不行？你去找琳哥吧，别在这里陪我了，你就当我死了吧。” 　　“你以为我想啊！”陈?仿佛被王皓的话打击了，粗着声音吼，声音里我居然听出了伤心，“我是想去找他啊！他已经失踪两年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那你就去找他吧！”王皓也提高了声音，“我他妈好得很！我有靠山！我杀了人都不用偿命，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来！他妈的按照时髦的说法，我他妈有干爹罩着呢！” 　　“你有个屁！”陈?吼了一句，然后又努力平静下来，红着眼睛瞪着王皓，“我得陪着你，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了！你就忘了吧，我是想去找琳哥，可是你把你自己活得跟鬼一样，你让我怎么放心？” 　　陈?一字一顿的、伤心的说：“我得看着你，我就不能去找他。” 　　王皓不再说话了。 　　陈?走过来，手按倒王皓的肩上：“皓子，听我的，送他回去。他现在是个定时炸弹，不能留在你身边了。相信孔指导，能保住他的。” 　　王皓颓然的坐在沙发里，垂着头，久久的不肯说话。 　　 　　虽然我知道，我的存在感一向比较稀薄，但是他们争吵这半天，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还是让我的自尊心有了些许挫败。我正想说点什么来找找存在感。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吓了我一跳。 　　方才已经睡着的张继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的腿还没有力气，扶着门框站在卧室的门前。 　　我靠！他站起来了？刚才出院的时候还是一步不能动呢！医生不是说至少要复健一个月才能站立吗？ 　　我目瞪口呆的想，被这医学上的奇迹震惊了。 　　 　　“继科！”王皓猛地站了起来。 　　“我不会害他的。”张继科看着陈?，惊慌地说。 　　陈?死死的盯着张继科，不说话。 　　“我不是定时炸弹。我会对他很好！我一直想见到他。”张继科还在说，忽然皱起了脸，好像被什么痛苦在折磨，他用手捂住了头，“成为最优秀的，就能见到他了。” 　　啥？ 　　我被他这天外飞仙的一句话说的一愣。 　　张继科好像被强烈的头疼击中了，抱着头蜷起了身，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成为最优秀的，就能见到他。” 　　他再也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继科！”王皓冲过去，抱住了他。 　　张继科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直在喃喃的重复那句话。 　　我和王皓和陈?都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情绪感染。 　　陈?又看了看他们两，一跺脚转身冲了出去。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的场景我看的不多，一时间也不能太适应，所以片刻后，我也起身告辞了。 　　 　　走到楼梯口，看见陈?坐在台阶上抽烟。 　　我踢了踢他：“干什么呢？” 　　陈?回头看看我，狠吸了一口烟，咬着牙说：“我就是有个儿子，我也没这么操心过！” 　　理智告诉我他现在需要安慰，但是我不会劝解人，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已经脱口而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担心了。” 　　说完才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也被烟呛的大声咳嗽起来。 　　 　　“对了，”他问我，“那话是谁对他说的？” 　　“什么话？” 　　“靠山、杀人不用偿命、干爹，”陈?森然说，“这话他自己想不出来，谁对他说的？” 　　我忽然明白陈?为什么叫小杀了，太犀利、太尖锐，也太敏锐。 　　见我半天不说话，陈?忽然笑了起来，在地上摁灭了烟头：“不说算了，你以为我自己查不出来吗？” 　　说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不得不说，陈?的效率高到我难以想象。 　　半夜时分，我被孔令辉的电话吵醒。 　　“张怡宁。”电话一接起来，他就在那边一字一句的说。 　　“到！”我肃然起敬，仿佛回到了警校时候，大冬天早上跑操被他点名。 　　“你马上到北城派出所来！”孔令辉说。 　　“是！”我毕恭毕敬的回答，又忍不住问，“那啥，老大，我被停职呢！大晚上的是什么事？” 　　“陈?和我们在火车站的联络员打起来了，他自己什么也不肯说，联络员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孔令辉简明扼要的介绍情况。 　　我靠！居然真的查到了！我的内心在咆哮。 　　“你怎么看？”孔令辉见我不说话，主动开口问道。 　　“我觉得，”我紧张的在脑海里选择措辞，“年轻人之间适当打打架有助于身心健康。” 　　“放屁！”孔令辉说，“快点马上过来！北城派出所！” ========================================= 上一章是刷完团子真人以后激动的睡不着，用ipad更的，这格式，真的是。。。既难看、又难看哇。。。 番外·万物皆虚幻·5 　　夜晚的派出所灯火通明，但是比较安静。 　　我对这个现状很满意，灯火通明说明大家都在工作，安静说明没发生什么大案子，我停职后我市的治安环境进一步得到了保障。 　　推开孔令辉告诉我的办公室的门，里面坐着两个年轻的小警察，一看见我全部站了起来：“师姐！” 　　我不禁感叹警校真是人丁兴旺，随便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几个校友。 　　“孔指挥呢？”我问。 　　“在审讯室问话，”一个小警察嬉皮笑脸的说，“他让我们转告，请你等他一下。” 　　“哦。”我说，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起一张报纸翻了起来。 　　这两个小警察好像都是新来的，我常来北城派出所，以前没见过他们。 　　看起来性格也是迥异，一个一看就挺乖的，不太爱说话，估计在警校就是老师喜欢的对象。另一个神采飞扬，说起话来指手画脚，就差没有踩到凳子上了。 　　“师姐，你喝茶吗？”那个活泼的跟我说。 　　“不喝。”我说，我还在计划完事以后赶回家睡觉，对茶或者咖啡都没有兴趣。 　　“我请您喝我珍藏的瓜片，”他兴冲冲的说，“进口的！” 　　我愣了一下，问：“是六安瓜片吗？” 　　“对！”他更加高兴了，“我师傅去国外帮我带的进口茶叶！尝尝吧！”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一溜烟蹿出去倒茶了。 　　进口的六安瓜片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的傻X呢？ 　　我把探究的目光投向留在原处的那个乖一点的师弟，他也正抬头看我。我把头朝正在泡茶的那位偏了偏，探寻的看着乖师弟。 　　那个乖巧的师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不知道这孩子是真二还是假傻。 　　他兴冲冲的帮我端来了茶，我端在手上，正想凉一会，审讯室的门开了，就看见昨天在火车站的那个小警察出来了，脸上有些青紫。 　　我知道估计是陈?揍的，就没说话。 　　 　　马上，孔令辉出现在了门口：“张怡宁，进来，问你话。” 　　我跟进了审讯室。 　　“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孔令辉板着脸问。 　　我不敢怠慢，立刻把王皓在火车站的事情跟孔令辉汇报了一遍。 　　孔令辉点点头，突然问：“那王皓昨天上午就离开本市了？” 　　“是的。”我面不改色的撒谎。 　　孔令辉没有看我努力摆出来的无辜神情，自言自语的说：“那张继科被人接走，就不关王皓的事了。” 　　“什么？张继科被人接走了？”我作大吃一惊状，心中暗暗夸奖自己唱念做打俱佳。 　　孔令辉冷冷的横了我一眼，让我心里一颤，连忙低调了下来。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又沉默了很久，慢慢的说：“你告诉他们，需要医生的话，让他们去找老吴。” 　　他用的是“他们”！我明白了，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默许了我们的行为。 　　 　　然后，孔令辉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陈?。”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个活泼的小警察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沉默的还坐在原地。 　　“过来帮我们做记录。”孔令辉说。那小警察默默的站起身。 　　我看见我的茶还在桌上，好像被换了热水，热气袅袅的升起。应该是这个看起来就很乖的小警察做的。 　　我端起茶杯，跟着他们走到了旁边的第二审讯室。 　　我和小警察进了旁边的监听室，孔令辉一个人进了审讯室。 　　 　　监听室里有一扇特制的玻璃窗，我们能看见审讯室里面，审讯室里的人看不见我们。 　　陈?坐在桌边，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在我们走进监听室的一瞬间，他忽然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眼神锐利无比。 　　我身边的小警察动作一滞，像是被陈?的眼神吓到了。 　　“他看不见我们，”我说，想了想又说，“但是他感觉到了。” 　　陈?的直觉太敏锐了。 　　 　　小警察坐到桌边，拿出了记录纸笔。我站在监视窗边看着里面。 　　陈?身上没有伤，只是头发有点乱，回想起刚才看见的火车站的小警察，看来打架是陈?赢了。 　　我还在观察，孔令辉走了进去，坐在了陈?的对面的。 　　“这个地方是不是很亲切？”孔令辉问。 　　陈?抬头打量了一下审讯室，说：“是蛮熟悉的。” 　　“当然，”孔令辉用平静的语调说，“这是你今年第四次进来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都是因为打架。” 　　我对陈?师弟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真是把违纪当成一件事业来做。 　　 　　孔令辉说：“不想当警察你就直说，隔三岔五的就进一趟局子，你自己没事，派出所觉得丢脸。” 　　陈?抬眼看着孔令辉邪邪一笑：“我没不想当警察啊？只是混黑社会混习惯了，我以前在老严手下的时候，一天打四架不止呢！也没人管我。” 　　“现在你是警察，”孔令辉语气平和的说，“别再把你自己当黑社会了，任务已经结束了。” 　　陈?双手在面前的桌上一拍，然后伏到桌子上，却睁大眼睛看向孔令辉：“没有结束！” 　　他说：“我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回去那里，给所有人报仇。所以，我不能像个警察，我要比黑社会更像个黑社会。” 　　孔令辉向后靠了靠，双手抱到胸前，看了陈?许久，说：“你还经常听见你祖父的声音吗？” 　　陈?愣了一下，一直紧绷的神情有些松动。 　　孔令辉继续说：“在你的幻想中，马琳在对你说什么？王皓又在对你说什么？你听出来谁要杀他们了吗？他们死前对你说了什么？” 　　陈?的神情终于崩溃，他低下了头，脸埋在了手里。 　　孔令辉说：“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做卧底了，即使再有计划，也不会派你去了。” 　　 　　“不！”陈?低着头，闷声却坚定的说，“那你不如杀了我吧。” 　　孔令辉用力闭了一下眼，好像他的心也在一刻中被痛苦攫住了，他说：“我一直很后悔，一个失败的倒刺行动，让我们失去了好几个杰出的弟子。” 　　“陈?，你是唯一一个还在当警察的，”孔令辉摸了摸陈?的手，“你是我们唯一的安慰，不要让我们失望。” 　　冗长的一阵沉默。 　　陈?说：“我恨不得我恨不得死掉的人是我。” 　　“我藏住了马琳，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我能保护好他，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痛苦的摇摇头，“我把他弄丢了。如果我及时报告，他现在肯定已经戒掉了毒！他肯定是比我好一万倍的警察！” 　　孔令辉刚想说话，陈?却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一口气接了下去。 　　“在火车上，王皓跟我说不要轻举妄动，我却心急，一再说应该马上行动。结果我的坚持，却让张继科中了柳老三的圈套！” 　　他的声音在渐渐变调变嘶哑，像是极力忍住的哭腔。 　　“我当时应该看出皓子不对劲的！我为了安慰他，我居然跟他说，任务成功，事情解决了。我说错了话！他妈的，我如果告诉他我们失败了，他一定他一定不会跳下去！他那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他妈的就因为我说错了话！” 　　我看见了陈?的眼泪。 　　他说：“我他妈的就是一个白痴，我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可是我还他妈的在好好的活着！他们却”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孔令辉沉默着，看着痛哭的陈?，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通过监视窗的反光，我看见身后坐在桌边的小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了记录的动作，专注的看着陈?。 　　而我手中进口的六安瓜片茶，也早已凉透了。番外·万物皆虚幻·6 　　那天之后，我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王皓、张继科、陈?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间或还能听见陈?的消息，毕竟作为警察，他太特立独行了，办案能力和惹祸能力一样的声名远扬。 　　而王皓和张继科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提起他们，也好像没有人记得他们。 　　 　　直到10个月后，我到另一个地市出差。在大街上遇见了正在向蛋糕橱窗里看的张继科。 　　我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向橱窗里。 　　里面是个造型奇难看的蛋糕，奶油像是被打翻了一样泼在蛋糕上，技师还在上面别出心裁的雕了一个长相酷似猪的动物，就是颜色是黄色的。 　　我假咳一声，吸引了张继科的注意。 　　他侧过头看了我半天，才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想起了我。 　　 　　“你在看蛋糕？”我的目光深深被猪造型的蛋糕吸引了，问。 　　“嗯，”他说，“再过不久就是我哥生日了。” 　　“哦！”我猜出他说的哥应该是王皓，决定鼓励一下年轻人的孝心，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夸面前丑陋无比的蛋糕，“不错嘛！小伙子还记得你哥属猪。” 　　我是个诚实的人，这是我想出来最得体的恭维的话了。 　　可是他好像很郁闷，很纠结的看了我一眼说：“可是我想买的是老虎” 　　我欲哭无泪的看着面前蛋糕上的动物，除了颜色，它还有哪里像老虎了！ 　　 　　我严肃的告诉张继科，如果买了这个蛋糕，王皓绝对会以为是在影射什么。 　　他讷讷的离开了蛋糕店，垂头丧气的跟着我进了隔壁一家咖啡厅。 　　“我觉得吧，”坐定以后，我就开始给面前沮丧的小朋友洗脑，“生日这种东西！12岁以后就不重要啦！忘掉生日、以及那些劳民伤财的蛋糕和礼物！才是长成成年人的第一步！那个王皓今年都二十六、七了吧？放心啦！生日什么的，他肯定早就不记得了！” 　　我肯定的说。 　　张继科却一直很颓落的样子，我请客的咖啡都不肯喝一口，说：“可是我想给他送礼物。再不送，就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我大刀阔斧的一口将咖啡喝掉一半，兴冲冲的找服务员续杯。 　　“那家伙就要来了！”他提起“那家伙”，声音有点愤愤的。 　　我心中一紧，莫非是柳老三？他们要被发现了？ 　　“他经常过来打扰我们！每次都跟王皓嘀嘀咕咕半天！有什么话非要背着我说嘛！还有，为什么要经常来？”他控诉的时候倒是精神抖擞的，好像一瞬间按上了充电开关。 　　我却越听越不对劲，经常来？还嘀嘀咕咕半天？ 　　“你们警察有没有这么闲啊？他经常跑到这里来，你们局长不扣他工资嘛？”他愤愤不平的说。 　　我靠！原来说的是陈?。 　　——失忆了的年轻男人真的是一种我完全无法理喻的动物！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把咖啡杯盖到他头上的冲动，干巴巴的说：“你放心吧，我回去就通知他们领导重点观察陈?的考勤。” 　　张继科好像很满意我的回答，终于靠到了沙发上，端起咖啡慢慢的喝了起来。 　　“这么久不见，你们过的怎么样啊？”我看见张继科已经能行走了，虽然有时候走得快了还稍微有些瘸，但是总体而言，恢复的非常不错。 　　“很好，”张继科说，“前几个月复健的时候有点疼，不过我哥还有肖老师、吴老师一起陪着我，等我能行走了，两个老师才回家去了。” 　　“恭喜恭喜，”我说，“你要记得感谢你哥还有老吴老肖，你差不多是我见过植物人苏醒后恢复最快的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想着给我哥买礼物呀。” 　　“有心意就够了。”我不以为然的说。 　　“我当然有心意！”他急了起来，不过马上又懊恼的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好像不喜欢。” 　　“你怎么表达的？”我大概是太闲了，或者是想观察植物人恢复情况，居然有心情跟他在这里说废话。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是庄重的神情：“我喜欢你！” 　　 　　顷刻间我的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我努力在脸上保持面瘫，却不小心看了一眼玻璃窗倒映出的自己，立刻被自己鬼一样的表情吓到了。 　　“他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面前的张继科自暴自弃的说，“要不要就像见了鬼一样啊！” 　　我的脑海顿时被“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刷屏了。 　　恋爱中的基佬果然是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动物！ 　　 　　“我开始只以为他是不习惯，所以我后来又说了几遍，每次他都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张继科看起来非常苦恼，“我喜欢他，这件事让他很难受吗？” 　　如果我的外表能和我的内心保持一致的话，那么现在这家咖啡厅都早已被我拆掉了。 　　我以惊人的毅力强忍住了咆哮的冲动，掩饰的喝了一口咖啡。 　　内心在焦急的选择，目前的情况是应该说“那你就多说、每天都说，他听习惯了就好了”，还是应该说“如果他很痛苦，你就放弃吧。”番外·万物皆虚·6补完 　　我还来不及说话，忽然看见一群人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窝蜂的拥了进来。 　　为首的举着话筒，紧跟着她的人扛着摄像机。 　　我记起拿着话筒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当地某著名中老年妇女爱看的一档美食节目的主持人。马上明白碰见摄制组的现场采访了。 　　同时想起的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张继科是很多人寻找的对象，如果他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那这一段时间一来的隐姓埋名就白费了。 　　所以在摄像机冲过来的同时我站起身，挡在了张继科和镜头中间。 　　“小姐，请问您是这家咖啡厅的常客吗？”穿着新潮的圆脸女主持喜气洋洋的问我。 　　“不是！”我面无表情的回答，“第一次来！” 　　那个女主持很明显被我噎了一下，马上继续对着镜头假笑着介绍：“是这家咖啡厅的新客人呢！”然后又把头转向了我，“那你对这家的咖啡有什么建议呢？” 　　我思考了一会，说：“分量太少了。” 　　不是故意拆台，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看着女主持差点哭出来的脸，我一瞬间有点心软，连忙对着镜头说：“但是可以续杯！” 　　女主持还是一张哭歪歪的脸，想把镜头转向我身后的张继科，我连忙又拦住了。 　　“这是你男朋友吗？”女主持做天真无邪状，绕来绕去的想看张继科。 　　“不是，我们拼桌。”我面无表情的回答，同时一只手拼命把张继科往咖啡桌底下塞。 　　女主持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从眼神中看，她好像已然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很严肃的说：“小姐，插足别人的家庭是不好的行为。” 　　我靠！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三八兮兮的女主持，努力在脸上扯出和蔼的笑容，说：“你们的节目我经常看，真有意思。” 　　大概是那时候我的表情太过狰狞，女主持再也接不上话，一群人灰头土脸的退出了门去。 　　还好他们没有拍到张继科的正脸，顶多在进来的时候拍到了张继科的背影。我欣慰的想。 　　“我长的很难看吗？”张继科一边从桌子下面往外钻，一边生气的说，“你也是，我哥也是，就怕我被别人看见，我哥恨不得每天都把我锁在家里。” 　　“那你还往外跑！”我说，“赶紧回去，王皓该急死了。” 　　张继科看了看我，问：“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那家伙估计也到了，你帮我撵走他！” 　　陈?上辈子是不是一不留神踩了你的尾巴？哪里来的这么深仇大恨。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事情需要告诉王皓和陈?，于是我就跟着张继科去了他们家。 　　他们住的地方依旧比较偏僻，一进门就看见王皓跟陈?在说些什么。 　　“你跑哪里去了！”陈?一看见张继科就瞪起了眼睛，“留个纸条就往外跑！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张继科不理陈?，对王皓说：“我回来了。” 　　王皓看见张继科，明显的松了口气，息事宁人的说：“回来了就好。” 　　陈?却依旧气鼓鼓的，说：“怎么了？能走路了所以跑得快是吧？生怕别人找不到你是吧？”说着，他把头转向了王皓，“我看，你还是把他的腿打断吧，他就不会乱跑了。” 　　这时候，他们好像终于看见了我。 　　陈?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忍住怒气，决心不跟师弟们计较，干笑着说：“好长时间不见，过来看看你们。” 　　他们好像很不情愿的接受了我的拜访。 　　不过还好，他们很快就忘记了我作为不速之客的存在，陈?和张继科之间再次碰撞出了火花。 　　王皓对张继科说：“你伤还没好完全，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陈?在后面插嘴：“意思就是瘸子还是不要出去妨碍交通了。” 　　张继科还没来得及插嘴，王皓先不乐意了，说：“他哪里瘸了？他不走路的时候一点都不瘸！” 　　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王皓，冷冷的说：“我不说话的时候也从来不结巴。” 　　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都仿佛受了打击的神情，觉得陈?这种伤人一千、自损一千二的招式还是不要用了。 　　 　　很快他们又因为晚上住宿的问题吵了起来。 　　“张继科你还是睡你的卧室，皓子不是一直睡客房吗？我也在客房搭个床得了。”陈?指点江山，做出合理安排。 　　张继科不负众望的表示不满：“我都跟我哥睡的。你一个人睡卧室去！” 　　眼看他们为这种小事都能吵起来，王皓连忙继续过来打圆场：“卧室多好啊！朝南，客房有点潮湿” 　　那两个人一起转过头狠狠瞪了王皓一眼。 　　“我习惯头朝东睡。”陈?淡淡的说。 　　“我也是！”张继科还是沉不住气，脸都气红了。 　　“那个”我被他们没营养的对话雷的死去活来，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插嘴，“朝东睡每天都能梦见毛爷爷吗？” 　　最终住宿问题还是以张继科的胜利而告终。 　　 　　眼看时间不早了，我跟他们告别，准备离开。 　　王皓和陈?把我送到门口。 　　王皓问：“师姐，今天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吃惊的看了看王皓，我的确是特意来找他们的，我原本以为陈?会察觉到我的来意并不简单，没想到王皓也如此敏锐。 　　我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把最近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我前天在南港，好像看见了马琳。”我说。 　　陈?的眼睛马上抬了起来，直勾勾的望着我。 　　王皓看了陈?一眼，问：“在哪？什么位置？” 　　“旧火车站。仓库附近。” 　　那天，我接到突发任务前往南港，没买到快车车票，乘坐的走一路停一路的慢车。我靠着车窗恹恹欲睡，在车辆启动的一瞬间，忽然看见对面隔了两个车道，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 　　等我完成任务，赶往南港旧车站，已经遍寻不到那个人。 　　我想了想，直接买了张此地的车票，赶过来把消息告诉他们。 　　 　　陈?什么也没说，甚至外套也没穿，鞋也没换，就闷头向外冲。 　　王皓紧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焦急的一叠声说：“?子，你别急，你别急，南港是柳老三的老巢，我们俩在那呆了那么久，这么唐突去太危险了。” 　　陈?用力甩开王皓的手，吼道：“危险算个屁，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了，哪怕是柳老三的陷阱我也得去闯闯。你他妈别拦着我！” 　　王皓抓住他，说：“没拦你！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听到这话，陈?反而好像有点冷静了下来，转过身，说：“你不能去，虽然表面上你已经失踪三年了，柳老三摸不清你是被警察抓了、还是死了、还是就是个卧底，但是你冒然出现在南港，太危险了。” 　　王皓说：“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很担心二哥，别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了，我们互相掩护，都小心点，尽量不被发现，一定没问题的。” 　　陈?看着王皓，忽然指了指王皓身后，说：“那他怎么办？” 　　我和王皓一起回过头，看见张继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出现在了门口。他站在那里，好像已经默默的看了这边很久。 ================================== 楼主我昨天下午很开心的在家，吃着火锅，还唱着歌。 忽然接到了明天要开始培训的消息。恩，全封闭式培训，每天上午6点到晚上10点。 TAT，总之，这一章一半是昨天晚上写的，一半是今天坐在车上用手机码的，TAT 总而言之，简而言之，下周四再见番外·万物皆虚幻·7 　　张继科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 　　他的腿脚还不方便，无法跟去。 　　王皓也犹豫了，迟疑的看了看张继科，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过了很久，他才说，“我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多久？”张继科问，声音低低的，像是有点难过。 　　“三天！”王皓说，“不！是两天，两天内我一定回来。” 　　张继科低下头，像是想了很久，说：“那我等你。” 　　王皓点点头，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师姐，这几天能麻烦你在这里帮我盯几天吗？” 　　“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张继科像是踩了毒蛇一样跳了起来，“我快三十的人了！不需要人看着！” 　　我本来也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但是张继科的反应却让我更为恼火。 　　“没问题！”我说，“不就两天吗！” 　　 　　大概凌晨四点的样子，我听见客厅有轻微的动静。 　　我走到客厅，看见张继科蜷在厨房的门口，捂着头，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打开了客厅的灯。 　　大概是一直沉浸在疼痛中，张继科开始没有听见我出来的声音，等我开了灯，在猛地抬起头看着这边一眼，看清楚是我以后，又低下了头。 　　我仔细的观察了他一下，好像他是在被头疼折磨。 　　“你在找什么？”我问，他跌倒的位置是橱柜旁边，橱柜的门开着，我看见里面有一些药物。 　　“止疼片。”张继科说。 　　我走过去在柜子里找出了止疼片，看着药量，取出了两片，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只吃了一片，还是犹豫了很久，像是实在抵制不住头疼，才勉强咽下去。 　　 　　“为什么会头疼？”我把他连扶带拽的拖到沙发上。 　　“吴老师说是后遗症，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回答，好像不那么疼了。 　　“经常吗？”我决心适当的表达一下我的关心。 　　“有时候做了噩梦以后会疼。”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嗤之以鼻：“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做梦！” 　　“你又没做过！”他很郁闷的打断我，“你知道那个我有点轻微的恐高症。”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恐高症不丢人。 　　“我经常会梦见自己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你知道，我不是胆小，可是这个实在是”张继科郁郁的说。 　　可能是我没有恐高症，我暂时无法理解他的痛苦，可是他的神情让我也不敢再开玩笑。 　　“头疼的事情，跟王皓说过吗？”我问。 　　“他知道我头疼，”张继科点点头，“他不太让我吃止疼片，说会影响头脑。” 　　灯光下我看见了他的脸，灰白色的，一脸的汗水。 　　“这么疼，没有止疼药的时候怎么忍？”我问。 　　“他在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疼。有时候只要他摸摸我，就感觉不到疼了。”张继科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嫌弃的看了我一眼，“看到你好像更疼了。” 　　昨天晚上他跟陈?的交锋中我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他的一边，好像让他对我极为不满。 　　我想了想没必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给咽了进去。 　　“还是很疼，”他靠在沙发上，扶住额头翻了个身，“师姐，你有什么觉得痛苦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听一下吧！让我分分心，也许就不疼了。” 　　我靠！ 　　“要分心的话，我给说个笑话不好吗？”我强忍住怒气。 　　“你会说笑话吗？”张继科继续很嫌弃的说。 　　我妈的好像真的不会！ 　　“说来听听吧！看你此刻的苦瓜脸，我就知道你一定想起了很多痛苦的往事。” 　　我靠！！！ 　　如果不是因为他疼得出虚汗的模样，我真想一巴掌让他昏到王皓回来！ 　　 　　“大概在8、9年前，我从一个很有名的警校毕业了。我在警校的时候成绩不好，中不溜的，毕业以后，我当起了便衣警察，我接到了一个任务。给一个在黑社会卧底的老警察做后援。后援就是做他和警局之间的联系人，上头有什么任务，都通过我来传达。因为我面生，和他接头不会被黑社会怀疑。” 　　“那个老警察，是我在警校时候的老师，我非常非常尊敬他。能跟随他一起工作，我觉得非常荣幸。他教会了我很多在学校时候没有学过的东西。” 　　“有一天，是我们约定好接头的时候，我在地点等他。等了很久很久，他一直没来，那时候，我有一点担心，会不会出事了。但是我很快否决了我自己的想法，因为那个老师在我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我一直等一直等，忽然，来了一个电话，是他的秘密号码。” 　　都是好几年前的回忆了，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一边痛苦的组织语言，一边艰难的回顾，我说的很慢。 　　“他说了什么？”张继科作为一个合格听众，在我停顿的时候，表现了适当的关注。 　　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我至今还存有那时候的录音了。 　　老师的声音如同当年一样，平静而镇定，在手机里清晰的响起：“会面取消，等候通知。”然后又是一段嘈杂。录音中断了。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张继科大概等了很久，见我不出声，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哑然失笑，笑自己居然把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说给他听。 　　“这个录音让你很痛苦吗？”张继科斟酌着语言说。 　　——他什么都不懂。 　　如果是王皓或者陈?，他们听见这段录音，只怕会哭出来吧。 　　——老师在那之前几天，已经暴露了警察身份。黑社会想通过他挖出我和我联系的另一位卧底，他们知道了我那天要跟老师联系，只是无法定位我的位置，于是逼迫老师跟我联系。 　　老师那时候忍住了伤痛，跟我说接头取消，然后，咬断了老式手机的天线。 　　我看见电话断了，以为老师是在执行危险的任务。于是就撤回了。 　　 　　“这款手机有十年了吧？”张继科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转换了话题。 　　“嗯。”我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回答，“没有给老师报仇之前，我不敢换。” 　　“他死了吗？”张继科问。 　　“三年前，有一次任务，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换手机了。”我答非所问。 　　“然后呢？” 　　“烂香蕉。”我说。 　　张继科好像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不过我也不想再继续回答。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王皓并没有回来，张继科坐立不安。 　　到了第三天上午，一听见敲门声，张继科飞快的冲过去开门，然后就顿在了门口。 　　“是谁？”我等了一会，觉得情况不对，就走了过去。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口。 　　“你是谁？”我推开张继科，对那个女人摆出一张请勿打扰的脸。 　　“我是来找他的。”那女人指了指张继科。 　　我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张继科，冷笑着对那女人说：“他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说着，我就想关门。 　　“等一下！”那女人急了，把手挡在了门缝间，她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我是他的妈妈。” 　　照片上的场景是警校的操场，我在照片上看见了比现在年轻幼稚很多的张继科，他对面站的，正是面前这个女人。 ============================================= 中老年妇女爱看的美食节目大家都猜到了。 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总之，番外马上就要结束了，一结束我就把另一篇完结！番外·万物皆虚幻·8 　　那女人坐在沙发上。张继科隔着茶几坐在她对面，我坐在张继科的身边。 　　一时间都无话可说。 　　张继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女人倒是一直在以一种温柔的充满母爱的目光看着张继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打破了沉默。 　　她轻轻的笑了，说：“我在电视上看见了他。” 　　——我靠！早知道应该当场把那摄影机就给砸了。 　　我心里在怒骂，但是脸上还是保持了不动声色：“一个背影，你就不担心自己搞错了。” 　　她说：“别人也许会搞错。我是他的妈妈，而且”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最近一次看见他，就是他的背影，当时的情景我终身难忘。” 　　我印象中好像听说过张继科的母亲离婚后改嫁给了柳老爷子，张继科受伤跳下火车的时候，她也在现场。 　　我担忧的转头看了看张继科，发现他还沉浸在自己深思中，没有在意我们的对话。 　　“我去了那家咖啡厅，拿着照片问了一下旁边的人，旁边蛋糕店的女店员马上就告诉我张继科去过他们店里看蛋糕，我告诉她们我是张继科的母亲，然后，一个看起来很喜欢他的小女店员就带着我来了这里。”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毫不客气的问面前的女人。 　　“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来看看自己的儿子。”相比我的咄咄逼人，她倒是一直温文尔雅。 　　“张继科住院的那两年，你好像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吧？”我嘲讽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现在您想起这个儿子了？” 　　她笑了，说：“小姐，我十分感谢您这么长时间对张继科的照顾，前两年我自身难保，没办法照料他。现在一得到他的消息，我就赶来了。” 　　不能让柳家人得知王皓的下落，刚才在她进门的时候，我就对张继科发出了暗示。让她以为从医院带走张继科的人是我。 　　她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掩着嘴，放下手帕的时候，那上面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得了肺癌，我想念我的儿子。”她说。 　　张继科抬起了头，震惊的望着她。 　　“你小的时候，我没有照料好你，我忙着自己的事情。你长大以后，我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少见你，但其实我很为你担心。现在我得了癌症，我才开始后悔，我已经老了，我想让自己的儿子陪陪我。”她看着张继科，恳切的说。 　　张继科和我都没料到这一出，一时间面面相觑。 　　“再说吧，”我说，“病人不应该到处乱跑，夫人，您还是请回吧，您的丈夫和您的医生应该都已经着急了。” 　　我怕王皓随时可能回来被她撞见，于是马上下了逐客令。 　　张继科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 　　那女人无奈的看看我，又看看张继科，似乎察觉到没有回寰之地，匆忙拿起一支笔，在那张她和张继科的合影背后写上几个数字，塞到了张继科手里，说：“有时间就来看看我。” 　　我假咳一声，把她带到门口，拉开门，我回头对张继科说：“你看家，我来送她。” 　　 　　他们住的地方其实很隐蔽，如果不是有暗恋张继科的蛋糕店女店员跟踪过他，他的母亲肯定找不到这里。 　　走出门，我看见前后都没有人，于是回身望着那个女人。 　　她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马上脸上又堆出敷衍的笑容：“谢谢你这么久一直代替我照顾我的儿子。”她在“儿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刻意强调这一点。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我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从她手上夺下手提包，倒提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到地下，“来看儿子的人，会随身带着手枪？” 　　我冷冷的看着她。手枪在我的脚边，如果她敢过来枪，我就能踢飞手枪，然后用一招就制服她。 　　她的吃惊只持续了短暂的1秒，马上就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虚伪的亲切的笑，变成了阴冷的狞笑。 　　“小姐果然好观察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她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我看着她，也笑了一声：“果然肺癌也是假的，这个重病妆，您化了多久？” 　　“倒也不完全是装的，”她说，“我被老头子的儿子关在疗养院两年了，两年的时间我自己也觉得憔悴了不少，装病也不是什么难题。” 　　“那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因为我想儿子了啊。” 　　我嗤笑一声：“柳老爷子不是有儿子吗？你的母爱，还是留给你的继子吧。张继科很好，不用你关心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柳老爷子和柳老三开战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怎么有心思关心起了你都忘了快十年的儿子？” 　　她夹着烟，像是想起了柳家那对父子，冷笑说：“如果不是他们父子撕破脸了，我现在还被关在疗养院里。” 　　柳家父子反目是近来最大的一个黑社会新闻。稍微有势力那么点儿，他老子越活越年轻，儿子自然就越来越郁闷了。眼看着他们家父子不和，警局从上到下也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像这样的有黑社会性质的家族，我们更乐意他们把有限的精力荒废于无限的内斗中。 　　“你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想把儿子也带进去?这一趟浑水。”我说。 　　“老爷子很喜欢张继科，”她吸了一口烟，然后笑了笑，“他说有胆子握住炸弹的人，即使是个警察都值得佩服。我们现在需要人手。如果继科过来，会帮我很大忙。” 　　“他不会去的。”我狠狠的说，最后瞪了她一样。 　　 　　我回到屋里，张继科还坐在那里，手里握着那张照片。 　　“她骗你的，”我说，“她那块血帕上那么浓重的番茄汁的气味你不会闻不出来吧？” 　　我走过去，想从他手中夺下那女人的联系方式。 　　他的手一偏，躲开了我。 　　“她是我的妈妈我记得她”张继科眼神望着前方，却没有焦距。 　　“你想起来了？”我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我我的头好痛。”张继科说，他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向了装有止痛片的橱柜。 　　他颤抖的手取出药瓶，一下倒出了好多粒，一口气全部塞进了嘴里。 　　“我靠！”我大惊，冲了过去，“不能吃这么多，会死的！” 　　“真的很痛”他轻轻的，发着颤说。 　　王皓他妈的怎么还不回来啊！ 　　我焦急万分。 　　 　　随着时间的过去，张继科的头疼越来越严重，止疼片好像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我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他的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他母亲留下的那张照片。 　　到了晚上，在我决定一定要去找医生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在厨房烧开水，听见了门锁被转动的声音。然后就看见张继科挣扎着冲过去开了门。 　　王皓终于回来了。 　　“好疼疼死了”张继科说，紧紧的抱住了王皓了。 　　王皓看见张继科的模样像是也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回来迟了那边有点耽误了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他摸了摸张继科的额头，说。 　　张继科手中的他母亲的联系方式，终于缓缓的落到了地上。 　　我拎着水壶站在厨房门口，觉得自己是一盏五千瓦的巨型电灯泡。 　　 　　王皓回来以后，张继科的情况果然好了不少，不久后，他就睡着了。 　　“你们得赶紧搬家。”我低声把张继科母亲的情况告诉了他，他越听脸上越严肃。 　　“明天我就带他离开。”他说。 　　“但你们这样不行！”我说，“他已经被人发现了，现在搬家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们不可能躲着那些人一辈子，你们最好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王皓吃惊的看着我。 　　“你不能永远不告诉他，他的父母亲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自己也不会愿意糊里糊涂过一辈子的！”我说。 　　“他忘记了。”王皓低低的说，不知道是想说服我，还是想说服他自己。 　　“他会想起来的。”我回答。 　　番外·万物皆虚幻·9上 　　又过了一段日子，到了第二年的二月。 　　到张继科生日了，王皓把我们都请了去。有我和陈?，还有警校的校医吴老师和肖老师。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孔令辉。 　　看到孔令辉我才明白，原来大家都对王皓带走了张继科这件事心知肚明，明里暗里都采取了帮忙的态度。 　　我记得那天的蛋糕特别难吃，甜的吓人。一群五音不全的人荒腔走板的唱着生日歌，唱出了各种难听的腔调。 　　那天张继科也很让我惊诧，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黏王皓了，好像一直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虽然在笑，但是感觉他有很沉重的心事，好像一直并不开心。 　　因为大家还忙着工作，吃完蛋糕后就纷纷告辞了。因为蛋糕非常难吃，剩下的那些我们全部打包让孔令辉提走了。 　　王皓去送吴老师和肖老师了，我洗好碗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和张继科站在僻静处说话。 　　 　　我很好奇，因为这两个人只要一说话就吵吵闹闹，很少见他们有这么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于是我放慢了脚步，想多听见一些。 　　“听说你最近经常自己跑出去？”陈?问。 　　“嗯？”张继科像是在想其他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最好少抛头露面，会带来很大麻烦。”陈?警告张继科。 　　“我很小心。”张继科说，仿佛从来没有意识到危险，神情很轻松。 　　“不要掉以轻心！”陈?看着他的满不在乎的神态，有些动气了，声音提高了一些。 　　张继科好像被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了，不悦的瞪了陈?一眼，说：“不会连累你家王皓！” 　　“你！”陈?被激怒了，手握成了拳头。 　　“你们干什么呢！”我见到这个情景赶紧走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看了看我，好像努力平静下来，转身向外走去。 　　 　　“你出去，是去见你母亲吗？”我问张继科。 　　张继科没有说话，只整了整方才被陈?扯皱的领口。 　　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 　　“我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我的语调也冷了下来，这次见面，张继科的情况让我十分担忧。以前的他，天真爱吃醋孩子气，现在的他好像稳重了不少，但是却格外让我不安，我觉得是他的母亲在背后影响她。 　　“她病了。”张继科说，变相的承认了我的话。 　　“真病了？”我嗤之以鼻，我不信他看不出来。 　　张继科沉默了一会，说：“她老了。” 　　我朝他逼近了两步，狠狠的问：“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张继科没有回避我的目光，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说：“她是我的母亲，我不信她，还能信谁？” 　　——那王皓呢？ 　　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只瞪着他，一股怒气席卷了我的胸口，我瞪了他半天，他一直很平静很无辜的看着我。 　　最终我的怒气被无力感击溃，我摇摇头，也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没告诉她我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我跟王皓在一起。”他说，“你们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王皓的。不会连累他。” 　　勉强压下去的怒气再度喷涌而上，我一回头揪住他的领口，骂了句：“猪脑子！” 　　 　　那天的最后，我们不欢而散。 　　我和陈?又在回程的路上遇见了。 　　我们两个，都是心事重重。 　　“张继科的情况不对，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我说。 　　陈?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怎么办？想办法把他们俩分开？”我问。 　　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办不到，皓子不会愿意的。” 　　我们俩沉默着，离车站越来越近。 　　“王皓为什么要开枪打张继科？”我忽然问，这个问题，其实我好奇了很久。明明他们看起来都十分喜欢对方。 　　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他没有办法。当时的情况很危急。” 　　“哦。”我也不想深入的问下去，转换了话题，“张继科的父亲我是指生父，为什么会被抓进去？” 　　“有证据显示，他帮黑社会洗钱。”陈?说。 　　“哦。” 　　“但我们觉得他是在帮人顶罪，你知道，张继科当卧底的时候，身份暴露了，很多人希望他死。但是他父亲入狱以后，那些人就消失了。我们怀疑，是他的父亲，跟什么人达成了协议。他来顶罪，他们放过张继科。” 　　“张继科的父母亲，你觉得他们怎么看待王皓？”我问。 　　“他的母亲我没见过，但是我知道，他的父亲恨死了王皓。还没入狱的时候，他不让王皓见张继科，一再要求把王皓抓起来判刑。” 　　“那他还让王皓保护张继科？”我想起王皓曾经告诉过我，张继科的父亲入狱前让他当张继科的监护人。 　　陈?深呼吸了一口，说：“王皓觉得自己欠张继科一条命，张继科的父亲知道这一点。他让王皓保护昏迷的张继科，又让王皓保证，等张继科醒了就远远滚开。” 　　“妈的，谁知道那小子失忆了。”陈?最后骂了一句。 　　“如果张继科有一天恢复了记忆，他会怎么样？”我问。 　　陈?安静了很久，叹气说：“我不知道。” ===================================== 今晚还有，我要光速把番外完结。大魔王喜气洋洋退场。番外·万物皆虚幻·9下 我们都知道张继科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情，只是那一天忽然到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措手不及。 陈?来找我，说王皓的电话打不通了。 我和陈?匆匆坐上了前往他们城市的火车。 路上，陈?还在不断的拨打王皓的电话，一遍遍“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女声让我心烦意乱。 “也许是他手机坏了？”我说。 “不不会的，”陈?说，“第一遍打通了，响了两声，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 我知道这不正常，当警察的人都是习惯24小时开机的，王皓已经快两天没有音讯了，我们都十分紧张。 列车前方电视上，娱乐新闻还在播报，是这两天沸沸扬扬南港市富豪柳家的故事。 是的，柳家又出事了，三天前，柳家老爷子跟柳夫人乘车出行，路上遭遇了车祸。 现在，老爷子和夫人都还在昏迷不醒。柳老三志得意满的接管了柳家所有的家业。 “杀人放火金腰带。”陈?瞪着电视，恨恨的说。 “怎么不打了？”我看着他。 “手机没电了。妈的！”他骂道。 “很快就到了，到了就知道了，”我安慰着说，“也许没事，只是虚惊一场。” “要是没事，我就揍他有事！”陈?骂骂咧咧的，“敢吓唬老子，还想不想活了！” 即使很为王皓他们担心，看到陈?这副模样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列车在一个站台停了下来，这是个小站，上下车的人并不多，却要停留十分钟。 不少人下车抽烟去了。 陈?看起来心急如焚，不停的看着表，说怎么还不开车。 “还没找到马琳吗？”我想找些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陈?的脸色立刻晦暗了下来，说：“还没有” 他顿了顿马上说，“可是我还在找。” “嗯，”我拍了拍他的手，“这件事急不来的，也许哪天忽然就碰见了，我也是无意间就在南港遇见了他” 说着，我顺便向车窗外看了一眼。 有时候，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存在。 “喂喂喂喂喂！”我一激动，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用力拍着陈?的手。 “干嘛？”陈?不悦的抽回了手。 “看外面！看外面！”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拉着他让他看外面。 他先是怀疑的看了我一眼，才不紧不慢的转头看向窗外。 然后，他就也愣住了。 “是他是他。”我说。 陈?愣了片刻，腾的站起身，推开挤在火车过道上的人群，猛地冲下了火车。 ——还踩了我一脚，差点没疼死我。 我也连忙跌跌撞撞的跟在了后面。 陈?像是已经无暇关注其他事物了，径直冲向了火车站的旅客通道，刚才我们看见的人影就是向这个方向走来的。 可是通道里很多人。每个人都不是他。 短短的一瞬间，那个人好像又消失在了人海中。 陈?的脸色从充满希冀，又慢慢变得好像绝望起来。 “没关系，能找到的。”我蹲下身，揉着脚，仰头安慰他说。 可是陈?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眼睛忽然直直的盯着我的身后，我回头一看，是货运仓库的方向。 一个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陈?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那个人，像是怕他跑掉了一样。 “琳哥”他低声说，“太好了，你还活着。” 马琳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手拍了拍陈?的后背：“?子没关系” 他说：“我戒掉了” 我苦着脸还揉着被陈?踩伤的脚，正想说话，忽然听见远处汽笛的声音，列车停站时间已到，马上就要发车了。 “我靠我的钱包还在车上！”我大惊。一跃而起，忘记了脚上的疼痛，狂奔回了车里。 我冲进车厢，背后的门就关了。 我回过头，没有看见马琳，也没有看见陈?。 他们没有赶上车。 给陈?打电话，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钱包还放在座位上。 只好我一个人先赶往王皓和张继科的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很偏僻，周围很少有人来。 我“砰砰”的敲了半天门，里面好像没有人。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郁了。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不远处的地上，好像有一件奇怪的东西。 我蹲下身看了看，是已经碎成了几片的手机。是王皓的！ 地下还有弹痕。 像是有人狠狠的把手机砸到了地上，又对着它开了一枪。 这下我可以确定是出事了。 我掏出手枪，冲到门边，高喊了一句：“警察！无辜的人让开，我要破门了！” 我对着门锁和门上下的保险各开了一枪，踹开门冲了进去。 ========================================== 还有一更，索性一次把大魔王番外完结。番外·万物皆虚幻·10 　　屋里很暗，却又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着。 　　一股呛鼻的烟味。 　　我一冲进去，枪口就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人。 　　是张继科，他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赤裸着上身。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在他脚下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 　　看到他，我略微放下心来，问：“怎么抽这么多烟？” 　　他坐在那里，抬起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然后奇怪的笑了。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把手枪。他一抬手，就能拿起它。 　　——我忽然想起了刚才门外地上，被打碎的手机。 　　我的心里陡然一寒，才放下的枪口马上又举起对准了他。 　　 　　——这个人很奇怪，是张继科，却又不像是我认识的张继科。他的全身似乎都被一股阴郁的氛围笼罩着。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语气也不由自主的生硬起来，问：“王皓呢？” 　　他靠到了沙发上，不说话，冷冷的看着我笑。 　　我侧过脸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我又看了张继科一眼，我想我刚才在门口已经闹腾了那么久，如果他对我不利，早就可以在我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就动手了。于是我再次放下了抢，转身快步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王皓在屋里，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我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这里的气氛太诡异，我连进门去的勇气都没有。 　　“别怕，他没有死。”张继科从我身后走过来，说。 　　可能是抽了太多的烟，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喑哑。 　　他越过我，走进了卧室，从地上捡起一件衬衣，慢吞吞的穿到了身上。 　　“你是谁？”我问。 　　面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张继科。言谈、举止，到对待王皓的态度，都不像。 　　一点都不像。 　　“我是张继科。”他扣上扣子，回头看看我，古怪的笑了，“只不过我都想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镇静了下来，只是忍不住又握紧了手里的枪。 　　我站在门口，瞪着张继科，张继科却泰然自若的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又把旁边的外套捡起来穿到了身上。 　　“你们来的真慢。”他说，“我还以为，陈?会更早一点到达，这么看，你们对他的关心，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 　　“你把王皓怎么了？”我恶狠狠的问。 　　“他？”张继科把目光转向了王皓，以一种在我听来很诡异的语气说，“别担心，他没事，我只是把我从小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说着，他又慢慢的一步步走向了王皓。 　　我猛地又抬起枪，对准了他。 　　他走到王皓的身边，拉了拉王皓身上的毯子，我看见王皓露出来的背上，有一道显眼的陈旧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伤的。 　　张继科蹲下身，默默的看着那道伤痕。 　　他脸上的笑容褪去，终于出现了一点温柔的伤感的神情。 　　“你打过我两枪，”他说，自嘲的笑了笑，“你和我都没有想到，我居然没有死。” 　　王皓似乎醒了，我看见他不安的动了动。 　　张继科马上按住了他。 　　“我和我父亲从小关系就不好，但是他教过我一点我永远记得，敌人给予的伤害一定要如数奉还，”他说，“我刚才一直在想要不要杀了你。” 　　我更加紧张，手指已经扣到了扳机上。 　　张继科低下头，亲了亲王皓背上的伤痕，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我小时候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他站起身，说，“你打我的两枪，我也不要了。” 　　他顿了顿，像是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他的脸上忽然又浮现出像是痛苦的神情，弯下腰，抓住王皓的头发，让他偏过了脸。 　　他亲了亲王皓额头，像是挣扎的说：“如果下次见面” 　　——如果下次见面？就怎么样？ 　　他的声音最终断在了空气中。 　　他转身，绕过我，走出了门。 　　 　　他走了。什么都没带。 　　我走到客厅的窗前，看着张继科一步步远去。 　　在路的尽头，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回过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我不敢进去卧室，也不敢离开。我知道陈?很快会赶过来，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希望。 　　现在所有能做的，只有等待。 　　 　　太阳已经西落，暮色覆盖着大地。 　　我在黑暗中，慢慢的坐了下来。 万物皆虚幻·完结 ========================================== 这才不是最终的结局！！！！ 我要写的才不是这个！！！我要写的其实是狗哥和团子怎么当卧底越当越哈皮，最后当上老大的跪 总之我废话太多 如果还有兴趣的话，请接着看倒长的树的下部吧，TAT 谢谢。他有过一粒宝贵的种子。 　　好像在内心一直有个人告诉他：这粒种子会长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树。 　　他相信过。他期待过。 　　这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倒长的树·7 　　 　　“那么，从今天起，柳家的各项事务就正式都交给三少爷了。”站在长桌上首的中年男子这样说，望着坐在长桌边神态各异的人们，率先带头鼓起了掌。 　　此时正是初春，漫长的冬日之后，万物渐渐复苏的时节。 　　会议室的气氛原本一直沉重而且诡异，掌声忽然响起，马上有几个人大声的鼓起掌。 　　其他人互相望了望，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也都苦笑着鼓起掌来。 　　暖洋洋的春光从落地玻璃窗投入了这间会议室，越来越大的鼓掌声中，挂在窗沿边的几盆绿萝在轻轻颤动。 　　柳老三笑容满面的在阳光中站起身，准备迎接大家的祝贺。 　　 　　按照规矩，第一个和他握手的，是在南港市黑道中目前势力排行仅此于柳家的朱家家长，朱老爷子站起身，握住柳老三主动伸出来的手，上下摇晃了两下，说：“老三，你父亲的身体，你还要多加在意。他老了，你要多孝顺他。” 　　语重心长，像是劝慰，又像是警告。 　　柳家父子不合已久，从几年前起就开始明争暗斗，有小道说和柳家老爷子娶的那个妻子有关。 　　柳家在南港势力最大，而这父子俩又都是狠角色，旁人劝解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做起。 　　直到一年前，柳老爷子和夫人遇上车祸，双双重伤，他们住院期间，势力渐渐倾斜到柳老三一边，柳家才慢慢消停。 　　到了今日，柳老三把南港市黑道上的头面人物都请了过来，设下了鸿门宴，半强迫的逼他们承认了自己接管了柳家的所有势力。 　　 　　朱老爷子在这个时候提起柳家老家长，已经是很不给柳老三面子了，柳老三脸色一变，正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怎么了？”他不耐烦的侧过脸问。 　　一个属下推开门，很尴尬的说：“三哥老爷子来了。” 　　骚动顿时蔓延到了房间里，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柳老三告诉他们柳老爷子全身瘫痪，他们才让他接掌了柳家的。 　　 　　还来不及反应，门已被推成大开。 　　柳家的前任家长，柳老三的父亲，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自从车祸以后，老爷子已经一年多未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刻所有人纷纷站起向他行礼致意。 　　 　　“父亲，”柳老三情知事态不妙，他早就将父亲软禁在了医院，此刻父亲忽然出现在聚会上，一定是有什么计划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执行了。 　　柳老爷子慢慢的点点头，神情严肃的扫视了屋里一圈。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不一一通知了，”柳老爷子说，“我最近身体不好，家里的事情我也管不了，既然朱老、庄老都在，那有些生意，还是交给你们吧。”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柳老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们都想不到，老爷子为了对付自己的儿子，宁可把自家的地盘让给别人。 　　一时间没有人接茬。 　　柳老爷子继续说：“也不是白给你们的，我身体不好的这段时间，你们帮我带带我新收的小兄弟。” 　　他把头微微侧了侧：“这是张继科，我打算把北边的生意都交给他，请各位别欺负他年纪小，照拂着他一点。” 　　他身后，穿着便服，推着轮椅进来的年轻人，正是张继科。 　　 　　柳老三看了张继科一会，然后干巴巴的笑了起来：“这小子不是个死警察吗?父亲，您打算让他接北方的生意？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柳老爷子看看他，严肃的说：“他是你小妈的儿子，也就是你弟弟。” 　　柳老三摇摇头，像是觉得父亲已经疯了，说：“父亲，家里的生意有我，你安心养病就好了。我让阿让送你回去。” 　　阿让是老爷子最信任的贴身保镖，同时也深得柳老三的赏识，当年在火车上，就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张继科和柳夫人身后，打晕了柳夫人制服了张继科。 　　“阿让！”柳老三大声呼唤。按照常理来说，老爷子出现在哪里，阿让必定不会离他很远。 　　可是这次，没有人回答。 　　柳老三迟疑了一下，阿让是他最早收服的老爷子身边的人，一直以来，他的很多消息都是通过阿让得到的。 　　“阿让！”他又大声喊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回答。 　　 　　——难道阿让为自己传递消息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他惊怒的把目光转向了父亲。 　　原本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张继科向前走了两步，挡住了柳老三的视线。 　　“阿让马上就到。”张继科说，看着柳老三的眼睛，忽地一笑，补充道，“很快。” 　　他的态度谦恭有礼，声音却是冰凉的，听起来很怪异，像是毒蛇正吐着信子。 　　柳老三愣了一下，狠狠的瞪着张继科一眼，看着门口，还是不见阿让的影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柳老三听到声音，躁急马上转过身。 　　落地窗外，一个人的身影摇摇晃晃被挂在那里。 　　是个活人，他头朝下被人从几十层高的楼顶推了下来，万幸的是脚上被悬了绳子，正好落在集会的会议室的窗外。 　　外面风很大，他一下一下被风吹的撞在会议室的玻璃上，头破血流。 　　不过估计他已经感受不到了，很多跳楼自杀的人不是摔死的，而是被自己吓死的。 　　会议室在三楼，这几十层的坠落，他已经给吓的昏了过去，两眼翻白。一点都看不出原本是老爷子身边最得力、最凶残的杀手了。 　　正是柳老三刚才一直在寻找的阿让。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站了起来。连柳老三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毕竟是跟随柳老爷子多年的亲信，即便他出卖了自己，柳老爷子脸上也露出一瞬间的不忍。 　　只有张继科一直冷笑着，看窗外的人。 　　“这是做什么？”柳老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也在脸上堆起狞笑，僵硬的转过头，问张继科。 　　“没什么，”张继科仍旧是凉凉的语调，像是轻描淡写的说，“刚才三哥也说了我以前当过警察，对有些事情有好奇心。阿让是老爷的贴身保镖，我就查了一下一年前老爷出车祸的时候他在哪里。” 　　柳老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旁边也没有人敢接茬，会议室的气氛十分尴尬。 　　众人都知道柳老爷子的车祸有蹊跷，也都知道柳家父子不合，只是第一次被人摆到台面上来。 　　好像窗外血淋淋的阿让只是一个开始，有更多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咳咳” 　　打破沉默的，是柳老爷子的几声干咳，他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查到阿让，就到此为止了吧。这次来，不是为了阿让的事，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一下继科。相信他的能力大家也都看见了，以后一段时间，他就代表我吧。” 　　柳老三自己不方便说话，只能对着站在长桌边，刚才一直主持集会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子被他的眼神胁迫，硬着头皮说：“老爷，刚才几家的当家人都表决过了，以后老爷专心养病，生意有三哥管着就行了。” 　　柳老爷子慢慢的问：“我不在，谁让你们表决的？” 　　这句话却是在质问当场所有人了，朱老爷子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用目光看着他，只有站起身，尴尬的笑着跟柳老爷子解释：“柳老，您长时间养病，我们对您病情不了解，担心您心累，才表决了一把。既然您都亲自过来了，刚才的表决自然不算了。” 　　他这么一说，中年男子和其他几个被收买了支持柳老三的人都急了，想说些什么。 　　朱老爷子说：“柳老在，我们可以重新表决一次。这样，大家也是心服口服。” 　　他瞪了站在长桌另一头的中年男子一眼，说：“还愣着干什么？重新表决啊！” 　　中年男子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柳老三，他们都知道此刻大势已去，再表决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中年男子到这时候也已经骑虎难下，心一横，说：“柳家各项事务，从今天起，交给三哥。大家，同意的请举手。” 　　他自己又向刚才一样，带头举起了手。 　　可是这下已经没有人应和了。在老爷子和张继科的目光下，没有任何人举起了手。 　　窗外的阿让正在被人往地下放，血在落地窗上染红了一片。 　　 　　张继科一步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缓缓的按下了他的手。 　　中年男子是柳老三的铁杆心腹，他们为这一日已经准备了许久，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中年男子大声说：“你们在愣着什么啊？三哥的能力大家都看见了，柳家不交给三哥，难道还真等这个老糊涂给这个死警察吗？” 　　说着，他在努力挣脱张继科。 　　张继科脸色一变，他的动作极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听见中年男子的哀嚎惨叫了。 　　中年男子的掌心被一把匕首，钉在了桌上。 　　 　　这又是一番变故。 　　在柳老爷子刚刚介绍张继科的时候，众人看他一身便装，年纪轻面色嫩，心理都有过轻视。 　　对付阿让，别人也只以为是老爷子的手段，他不过是个执行者。到现在，众人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心狠手辣，竟不在柳老三之下。 　　 　　柳老爷子无视男子的哀嚎，说：“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么这件事就算了。我虽然在养病，也还没到不能管事的地步。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找不到我的时候，就找继科吧。他虽然还年轻，也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办事有什么不周，也请大家给个面子。” 　　众人连连应是。 　　“那就散会吧。”柳老爷子最后说。 　　许久未见的老爷子是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的。 　　 　　受伤的阿让和中年男子也很快被人送走了。 　　柳老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我早就让你不要心急，不要和你家老爷子拉破脸。”等人都走了以后，朱少爷走过来对柳老三说。 　　他今天也来参会了，只是朱家老爷子在，他一直默默的坐在后面，什么也不说。 　　“我要整死那个小子！”柳老三咬着牙说。 　　朱少爷笑了一声，说：“他被你爸带在身边都大半年了？你就一点没察觉到他们暗地里在做什么？” 　　柳老三说：“以前是我轻敌了，以为不过是那个女人的白痴儿子，以为他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虽然找人试探过他，臭小子居然真没什么破绽。” 　　朱少爷说：“你还真心慈手软，我要是你，管他什么身份，先弄死了再说。” 　　柳老三讥嘲的说：“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只是这小子太警惕了，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朱少爷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柳老三忽然答非所问：“这小子喜欢男人？” 　　朱少爷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的，我记得他以前刚来就在追王皓” 　　“王皓人在哪？”柳老三问。 　　朱少爷笑了：“你们家的人，你问我在哪？” 　　柳老三皱皱眉头，陷入了深思。 　　“王皓都失踪好几年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监狱里啃牢饭！还就是因为他以前差点杀了这臭小子的事情，你又想干嘛？”朱少爷看看他的脸色，问。 　　柳老三抬起头，脸色变的有些狠戾，说：“能杀他第一次的人，自然也就能杀他第二次了。”7.2 　　夜晚的江边有一块地方，地势险要，江流的速度极快，站在岸边都会有飞溅起的浪花打到身上。夜晚时，很少会有人走到这边。 　　正好，可以供人说一些不能被别人听见的话。 　　 　　深夜中，两辆轿车近乎是同时驶到了这里。 　　周围很黑，只有车灯照出的一小方空间是光明的。 　　张继科先打开车门走下车，对了另一辆车冷笑着说：“孔指挥，不愧是和黑社会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人，对规矩熟悉得很。” 　　孔令辉坐在另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看了看张继科，也下车走到张继科面前。 　　南港市黑道有个规矩，为了防止相互之间的暗算和埋伏，在重要会面的时候，必须准点准时，提前到达，都有可能被认为会是图谋不轨。 　　孔令辉望着张继科说：“你怎么擅自就去了柳家？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张继科生硬的笑了一声打断他：“孔指挥，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早就不是警察了，在你们的档案上，我都死了好几年了，不是吗？” 　　孔令辉的脸色沉了下来。 　　张继科继续说：“现在的我是柳家的人，我想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要向你们汇报吧？” 　　孔令辉问：“既然这样，那我约你见面，你为什么要同意？如果你死心塌地去当你的黑社会，是让我来祝你前程似锦吗？” 　　张继科说：“孔指挥，不要生气，我是觉得，我们还有合作的余地。” 　　“合作？”孔令辉嘲讽的重复一声。 　　张继科点点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柳家的其他人肯定都比我坏，自从上次行动失败，警察在南港还有卧底吗？全部被一锅端，一个不剩了吧？听说刘国梁也被软禁在国外了？孔指挥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孔令辉板着脸，冷冷的看着他。 　　张继科说：“南港的几个家族一直在跟国外的势力勾勾搭搭，你们很头疼吧？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知道他们打算在哪里动手。” 　　孔令辉回头看了一眼，他来时坐的车中，张怡宁从驾驶座上歪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与其你们继续训练警校的毕业生卧底到南港来，不如你们全力支持我，”张继科说，“我会把你们需要的东西，全部送到你们手上。” 　　孔令辉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看着他说：“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呢？” 　　张继科背过身，走到江边，抬脚把两块石子踢到了江水中：“孔指挥，请注意，我说了我会提供你们需要的东西，并不是要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除了我给你们的，剩下的，全部都是我的。” 　　孔令辉侧过头冷笑，说：“好大的胃口。” 　　张继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只是孔指挥，你们别指望能安插到柳家任何卧底了。你们弄进来一个，我弄死一个。我是经过倒刺计划训练的，你们的手段，我太了解了。” 　　 　　孔令辉沉默了一会，回头打了一个手势。 　　张怡宁从车上走下来，把一个小信封递给了孔令辉。 　　孔令辉走上前几步，信封被他递到了张继科面前。 　　“紧急联络？”张继科接过信封，拆开里面果然是个小小的芯片。 　　“对，”孔令辉说，“它是你的手机复制卡，只是有一个专属的号码，危急的时刻，你可以用它跟我们联络。”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要让我当你们的线人。”张继科看着手中的芯片，笑的怪异。 　　孔令辉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说：“以后，张怡宁就是你的联络人。有什么事情她会和你联系。” 　　张继科忽然抬手把芯片扔上半空，张怡宁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 　　张继科以极快的速度掏出手枪，“砰”一下，芯片就被轰成了碎末。 　　张怡宁也是反映极快，张继科的枪还没有收起，另一把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头。 　　“我也是个神枪手，”张继科笑笑说，“别忘了我当年在警校也是因为射击比武第一受表彰的。” 　　他说：“孔指挥，我想你搞错了。我并不是你们的卧底，也不是你们的线人。我只是打算出于我的目的，适当的提供给你们一些消息。消息的多少，和真假，都需要看我的心情。不要试图对我发号施令。” 　　他收起了枪，对着张怡宁笑笑：“师姐，这是你第二次拿枪口对着我，我不会给你第三次这样的机会的。” 　　孔令辉看看他们，走过去按下了张怡宁的枪。 　　张继科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孔指挥你如果愿意，可以等我消息。只是我再提醒一遍，不要试图往柳家安插你们的人，柳家现在是我碗里的肉，我不会让它被别人家的狗叼跑的。如果再让我发现有卧底，有几个，我玩死几个。” 　　 　　孔令辉和张怡宁一起看着他的车远去。 　　“老大，张继科还能用吗？”张怡宁问。 　　孔令辉面色沉重的摇摇头。 　　“那王皓”张怡宁焦急问。 　　孔令辉打断她，说：“我们再观察观察。” 　　 　　监狱。会见室。 　　“12138号，有人来看望你。” 　　穿着囚服的王皓神色委顿的走进会见室，看了看隔着铁栏坐在外面的人，就愣住了。 　　“赫哥？”王皓慢慢的说。 　　来人正是南港黑道上，朱家的少爷。 　　“皓子。”朱少爷看到王皓，一时间表现的也十分兴奋。 　　“妈的，都好几年没看见你了，快让我看看好像瘦了一些了不对，仔细看看更胖了。”朱少爷隔着桌子，上下打量王皓。 　　王皓苦笑一声，不说话。 　　“虚胖，虚胖！”朱少爷还在那里自说自话，半天才和王皓坐下说话。 　　“前几年就一直在找你，但是警察对那次的事情怀恨在心，死活不松口不开放卷宗，我们一直不知道你在哪里。这还是前几天有个小弟出狱了，我们才知道你被关押在这里。”朱少爷说。 　　王皓低着头，说：“谢谢赫哥关心了。” 　　朱少爷说：“皓子你别急，过几天我们就把你给弄出去。这里我也打点好了，缺钱缺东西我都给你送进来，你再忍个几天，等你出去的时候我开个车队来接你。” 　　王皓摇摇头，说：“我在这里挺好的，赫哥别为我操心了。” 　　“好个屁，”朱少爷急着说，“你看看你都咳咳成这样了。你放心，我们找了个犯了错的小弟，他自愿替你顶罪，你马上就能出去了不说，他妈的警察还要跟你道歉呢。” 　　王皓还在摇头：“我就在这里吧，习惯了，不想出去。” 　　朱少爷说：“皓子，你别有太大的压力，你不就杀了个警察卧底吗？告诉你，那小子根本没死。现在还风光得很！” 　　王皓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惊讶，好像终于对朱少爷的话产生了一丝兴趣。 　　“皓子你听我说，那小子是柳家那个老狐狸精的儿子，现在还被老爷子收成了干儿子，柳老三拿那小子头疼的不得了，又一时找不出办法收拾他。” 　　王皓愣愣的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事。 　　“我现在来找你，是来救你的。我把你弄出去，只要你愿意，我马上送你到巴西，到梁叔身边，有梁叔罩着，无论是警察，还是张继科，都拿你没办法。如果你不肯跟我走，柳老三也会来找你的，”朱少爷说，“当年你和张继科的那档子事情众人皆知，柳老三现在病急乱投医，他对付不了张继科，一定会拿你做文章。你又杀过张继科一次，无论落在他们俩谁手里，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王皓犹豫了一会，苦笑说：“谢谢赫哥，我哪里都不去。” 　　“啊？”朱少爷吃惊。 　　王皓看看窗户上的铁栅栏，说：“我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吧。赫哥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就在这里，谁也带不走我。赫哥以后也别来看我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朱少爷看他这副颓唐的模样，只好说：“我还会来看你的，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我一定帮忙。” 　　王皓点点头，说：“谢谢赫哥。” 　　有狱警过来要把王皓押回监室。 　　 　　王皓转过身。 　　在会见室的侧面，有个小房间，铁栏外面的人看不见小房间里的情况，但小房间里的人却能看见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此刻，孔令辉正坐在小房间中。 　　孔令辉看着王皓，点了点头。 ============================================ 楼主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傻笑脸撸了几十遍MV 好带感，在如此高端洋气的MV衬托下，楼主觉得自己也高端了有木有！【傻笑 总之，谢谢姑娘，我十分喜欢8.1 　　宴无好宴。 　　一个月后，柳老三设宴邀请张继科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张继科说，对着镜子把领带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最终还是恼怒的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里。 　　柳老爷子把事务交给张继科之后就不太爱管事，现在躲到书房看书去了，柳夫人靠在后面的沙发上，皱着眉头帮张继科分析当前的局势。 　　“老三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段时间以来，他着实安静的不像话，这背后必定有文章，”柳夫人说，“这天这个宴席，你不去也不会有什么人敢说你。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冒险好。” 　　张继科披上西服外套，说：“如果我不去，别人就会以为我怕了他们。” 　　柳夫人见儿子的神情态度，也知道劝服不了他，咬了咬唇，说：“那你多带几个人，好歹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动手。” 　　张继科回过头，看着母亲笑笑，说：“我一个人去，去看看柳老三打算耍什么花招。” 　　柳夫人十分担心，却又拿儿子没办法，儿子自小便和她不亲，最终，她无声的叹了口气。 　　 　　柳老三设宴的地方在城郊的山庄里，不起眼的一栋小楼。 　　张继科开车过来，远远就看见柳老三站在门口迎接。 　　柳老三看见张继科没带保镖，一个人前来，明显的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在脸上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继科，怎么自己开车来？司机呢？”他故作热乎的说。 　　“原本的司机老烈的账户忽然多了几百万，我看他发达了，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给我开车，就把他打发走了。”张继科皮笑肉不笑的说。 　　柳老三微微有些尴尬，老烈其实也已经被他收买，只是没想到老烈收到钱的第二天，就失踪了，连妻子儿子也没有踪影了。原来是被张继科发现。 　　柳老三把张继科迎进厅中，房间不大，正中是一张圆桌，圆桌旁是两张椅子。厚厚的帘幕把圆桌和周围隔开，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家具。 　　等二人坐定之后，柳老三拍拍手，就有人从掀开帘幕走出，把一盘盘菜捧到桌上。 　　“继科，你是我小妈的儿子，也许我们以前有些误会，但是现在我们是一家人，哥哥今天请你吃饭，就是想跟你消除误会，我们干了这一杯，以后你我是好兄弟，不要再受其他那些长舌的人挑拨。”柳老三端起酒杯，主动一饮而尽。 　　张继科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看着柳老三，说：“三哥，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呢？你这话言重了，这杯酒我怎么敢喝，别人一定说我不懂事。”说着，他把酒杯端起，手一倾，把杯中酒全部倒到了地上。 　　柳老三的眼睛微眯了眯，闪过一丝狠光，但是马上又掩饰住了，笑道：“现在世面上的流言蜚语，都是你我兄弟不和，柳家马上要打内战了。” 　　“怎么会呢？”他嗤笑一声继续说，“以前我们可能是有些误会，你在医院那几年，我忙其他事情，也对你照顾不周，这次哥哥特意给你准备几件礼物，给你赔个不是。” 　　张继科微微抬起眼睛，看着柳老三，等着他出招。 　　“你当年初生牛犊，就有胆量握住疯子手上的炸弹，这份胆识，连我都是很佩服的。”柳老三故弄玄虚的说，“我当年就和朱家大少说，这小子有几分英雄气概。” 　　他拍拍手，他身后的棕红色帘幕缓缓被人拉开，里面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姑娘。 　　十分漂亮。 　　张继科哑然失笑，脸上又露出略带嘲讽的神色。 　　柳老三一直在观察张继科的神色，见这情形，笑笑说：“别以为三哥只是送你一个美女，庄家前年开了一个银行，他们名下的那个俄罗斯风格夜总会托我代管，我最近又没时间，怎么样？我把这个夜总会送给你了怎么样？” 　　张继科摇摇头，说：“我手头事情也多，这个夜总会，还是劳烦三哥吧。我既没兴趣，也没时间。” 　　他这么一口回绝，柳老三也没生气，自嘲的笑笑，说：“那好吧，给你看准备的第二件礼物。” 　　说着，柳老三掏出一把钥匙，放在圆桌上，转到了张继科的面前。 　　是一把小小的钥匙，但是张继科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上面的齿纹非同寻常，它所代表的保险箱柜，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怕是几十公斤炸弹也打不开。 　　柳老三说：“前几年，我们从国外弄进来一批军火，当时军火市场混乱，价格被买家压的很低，我一气之下，就宁可让它烂在手里好几年。眼见从去年以来，国际黑市上军火价格飞涨，这批军火能大赚一笔，既然你对美人没兴趣，我把这批货送给老弟，或者卖掉或者做其他用途，这算是我给老弟的见面礼，怎么样？” 　　这军火就是当年致使警察行动失败的那一批，柳老三和张继科都心知肚明。 　　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揣测对方的行动和意图。 　　当年苦寻不得东西这下被人光明正大的送到眼前，张继科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沉默一会，说：“三哥的这批货真是大手笔，放到哪里，都是抢手的货。” 　　柳老三脸上渐渐浮现笑容。 　　张继科继续说：“不过我还是没兴趣，这个烫山芋，三哥还是自己捂着吧。条子还在找它们，三哥保重，要把它们藏好了。” 　　他说着，又把钥匙转回了柳老三的面前。 　　 　　柳老三先是僵硬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老弟你真有意思，美人给你，你不要，钱给你，你也不要。” 　　张继科不说话，靠在椅子上，平静的看着柳老三。 　　柳老三止住笑容，说：“不过我还准备了第三件礼物。这件你一定有兴趣。” 　　他压低声音，像是故作神秘的说：“张继科，我知道你，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阿让当年打晕了你的母亲，打伤了你，你就把他从几十层楼上扔下来。人虽然没死，但是也已经废了一大半了。——我就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他拍拍手，说：“既然钱和美人你都不要，那我把你的仇人，送给你。” 　　张继科身后的帘幕被人慢慢拉开。 　　 　　张继科看着柳老三，柳老三示意他回头。 　　张继科回过头，仿佛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罅隙。 　　柳老三看着张继科震惊的神情，笑了起来。 悬挂帘幕的金属环扣碰撞，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8.2 　　帘幕后面的人是王皓，被铐在特制的椅子上。手被反铐在身后，衣着单薄，眼睛被黑布绑着，微低着头，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醒着。 　　张继科已经快一年多没有见过王皓了，此刻他看着王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老三放声大笑起来，问：“老弟，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张继科死死的盯着王皓，没有说话。 　　柳老三以为他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得意地轻笑一声，说：“你和我是兄弟，几年前我们立场不同，但那时我也没有伤着你的打算，王皓擅作主张开枪打你，是要受家规处分的。还好老弟命大，他差点害了你，我就让他把这条命还给你怎么样？” 　　他话里话外把自己撇除在外，当年的事情变得好像是王皓一手为之。 　　张继科依旧不说话，目光也没有从王皓身上转移片刻。 　　柳老三抬手示意一下，旁边有人用托盘端着一样东西走上前。 　　柳老三揭开托盘上盖着的东西，是一把手枪。柳老三命人把托盘送到张继科面前：“这是他当年打你的那把手枪，他当年怎么对你的，你可以还回来。” 　　张继科没有拿起枪，面色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老三了然的笑了笑，说：“也是，当年你怎么对待他的，我们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他开的那两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杀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他偏过头，有两个黑衣保镖架着一个神志恍惚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正是阿让。原本老爷子身边的杀手，自从一个月前被张继科命人从高楼扔下后，便一直神志不清。 　　一名保镖用手帕隔着拿起枪，让阿让握住，把他的食指扣到扳机的位置，枪口抬起，对准了王皓。 　　张继科的神色出现一些变化，思疑的看向了柳老三。 　　柳老三说：“老弟，你没有做任何事，这些场面底下的东西，交给我们来吧，”他似乎语带双关的说，“查不到你头上。” 　　他冲着保镖点点头，保镖会意后，手按到了阿让扣着扳机的食指上。 　　 　　张继科猛地站起身，抬起了阿让举枪的手。 　　站在旁边的保镖一愣，柳老三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张继科说：“谢谢三哥，报复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最有意思。” 　　柳老三大笑，说：“也是，没什么能比亲手报仇更痛快的了，”对旁边人说，“把枪给继科。” 　　保镖用手帕裹着枪柄，要递给张继科。 　　张继科推开枪，手撑到桌上，对柳老三说：“三哥，人是你送给我的，我记住了，打算怎么做，是不是整死他，是我的事。” 　　柳老三靠在椅子上，看着张继科，半天，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要是，放在圆桌上，转到张继科面前。 　　张继科先没有碰钥匙，低头拿起酒杯，有识相的旁人赶紧过来给张继科倒了一满杯。张继科仰头一饮而净，说：“谢了三哥。” 　　他拿起钥匙，快步走到王皓身边，把他手铐脚镣全部打开。 　　王皓似乎是清醒的，只是眼耳都被黑布和耳塞遮堵住了，感觉迟缓。 　　张继科抓住他的手臂，连扶带拽的把他从椅子上拉起。 　　他好像已经落在柳老三手里好几天了，褪下束缚时手脚都有被勒出的血痕，走路也有一些踉跄。 　　但是没有受伤，只是看上去有些萎靡虚弱。 　　张继科对柳老三说了一声：“三哥，人我带走了。” 　　说着，就抓住王皓的手，拉着他向门口走。 　　门口站了几个保镖，见张继科走过来，也没有让开。 　　“老弟，再过两天，有几个欧洲来的大客商要过来和我谈生意，我父亲年纪大了，又说过最近家里你是他的代言人，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到场，帮我撑撑台面。”柳老三不紧不慢的说。 　　张继科抓紧了王皓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生硬的说：“我会到的。” 　　柳老三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挡在门口的几个保镖让开身，张继科拉着王皓走了出去。 　　此时虽已入春，但山上依旧天气寒凉，出门王皓便打了个寒战。张继科愣了一下，脱下自己的西服披到了他身上。然后解开他头上的眼罩和耳塞，扔到了地上。 　　王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马上被头上的灯光刺激的闭紧了眼睛。 　　张继科猛然想起他恐怕已经被柳老三关禁几日，眼睛一直在黑暗中，忽然被强光刺激变瞎都有可能。连忙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眼睛，说：“别睁眼。” 　　王皓听出了他的声音，浑身一震。 　　此刻他们还在柳老三的庄园中，张继科一手捂住了王皓的眼睛，另一手环住他的肩，把人往外带。 　　一路上遇见几个柳老三的人，看见他们都沉默的让开身，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张继科把王皓带到自己的车边，打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坐了进去，自己回到驾驶的位置上，一刻也不想在柳老三的地盘呆了，一踩油门，车辆飞速驶出。 　　借着路灯的光，等从后视镜看见柳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口，从背后远远的目送着他们。 　　隔着很远，张继科仿佛都能看见他阴险奸诈的笑容。 　　 　　张继科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上了柳老三的圈套。 　　柳家自很久前便与欧洲的黑手党势力勾勾搭搭，在境外势力的扶持下才一再做大，自从老爷子车祸以来，柳老三就逐步接管了和欧洲那边的联系，这段时间张继科的努力便是与欧洲搭上线，争取他们的支持，获得了不错的成果，有老爷子的支持，欧洲人更愿意跟张继科打交道。 　　正是因为如此，柳老三才手忙脚乱，急于和张继科修好。 　　只是这次，张继科答应给柳老三和欧洲人的联络站台，这对几方面来说意味着什么，都是不言而喻的。 　　前面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因为这一夜而白费了。 　　 　　那么，在这一场较量中，王皓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一阵寒意袭上张继科的心头。 　　王皓是警察，是潜伏在柳家数年的卧底，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王皓的卧底身份并没有暴露，柳老三真的会杀了他吗？其他人不会阻拦吗？这真的不是柳老三和王皓勾搭好的一场做戏吗？ 　　张继科复杂的看了王皓一眼，王皓没有察觉到，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 　　 　　就算王皓和柳老三没有勾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仍旧值得怀疑。 　　上一批倒刺计划所有卧底已经全部撤出，刘国梁因为担保张继科的事情失去了南港黑道的信任，被禁足在了巴西。 　　警察现在急需在南港黑道安插卧底。 　　——“如果再让我发现有卧底，有几个，我玩死几个。” 　　张继科曾这样对孔令辉说。 　　 　　我操！ 　　张继科心里这样骂道，烦闷非常。 　　——你们以为，让王皓进来，我就会不忍心下手吗？ 　　王皓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巧合，柳老三和孔令辉，必定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策划了这一切。 　　张继科想通了这一点，在心里冷笑。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居然如此轻易就能被蒙蔽双眼，看到王皓，自己依旧如同当年的傻小子一样，乖乖的走进了柳老三设计的剧本。 　　张继科看着前方的路，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你又想，和别人一起，利用我吗？ 　　 　　前方的山路上忽然蹿过一个黑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 　　张继科猛地一踩刹车，车停在了路中间。 　　“下去！”张继科看着前方，手攥紧了方向盘。 　　王皓吃惊的看了看张继科，许久，一动不动。 　　张继科侧过脸，狠狠的看着王皓，一字一顿的说：“滚下去！” 　　王皓依旧沉默着，看着张继科，张继科看不懂他眼神里包含的意味。 　　又过了许久，见王皓还是不肯离开，张继科忽然怪异的一笑，把手暧昧的放上了王皓的膝上，暗晦的问：“怎么？看见我，腿都软了吗？” 　　王皓终于有了举动，他避开张继科的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寒凉，开门的一瞬间，寒气涌了进来。 　　张继科看见自己的外套被他留在了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恼火，打开车窗，把外套扔了出去，然后车辆飞驰而去。 　　 　　车上只剩下张继科一个人了。可是他仍旧无法平静，更多更复杂的情绪不断涌上心头，父亲恼怒的神情，母亲不耐烦的面容，王皓微笑的脸都不断浮现在他眼前，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开车走错了岔道口，这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另一条驶向山中的路。 　　张继科停下车，对着自己苦笑一声，倒车往回开。 　　借着路灯的光，看见这是一条盘山公路，一边临山，一面临崖。 　　远远能看见城市的灯火。 　　张继科有恐高症。山虽然不高，但是已经超过了张继科能容忍的程度了。 　　好像看见了血红色滔滔不绝的江水，耳旁幻听出现了火车行驶时哐当哐当的声响，胸前，仿佛传来撕裂般的痛觉。 　　张继科下意识的向另一边打方向盘。 　　“哐”一声，车撞在了山壁上。 ======================================= 楼主写的好卡。 最后一段写的好仓促 这么晚才更真是不好意思。8.3 　　眼前是蜿蜒着不知道伸展到何方的路。 　　两边是层层叠叠的密林。暗色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路灯昏暗，让人看不清前行的路。 　　 　　王皓站在路边，看着四周，风呼呼的刮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是三天前离开监狱的时候被柳老三直接带进山庄的。 　　柳老三向他提出了一些要求，他不肯。 　　柳老三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也没有刑求他，只是比刑求更加残忍。 　　这三天里，他被关在山庄深处的黑屋里，视觉听觉嗅觉都被剥夺，失去了时间观念，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很多人会疯，但是他没有。 　　他不敢，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风带来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呻吟。 　　王皓循着声音走过去，路边趴着一只流浪狗，可能是被刚才张继科的车吓到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皓弯下腰，他以前没有养过动物，想抱起小狗都无从下手，最终，他学着电视上看见别人养猫的架势，揪着小狗脖子背上的毛皮，把小狗提到了眼前。 　　是一只棕色的小奶狗，毛是卷曲的，看起来像是被遗弃或是走失了的家狗。脸都脏兮兮的，抬着眼睛瑟缩的看着王皓，还在发出呜呜的像是害怕的声音。 　　王皓把小狗捞进怀里，但是他衣裳单薄，身上比小狗更冷，小狗冻得发抖。 　　 　　路中央的地上有刚才张继科留下的外套，王皓捡起它，裹到了小狗的身上。 　　夜色深沉，可是他无处可去。 　　和这只流浪的小狗一模一样。 　　他走到路边，坐下，把小狗放到腿上，小狗从衣服里探出头，懵懂的看着王皓。 　　王皓抓了抓小狗的头，摸到了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有鼓鼓囊囊的一堆。 　　他抓出来一看，是一条领带。 　　王皓哑然失笑，回想起刚才的张继科，好像他是没有系领带。 　　 　　——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会。 　　王皓原本也不会，后来，就慢慢的学会了。 　　王皓握着领带发呆，小狗暖和了以后，站到了他的膝上，把张继科的西服像抹布一样裹在身上，面对面看着他。 　　王皓看看领带，又看看面前的小狗，索性把领带缠到小狗的脖子上。 　　从这里折一道，然后抽过来，这根压在这根上面。很快，小狗脖子上就人模人样的打了一个领带。 　　小狗真乖，一直一动不动，听话的要命。 　　王皓盯着小狗许久许久，低低的笑起来，小狗这时候好像已经开始信任王皓了，扑上前吭哧吭哧的舔王皓的脸。 　　“我靠！”王皓赶忙把小狗推开，又觉得毫无必要，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脸更脏一些还是这小狗的舌头更脏一些。 　　小狗被他推跌到了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又向王皓身边凑，领带太长，拖在它身后，绊得它跌跌撞撞。 　　王皓忙又用外套把小狗裹好，小狗这次却有些挣扎，竭力把右后腿往王皓面前凑。 　　王皓借着昏暗的路灯，才看见它的右后腿上，有一块很大的伤口，像是被别的狗欺负，咬掉的一块肉，然后一直没有愈合，红通通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小狗卧在王皓的膝上，低低的叫着，像是撒娇一样。 　　王皓一下一下摸着小狗的头，叹着气低声说：“真可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东方出现了依稀的鱼肚白。 　　昏昏沉沉的王皓听见了急刹车的声音。 　　一辆轿车在他面前停下，朱少爷焦急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皓子，皓子醒醒，你没事吧？” 　　王皓睁开眼，面前是朱少爷，他在说：“我才听说柳老三把你带到山庄了，老三真不是个东西，我跟老爷子汇报了赶过来接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 　　王皓却迷茫的看着他，却在看见他身后的人影时，感觉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 　　朱少爷也看了看身后的人，笑着说：“是马琳，马琳他没有死，也回来了。” 　　马琳走过来，把王皓从地上拽起来。 　　“琳哥”王皓说，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马琳用力拍了拍王皓的背，说：“好兄弟。” 　　过了一会，马琳放开王皓，说：“我们走，有我们兄弟在，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王皓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马琳了，看着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生活出现了新的希望。他用力点了点头。 　　 　　“汪！”一度被遗忘小狗在旁边发出不满的叫声。 　　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哎哟妈，”马琳说，“这么小的东西，怎么叫得比狼还响啊？这是你的狗啊？”他问王皓。 　　王皓说：“我怎么会养这么难看的狗？” 　　话虽然这么说，他蹲下身，冲小狗伸出手，小狗立刻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它跑的时候姿势很难看，可能是因为后腿上的伤口。 　　“你养狗也养只漂亮点的啊？”马琳说，“这狗丑就不说了，而且还瘸！” 　　王皓虽然自己也觉得这狗挺丑，但是他向来护短，顿时大怒：“它哪里瘸了，它不走路的时候” 　　话音忽然断在空气里。 　　马琳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话说一半就放弃了。 　　 　　不远处的树后，张继科转过了身。 　　——他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的没出息。张继科忍不住唾弃自己。 　　只有看见有可靠的人带走王皓，他才敢放心离去。 　　 　　只是，也证实了张继科的猜想。 　　——王皓果然是孔令辉派来的卧底。张继科冷笑。 　　只是没有想到，马琳也来了。 　　——那就来玩一局吧。9.1 　　柳老三的办公室在地下室。 　　很狭小的空间。平常很少让人进入。 　　朱少爷走进来的时候，他正仰头靠在座椅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恭喜。”朱少爷说，抬手把两瓶酒放到了他的桌上。 　　柳老三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原本跷在桌上的腿放了下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欧洲那帮子老混蛋，到底被你拿下了。”朱少爷恭喜道。 　　柳老三笑了一声，从旁边拿过两个玻璃杯，拧开朱少爷带来的酒的盖子，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朱少爷，一杯留给了自己。 　　“张继科这次这么老实，不但没有动任何手脚，还乖乖的给你站台。”朱少爷喝了一口，笑道。 　　柳老三说：“即使那是条小毒蛇，我也拿住他的七寸了。” 　　朱少爷又饮了一口，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郁：“是王皓吗？” 　　柳老三哈哈一乐，岔开了话题：“喝酒，喝酒。”主动又和朱少爷碰了一杯。 　　朱少爷一言不发的又喝了一杯，说：“王皓现在在我家。你们柳家如果不要人了，就给我吧，正好马琳也刚刚回来，我给再好好调教调教，让他们做我的左膀右臂。” 　　柳老三神情稍许有了变化，好像有些不快，说：“我知道王皓在你家。不过王皓是我柳家的人，你赶紧给我还回来。” 　　然后便是冗长一阵沉默，房间里只有换气扇微微的噪声。 　　 　　柳老三叹口气，先缓和了语调，说：“赫哥，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的，你不要跟我作对，我不想跟你动手。” 　　朱少爷沉默着坐到了沙发上，问：“你对王皓做什么了？” 　　柳老三迟疑了一下，语调古怪的说：“他不听话，我自然就让他吃些苦头了。” 　　朱少爷抬起头，问：“你让他做什么？他不听话？” 　　“我让他杀了张继科。”柳老三冷笑着说。 　　“他不肯？” 　　“他不肯。” 　　朱少爷叹气：“那你也不能把他蒙眼捂耳的关了好几天，还好他命大，要是他给废了，你不怕刘国梁杀回来找你拼命？” 　　柳老三像是想起什么，冷笑说：“刘国梁自身难保，我就是把王皓杀了，他也管不上。” 　　朱少爷瞪着柳老三，像是想说什么，又拼命忍住了。 　　 　　“他不是还活着吗！”柳老三和欧洲人谈成了生意，心情正好，看到朱少爷的表情，决定要适当安抚几句，“我把他关在屋子里，他就在那坐着，动也不能动，跟死了一样。我就纳闷，当年，我怎么就输在这么个人手里好几回。” 　　“你已经赢了。”朱少爷干巴巴的说。 　　“是的，我赢了，”柳老三点点头，眼里的光像狼一样，“我就赢了一回，但我赢得彻底。” 　　“那就不要赶尽杀绝了，”朱少爷说，“给王皓放一条生路。他跟张继科当年那些破事谁能说清楚的？硬把他们俩凑一块，谁杀谁都不一定。张继科是养不熟的小狗崽子，王皓可是兄弟，当年在金三角换过命的兄弟。” 　　柳老三嗤笑了一声：“我关了王皓几天，他死活不松口，不肯替我杀了张继科。我想这样不行，消息传出去我家老爷子胆子小，怕得罪刘国梁，一定会跟我要人，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把人送给张继科。” 　　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张继科的反应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朱少爷问：“他还爱呸还在追王皓？” 　　柳老三坐直身子，手支在桌上，说：“你也看出那狼崽子的性子了，又狠又毒，家族里凡是和他作对的，除了我他还捍不动，别的他一个都没有放过。王皓打过他两枪，我原本以为按照他的狼性子，非一口一口把王皓肉咬下来不可。可是他把王皓带走了，还小心翼翼的跟娶媳妇一样。这就够有意思了。” 　　朱少爷低着头沉思。 　　柳老三看了他一眼，说：“你赶紧把王皓送回来，王皓是我柳家的人，我送给我‘弟弟’的，你别坏我的好事。” 　　朱少爷又叹了一口气，软下声音，跟柳老三说：“老三，你能不能放过王皓，他救过我的命。” 　　“哦？”柳老三往后靠到了沙发椅上，脚抬起跷到桌上，又恢复了朱少爷刚进来时候的姿势，“他救过你的命，又干我屁事？” 　　朱少爷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隐蔽的房间里。马琳、王皓坐在黑暗中，面前的电脑上有孔令辉的面孔。 　　“皓子，”马琳看看王皓，说，“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里太黑了？要不要出去休息会？” 　　王皓白着脸，摇摇头。 　　马琳又担忧的看了看他，电脑荧幕上的画面被切换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变成一个欧洲人的照片。 　　孔令辉已经开始说话了。 　　“这个人是欧洲某恐怖组织在亚洲的代理人，这次应该是有什么大活动，才会来国内。” 　　马琳说：“这个我们知道，他是来帮柳老三牵线的，柳老三最近被张继科逼得很紧，他想找欧洲人帮他撑腰。” 　　孔令辉点点头，说：“这个情报我们会深入分析，请你们注意这个人，他很危险，曾经杀害我们两个已经潜伏到了东南亚的卧底。他这次来国内是个好机会，最好能干掉他替我们的战友报仇。” 　　马琳和王皓一起答了声是。 　　这时候，屏幕左下角传来了新的对话讯息，片刻后，刘国梁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刘国梁刚才一直在听马琳和王皓的汇报。 　　“这个人是来帮柳老三牵线的是吧？”刘国梁一边看资料，一边问。 　　“是。”马琳回答。 　　“欧洲那边最近其实是想和张继科联系是吧？”刘国梁继续问。 　　“是的。”马琳答道。 　　“张继科这次非但没有动手，还过来帮柳老三站台了？”刘国梁皱着眉头。 　　“是的，”马琳说，“我们分析张继科是被柳老三胁迫了。” 　　“为什么？什么能威胁张继科？”刘国梁问。 　　马琳侧过脸看了看王皓，说：“我们不知道。” 　　刘国梁又沉吟片刻，抬起头说：“你们都不要动手。如果我没猜错，张继科会杀了这个欧洲人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 　　王皓和马琳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们不要动手，等张继科来，”刘国梁说，“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帮他一把。”9.2 　　深夜，张继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腿僵硬的几近不能动弹。 　　他撑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灌下了整整一杯水，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好像是做噩梦了，因为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眼睛也一阵阵的生涩发疼。 　　可是梦见的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惊醒的原因，可能是听见了窗外的乌鸦叫声，“呀呀”的特别凄切。 　　月光明亮，照的树影在窗前的地上摇曳。 　　张继科披了一件衣服，想把窗帘拉起，月光太明朗，现在的他，需要完全的黑暗才能睡着。 　　踩到地上，觉得腿上有点不对劲，刺骨的疼痛从膝盖传来，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打翻了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 　　“啪”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惊心动魄。 　　天气变化，可能是他的腿伤又发作了。 　　 　　很疼，疼得厉害，简直是无法容忍的疼痛。 　　记得他刚苏醒的时候，有将近七个月无法行走，每一步都好像走在火堆上。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有肖老师，有吴老师，还有王皓 　　 　　他无法走路，肖老师、吴老师和王皓色严峻的站在他面前，像是三堂会审一样。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他已经一头的汗了。”王皓说，像是最先心软。 　　吴老师和肖老师却不约而同的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怎么不够了！我今天已经练习了有五个不对！五个半小时了！张继科的内心在呼喊。 　　“他今天练了有六、七了小时了！”听见王皓这样说，他还四舍五入了一把。 　　“你想让他瘫一辈子吗？”肖老师不满的对王皓说。 　　王皓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能照顾他多久？他瘫一辈子，你养他一辈子？”吴老师也苦口婆心的对王皓说。 　　那时的张继科明显的看到，王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怪异的眼神，像是掺杂了不安、希冀、痛苦等无数种复杂感情的眼神。 　　 　　那时，他们是在一个小院落里进行的练习，院落里的住客不多。 　　有个5、6岁的小姑娘路过他们，很惊奇的说：“这个哥哥走路样子好奇怪？他不会走路吧？原来他是瘸子呀。” 　　小孩子还不懂事，于是眼底流露出的鄙夷和不屑就更加残忍。 　　张继科于是不肯再进行任何复健。 　　“让我当一辈子的废人吧。”他自暴自弃的说。 　　那时候的他，固执的相信，如果自己废了，王皓一定永远不会离开他。 　　 　　晚上，吴老师和肖老师叹着气走掉了。 　　王皓看出他受了很大的打击，晚上帮他漱洗完毕后，慢慢的说：“我们搬家吧。” 　　“干嘛搬家？”失忆的那段时间，张继科很少会用不礼貌的语气跟王皓说话，那或许是唯一的一次，“我早就废了！是个瘸子，她又没有说错！” 　　王皓的脸色猛然间变的苍白，他好像生气了。 　　那时候的张继科很怕他生气，一焦急，又想站起身：“哥，我错了。” 　　他忘记了他的腿，于是和如今一样，跌倒在了地上。 　　平常的时候，王皓一定已经冲过来扶起他了。 　　可是那天，王皓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们说的对，你不能这样一辈子，不能毁了你。”王皓慢慢的说，眼神飘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看着张继科，坚定的、一字一顿的说：“站起来，走过来。” 　　 　　灯光忽然亮起，打断了张继科的回忆。 　　出现在卧室门口的，是他的母亲。 　　“我听见了声音，你这边是怎么了？”母亲一边打开灯一边问。 　　“你怎么了？”母亲看见他的情况，大惊失色，连忙过来把他扶起来。 　　“没事，大概是抽筋了，一会就好。”他说。 　　母亲把他扶到床上坐好，问：“老三已经先一步和欧洲那边接上头了，你打算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他闭上了眼睛，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是在完成前，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母亲看着他，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问：“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他说。 　　眼前浮现当年的情景，在最危险的、像是快要到了绝路的时刻，母亲用同归于尽来竭力保护儿子。 　　而另一个人 　　“不相信你，我还能信谁”他低声，像是对着母亲，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 团子29岁的生日快乐！！！9.3 　　张继科的手段引起了南港市黑道上一些人的不安。一些人请朱少爷出马说和。朱少爷一向是黑道上出了名的老好人，就约在餐厅吃饭。 　　而再过两天，欧洲来的特使，也就要回去了。 　　 　　张继科开车进了地下停车场，远远看见了王皓的车，他放慢了速度，把车停在了远处的角落。 　　看来王皓也是刚到，他走下车，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也随着扑下来，王皓连忙把那玩意从地上捡起来，好像是一只穿着灰色毛线衣的小狗。王皓抓了抓那小狗的头，重新把它关进了车里。 　　然后王皓向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张继科犹豫了一下，不想单独碰见王皓，就走到了电梯旁，按下了向上的按钮。 　　走进电梯，按下8层。在电梯关门的一瞬，一个人忽然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那人的手指也伸向8层的键钮，看到已经被按过了，略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张继科。 　　张继科后退半步，和那人隔开一定的距离。 　　 　　来人是马琳。他像也是刚到。 　　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藏獒，”马琳喊的是张继科那时候在警校的绰号，这么多年了，难为他还记得，“你们的事，我听朱少爷说了一些，你别为难皓子。” 　　张继科心中对马琳是有一些尊敬的，只是这些尊敬在他开口的那一霎那就消耗殆尽。 　　——居然是来替王皓说情的。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马琳没有理会他的不礼貌，继续说：“柳老三那个人你不懂，下手太毒了。他用私刑对过几个有卧底嫌疑的人，后来用刑的人都忍不住吐了。” 　　“所以你们以为我受不住？”张继科望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你们觉得我一定会出卖行动，出卖你们。” 　　马琳默然了一下，沉重的说：“你还太年轻了，我曾经差点出卖过王皓，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恨不得有人早就一枪杀了我了。你还没尝过内疚的滋味。” 　　张继科忽然笑了，说：“所以你们在脑袋里已经给我扣上了叛徒的帽子，王皓杀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此时，电梯也到了8层。 　　张继科想走出电梯，忽然骂了一声“我靠！”转身退回电梯里，靠到了墙壁上。 　　这里是南港市比较豪华的酒店，电梯外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能看见繁华的灯火，和脚下城市滚滚的车流。 　　 　　马琳不解的看着张继科。 　　“出去！”张继科低着头，低声吼道。 　　马琳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回头看张继科，见他仍旧紧闭着眼睛，手在电梯控制面板上胡乱摸着，好不容易找到了1层的键按了下去。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马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前几天的撞车对张继科有一定影响，他的腿上陈旧的伤又在隐隐作疼。 　　等重新从楼梯来到餐厅的时候，朱少爷正站在门口等他。 　　“小少爷来了！”朱少爷笑嘻嘻的说，还虚伪的拍了拍手，把他引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有很多人，马琳和王皓都在座，还有几个人，都是前段时间被张继科整治过的，连那个支持柳老三而被张继科扎穿了右手的中年男子也在。 　　朱少爷客套几句，把张继科引到主座上，众人就纷纷给他敬酒赔不是。 　　张继科也来者不拒，很快便喝的宾主尽欢。 　　 　　朱少爷见他今日似乎情绪不错，找了个机会，问：“继科，你看今天这么多兄弟跟你表忠心，我有件事麻烦你行不行？” 　　“赫哥你说。”张继科也笑的显得格外真诚。 　　朱少爷看了看旁边的王皓，笑眯眯的说：“我一向跟你们家的王皓很投缘，他被条子抓走这些年我也一直很惦记他，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跟老三要人，他说早就送给你了。你看，把人给我怎么样？你们家人多，也不少这一个。” 　　人人都以为张继科会对王皓不利。连朱少爷也不例外。 　　张继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 　　安排座位时朱少爷把王皓安排在了远离张继科的位置。一晚上，王皓没有喝酒，一直沉默的坐在座位上。 　　“赫哥既然开口，我自然也不好一口回绝，”张继科身体前倾，越过马琳和另一个人，深深的看向王皓，“皓哥，你愿意去朱家吗？” 　　他很多年没有喊过王皓皓哥了。 　　王皓低下头，说：“谢谢赫哥好意了，我留在柳家。” 　　朱少爷微微皱起了眉头，马琳转过头看了王皓一眼。 　　张继科说：“对不住赫哥了，王皓是我家的人，他自己也愿意。” 　　朱少爷很快回过神，哈哈一笑岔开了话题。 　　 　　酒至半酣，那个曾经被张继科刺穿了手掌的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走上前来，对张继科说：“继科少爷，我以前得罪过你，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这只手，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右手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张继科那一下切的很狠，即使恢复，手指的灵活度也只怕会大不如前了。 　　他原本不敢说，几杯酒下肚，壮了他的胆子。 　　张继科看着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拍到了桌子上。 　　正是当日的那把匕首，用一块白布包着。 　　“这位兄弟，你说怎么办？”张继科笑着说，“我还你一只手？” 　　那男子酒意已经被吓醒了一半，讪讪的说：“不敢不敢。” 　　张继科说：“那就我给你陪个不是？”说着，他的手伸向匕首。 　　那男子一惊，便有阻挡的动作。 　　张继科轻轻一笑，转头看向王皓的方向，“皓哥，照着道上的规矩，你帮我给这位兄弟切块牛肉，算我敬您。” 　　在座的除了张继科和这个中年男子，只有王皓是柳家的人。 　　王皓推开椅子走上前，拿起匕首，切了一块牛肉，用刀尖叉着，送到那男子嘴边。 　　男子汗如雨下，不知道张继科是真心诚意给自己面子，还是想趁这一刻除掉自己。 　　王皓也不说话，只把匕首尖上的那块肉送在他嘴边，他不动，张继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冷。 　　半天，男子像是横下心，一口咬下了匕首上的那块肉。 　　王皓放下了匕首。 　　 　　“啪啪啪啪” 　　朱少爷带头鼓起掌来：“就应该这样嘛！都是自家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什么的”众人纷纷应和，中年男子也灰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马琳站起身，走到张继科面前，拿起原本裹在匕首上的手帕，又从王皓手中夺下了匕首，重新把匕首包好，还给了张继科。 　　“好好收起来，家宴上出现利器不吉利。”他说，不易察觉的把匕首上王皓的指纹全部擦拭掉了。 　　张继科的脸色微变，伸手接过匕首。 　　但是他只抓住了手绢的一边，手绢散开，匕首滚落到了地上。 　　马琳刚想蹲下身，就被张继科拦住了。 　　“琳哥，我是后辈，怎么好意思劳您大驾。”他假笑着说，用两手按住了马琳的肩膀，“皓哥，麻烦了。” 　　王皓一声不吭的弯腰捡起匕首。张继科隔着手绢接过了匕首。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插曲，怪异的氛围很快就被朱少爷带过了。 　　只有马琳狠狠的瞪了王皓一眼。9.4 　　觥筹交错间，酒宴到了尾声。 　　张继科是主宾，只有他走了，其他人才可以告辞。 　　等张继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告辞的时候，王皓也似乎想要站起来送他。 　　马琳抢先一步站起，按住了王皓，说：“我来送他。” 　　马琳和王皓差不多算是今天桌上唯二没有喝酒的人了，朱少爷大着舌头说：“是的是的，马琳你帮我送送继科。皓子你继续喝。” 　　王皓苦笑，担心的看着马琳扶着醉醺醺的张继科离开。 　　 　　二人走出宴会厅，马琳径直把张继科拉向了旁边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原本有几个人，见马琳杀气腾腾的进来，都避让出去了。 　　马琳把维修的牌子挂到了门上，回身看着张继科冷笑。 　　张继科也没有了方才装出来的醉态，沉默冰冷的注视着马琳。 　　 　　“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马琳说，“最简单的，是远远的找个高处，用狙击步枪，一枪解决问题。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全身而退。” 　　张继科嘲讽的笑了一声，侧过了头。 　　“最困难的，是绕过重重的保镖护卫，到那个人的身边，用刀捅死他。”马琳板着脸，继续说，“刚才我有一瞬间很好奇，为什么你要舍弃最简单的办法，用最难的那种。现在我想起来了” 　　马琳说：“你有恐高症。你根本无法从远处狙击他。” 　　张继科眼神变得更加冷酷凶狠，像是下一刻就会暴起致马琳于死地。 　　马琳对着张继科伸出手：“把匕首给我！我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样的？你打算怎么接近那个人又打算怎么全身而退，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让王皓给你顶罪！” 　　张继科后退一步，冷冷的笑。 　　马琳瞪着张继科看了一会儿，说：“王皓当年对你很好，你不记得了？” 　　“我都记得，”张继科说，“同样，他对别人的好，我也都记得。师哥，你这么维护他，你一定也记得？” 　　马琳放下手，说：“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王皓会不知道？你不会以为，他不知道你要拿他的指纹干什么吧？” 　　张继科已经懒得继续和他纠缠，绕过他向门口走去。 　　“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马琳对着他的背影说。 　　张继科停下了脚步。 　　“你去跟他说，”马琳说，“‘有一个很棘手的人，你帮我杀了他，再把罪名全部顶下来吧！’” 　　张继科的神情有了一些变化。 　　“你猜他会怎么做？”马琳说。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根本不必做的像现在这么复杂。” 　　 　　张继科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洗手间。 　　如果，对王皓说，我想杀一个人。 　　他会怎么做？ 　　如果，对王皓说，我想杀了你。 　　他会怎么做？ 　　张继科握紧了匕首，默默的，擦拭掉了上面所有的指纹。 　　他并不是想杀了王皓，他只是觉得，如果王皓卷入了麻烦中，那么孔令辉就会安排王皓撤回。 　　可是，马琳提醒了他。现在张继科担心，王皓会误解了他的用意，在圈套中毫不挣扎。。 　　 　　从楼梯间下到了地下停车库。 　　他看见了王皓，王皓走到了车边，一开门，他养的那只小狗就飞扑上来，让他脸上舔个不停。 　　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在王皓的脸上看见了宠溺的笑容和嫌弃。 　　——好碍眼。 　　 　　王皓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见了张继科。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了。 　　张继科说：“我知道你来柳家是干什么的，我知道你想帮我。” 　　王皓松开手，小狗掉到了地下，不满的咬着王皓的裤腿打转。 　　张继科说：“我不需要你。离我远点，滚回去，不要让我看见你。我会谢谢你的。” 　　王皓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小狗像是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冲着张继科“汪汪”的大声嚎叫。 　　叫的太吵了，张继科有些忍无可忍，向前走了一步。 　　小狗似乎没料到这一着，吓得小短腿立刻后退几步，跌坐到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躲在王皓的腿后面。 　　王皓弯腰抱起了小狗，对张继科说：“你喝了不少酒，我送你回去吧。” 　　 　　马琳远远的看着王皓和张继科，直到他们离开。 　　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打开了车辆的后备厢。 　　后备厢里横放着一个高尔夫球杆袋。 　　——王皓、张继科都是他喜爱的师弟，他不忍心他们陷入任何危险。 　　“老子也是狙击手。”马琳低低的自言自语。 　　他关上后备厢，回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9.4 　　“我送你回去吧。”王皓说，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张继科还没有任何动作，那只棕色的小狗却像是忽然兴奋起来，扒着王皓的裤腿跳上了车，径直盘踞在了副驾驶座上。 　　张继科心想这狗一看就是谁教出来的，跟陈?一个德行。想到陈?，他的心情不佳，想掉头就走。 　　王皓似乎也没想到小狗来这么一下，狼狈的看了张继科一眼，拎起小狗放到后排的座位上。 　　小狗在后排座位上打了个滚，不满的嗷叫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把张继科吓了一跳。 　　“上车吧。”王皓看着他说。 　　 　　车辆驶出后不久。王皓一边开车一边看看旁边，张继科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这一年可能是太辛苦，晒黑了不少，头发剪的短短的，眼睛下面有深重的阴影。 　　这是小狗跟着王皓，以来第一抢座位输给了其他人（及动物），它这下气的非同小可，不敢冲着王皓交换，只好把气撒在其他地方，一直在后座愤怒的用牙齿跟靠背搏斗，打得车里丝绒和海绵飞舞。 　　车上的广播开始进入夜间节目，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电波中娓娓道来：“各位听众朋友们，现在时间是12点整，是不是还有朋友在驱车回家的路上呢？深夜请注意行车安全哦。如果正在开车的您，身边还有熟睡了的朋友或者爱人，您可以尽量保持车辆的行驶平稳，这是咱们开车人的温柔” 　　王皓又看了看旁边的张继科，放慢了车速。 　　“我没有睡着，”张继科忽然说，仍旧闭着眼睛，“也没有喝多。” 　　王皓吃了一惊，尴尬的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张继科哼了一声，说：“你的狗这么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王皓回头看看后座，小狗还在跟靠垫恶魔打成一团。 　　 　　张继科睁开眼，望着王皓说：“你帮我杀了那个欧洲人。怎么样？” 　　王皓沉默了一会，说：“好。” 　　张继科笑了一声，把头转向了前方：“被抓到也不许供出我。” 　　王皓说：“好。”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张继科古怪的笑了：“真他妈奇怪，我以为你们会抢先动手的。我还特意放出了消息，把这个欧洲人以前害死的几个人的名单都给了条子。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因为刘国梁说：张继科会动手杀了这个欧洲人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你们不要动手，等张继科来。 　　但是这不能说。王皓默默的开着车。 　　道路在眼前延伸，街灯带出昏暗的光芒。 　　 　　“你为什么要来柳家？”张继科平淡的问，低低的笑了一声，像是自我嘲讽一样，“是因为我在吗？你们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不是的！”王皓摇摇头，大声说，然后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我自己要来的。” 　　“我不会让你变成坏人。”王皓低声说。 　　好像忽然跳跃了十几年的岁月，时间回到了十岁那年的晚上。 　　十五岁的王皓声音像是那个停电的夜晚，柔和的风一样，那时他说“才不会让你变成坏人”。 　　原来他们都没有忘记。 　　 　　张继科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后座的小狗就是一惊，咬着已经不成形的靠垫缩到了一角。 　　“你这次到柳家来，孔令辉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张继科厉声说。 　　顿了顿，又补充道：“别骗我。” 　　王皓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见张继科正深沉的看着他：“掩护你，帮你获得柳家的信任。” 　　张继科有很久不说话，好半天，他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他妈的他们还是一点进步没有，当年也是让我掩护你” 　　王皓也轻轻笑了一声。用力眨眨眼睛，把可能是对面车灯带来的眼睛酸涩甩到一边。 　　 　　张继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用一种很无可奈何的态度接起了电话。 　　“喂，妈，我一会就到了我？我喝了酒没开车王皓送我回去你别这么说” 　　隔着老远，王皓都能听见柳夫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她是一个亲眼看见儿子被王皓“杀害”的母亲，再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愤怒可以理解。 　　张继科挂断了电话，片刻后手机铃声又在不断响起。 　　张继科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半天，索性无奈的拿掉了电池。 　　 　　“那个欧洲人你不要动他，”张继科看着前方说，“人人都知道柳老三把你送给我了，你做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 　　王皓开着车，没有说话。后座上，小狗趴着睡着了。 　　“我拿你的指纹，是想要出了事，孔令辉救你回去，你在这里我不能安心。”张继科面无表情的说。 　　张继科说着，转头看王皓的脸。 　　王皓稍微前倾了一点，躲开他的眼神。 　　可能是车里太温暖，街灯太温柔，连烦人的小狗都没那么讨厌了。 　　 　　车辆停在了柳家的大宅前，王皓说：“到了。” 　　张继科下了车，回头看了看王皓，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王皓点点头，就看见张继科披上外套，径直向柳家大宅走去。 　　开门的一瞬，隐隐看见了门后柳夫人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远方出现了启明星，张继科仍旧没有出现。 　　小狗早就醒了，车上带的狗粮早就被它啃光了，现在缩在王皓的怀里，呜呜的咬着王皓的手指。 　　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王皓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陈?的声音。 　　“你他他妈在哪呢！”陈?急的声音有点变调。 　　“怎么了？”王皓问，他的心里一沉，已经很久没有见陈?急成这样了。 　　“马琳跟你在一起吗？”陈?问。 　　“没有，晚上一起吃饭，二哥先走了，”王皓说，又问，“出什么事了。” 　　陈?说：“你记得不记得几年前他从我这里曾经拿走过一把枪？” 　　“记得。”王皓记得，那时候他们很担心还陷在毒瘾中的马琳会用枪为非作歹。 　　“我以前是不是忘记告诉你那是一把狙击枪了？”陈?一着急，说话就有些抓不住重点。 　　“绝对没说过！那把枪怎么了？”王皓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 　　“我才发现，马琳今天带着那把枪出去了！”陈?大声说，“你们他妈的最近有什么行动需要用到狙击枪啊！” 　　王皓心里猛地一沉，他已经大概明白马琳的行动了。 　　“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他！”陈?还在电话那边吼。 　　“?子你别急，我去。”王皓一边说，一边发动了汽车。 　　 　　——你等我一会。 　　好像耳边忽然听见了张继科的声音。 　　王皓一惊，看旁边，并没有张继科的身影。 　　——别骗我。 　　可是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身边。入骨附髓。 　　 　　心仿佛要被撕裂的感觉。 　　——老三，小心！ 　　启明星下，王皓最后看了柳家大宅的门口一眼，车辆飞驰而去。 ============================================ 今晚应该还有，如果快的话，能写到他们下次见面。 如果11点还没更，就是楼主又睡死过去了9.5 　　马琳在夜风中，等待着出手的那一刻。 　　狙击手需要注意很多东西，灯光、环境、风速，人的动作、举止。 　　时机往往转瞬即逝，需要耐心和耐性。 　　马琳在的位置是酒店对面的居民楼，他在等待那个欧洲男人到露台上的一瞬。 　　他看看天上，有几颗遥远的星星，还有几团乌云点缀在天空中。 　　——希望不要下雨，下雨那个男人就不可能到露台上了。 　　 　　马琳架起了枪，一动不动，从瞄准镜观察那个欧洲男人的举动。 　　酒店的玻璃墙幕是防弹的，马琳看得见那个男人，却拿他束手无策。 　　男人好像很暴躁，把几个保镖统统赶出了房间。然后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好像是困在笼子里被火点着了尾巴的猴子一样，坐立不安。 　　然后，他打开一个随身携带的皮箱，取出了一个注射器。 　　——他吸毒。 　　 　　自从戒掉以后，这是马琳第一次看见瘾君子。 　　青白的脸，手上暴起的青色血管，无神的眼睛。针头，注射器，药品。一切恍若隔世，又好像尽在眼前。 　　马琳眼前有一阵眩晕，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他需要惊人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注射结束后，男人的精神好像好了很多，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开露台的玻璃门，走出来，把注射器从高楼上扔了下去。 　　等得就是这个时刻！ 　　马琳扣下扳机，那男人身上一震。 　　露台的栏杆本身不高，男人又在低头扔东西。子弹准确的射入他的太阳穴，他从高楼露台的边缘，栽了下去。 　　 　　一击即中，马琳收起枪。从排水管道往楼下滑。 　　远远传来嘈杂声，大概保镖听见异响，破门而入了。 　　滑到二楼左右，忽然一声枪响，马琳的右臂一阵剧痛，抓不住排水管，从5米左右的高度猛然跌落到地上。 　　腿好像摔伤了，膝盖使不上半点力气。 　　“我操！大概要被抓了。”马琳镇定的想。 　　 　　果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巷中。他举着枪，刚才仿佛就是他给了马琳右臂一枪的。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果然是那个德国男人的保镖之一。 　　月亮从乌云中探出了头，两个人在月光下打了个照面，互相都是一惊。 　　 　　王皓和陈?基本上是同时到达目的地的。 　　陈?眼睛赤红的，马上就要往里冲。 　　王皓赶忙拖住了他：“你他妈镇定点！这里到处都是柳老三的人，你乱跑被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陈?急着说：“我不怕。他一个人又在犯浑了。” 　　王皓低吼：“你知道他在犯浑就别跟他一起。想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死吗？” 　　他压低了声音，把陈?拽到自己车里，把精神抖擞的小狗塞进他怀里：“我去找马琳，你在这老实呆着！注意别让它叫，它的叫声太有特色，容易把我们都给暴露。那就又完蛋了。” 　　陈?大怒：“我我千辛万苦跑来，你他妈让我带狗？” 　　王皓低声哀求说：“不能让它叫，会暴露我们在现场。我很快就带着马琳回来，你在这里给我当后援。” 　　 　　远处酒店的位置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王皓也来不及管陈?了，脱下外套扔到后座上，自己向喧哗声传来的地方冲去。 　　他刚才给马琳和张继科打了无数个电话，两个人都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中，像是都把电池给拆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张继科发了一条短信：“我有急事，先离开一会。” 　　想了想，他又发了一条：“对不起。” 　　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王皓冲到喧哗声传来的地方，挤进人群，看了两眼，又看了看四周，找到最高的公寓楼所在的位置，往那边的巷子里快步走去。 　　窄小的巷子里没有什么人，也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团。 　　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陈?也跟来了。 　　“我靠！”他骂。 　　陈?不理他，跟他一起往看准的方向前进。 　　绕过转角，前面忽然出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人搀扶着另一个。 　　看见他们，那个搀扶着同伴的高个男人忽地一惊，便已拔出枪向着对面的他们。 　　王皓和陈?也是动作神速，同时后退一步，两把枪对准了那个高个男子。 　　 　　“自己人！”被搀扶着的男子忽然说。 　　是马琳的声音。 　　“都别紧张，是自己人。”马琳重复说。 　　陈?冲上前几步，扶住马琳。 　　另一个男子是个英俊的外国人，看见这个情景，讪讪的松开搀扶马琳的手，摸了摸鼻子。 　　马琳手臂上有个枪伤，腿上有挫伤。 　　 　　“我们快点走。”王皓说。 　　“谢了。”马琳对救了他的外国人说。 　　两个人相视点了点头。 　　 　　在不远处，王皓的车上。 　　小狗啃着陈?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肉骨头，啃得心满意足，啃得满车都是骨头。 　　被王皓留在车上的外套里，手机“嘀嘀”的响了两声。 　　小狗被声音惊动，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衣服里发光的东西。 　　它两只前爪搭到了后座上，把王皓的衣服拽到了地上，手机从口袋里滚了出来，被小狗踢到了角落里。 　　手机屏幕上，短讯依旧在闪动。 　　——“西江街451号汇桦宾馆，203房间。” =========================================== 还是来不及写到见面9.6 　　三个人回到车上，陈?扶着马琳坐到了车后座上。把小狗扔回了副驾驶位。 　　“我靠！你车上就跟垃圾堆一样！”车辆开出去以后，陈?的精神也放松了不好，看看车上的环境，就开始挖苦王皓。 　　王皓瞪了旁边的小狗一眼，小狗终于夺回了自己的位置，正神气活现转圈咬着自己尾巴庆祝。 　　“谁让你给它买骨头的？”王皓强词夺理，睡不着怪枕头歪，“你不给它买，它不也就不会丢的满车都是了？” 　　陈?从身下又抽出一根落在座位上的骨头，咬牙切齿的丢进了旁边的烟灰盒：“你看看你这狗养的一点规矩没有！还黏人！最近我看见是你走到哪，它跟到哪，跟当年在警校的张继科一个德性！” 　　他停下来思考了几秒，又说：“不对！人家张继科好歹还有点洁癖，会收拾家务。它连张继科都不如！” 　　我靠！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 　　王皓在心里暗骂。又想起张继科至今还没有和他联系，心中有些沉重。 　　“好了好了，”马琳坐在后排，看见王皓的脸色有点不对，以为他是不想听见张继科的名字，连忙打圆场岔开话题，“?子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你不是到巴西去协助刘国梁了吗？这么快就能回来了？” 　　陈?心情不错，说起话来，眉眼都带着活气：“我的身份和这几年的经历孔老大都帮我造好了，兄弟们，我马上又能过来和你们并肩作战了！” 　　王皓和马琳从后视镜对视一眼。 　　马琳有些心事重重的问：“你的任务是什么？很紧急吗？这里有我和皓子就够了，为什么又把你派来?浑水？” 　　陈?说：“庄家的破事。你们知道庄家的少爷，那小子从欧洲学了经济回来，心血来潮非要开什么银行，庄老爷子也老糊涂了，真把棺材本拿出来给他糟蹋。这两年国际金融形势很糟糕，庄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他们就不安分，开始打主意做起毒品生意来了。” 　　马琳眼前忽然出现了方才那个欧洲男人的注射器，一阵恶心的感觉从心底泛起。他低下头掩饰的重重的咳嗽几声。 　　陈?连忙扶住他，说：“皓子你开快点！琳哥有伤，我们去吴老师那里。” 　　 　　把马琳送到吴老师的诊所后。 　　王皓和陈?两个站在诊疗室门口，听着里面吴老师骂马琳擅自行动，和手术器械不断落到金属托盘里的声音。 　　听声音马琳好像没有什么重伤，还有精力跟吴老师狡辩，气得吴老师手又重了几分。 　　陈?一笑，掏出一支烟递给王皓。 　　才吸第一口，吴老师就在病房里大声说：“要抽烟滚到外面去！不要影响病人。” 　　相映成趣的是马琳疼得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不甘心的声音：“也给我送一支进来啊。” 　　王皓和陈?灰溜溜的出了门，靠在车边抽烟。 　　“吴老师年纪越大，脾气越差。”陈?悻悻的说。 　　王皓认同的点点头：“以前刚跟着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挺和蔼的。” 　　“绝对是被你气的。”陈?说。 　　“放屁，明明是被马琳气的。”王皓开始推卸责任。 　　车里，小狗啊呜啊呜的啃着什么东西，声音引起了陈?的注意。 　　“我觉得这狗啃的东西很面熟。”陈?从车窗向里望着说。 　　“让它啃，车上没什么值钱东西，啃坏了换就是了。”王皓非常大度的说，话语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暴发户的气质。 　　“长的很像你的手机。”陈?继续观察。 　　“我靠！”王皓像是被电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外套口袋，原本在里面的手机居然真不见了。 　　“家贼难防啊！”陈?看着王皓打开门从小狗口中夺回手机，深沉的说。 　　 　　王皓看看手机，然后神情渐渐变得沉寂下来，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陈?问。 　　王皓低头似乎犹豫了很久，说：“琳哥拜托你和吴老师照看一下。我要离开有点事。” 　　“出什么事了？”陈?看着他的脸色，担心了起来，“你怎么好像忽然尾巴被人剁了似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王皓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陈?见他沉默不言，本来就是个有脾气的人，忍不住夺过王皓手上的车钥匙，问：“到底他妈的出什么事了，连我都不能说吗？” 　　王皓摇着头，放低声音说：“?子，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别管我行不行。” 　　他声音一低，又低着头，就好像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陈?一愣，咬了咬牙，忽然从副驾驶位上抱过小狗，冲进了吴老师的诊所。 　　半分钟后，他又撞开门冲了出来。 　　 　　“下来！”他堵在驾驶座门口对王皓说，“滚到副驾驶上去，你这状态我不敢让你开车，我什么都不问，我送你去还不行吗？” 　　一路上，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收到短信的时间是凌晨4点，那时候王皓刚离开柳家门前没有多久。 　　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已经又到了黄昏了。 　　张继科，会还留在那里等他吗？ 　　“皓子，”陈?忽然开口了，“不要硬撑，撑不住的时候就回去吧。这次有我和马琳在，我们能顶住。” 　　王皓握着手机，看了看十几年的好兄弟，紧紧的咬着牙，什么也说不出。 　　 　　到了张继科说的宾馆门口，王皓下了车。 　　“我先回去看马琳，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我马上冲过来接你。”陈?说。 　　王皓看着他开车远去，才转头进了宾馆。 　　 　　他已经迟到很久了。 　　张继科是个有时间观念的人，很可能早就走了。 　　他昨晚原本答应过会等张继科的，后来他又食言了。 　　很久以前，他说过想保住张继科，可是他对着张继科开了两枪。 　　更久以前，他说会和张继科一起读警校一起当警察会陪张继科过每一年的生日，可是他很快就丢下了他一个人。 　　他答应张继科的事，好像一件都没有做到过。 　　 　　203室的门虚掩着，像是有人在里面等他。 　　他推开门，走进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没有丝毫的声音。因为惯性，门在他背后重重的关上了。 　　房间里没有看见张继科，正对着门的窗户大开着，能看见酒店门口高大的银杏树。 　　洗浴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忽然一声轻轻拉门响，像是有人从洗浴间出来了。 　　王皓下意识的想回过头。 　　“不许动。”一个人说，是张继科的声音。 　　王皓立刻停止了动作。 　　张继科走近他，他感觉有一把枪抵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你去哪里了？去见谁？去做什么事？谁送你来的？”张继科问，声音缓慢怪异。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又开着窗户，风呼呼的挂进来。 　　森冷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我”王皓想开口解释。 　　“算了！”张继科打断了他，又向他走近了一步，像是要从背后拥抱住他一样。 　　张继科低下头，咬住了他的耳垂，有些微凉的手从王皓的衣摆伸了进去。 　　他含糊不清的说：“我已经不想听了” 　　 　　很多很多年前，在送别的时候，年幼的张继科对着远去王皓喊：“别骗我。” 　　列车的汽笛声太响了，可能他根本没有听见。 =============================================== 漫长的第九章终于结束了。。。10.1 　　朱少爷得到消息已经是傍晚，他匆匆赶到柳老三的办公室，看到柳老三面色阴沉的坐在桌后，对面站着几个欧洲人。 　　“这件事，我会给欧洲那边一个交代的。请再等等。”看到朱少爷来了，柳老三硬着头皮对那几个来兴师问罪的外国人说着软话。 　　“你尽快找到杀手，”外国人中为首的一个男子根本不理会柳老三的客套，生硬的用中文对柳老三下着最后通牒，“我们是你请来的，人是在你的地盘上死的。我们不想为你的保护不利而背黑锅，明天查不出凶手，事情就只有交给我们的雇主来定夺了。” 　　那个英俊男子说完转过身，便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离开。 　　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外，门重重的被带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是”朱少爷刚想说话，柳老三猛然暴起，抓起桌上的茶杯，冲着门口狠狠的砸去。 　　“啪”！茶杯砸到门上，碎成几片落到地下，茶水溅了一地。 　　“王八蛋王八蛋”柳老三捏着拳头，瞪着门口，狠狠的一遍遍重复。 　　朱少爷看到这情况，就知道他在欧洲人这里受了不少气，已经忍了很久。于是什么也不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桌上拿起欧洲特使被谋杀的情报，慢慢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睛，看见柳老三原本气的煞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于是问：“这几个什么人？” 　　“欧洲那边保安公司的，”柳老三没好声气的回答，“那个洋鬼子到了南港以后，我说给他安排几个保镖，他说信不过我们的人，相信他带来的专业保安。当时拽的跟什么似的，他妈的现在人死了，想把责任全部往老子身上推。” 　　“杀手是从对面居民楼的楼顶，向酒店的阳台开枪的？”朱少爷没有理会他的怨气，直接切入正题。 　　“嗯。”柳老三给自己点了支烟，“大半夜的往凉台上跑？不是嗑多了，就是一心想死在大清早。” 　　“好像是嗑药了。”朱少爷把材料合上，又想起了其他事，“对了，庄家得管管了，他们家原来那夜总会不是在托你代管吗？前几天我手下一个小弟到那边去，说里面有庄家人在兜售麻骨，再不管得出事了。” 　　“我哪有时间！”柳老三不耐烦的说，“不然你们朱家借他们点钱，周转周转，等我把我家内部的事摆平了，我就来看庄家那破银行到底怎么回事，一年亏空那么多。” 　　朱少爷是个铁公鸡，看手里钱比看什么都紧，听柳老三让朱家借钱供庄家立刻不吭声了，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事谁干的？怎么跟欧洲那边交代？” 　　柳老三熟知朱少爷的性格，早料到提及钱他就会退缩不管，冷笑说：“是张继科那小狗崽子干的，我说他最近怎么这么老实，让干什么干什么，原来是打算在这背后捅我一刀” 　　说着，他想起什么，按下桌上的通讯器：“老金，我让你查的张继科昨夜里在哪？” 　　通讯器那边传来他手下心腹的声音：“三哥，我们在大宅留下的耳目说，昨晚上夫人把张继科骂了一夜，到今天黎明他才离开，大宅里的人都看见了。” 　　“操！”柳老三挂断了通讯器。 　　“会不会是他雇人干的？”朱少爷思考着。 　　“狗崽子提防心重，我找人试探过他，他都没上钩，”柳老三说，“他谁都不信任。我原先估计他只会自己动手，所以才只顾着让人盯着他，忘记防着其他地方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朱少爷看他虽然生气，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欧洲那些黑手党可得罪不起。你打算把这盆子扣到谁头上？” 　　柳老三狞笑：“事到如今，不是他干的也得是他干的了。我就跟欧洲人说，是张继科杀了” 　　他的话猛然顿止，他低下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朱少爷看他一副沉思的模样，自行上前接起了电话。 　　“三哥、赫哥，”女声说，“琳哥来了，说是赫哥让他赶紧过来的。” 　　朱少爷看了看柳老三，自己先拿了主张：“让他进来。” 　　片刻后，马琳敲门进来了。 　　“你怎么才过来？跑哪快活去了？找你有事时候就他妈不见。”马琳是朱少爷的心腹，所以朱少爷对他说话也不甚客气。 　　“我在陪我师父吃饭，一接电话马上就过来了，出什么事了？那个欧洲佬死了？”马琳一副装出来的悲痛模样，朱少爷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跟自己一样在幸灾乐祸。 　　还好柳老三低着头看不见，朱少爷瞪了马琳一眼，让他收敛点，问：“你腿怎么了？瘸了？” 　　“别提了，”马琳有些气愤，“在停车场和几个洋鬼子干上了，被他们开车撞了一下。还好没什么大事，就擦破点皮。” 　　朱少爷刚想说话，看见柳老三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抬起了头。 　　他知道柳老三有话要跟自己说，连忙挥挥手，把马琳轰了出去。 　　 　　“张继科昨晚在跟我小妈做戏，他可以让一个人去帮他杀人啊。”柳老三说。 　　“谁？”朱少爷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点预感，“你不是说狗崽子谁都不信任吗？” 　　“王皓啊！”柳老三说，“王皓不是神枪手吗？绝对是他干的！” 　　朱少爷嗤笑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是谁都不可能是王皓，你换个人栽赃吧。” 　　柳老三不悦的歪着头看朱少爷：“你是收过王皓钱还是怎么的？很明显那枪法就是他，查都没查你就帮他说话？” 　　“我劝你还是赶紧换人换想法，你要是查王皓查到最后绝对是个笑话。”朱少爷说。 　　“怎么？”柳老三靠到椅子上，瞪着朱少爷，“有什么话你直说，你知道这事我铁定要赖到张继科身上的，王皓这么好个棋子我不会不用。” 　　朱少爷冷笑出了声，说：“那我就先告诉你，省得你闹笑话。” 　　“你把王皓在小黑屋里关了三天，出来以后我怕他出问题带他去见了精神科的医生做检查，”他忽然靠近柳老三，压低声音说，“王皓有恐高症。” 　　他回到原位，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音量：“爬到高楼楼顶，从边缘用狙击枪，你觉得是王皓先死呢？还是那洋鬼子先死？” 　　柳老三的惊讶只存在了短短数秒，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恐高症？”他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看着烟雾袅袅绕在头顶，“有意思” 　　“会不会是装的？”他问朱少爷。 　　“不信你自己可以去试试他。”朱少爷虚伪的笑着说。 　　柳老三思考了片刻，摁灭了烟头：“算了，还是不试了，你说的，我当然信。不过怎么得的？几年前他好像没这毛病啊？” 　　“这我就没问了，你自己家人的事情，怎么都要来问我？” 　　“有意思”柳老三又陷入了沉思。10.2 　　隐约的光从窗外慢慢升起，低缓的风声中新的一天不可抵挡的来临。 　　窗外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张继科从浅眠中惊醒。眼前是昏暗的墙壁，上面悬挂着几幅达芬奇作品的拙劣仿制。空调口传来呼呼的风声。 　　花了几秒钟时间，张继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王皓在他身后，床的另一边，眼睛紧闭着，没有丝毫的声响。 　　张继科忽然惊慌起来，他手足并用爬到王皓身边，低下头靠近他的脸，听到了他轻微却平缓的呼吸声，才觉得狂跳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他走到洗脸池边，接了一杯凉水喝了下去。镜子里，是一张他自己都快不认识了的脸。 　　 　　从十岁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未来会成为一名警察，和王皓一起。 　　他想象过自己穿上警服威风凛凛的模样，眉宇间一定会有着和王皓一样的正气。 　　没有一种想象里，自己会是眼前这样失落、沮丧、颓唐的。 　　 　　他热了一杯水，放到王皓身边的床头柜上，他想王皓醒来时或许会需要，毕竟王皓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不堪，连卧底必要的警觉都已丧失。 　　他喜欢王皓，这件事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了。从柳老三到母亲，到孔令辉，到陈?，好像人人都想利用这一点。 　　——甚至连王皓也不例外。 　　他对孔令辉放过狠话，再有卧底，来一个弄死一个。 　　于是孔令辉把王皓派了过来。他舍不得王皓，不肯加害他，于是他们就变本加厉，派来了马琳。马琳和王皓是一起的，不能动王皓，也就不能动马琳。如今，他们甚至连陈?都派了回来。 　　——我喜欢你。于是，就活该被你们肆无忌惮当成傀儡吗？ 　　他复杂的看着王皓的脸。王皓似乎还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像是在被噩梦困扰。 　　 　　王皓对他应该是有感情的。这一点即使是张继科也不能否认。只是这种感情的名字，——大概是叫作内疚。 　　因为内疚，张继科可以做很多事情。 　　张继科少年时候有关青春期懵懂的幻想现在都可以做到，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人，每次进入或是接触，都能感觉到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般的愉悦。 　　越是愉悦，就越空虚。 　　 　　张继科还记得自己记忆还没有恢复的那段时光，对着他说喜欢，他脸上复杂的神色。 　　可能是有震惊有不安有惶恐有内疚，全是负面的情绪，没有半点的喜悦或是喜欢。 　　张怡宁或是陈?在的时候他会轻松一点，在他们面前他表现出的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张继科一度很反感陈?入侵他和王皓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只有张继科才是多余的。 　　 　　如今，身体或者生理上可以说是得到了愉悦，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张继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没有做，十七岁也没有。那之后，就失去所有的机会了。 　　 　　张继科坐在洗手间旁边地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医生说他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应该尽量戒除烟酒。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他的周围全是敌人，每个人都是别有用心的，像狼一样，等着他松懈或者倒下的一刹那，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可是他不能输，父亲被人诬陷关进了监狱，母亲被黑社会控制。他必须破局而出，不然父亲和母亲就都完了。 　　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的声响。他撑起麻木的腿走到写字台边，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大概又是在责问他是不是跟王皓在一起吧。他想着，接起了电话。 　　“昨天黎明，欧洲人死了。”母亲的声音意外的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简单的阐述一件事。 　　“老三肯定会把事情推给你，不过还好，欧洲人死的时候你和我在家里吵架。”母亲轻轻的笑了起来。 ====================================== 断了一些日子，写的很不顺。先凑合看吧，以后我再修改。 把中二青年的思维简单分析一下，对症才好下药。10.3 　　王皓是被渴醒的。喉咙像火炙一般的疼痛，喘不过气来。 　　睡着的时候没有做梦，好像是一直处于无边的黑暗中。从张继科跳下铁路桥的那一刻起，梦境大神便从未给过他片刻逃避现实的机会。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他抓起水杯几口就灌了下去。水还带有温度，像是不久前便有人为他准备好的。 　　——张继科呢？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没有张继科的身影，洗浴间里的灯却是亮着的。 　　他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一步步走到洗浴间门口。张继科没有走，靠在洗脸池的旁边，一包已经快揉散了的香烟落在地上。 　　张继科抬起头，看了王皓一眼，说：“醒了？”很淡然的语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是两个陌生人。 　　他看过来的时候，王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像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张继科默默的看着王皓，良久，忽然轻轻笑出了声，说：“洗个澡吧。”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这次我已经洗过了。” 　　王皓和他对视一会，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浴室。张继科却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站在那里，看王皓拉上了帘子，不一会传来了水声。 　　水蒸气渐渐从帘中涌出，浴室的镜子慢慢变的朦胧。 　　张继科看了看镜子里模糊的自己，提高声音说：“那个欧洲人死了。” 　　仍旧只有哗啦啦的水声，隔了很久，才听见王皓说了一声：“嗯。”不知道是想说我知道，还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张继科脑海中出现了昨天黄昏看见王皓时候的情景，他从副驾驶的位置下车，从银杏树茂密的林叶间隙里，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是久违的陈?。然后陈?开车走了，王皓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张继科古怪的笑了，说：“到底是你们先忍不住了？我迟迟不肯动手，你们很失望吧？” 　　——他放出了消息，这个欧洲人曾经杀害过好几个警察，他不信警察会放弃这个极佳的复仇机会。 　　——他差点被警察表面上的不管不问骗过了，他差点就自己动手去杀了这个欧洲人了。 　　王皓真沉得住气，他完全知道警察的计划，却又表现的一无所知，差点骗过了自己。 　　 　　张继科问道：“是你吗？” 　　王皓说：“不是。” 　　“哦”张继科说，“那是谁？” 　　——在警校时，陈?是狙击手，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南港，绝对不是个偶然。 　　水声停止了。王皓生硬的回答：“不知道。” 　　——骗人！ 　　张继科紧紧抓住了洗脸池的边缘，竭力控制住自己即将溃散的情绪，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问：“那会是谁呢？” 　　这次王皓没有回答，浴室里一阵凝重却怪异的安静。静到能听见水管上，水蒸气凝成的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欧洲那些人都在找柳老三算账，”张继科盯着王皓的方向，说，“柳老三如果处理不好，欧洲人不会放过他吧，他一定在想，怎么才能找我做替罪羊。” 　　“除了我他也找不到别人了。”张继科继续说。 　　——柳老三已经被张继科逼入绝境，他唯一的希望是把这次暗杀推到张继科头上，他才可能反败为胜。 　　帘子被拉开，王皓拿过挂在旁边湿透的衣服披到身上。 　　“不过枪手也跑不掉，他们在酒店附近找到枪手留下的痕迹，”张继科说，仔细观察着王皓的神色，“查到杀手是很简单的事。他逃不掉的。” 　　——如果是陈?，他跑不掉。 　　“那就是我吧。”王皓说。 　　张继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10.4 　　王皓回到自己的住所，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进屋子，感觉一股寒气直蹿上自己的脊梁骨，好像气温顿时下降了好几度。王皓顺着寒气的来源望过去，看见陈?正坐在侧对着门的沙发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杀气腾腾的看着他。 　　王皓一看就知道现在的陈?正处于不好惹的阶段，又觉得好像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尴尬的跟陈?找着话题：“马琳呢？他的伤口缝好了没？你怎么没跟着他。” 　　陈?阴森森的回答：“被朱少爷一个电话喊走了。让帮忙查杀欧洲人的凶手，当时他麻药的劲儿都还没过。” 　　王皓听见他的话，知道陈?的杀气不是向着自己而是向着朱少爷以后心放下了一半，又涌起了新的担忧，问：“马琳受了伤，行吗？会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别小看马琳，他如果不去反而会引起赫哥的怀疑，你还以为我们是警察哪？受了伤有三天假？我记得那年，你和我，第一天被人砍了，第二天带着伤把那人给剁了。你和我都行，琳哥也一定撑得住。” 　　王皓只说了一句，他便延展出了这么多。他也是极其担心马琳，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在安慰王皓，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王皓叹口气，点点头，现在情况复杂，他们干着急也不是办法，只有相信马琳一条路可走。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家里好像少了什么：“我的狗呢？你把它丢吴老师那儿了？” 　　平常若是他把小狗留在家里，等他回来小狗肯定会咬着他裤腿半个小时不会松开。今天这迟迟不见踪影，总让人有些担心。 　　陈?不说话，脸上露出神秘叵测的笑，笑的王皓毛骨悚然，同时，厨房里，炖在炉子上的锅也发出“突突”的声响。 　　“我靠！”王皓大惊，转身冲进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果然炖着一锅骨头汤。 　　“你要吃狗肉也等养大了再杀啊！它现在才几斤？”王皓回头冲陈?吼，拿过汤勺捞起来仔细看看，好像不是小狗的轮廓。 　　王皓松了一口气，同时听见卧室床下传来低低的呜呜声，他蹲下向床底看去，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狗居然蜷在床底瑟瑟发抖。王皓拍了拍地板，召唤小狗：“出来。床底下我半个月没打扫了。” 　　小狗看了看王皓，顶着一头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正要咬王皓裤腿，这时陈?忽然站了起来，小狗“嗷”一声惨叫，径直又蹿进了床下。 　　“我靠你到底对我的狗做了什么？”王皓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问。 　　“爱的教育。”陈?不动声色的回答，他早就嫌弃王皓把狗惯得没规没矩，一再保证如果王皓把狗交给他他一定会还给王皓一个崭新的小狗。只是王皓听见崭新这个词就有点不寒而栗，今天这是小狗第一次落到陈?手里。 　　王皓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蹲在床边诱哄小狗出来。 　　 　　过了一会儿，王皓抬起头，看见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旁边，正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王皓纳闷。 　　“你后颈上怎么了？”陈?问。 　　王皓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在肩颈交汇的地方有一丝凉凉的疼，像是有道不深的伤口。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吧。”王皓说。 　　“哦，”陈?点点头，然后问，“你是怎么做到自己咬自己的脖子的？”10.5 　　王皓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你煮的骨头要糊了。”说着，他绕过陈?，走进了厨房。 　　陈?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靠在了厨房的门边，看着他盛起了几块肉骨头，先是自己尝了尝，然后放到了狗盘里。 　　“我刚才就想问了，只是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告诉我，”陈?说，“你昨天是不是去见张继科了？” 　　王皓没有说话，低下头把肉骨头吹了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陈?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你们两个到底想怎么样？”陈?问，声音里有了些急躁，他本来就是不太擅长掩盖自己情绪的人，“你本来就不适合回来柳家了，你自己硬要来！现在你们这又是在闹什么？” 　　王皓端着狗盆走出厨房，放到床边。陈?依旧在他身后跟着。 　　王皓回过身，看着陈?，说：“不要担心，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 　　陈?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抓住他的领子吼道：“你能处理的屁！我这就去告诉孔指导，你完蛋了，你疯了，马上把你撤回去。” 　　此时，躲在床下的小狗抵挡不住骨头的香气，慢慢的蹭了出来，头埋在碗里啃起了肉骨头。 　　“?子，”王皓的眼神有些悲伤，“你知道的，我不能撤，我的任务一直没有完成而且，我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陈?愣了一下，抓住王皓衣领的手紧了紧，然后退后了半步，松开了王皓。 　　“可是你们不能这样下去”陈?闭了闭眼，说，“他以前不是这样，你跟他解释一下，怎么样？或者你不好开口，我可以代替你” 　　王皓摇了摇头：“我能解释什么？我能告诉他：我没开枪？我没开两枪？我不是故意的？” 　　“够了！”他声音里的苦涩像是感染到了陈?，陈?厉声打断了他。 　　王皓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开枪了，我开了两枪，我是故意的。” 　　陈?无言以对，瞪着王皓，看见王皓通红的眼圈，可是并没有眼泪。陈?认识王皓十几年了，他见过少年时候的王皓哭的样子，也见过王皓笑的样子。以前的王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 　　陈?抬手摸了摸王皓的眼睛，低声说：“你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死。” 　　王皓偏过头，躲开了陈?的视线。 　　旁边小狗吃的正开心，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样。 　　“说出来我自己都他妈的不敢相信。”王皓说，又忍住了眼眶的一阵生涩。 　　“皓子，”陈?温和的看着他说，“你并不比他好受，你也跳下去了。这件事你没必要瞒着他，应该让他知道。” 　　“那是我的事，”王皓说，“是我自己想跳的，他又没拿枪逼着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小狗嚼骨头的声音。 　　“那你想怎么办？”过了许久，陈?问，“你回来是干什么的？你能还给他两枪吗？” 　　“他处境很危险，”王皓答非所问，“各路人马都在盯着他。” 　　“你觉得自己能帮到他？”陈?笑了笑，说，“也许他根本不需要你。” 　　王皓低下了头，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许吧” 　　陈?又气又急，恨不得给他一拳，又舍不得，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在地上，小狗也终于啃完了最后一块骨头。肉壮狗胆，它仰头看了看王皓和陈?，忽然冲到王皓前面，对着陈?大声嚎叫起来。天下的狗有千千万万，但是这真是陈?见过的最狗仗人势的一只。陈?转身拉开门冲了出去。 　　“砰！”门重重的被关上了。 　　小狗先是被关门声吓得一抖，它的天敌陈?离开以后，它立刻恢复了平时神气活现的模样，咬住了王皓的裤腿。 　　王皓又给小狗盛了几块骨头。 　　陈?买了不少，给小狗吃完都还够王皓吃两顿的。 　　可是王皓什么也不想吃，他蹲在小狗旁边，看着小狗又吃的满脸汤汁。 　　“我不想你死。”王皓低声说。 　　小狗听见王皓的说话声，咬着骨头仰起了头。 　　它咬着的那块骨头太大了，它啃起来似乎十分吃力。王皓伸手想帮它撕小一点，却被小狗误解了他的动机。小狗“嗷”的叫了一声，用牙咬着狗盆再次躲进了床底下。 　　“我没开枪，我没开两枪，我不是故意的。”王皓说。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10.6 　　张怡宁坐在审讯室里，侧面的玻璃窗中，能看见两个年轻的小警察在那里摆弄着监听的设备。 　　她上周刚刚调任到南港市警察局，顺便带来了原本在北城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师弟当帮手，老实沉默、正在整理桌面的那个叫马龙，手舞足蹈说话的那个叫许昕。 　　她还在沉思，两天前的深夜，市内最大酒店，一个欧洲人的坠楼身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也是她就任以来要面临的第一桩有影响力的案件，如果不能破获，可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马龙敲了敲分隔审讯室和监听室的玻璃，通过话筒跟张怡宁说：“师姐，那两个人带到了。” 　　张怡宁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许昕立刻转过身，飞蹿出去，片刻后，审讯室的门打开，柳老三和张继科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张怡宁抬起眼睛看看他们，面无表情的指指对面的两把椅子。张继科二人也不说话，走过去坐了下来。 　　“今天请你们来，是为了前天黎明发生在市中心酒店的坠楼案，死者是白种人，45岁，”张怡宁把没有心思和他们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把相片亮给二人看，“经查明是不是自杀。” 　　张继科不言不语，柳老三“呵呵”的笑出了声音：“你们警察真有意思，不是自杀？脑袋上那么大一个枪眼，你们还要查才能得出不是自杀的结论？” 　　张怡宁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我让你说话了吗？” 　　柳老三怔了一下，握了握拳头，又忍住了怒气。张继科歪过头，像是笑了一下。 　　张怡宁举着照片继续说：“我们在死者居住的房间里，发现了毒品，和一封”她拿起了另一样装在透明袋里的证物，“柳家给他的邀请函。” 　　她把两样东西一起摔到桌上，人朝后靠到了椅子背上：“好了，你们俩可以说话了。” 　　张继科看了看柳老三，可能是才被张怡宁顶了几句，柳老三脸色阴沉的坐着不肯说话，张继科便开口问道：“抓到凶手了吗？” 　　张怡宁摇摇头：“还没有。希望你们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柳老三冷笑着说：“原来还没抓到？我们也很着急，你们警察的效率也太低，这种事情造成的国际影响也不会好，我们柳家也会适当给你们施加一些压力的，尽快破案吧。” 　　“不要试图惹火我，”张怡宁看着他，“死者房间里有冰毒，还有柳家的邀请函。凭这两点，我就能怀疑你们家族企业涉毒，逮捕你。” 　　说着，张怡宁又补充了一句：“上面那句话不要录下来。”这句话是对监视室的马龙和许昕说的。马琳低着头做着记录，许昕笑嘻嘻的冲里面比了个大拇指。 　　柳老三被她噎住了。 　　张怡宁在气势上压倒了柳老三，接下来的问话就无比顺利。 　　问了几十个案件相关问题以后，问话到了最后，张怡宁忽然看着张继科说：“你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药？” 　　柳老三和张继科两个人同时一愣。柳夫人在找到张继科的时候看到的人是张怡宁，所以柳家人都以为张继科失踪恢复那段时间是被张怡宁带走了。可能是懒得解释，也可能是为了保护王皓，张继科从来没有澄清这一点。 　　张怡宁忽然有此一问，像是要在柳老三面前演一场戏。 　　柳老三看看张怡宁，又看看张继科，笑了一下，说：“张警官放心，我弟弟的伤势，有我们家人操心，不劳您们大驾费心了。” 　　张怡宁转过头来看着柳老三，飞快的学着他的样子假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瘫说：“我有事情要和我弟弟说，你可以走了。”她学着柳老三的语气，也故意在“我弟弟”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马上许昕便走过来，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对柳老三做出了“请”的手势。 　　张怡宁多年来和黑社会打交道，对付柳老三这样的人极有经验，柳老三瞪着她，又没有办法，故作亲热的靠近了张继科，说：“我在外面等你。”说着，还拍了拍张继科的肩。 　　柳老三走了出去，沉重的隔音门又被关上。 　　张怡宁对着监听室挥挥手，马龙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身走出了监听室，带上了门。 　　现在，只有张怡宁和张继科两个人，沉默的对峙着。 　　“我上周调到南港来的，表面上是刑侦队的队长，其实我还任黑社会特别调查组的组长。”张怡宁说。 　　张继科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了两个字：“恭喜。”又问：“孔令辉呢？这里这么大的事情，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出现。” 　　张怡宁轻轻皱了皱眉头，说：“孔指挥被放大假了，现在整个倒刺行动的指挥人，是我。” 　　——孔令辉被放大假了？ 　　这个情报极其重要，张继科抬起头看张怡宁，又说了一遍：“恭喜。” 　　两个人原本就不熟，张继科又等了一会，见张怡宁一直不说话，有些不耐烦，问：“你把我单独留下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张怡宁像是思考了片刻，说：“我收到了情报，欧洲人的坠楼案好像挺有意思的。”她漫不经心的说，目光投向了张继科，“好像不用我们出动，你们自己就能解决事情，抓到凶手。” 　　张继科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你们可以腾出手来，干一些别的，不那么无聊的事。” 　　张怡宁也笑了：“当然，我本来就不打算插手这个案子，我很乐意你们把有限的精力继续消耗到无限的内讧中。” 　　“不过，”张怡宁的话锋忽的一转，“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孔指导被放假了，我嘛，干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以感情为先，我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剿平几个黑社会，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会不计牺牲，不计手段。” 　　张继科先是嘲讽的笑了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张怡宁继续说：“孔指导呢，是个好人。嘴上虽然爱骂人，但是心肠软，什么事情都是以人为先。我就不同了，我的任务是把南港几个家族的头头都抓起来，你猜我会怎么做？” 　　张继科吃惊的看着张怡宁。 　　张怡宁说：“我听说了，你想把这个黑锅推到王皓头上？” 　　“如果你觉得这对你自己的发展有好处的话，你只管做，”张怡宁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是孔指挥，也不是刘指挥，我绝对不会牺牲任何力量去救王皓。” 　　——“好了，你也可以走了。”张怡宁说。 ================================== 当小杀、月光、大团都没有办法的时候，大魔王的方式反而会起到作用。10.7 　　南港市最早是一个渔港，家家户户百年来都是以捕鱼为生，走在江边，能看见成排的渔舟被束在水面上，有渔网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粼光。 　　如今南港已经是一个大都市，渔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里工作了，所剩无几的老渔民索性把渔舟改成了供游客游江的小船，赚那不多的几个外快。 　　王皓匆匆来到码头，一个坐在船头的年轻人站起身和他打个招呼，王皓弯下腰钻进渔舟的船舱，张怡宁坐在里面等他。 　　年轻人扮作艄公，拿起船桨，?乃一声，渔舟缓缓驶出码头，在小河中划出几道波澜。 　　“你调到南港来有几天了吧？”王皓说，“升职这件事值得庆祝，等以后回去了我请你吃饭。” 　　张怡宁说：“谁差你那一餐了？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就知道吃。” 　　王皓呵呵一笑，也不生气。 　　张怡宁问：“你的狗呢？马琳可是个大嘴巴，你前脚养狗，他后脚就告诉了陈?，别看陈?结巴，广播起来一点都不必别人慢，当天你养了只其丑无比的狗这件事就传到巴西去了。” 　　王皓看起来有些尴尬：“连巴西人民都知道了？”说着，他拉开外套的拉链，把小狗从怀里放了下来。 　　张怡宁凑近看那只小狗：“果然跟陈?说的一模一样。” 　　“?子说什么了？”王皓好奇的问。 　　“他让我们准备着，到年底就可以吃狗肉了。” 　　小船在水面上行驶，微微有些颠簸，小狗站到船舱里，抖了抖毛，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四爪一岔就趴到了甲板上。 　　“这是怎么了？”王皓慌忙把小狗又抱到了怀里，小狗恹恹的看着他，还想没有什么精神。 　　张怡宁远远的看了小狗两眼，说：“我估计它是晕船了。” 　　王皓看了看张怡宁，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狗，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那你有什么事快说，我急着带它上岸。” 　　张怡宁似乎很不满意他重狗轻友，但是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说：“那好吧，先跟你说正事。” 　　“孔指挥前几天出了点事，现在整个到此行动都是我负责。以后我会直接给你下达命令，通讯代号从203改为200。” 　　王皓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又问：“孔指挥出了什么事？” 　　张怡宁说：“这个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这段时间，你只要执行我交代下来的任务就行了。” 　　“是。”王皓回答。 　　“第二件事，最近南港庄家你给我盯紧点，有不少毒品流入国内，我们怀疑庄家是一个大源头。” 　　王皓问：“从哪里运来的？金三角？” 　　张怡宁说：“不是，我查了最近的货运信息，很可能是从巴西那边运来的。” 　　王皓大吃一惊：“从巴西那边运过来？怎么听起来跟‘刘国梁去巴西种鸦片了’一样不靠谱？” 　　张怡宁手在矮桌上敲了敲，说：“你懂个屁，金三角那边最近被看的死死的。他们货运不到国内，只有先进南美那边，然后再从南美想办法运到世界各地，这条线早就有了，你以为刘指挥到巴西真的是去泡咖啡的？” 　　王皓也不生气，说：“好，这条线我会想办法。” 　　张怡宁看着他，语气慢慢柔和了下来，说：“我最近在查办市中心酒店的那个坠楼案，前两天见到了柳老三和张继科。” 　　王皓听着，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于是只应了一声嗯。 　　张怡宁说：“你要保护好自己。” 　　王皓低下头看了看蜷在他怀里的小狗，小狗也仰起头看着他。 　　“马琳和陈?最近都把我当神父待，苦水一缸一缸往我这里倒，大部分是关于你的，”张怡宁通过船舱狭小的出口看着前方的水面，“对你自己好点，都是卧底，别让他们为你分心。” 　　王皓抓了抓小狗脖子边的短毛，低低的说：“我知道了。” 　　张怡宁看他的脸色，也不再说过多责备的话，岔开了话题：“今天我选的这地方怎么样？我才不像孔指挥，选的接头的地点不是小巷子，就是小黑屋，我就喜欢视野开阔的地方！” 　　小狗晕船晕的死去活来，王皓看看逼仄的船舱，苦笑着不说话。 　　张怡宁兴致勃勃的继续说：“我原本想约你在市中心最高的楼上接头的，想想就有气氛！结果你还不肯，怎么？张继科那小子有恐高症，你也恐高了不成？” 　　王皓脸色微变，依旧没有回答。 　　“前天我见到了张继科，”张怡宁一直看着王皓，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并没能逃开她的眼睛，但她没有追问，适时又转移了话题，“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我听说他重伤了几个人，手段还很嗯，我觉得再过阵子，需要给他安排心理医生了。” 　　王皓摇摇头：“他不会愿意去的。” 　　张怡宁说：“但他这个情绪不对，会出事。你们”她顿了顿，“你们俩怎么样了？” 　　王皓躲开了张怡宁的视线：“没怎么样。” 　　张怡宁依旧紧紧的盯着他：“马琳和陈?都很为你们担心，不要让他们在自己的任务中，还要被你们俩连累，说实话！” 　　王皓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还恨我。” 　　“哦”张怡宁也沉默了。 　　王皓怀中的小狗忽然挣扎了几下，吐出了一口水。 　　“我靠！晕船这么严重！”王皓和张怡宁手忙脚乱的拿干布给小狗擦嘴，擦完嘴给王皓擦衣服。 　　“回码头吧。”张怡宁跟船舱外的年轻人打招呼。渔舟开始返航。 　　等小狗终于又平静下来，在王皓怀里睡着了。 　　“你有没有跟张继科好好聊过？”张怡宁问。 　　“嗯？”王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聊什么？” 　　“其实你很喜欢张继科？有没有试着告诉他？” 　　王皓默然了，片刻后，苦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他恨我” 　　“好吧，”张怡宁手伸过来摸了摸小狗的头，“那你要不要告诉他，你当年也跳下去了？你吃的苦并未比他少很多。” 　　王皓苦笑着说：“这些没有告诉他的必要。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张怡宁不说话，王皓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放着吧。” 　　张怡宁垂下眼睛，想了些什么，说：“你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如果有一天，他问你，你不需要撒谎，也别推脱，把事实告诉他就可以了。” 　　她抬起眼睛认真的盯着王皓：“没有那么困难，不是让你解释推脱，也不是让你内疚忏悔。你只要把当时发生的每件事说出来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想、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张怡宁一笑，“这个大包袱，你也就推给他去头疼了。” 　　 ========================================= 第十章完。11.1 　　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张怡宁频繁约见柳老三和朱少爷等人，好像在筹划着什么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南港市几家黑社会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治安环境确实好了不少。 　　柳老三私下里还在查杀死欧洲人的杀手，为了避嫌，张继科并没有参与进去，柳夫人对他的选择也表示赞同。 　　“让老三折腾去，”当时柳夫人坐在大宅的沙发上，旁边的帮佣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她脸上在笑，眼里却闪着狠光，“让他们狗咬狗，还好那晚你和我的争吵众人皆知，不然你以为老三会不想把事情推给你?” 　　张继科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看见母亲赞赏的笑脸，他也扯了扯嘴角，摆出一个瞬间而逝的敷衍的笑。 　　“我还以为那晚你是真心跟我争吵，”柳夫人继续说，脸上的笑容绽放更盛，“我低估你了，我还真以为你是还要跟那个反骨仔纠缠不清。那晚上把我给气的。”柳夫人走过来，手亲密的放到张继科的手臂上，像是称赞，又像是轻微的不满的说，“你怎么连妈妈都要瞒着，我差点真以为你没出息，死心塌地就对着王皓。” 　　张继科听见了王皓的名字，眼底猛然泛起一阵波澜，他站起身，躲开了母亲的手，走到酒水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柳夫人的手落在半空，神情也僵硬了片刻，终究还是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靠在酒水台边的儿子，正色说：“王皓可不是是枚好棋子，他以前是刘国梁手下的人，刘国梁这两年失势了，原先被刘国梁整治过的人都有些蠢蠢欲动，我还是那句话，儿子大了，喜欢不喜欢什么人我做不了主，但是王皓不行。于公，他现在是刘国梁所有对手的枪靶子，跟他靠的近容易被误伤。于私” 　　柳夫人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阴郁的像窗外快下雨的天空：“你从火车上跳下去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张继科的心里稍稍有些触动，母亲是个女强人，在她心目中事业、权势可能才是排行第一的，些许的母爱从很多年前就被抛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角落。但是亲生儿子的绝望和决然，终于打动了她，唤回了亲情的部分。 　　她想把自己认为的最好的东西给儿子。她所有的，也只有柳家的部分势力，和富贵了。 　　但是十几年的隔膜并非那么容易打破，张继科点点头，说：“我心里有数。”话语中的敷衍，自己都能感受到。 　　柳夫人隐隐露出失望的神色，张继科抢先一步说：“我出去看看。”说着，放下水杯，向外走。 　　“快下雨了，你”母亲在身后喊。 　　“没什么。”他对着母亲摆摆手。 　　 　　果然快要下雨了，风哗哗的从身边吹过，路边树上，上年未落尽的枯叶也被卷起，在风中打转，白云上覆压着乌云。 　　他漫无目的的开车在路上游荡，心里空落的。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还是到了王皓居所的附近。 　　几年前，他初次来卧底的时候，曾经和王皓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那里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窗棂上落满了灰尘。 　　“妈的。”他苦笑着，骂自己。母亲说得对，他确实挺没出息的。 　　他重新发动了汽车，又向车窗外看了一眼，无意间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牌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张继科看得出来，那是动过手脚的假车牌。 　　——是柳家的人。不，是柳老三的人。 　　他猛然停下了车。 　　果然，不一会儿，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王皓一起从楼道走了出来。三人在车边说了些什么，王皓点点头，坐进了车辆的后座，然后两个柳老三的保镖也一左一右钻进车辆后座，把王皓控制在了中间。 　　——我靠！ 　　张继科忽然想起了昨天手下给自己的汇报：“科少爷，欧洲新特使就快来南港了，三爷最近快急疯了，抓了很多人问那暗杀的事情。” 　　看来，王皓也被柳老三列入怀疑的目标了。 　　——这原本是张继科希望的。王皓出事，孔令辉一定会出手搭救，然后就可以顺势把王皓甩出去，还能找到其他卧底的蛛丝马迹。 　　可是孔令辉已经不在了，张继科的眼前出现了张怡宁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我会不计牺牲，不计手段。”那时候，张怡宁是这么跟张继科警告的。她的脸色并不像是在骗人。很多时候，女人更狠得下心。 　　一恍神的功夫，那辆黑车已经开了出去。 　　 　　张继科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在失忆的那段时间，张继科曾经看见了张怡宁的手机。古旧、落后的款式，用起来一定极其不方便。 　　“在为老师报仇前，我不敢换。”当时，张怡宁抚摸着手机破裂的屏幕，悲伤的像是要哭出来。 　　张继科并不懂她的悲伤，却能感受到她的决心。 　　 　　在很多年前。年少的他和王皓久别后躲在警校的实训楼楼梯间亲密，忽然被地下室的异样吸引住了。 　　王皓走在前面，他跟在王皓身后。 　　越往下走，不祥的感觉就越浓重。 　　忽然，王皓转过了身，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并没有看见王皓所看见的东西，那一刻王皓保护了他，把压力和恐惧留给了自己。 　　如果那时候，他也同样看见了，或许他就能理解王皓、陈?、张怡宁一直以来的决心和悲伤了。 ======================================= 11.2 　　他们去的方向不是柳家的大本营，也不是大宅，反而是通往郊区的方向。 　　张继科开车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同时连忙和自己的手下联系，要了解一下柳老三那边的动向。他拨通了电话，接起电话的，却不是他想找的人。 　　“喂，科哥。”电话那头的人说。 　　“方博呢？”张继科皱皱眉头，方博原本是柳家老爷子身边的秘书，两年前出车祸的时候，方博在汽车爆炸前把老爷子和夫人从车厢里拽了出来，因此获得了老爷子的信任，只是他心慈手软，无法和柳老三正面对抗，于是老爷子还不敢重用他，只让他做一些配合张继科的工作。 　　“不太清楚，昨天晚上就联系不上人了，我们也在找他。科哥，您找他有事？”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什么。”张继科挂断了手机。 　　看来是柳老三开始动手了。 　　 　　车辆已经渐渐驶出了城区，周围的车越来越少。 　　张继科一踩油门，车辆加速，超过了那辆黑色的车，一偏方向盘，横停在了它的正前方。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那辆车在距离张继科的车不到半米的地方，终于堪堪停住了。 　　“我操会不会开车啊！”司机盛怒着下车，冲过来对张继科的车门踢了一脚。 　　车窗慢慢滑下，司机看清楚开车的人，神情陡然一变，弯腰紧张道：“科少爷。” 　　张继科抬眼扫了他一下，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想为难他，只冷冷说了一声：“让王皓过来。” 　　那司机动作僵了一下，马上小跑着回去跟自己车后座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一个男子下了车，凑到张继科车窗边，谄笑着说：“科少爷，我们这边是三哥想请皓哥问个话。” 　　“请王皓问话？”张继科反问，看那男子点点称是，追问说，“问我了吗？王皓是柳老三的人？还是我的人？” 　　那男子手在张继科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拳头，强忍住怒气，仍旧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欧洲人被杀那破事儿，抓了些人，不知道是哪个干的，我们三哥说皓哥是神枪手，也许能帮上点忙帮我们认人，不然，我请三哥跟科少爷说一声？就借一下皓哥？” 　　张继科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车内，透过前窗，看见王皓也正看着他。 　　那男子已经掏出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给柳老三的姿势。 　　“可以，”张继科看着王皓，对那男子说，“我跟王皓一起去。” 　　“啊？”男子吃了一惊，似乎有些犹豫，还想跟张继科挣扎一下，“那我和三哥说一声” 　　张继科已经懒得理他，砸了一下车上的喇叭，提高声音说：“王皓，过来。” 　　王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走下了车。 　　那男子的人虽然多，但是竟然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王皓坐到张继科车上。 　　等王皓关好车门，张继科说：“你们带路吧，我和王皓一起去见三哥。” 　　男子看了看前面的路，他们只有一辆车，要带路的话只能开在前面，可是那样的话，张继科随时可以甩掉他们的追踪。 　　“科少爷，不然我们也来两个人到您车上，给您们带路方便？路上车子这么多，被挤散了多不好。”男子弯下腰跟张继科用商量的口吻说。 　　“我车上不带外人。”张继科冷笑了下，关上了车窗。 　　男子瞪着张继科的车看了一会，回头走回自己的车上。 　　 　　黑色的轿车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行驶，张继科知道，那车上的几个人一定随时注意着自己车上的动静，哪怕自己做出轻微一点改变方向的动作，他们都会立刻察觉，然后停车扑过来。 　　他旁边坐着王皓。从宾馆那夜之后，他们又是几天没有见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坐在一起，环绕的氛围都仿佛是尴尬。 　　“如果人是你杀的，一会到前面转弯的地方，我会放慢速度偏过车头，你就开门下去。动作小点，我会掩护你尽量不被他们发现。”张继科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说，“然后你就躲起来，我会找人送你离开南港。” 　　“那你呢？”王皓问，“柳老三已经快急疯了，他在到处找替罪羊。”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张继科摇摇头。 　　“不用你操心。”张继科说，态度生硬。 　　王皓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我。” 　　“那”张继科感觉喉头有些干涩，“是不是陈?？” 　　王皓惊讶的看了看张继科，陈?回来的消息到现在还是个秘密，他还没有出现在南港众家族面前，张继科竟然已经知道了。 　　“也不是陈?。” 　　张继科看着前方的路，越来越偏僻，路边的地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 　　张继科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被莫名的痛楚折磨着，安静了许久以后，他缓慢的说：“我相信你。”停顿以后他又说，“别骗我。” 　　王皓低下了头，许久，音调里也带上了一丝异样：“谢谢。”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谢谢。 　　“你离开的日子，大家都很担心你，”听见王皓这样说，“我也挺想你的” 　　“别说了！”张继科大声打断了他。 　　——你也挺想我的。我他妈真想相信。 　　打断以后，张继科却又极其后悔，转头看王皓，王皓已经偏头看向了窗外，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了。 　　“我们先和柳老三过过招吧。”张继科尴尬的、安慰的说，握住了王皓放在身侧的手。 11.3 　　车辆七绕八拐，驶进了市郊一个废弃的工厂。 　　张继科跟着前面的黑色车辆停到了空地上，早有人过来帮他拉开了车门。 　　张继科走下车，环顾左右。这里像是十几年前就报废了的工厂，水泥路缺乏养护已经布满了裂痕，到处生长着野草，麻雀在生锈了的电线杆上停驻，不远处有废弃了的水塔和残破不堪的库房。 　　“科少爷、皓哥，三哥在仓库等您们。”男子说，脸上堆着笑。 　　张继科和王皓对视一眼，两人向仓库方向走去。那仓库从外表看不像还能使用的样子，墙砖破落的七七八八，铁窗上的玻璃已经完全没有了，墙角生长着青苔。他们快走到近前，就看见距离门口最近的窗前有人影一闪，像是去望风的。果然不久后，仓库的铁门被拉开，柳老三大步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可算来了。”柳老三满面笑容的说，他刚刚就收到了手下给他的信息，他原本想瞒着张继科，和王皓会面，既然张继科已经知道了，他也有其他的计划。 　　“三哥有请，我们自然不敢怠慢。”张继科和他虚伪的客套，两个人笑得各怀鬼胎。王皓站在张继科身后一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个库房原来内有乾坤，里面被隔成了很多了房间，都是有铁门重锁把守。库房有四层楼高，高处都假设了铁质的通道，人可以在上面行走巡视，观察下面隔间中的动向。柳老三今天似乎也带来了不少人，光在头顶，就是几步一个岗哨。 　　看这个阵仗，估计今天会比较难缠。 　　柳老三把他们迎进了一个大隔间，安排他们坐下，倒酒之后也不说话，坐在那和他们东拉西扯的聊着些什么。 　　张继科也意识到今天很可能是场硬仗要打，想着无论如何要把王皓送出去，不然陈?回来了，自己肯定死得跟那欧洲人一样不明不白。王皓却也在懊悔怎么又把张继科给牵扯了进来，他和柳老三结仇已久，必定会拼杀到你死我活，他早有预感柳老三近日要出手，只是他万万不希望这次张继科再有危险。 　　王皓心事重重的看了张继科一眼，正好他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目光忽然对上，都楞了一下，各自转开了视线。 　　此时门外传来人声。一个男子大着嗓门说：“哎唷妈，这什么破地方啊，请人看戏这算什么诚意啊。” 　　这声音耳熟至极，王皓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数秒后，门被推开，果然朱少爷和马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王皓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柳老三今天这场会面肯定和欧洲人的死有关，在张怡宁、欧洲人的保镖头子波尔、还有王皓等人的共同努力搅混水之下，那场暗杀的真相已经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没有人料到仿佛与此事完全无关的马琳身上。 　　此刻，看见马琳，王皓有一刻差点以为马琳已经暴露，手不自觉的想摸向腰间的手枪。还好又及时控制了下来，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赫哥、琳哥。”众人站起和朱少爷还有马琳打招呼。 　　马琳看见王皓，表情十分惊喜，走过来拍了拍王皓的肩：“皓子你也来了啊！咱兄弟好些日子不见，哥今晚请你吃夜宵。”他的手抓住王皓的肩，拇指重重的按了两下。那是倒刺行动中的暗语，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王皓顿时知道马琳也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了，但二人脸上都仍旧是一派轻松。王皓也笑了，说：“那就得希望柳三爷早点说正事、早点办完事了。” 　　柳老三干咳一声，说：“几位兄弟，今天的夜宵恐怕得我请了，这事还蛮大，都和家里人打个招呼吧，迟点回去。” 　　几个人一起看着他，朱少爷说：“老三，你有话直说，这装神弄鬼在搞什么？都忙着呢。” 　　柳老三微微一笑，说：“赫哥，我先问一句，如果有小弟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置？” 　　朱少爷微有些不耐烦的说：“毒打一顿赶出家门，以后不准在地盘出现，这算什么问题？” 　　柳老三继续问：“琳哥，如果那小弟没有命令，擅自闯进不该去的地方，图谋不轨，该怎么处置？” 　　马琳有些莫名其妙，说：“剁了脚让他不要再敢乱跑了啊。” 　　柳老三笑的越来越开心，最后问王皓：“皓哥，如果那小弟身上还带着枪呢？” 　　王皓有些不自在，看了看马琳，说：“那看你想怎么处置了。” 　　柳老三哈哈大笑：“原本我请皓哥来是问另一个事的，既然继科也来了，那我们先把这个事情搞清楚。” 　　张继科听见自己的名字，微微抬了一下眼睛。 　　柳老三盯着他说：“继科，昨天夜里，你手下那方博，带着枪闯到我住的地方去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柳老三又说：“继科，这是你的人，你看该怎么处置。” ================================= 应该，理论上还有，gns请明天早上来看吧，TAT11.4 　　张继科还来不及开口，王皓抢先问道：“人在哪？” 　　柳老三瞥了眼王皓，又看向张继科说：“人我给关了起来，不过这事儿可得给我一个交代，按规矩，方博这下是可以扔海里去喂鲨鱼了吧？” 　　张继科皱着眉头不言不语，方博向来温和老实，从不逾矩，这次居然会携枪冲去柳老三的老本营，一定事出有因。 　　“让我们见见方博，才好给三爷一个交代。”王皓依旧一口咬死，要求先见到方博。 　　朱少爷见此情况，也开口道：“老三，你就把方博放出来给我们看看，那孩子以前看也挺老实的，做出那种事，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或许有误会呢？我们好好问问。” 　　柳老三站起身，恼火的瞪了眼朱少爷，思考片刻，拉开隔间的门，对站在门口的男子说：“去把方博带过来。” 　　男子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去。 　　这样一来，刚才房间中弥漫的虚假的平和气氛已经扫荡一空，张继科沉着脸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王皓在他旁边。柳老三坐在他们对面的写字台边，脸上还是带着莫名的笑意。朱少爷和马琳在他们中间。朱少爷坐在写字台侧的另一张椅子上，端着酒杯小口的呷着。马琳站在离王皓很近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王皓说话。 　　朱少爷看看张继科的脸色，有些想岔开话题，便对柳老三说：“老三，你说你找我们来还有其他事。趁现在方博还在路上，你赶紧先一起说了。” 　　柳老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抓了几个嫌疑人，想请你们几个帮我认认，看看哪个是的。” 　　柳老三的手段众人都是知道的，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众人都听出话语背后的酷刑和杀意了。 　　马琳见他为了脱清自己，一心要冤枉好人，语带嘲讽的说：“嫌疑人？老三，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他妈的条子了。” 　　柳老三把酒杯放到了桌上，像是没听懂马琳的嘲讽一样，淡淡的说：“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过两天我就要带着凶手到欧洲去跟那边的老爷子们解释，今天请你们来，只是通报一声。” 　　“凶手是谁？”朱少爷怕马琳再开口惹怒柳老三，于是急着追问道。 　　“一会你们就能见到。”柳老三打了个哈欠，像是已经很疲惫了，不想再跟他们哆嗦。 　　这时候，门一开，方博被两个男子带了进来。 　　方博失踪时间还不长，昨天下午张继科才与他告别。只一夜的时间，方博脸色灰暗，神情疲乏，萎顿不已，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像是骨折了，也没有做其他处理。除此之外，并没有明显伤痕。 　　柳老三说：“原本抓到以后，我手下都劝我，这有反骨的小兔崽子，搁在那儿都是个祸害，指不定哪天就把继科给害了。我和继科都是一家人，帮继科清理门户也是我们该做的。不过我仔细想想，毕竟不是我的人，还是交给你们来处理吧。” 　　他说着，那两个男子把方博往张继科身边一推，方博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 　　“不过，”柳老三说，“继科你身边的人还是应该好好管管，一个小弟就敢带着枪冒上，这也算是闻所未闻了，让朱少爷听见了，这放在哪家不是个大笑话。你要是没时间，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管。” 　　方博脸色涨得血红，尴尬的看张继科，又看了看王皓。见他二人都是一脸沉重，方博咬咬牙，欲言又止。 　　“方博，你好好的去三哥的地方做什么？”马琳见状，问道。 　　方博低下头，什么也不愿意说。 　　柳老三说：“好像我抓到的一个嫌疑人是他发小，他过来是跟我抢人来了，”说着，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可惜，那小子确实不干净，欧洲特使被杀，那小子脱不了干系。” 　　“放屁！”老实如同方博，此时都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骂道，他深呼吸两口，望着王皓道，“皓哥，周雨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前些天他听说你出狱了，就瞒着梁叔从巴西回来找你。又怕你骂他，不敢见你，我还在想怎么劝他回去巴西，他就被抓走了。” 　　九年前，刘国梁等安排王皓前来卧底的时候，为求逼真，在他的履历上给凭空捏造出了一个年幼的随着改嫁的母亲去了别人家的弟弟。不料后来柳家老爷子对王皓编造的身世产生怀疑，危急关头，刘国梁竟真找来了当年才十岁的周雨，冒充王皓弟弟。王皓艰险过关后，他借口不想自己的弟弟也步入黑道后尘，很快就把周雨送走了。 　　在方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王皓已经是脸色大变，站起了身。待方博说完，他已经转过脸，狠狠的瞪着柳老三。 　　“周雨？”张继科压低声音，问方博。 　　“皓哥的弟弟。”方博回答。 　　——王皓有弟弟？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张继科压下心中的疑惑，抬头静观事态变化。 　　“老三，”王皓像是压抑着怒气的说，“周雨才十九岁，这些年一直跟着梁叔在巴西，他怎么可能杀什么欧洲人。” 　　“那可不一定，”柳老三笑得跟狼一样，“我怎么觉得，抓的那些人中，就他的嫌疑最大。” 　　众人都心知肚明，嫌疑什么的都是胡扯八道，柳老三的目的就是要用无辜的人，来要挟王皓。 　　 ==================================== 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11.5 　　柳老三把手撑到写字台上，挑衅地笑着看着王皓。 　　王皓捏紧了拳头，什么也不说，径直走过来，抓住柳老三的衣领，然后狠狠的一拳把他捶倒在地。 　　王皓向来温和，人又懒散不爱动。这一下出击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朱少爷蓦地站起身，目光在王皓和柳老三两人之间游移。马琳已经冲了过来，抱住王皓，不停地安慰说：“皓子，别激动，有话咱慢慢说。” 　　王皓气得眼睛通红，骂道：“柳老三，你和我不对付，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弄我弟你他妈真让人恶心。” 　　张继科原本也已经站起了身，听见王皓的话以后，垂下了眼睛，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柳老三摸了摸嘴角的伤痕，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朱少爷走过来拉他站了起来。 　　马琳抱住王皓往后按，不知不觉的挡在了王皓身前。 　　有柳老三的手下听见这里的动静，也冲了过来，撞开门看见里面的状况都是一愣。 　　“出去！这里没事。”柳老三面无表情对手下人说。 　　那些人只好哑口无言的退出去，门被重新关好。 　　 　　朱少爷劝道：“老三，周雨也是梁叔的干儿子，你抓了周雨，跟梁叔通报过没？” 　　柳老三重新在椅子上坐好，说：“梁叔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云游，谁找得到他。没有梁叔？我们就什么都不干了？笑话！” 　　朱少爷微微偏过头看了看王皓，又跟柳老三说：“你怎么说周雨和欧洲人的死有关？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这样弄谁信？” 　　柳老三“嗤”一声笑开了，像狼一样盯着王皓，不紧不慢地说：“他在欧洲人死的前一天回国的，有这个就够了，别的证据，要多少，我就能拿出多少。” 　　王皓用力挣开马琳，几步冲到写字台边，朱少爷怕他又要和柳老三打起来，一只手连忙按住了他的肩。王皓一拍桌子，瞪着柳老三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三年了你没有半点长进，玩不过我就对着我身边人下手。” 　　听到这里，柳老三的神情有轻微变化，眼神转到了旁边坐在沙发上的张继科身上。 　　张继科漠然的坐在一边，像是对这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王皓放慢了声音，狠狠的说：“你再敢动我弟试试。我和你，有的是仇要报。” 　　朱少爷在旁边打圆场，叹着气说：“都是自家兄弟，这么闹干什么！皓子，别发火！老三，周雨人呢？你不会真把他当白鹅吧？” 　　王皓和柳老三都没有理他，两个人对视，目光中各有仇恨和愤怒在翻涌。最终，柳老三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周雨？吊在那边水塔上呢。” 　　——我靠！ 　　他们进来时曾经看见了那座水塔，有将近十层楼高。 　　王皓又重重捶了一下桌子，手指关节流出血来，他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你现在出去，”柳老三在他身后说，“我就让人把绳子割断。” 　　王皓停下了脚步。 　　马琳看不下去了，在旁边说：“老三，你这事做得太恶心了。不道义啊！” 　　柳老三微微一笑，装作没有听见。 　　王皓回过身，方才的愤怒终于被他完全压制住了，他看着柳老三说：“你想干什么？怎么样才肯放人？” 　　柳老三大笑出了声音，说：“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有几件棘手的事想请皓哥帮忙。只要皓哥答应帮忙，我马上就把小雨给放了。” 　　王皓向前一步，说：“你放了我弟，你想玩什么，我都奉陪。” 　　柳老三脸上的笑容像是诡计得逞之后的阴笑，说：“那是自然，小雨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用手比了比写字台的高度，“他才这么高的时候我就认识他，我自然也是舍不得他出事的。” 　　屋里的其他几人都是或自觉或不自觉的一阵冷笑。 　　柳老三恬不知耻继续说道：“王皓，你对你弟弟真叫不错。” 　　张继科抬起头，柳老三正意有所指的看着他。二人目光对视，柳老三阴冷的一笑。 　　他这个时候，仍旧不忘在张继科和王皓二人之间挑拨。 　　王皓却像没有察觉一样，说：“那就把他给放了，接下来，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了。” 　　柳老三把目光转回王皓身上：“那是自然”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张继科忽然站起了身，走过来攥住王皓的手腕，用极大的力气把人往门外带。王皓被他拉的一个踉跄。 　　众人都是一惊，张继科冷冷说：“我和王皓借一步说话。” 　　他拉开门拽着王皓快步走了出去，路上有柳老三的手下，没有柳老三的命令，他们也不敢阻拦。 　　张继科拉开一个看起来没人的隔间的门，把王皓推了进去。 　　王皓还未来得及站稳，张继科摔上门，把他推在了墙上，一手卡住了王皓的脖子。多年握枪的虎口有粗糙的老茧，按在王皓的脖子上，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 　　——只要一使力气，或许，就不会有那么痛苦了。 　　王皓惊讶的看着张继科，看见他的眼里跳动着陌生的火焰。 　　“我以前以为，”张继科沙哑的说，用另一只手按了按王皓心口的位置，“你这里是空的。为了任务的胜利，你什么都能做，什么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王皓的神情也渐渐沉静下来，沉默的看着张继科。 　　张继科手慢慢放下来，抓住王皓的手，在他的手心画了一个向下的箭头，这是倒刺行动的符号，他是在问王皓，这个周雨是不是倒刺行动中的人物，是不是也是警方安插的卧底。 　　王皓依旧沉默着，点了点头。 　　张继科忽然抬起头，对着右侧的上方吼道：“滚开，有什么好看的！”王皓也抬起了头，看见头顶的铁天桥上，有一个柳老三的手下正在监视他们，被张继科发现了，讷讷的走了。 　　张继科依旧就在他眼前：“我明白了，”张继科点了点头，“同样的情况，你愿意舍了命在救你弟弟那时候你让我去死。” 　　——那时候，在奔驰的火车上，中了两枪的张继科绝望地看着王皓。 　　——我的死会让你们脱险吧？你希望我死吗？ 　　——那我就去死吧。 　　王皓猛地挣扎起来，拼命的摇头，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张继科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回到了墙边：“我想了又想，我可能和他们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喜欢你。” 　　王皓愣在那里。张继科放开了他，点点头说：“就这一点，所以我就不如他们。是吧？” 　　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低头闭了闭眼，打算回去柳老三那里。 　　可是王皓突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王皓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和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张继科僵在那里，感觉到王皓在以从未有过的巨大力气抱紧自己，能感受到激烈的心跳。 　　“如果你死了”王皓像是极其吃力的说，像是被陈?影响，话语中也带了结巴，“如果你死了，我也也活不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早就痊愈枪口传来的剧烈的疼痛，疼痛到张继科简直无法呼吸。 　　身体和王皓贴近的地方更是像被火焰炙烤一样，比中枪还痛苦，比复健还痛苦。 　　他猛然推开了王皓。 　　“又骗人。”他冷冷的说，转身离开了。 　　王皓浑身都在发抖，贴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又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让自己竭力平静下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周雨还在危险之中。 　　王皓回到柳老三他们所在房间。 　　柳老三满面笑容的迎接了他：“皓哥，你带着小雨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什么情况？ 　　王皓吃惊的看了看四周，张继科坐在写字台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朱少爷在苦笑，马琳担心的看着他，又不时的在看张继科。 　　只有柳老三笑的志得意满。 “皓哥，继科说，让你们都回去，接下来的，他陪我玩。”柳老三说。 ?，orz，这是啥情况，重发 11.6 　　两年前，在张继科的植物人生涯中，最后几个月，他已经有了浅浅的意识。 　　能听见周围的声音，能感知到一些触觉。但就像身处在厚重的茧壳中一样，动弹不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那时候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可能是昏迷太久，思想也变得稍微有些迟钝。听他周围的脚步，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不少，但绝大部分是医生或者护士，他们低声的沟通着他的病情。有的认为他很快就会醒了，有的认为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还有个人，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孔令辉，他有时候会来探望张继科，询问着医生张继科最近的情况，最近用了什么药。每次医生回答以后，张继科总觉得，他的声音会有一些微妙的沉重。 　　——大概是价格太贵了吧。 　　还有一个，就是那个从不说话的人了。他常常来，每次都像是在深夜，周围静寂了很久以后。他从不靠近，远远的站着。可是张继科就是觉得，他是来探望自己的。 　　 　　“老弟，你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柳老三笑着说，手在张继科肩膀上用力亲密的按了按。 　　张继科的思绪猛然被从两年前抽离出来，还没能回过神，看着柳老三，神情冷冰冰的。 　　旁边，朱少爷和马琳还有方博神情各异，但都是难以置信的态度。至于王皓张继科的视线跳过了他。 　　“那我们就快点开始吧，”张继科说，“老爷子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果然柳老三的神情变了变，有片刻的怒气闪过。但他忍住了，继续虚伪的笑着：“我们兄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今天要赌一局大的，我已经派人跟夫人说了，赫哥今天请喝茶，你我都回去晚一点。” 　　“我操，关我什么事！”朱少爷在旁边听见，看情形他们二人今天都不太可能全身而退了，不肯被卷入浑水，骂道，“你们两个发神经，别牵扯到我头上。” 　　“别，”柳老三按住发怒的朱少爷，劝道，“我和张继科的赌，必须得有个见证人，不然赌完了有人不认账就他妈的好笑了。你得在这，帮我们这个忙。” 　　朱少爷知道如果柳老三或者张继科出点什么事，自己仍旧脱不了干系，肯定会被柳家老爷子或者那个夫人惦记。可是王皓从后面走上前一步，转到朱少爷跟前，眼神像是带了些恳求。 　　朱少爷轻轻一愣，把回绝柳老三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年前，王皓常常去看望昏迷的张继科。 　　在张继科百无聊赖的半植物人生活中，渐渐地，他开始期待那个沉默的人的到来。早就记熟了的脚步声轻轻响起的时候，会感到非常非常的高兴。张继科毫不怀疑，哪怕自己会永远沉睡，那个人也照样会常常来看自己。 　　如果那时的张继科可以说话，想说的一定也是：“你走过来一点，我想看看你。” 　　可是他从来不靠近，久而久之，张继科甚至有点生气。 　　——什么意思呀，我很丑吗，我很难闻吗？为什么不过来！ 　　生气过后，就是有一点的惴惴不安：他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在这里洗澡也不是很方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这个原因。 　　有一次，那个人终于慢慢的靠近了过来。 　　听着他的脚步接近，忽如其来的高兴让张继科无力的手指好像有了被轻微电击一般的感觉。 　　那个人走过来，拉开毯子，许久以后，伸过手来，解开了张继科病号服的扣子。 　　流流氓？ 　　张继科一瞬间紧张的思绪都仿佛开始结巴。 　　可是那人只是拉开他的病号服，什么都没有做。 　　 　　朱少爷看着王皓，对柳老三说：“好吧，我可以给你们当这个公正，不过你先把小雨给放下来。” 　　柳老三说：“没问题，是皓哥的弟弟，那就让皓哥亲自去把小雨给带下来吧，这是个误会，我给小雨赔个不是。” 　　他说的时候脸上还在笑，却让人恨不得一拳挥过去。 　　朱少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说：“让马琳去，皓子带着方博去外面等他们。” 　　王皓抬起头想说什么，马琳上前一步，按住了他。 　　马琳说：“别耽误时间了，方博和周雨情况都不太好。”王皓担心的把目光向他手臂的方向偏了偏。马琳用不易察觉的角度微微的摇了摇头。 　　马琳带了两个人向水塔的位置走去。 　　朱少爷催促王皓：“你们也快点去找大夫，博子还年轻，好好养伤。” 　　眼看着王皓带着方博就要走出门，柳老三的眼睛眯了眯，忽然又笑了：“老弟，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我看你这度量，简直能开火车了。”他是对张继科说的。 　　张继科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直到最近，张继科才大概明白了那时候在医院，王皓为什么会拉开自己的衣服。 　　不久前，在宾馆。洗完澡后，他们又做了一次。 　　然后，天就渐渐亮了。 　　张继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王皓起身穿衣服的声音。 　　——欧洲人死了，应该是陈?杀的。他是要去处理这件事了吧。张继科在朦胧中想。 　　张继科沉默着，想让自己再度陷入沉睡中。对于王皓，只要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自己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轻松无数倍。 　　“继科？” 　　可是，听见了王皓小声喊他名字的声音。像是很犹豫、还有些紧张的语调。 　　张继科不想理他。他不能一辈子，都被那个叫王皓的囚笼束缚得死死的。 　　“张继科。”王皓又说，像是又靠近了他一点。 　　张继科依旧不为所动。 　　王皓没有再说话了，大概是他相信张继科真的已经睡熟了。 　　他帮张继科盖好歪到了一边的毯子，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张继科心口位置的两个弹痕。 　　 　　柳老三阴笑，因为他看见张继科的脸色变得有些僵，而王皓也停住了脚步。 　　他像是对着方博说：“博子，你看见没，跟着你科哥是没错的，他是好哥们儿。”方博被王皓扶着，也没有回头看他。 　　“老弟，”柳老三回过头对张继科，“你真的能忍下去，朝你开两枪的人，你也能不放在心上，”他声音中加了些虚伪的关切，“如果只是一枪，怎么说都可以，走火、误伤。可是两枪，人家是真真切切想置你于死地。你还护着他，你窝囊不窝囊？” 　　张继科不自觉的目光看向了王皓的背影，王皓好像有些紧张，像是硬撑着站在那里的。 　　“我不记得了。”张继科说，在王皓回过头来的那一瞬，移开了视线。 　　“那个火车上，我只记得三哥当时做了什么了。”张继科看着柳老三说，也笑了。 11.7 　　柳老三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脸上的神情变换叵测。张继科似笑非笑的瞪着他，话语中听不出来真实的用意。王皓却转过头来看着张继科。 　　朱少爷假咳一声，走过来拍拍王皓的背，说：“快走吧，等马琳救下来小雨，你们回去再说。”他在王皓背上按了按，他们都明白，是希望王皓和马琳出去后能及时搬来柳家老爷子当救兵，才能阻止柳老三和张继科两败俱伤。 　　王皓深深地、仔细地看着张继科，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继科。”周围人都是一怔，不知道他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跟张继科说。只有张继科垂下眼睛，还是不肯看向王皓。 　　“你太年轻了。”王皓说。 　　——什么意思？我太年轻了，所以你不喜欢我吗？ 　　张继科忍住忽如其来难过的感觉，掩饰地偏过了头，硬着声音说：“又不是我想比你小的。” 　　王皓没有再说话，看了张继科很久，他却一直没有转过头来。王皓忽地一笑，转身扶着受伤的方博走了出去。 　　张继科终于抬起头，看着王皓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门后。 　　 　　“皓哥。”走着走着，方博忽然开口说。 　　王皓微微一愣，他和方博并不相熟，方博属于柳夫人那一脉的人，因为柳夫人对他恨之入骨，那边的人看到他往往也视如不见。 　　——方博知道周雨有危险，不肯通知王皓，宁愿只身犯险，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方博说：“如果有一个人，我喜欢的人，对我开了两枪，我一定会非常难受。” 　　快走出仓库的铁门了，已经能看见铁窗外布满阴霾的天空了。 　　王皓轻轻的说：“是啊，一定很难受吧。” 　　 　　铁门前站了几个人，看到他们过来，为首的一个上前一步说：“皓哥，送你回去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另外几个人就过来，想要拉开方博。 　　王皓像是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挡在方博面前，说：“柳老三呢？有什么话直说。” 　　为首的那人说：“三哥只让我们款待皓哥回去，博子还有事我们想留下他。” 　　方博吃了一惊，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妙，看那些人人多势众，推了推王皓，低声说：“皓哥，你先走吧，我撑得住。” 　　王皓摇了摇头，依旧和那些人对峙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博回头，柳老三走过来了。 　　“柳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博怒道。 　　柳老三眯了眯眼，脸上带了一丝古怪的笑意，说：“我和张继科难得有机会叙旧，生怕会被打断，原本想留大家都在这，等我和继科赌完了，看谁活下来再一起走。但是小雨身上有伤，我又不得不赶紧送他去见医生。只好折中一下，你们留个人给我当担保吧，在我和继科赌完前，谁把消息捅到我家老爷子那里去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居然是想留人当人质！ 　　方博还年轻，还沉不住气，脸涨得通红。 　　王皓抓住方博的手，把他向门外推。 　　方博急了，说：“皓哥，你们走，我留在这里。我没事。” 　　王皓只看着方博，脸上又露出笑，像是方才在看张继科一样的笑，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柳老三在旁边看着，不动声色的说：“怎么？都决定好了？那皓子，跟我去别的地方休息休息吧，”他顿了顿，看了看方博，用安慰的口吻像是很温柔、又像是嘲讽地说，“不会有事的。” 　　“把方博送到车上去，等马琳他们下来了，就一起送去医院。”柳老三跟门口的手下说。 　　 　　张怡宁在医院的长廊里奔跑，一路收获了无数鄙视的目光。 　　走廊尽头，隐秘单独的医务室里，马琳在那里等她。 　　“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我开会呢！”张怡宁看见马琳，停住脚步，弯着腰喘了两口气，就开始骂。 　　马琳也骂：“你怎么一天到晚开会？除了开会你还能干点正事吗？” 　　“你懂个屁，开会就是我的正事。”张怡宁毫不客气呛了回去。 　　马琳把事情跟张怡宁讲了一通，张怡宁听着，越听越恼火，骂道：“两个白痴。” 　　马琳苦笑：“先别急着骂那两个白痴，先想想怎么把人弄出来再说。” 　　张怡宁更加生气，说：“怎么弄出来？我带人去把那个柳老三的老巢给平了吗？我有证据吗？我有理由吗？我有搜查证吗？” 　　马琳皱着眉，奇怪的看了张怡宁一眼，说：“我记得以前有传说，几年前你冲进男澡堂抓罪犯的时候可也什么都没有。” 　　“那能比吗？”张怡宁打断他，“你知道当年孔指挥没有搜查证冲上了火车，后来被柳老三他们整得有多惨吗？我如果被弄下去了，倒刺计划真的就快没人指挥了。” 　　马琳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沉默了一会，问：“有多惨？” 　　张怡宁停了一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很惨，很麻烦。” 　　事态紧急，张怡宁也只能不管不顾了，开始打电话：“大蟒，你和马龙立刻带两队人去城外的废仓库，全副武装。在那等我，我几分钟就到。你们也给我快点。抓谁？到时候我自然告诉你们，你们快点过去准备吧。” 　　张怡宁挂了手机，冲马琳点点头：“我走了，你放心。” 　　马琳忽然说：“你应该去申请搜查证，”他顿了顿，看着张怡宁惊讶的眼神，说，“我从那里离开的时候，丢了两份麻骨在那里，你可以用剿毒的名义搜查那里。那样就名正言顺了。” 　　张怡宁马上就笑开了，手握成拳捶了捶马琳的肩，说：“干得漂亮。”然后转身拉开门飞速就不见了。 　　马琳看着她的背影，也笑了一下。他带着周雨和方博到了医院，把他们送进病房，就抓紧和张怡宁联系了。柳老三太狡猾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怡宁了。张怡宁最近一直盯着柳老三不放，她忽然出现，也许柳老三不会怀疑有它吧。 　　可是，门忽然被撞开，张怡宁一阵风一样又冲了回来。 　　“怎么啦？”马琳问。 　　话还没说完，张怡宁冲过来揪住了马琳的领口，狠狠的瞪着马琳。 　　“你他妈哪里来的麻骨！”张怡宁眼睛瞪圆了，里面有怒火在燃烧。 　　马琳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张怡宁比马琳稍微矮一些，但是此刻她的气势却完全镇住了马琳，她说：“你怎么跟孔指挥保证的！”她揪着马琳衣领的手又紧了紧，“你他妈给我马上撤回！” 　　马琳看着她，静默了很久，忽然说：“我比你还大两岁。” 　　张怡宁愣了一下，语气还是很愤怒：“你的意思是你老糊涂了吗？” 　　马琳摇摇头，慢慢的说：“如果我没有参加倒刺行动，现在也应该是刑警队队长了吧。我又不比你们差。” 　　张怡宁依旧瞪着他，目光转到他的手臂上，有了些游移，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马琳认真地诚恳地说：“请你们相信我做的每件事。” 　　张怡宁看着他，慢慢地后退几步，转身又快步冲出去了。 　　 　　马琳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内心也开始烦躁起来。陈?、王皓、还有刘国梁、孔令辉的身影，一个个在他眼前闪过。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刚才张怡宁就是看见他的手臂，然后才松开手的。 　　果然衣袖上正慢慢渗出血来。是杀欧洲特使那天留下的伤口。 　　可能是刚才去救周雨时，伤口又挣开了。 　　“他妈的！”马琳低声自语道。 　　不知道是在骂谁。 12.1 　　赶到约定会面的地点，又等了1分钟左右，才看见马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上车上车上车！”许昕从车窗里探出半边身子，一个劲儿冲马龙招手。马龙跃上轿车的后座，把张怡宁扔给他的防弹衣就往身上套。 　　“马龙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许昕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马龙，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开你的车。”马龙岔开了话题。 　　张怡宁坐在副驾驶上，也从后视镜看了看马龙，老气横秋地说：“谈恋爱不要紧，你也老大不小了。难得有人愿意嫁给你，就大胆的上吧，” 　　马龙哭笑不得，只嘟囔着：“没有的事” 　　听他这么说，许昕也立马失去了八卦的兴趣，话题转向了其他方向：“头儿，我们这是执行什么任务啊，两队全副武装的警察，这应该是大案子了吧，了结以后我们能不能评个集体二等功啊？” 　　——不被记大过就算走运了！张怡宁心里想。 　　“特等功在等着你。”张怡宁板着脸回答。 　　城市各处，几辆警车正在从不同的方向赶往城郊的仓库。 　　“接到线报废战备仓库里有人在进行毒品交易，交易有一方是柳老三，我们的任务就是去阻止这次交易，防止毒品在我市扩散。”张怡宁跟他们二人介绍。 　　“等等，头儿，”许昕听出了不对劲，“这应该是缉毒办的事情吧？我们冲过去了他们会跳脚的，以为我们抢功劳。” 　　“所以我们这次出动的原因是解救人质，”张怡宁拿出搜捕证给他们俩看，“我们怀疑他们手上控制了至少两名人质。” 　　这个任务怎么看怎么古怪，许昕和马龙都狐疑的看了看张怡宁，但是不敢质疑。 　　“一会儿我带一队人冲进去，你们俩带一队人在外面守着，跑出来一个铐住一个，记住，千万不能让柳老三跑掉了。”张怡宁下着命令。 　　“是！”他们俩一同回答。 　　马龙忽然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外面让大蟒守着。废仓库地形复杂，人多一些把握性更大一些。” 　　张怡宁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提醒大家注意安全。马龙注意，在里面一定要找到王皓和张继科，找到了马上和我联系。” 　　“他们俩也在里面？”许昕睁大眼睛转过头。对面有车开过来，到最后他才发现，车子一个颠簸。 　　“开车看路！”张怡宁抄起警车上的记录本，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对，他们俩陷在里面，妈的两个不省心的！张继科也就算了，王皓真他妈的胡来” 　　“我觉得”马龙忽然开口说，看张怡宁和马龙许昕把目光同时转向了他，他有些尴尬，抓了抓头，继续说，“我觉得你们对张继科不公平。” 　　“嗯？”张怡宁问，“你认识张继科？” 　　“我们同届。”马龙说。 　　“我也同届！”许昕也兴冲冲补上。 　　“我听人说了张继科和皓哥的事情了。”马龙说。 　　“我靠这么机密的事情谁跟你说的？”张怡宁大怒。王皓和张继科现在都是倒刺行动的关键，许昕和马龙虽然也是知道他们身份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但是更深入一层，一直被警方讳莫如深。 　　“作为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许昕也在发火，但是他的关注点完全在另一个方向。 　　马龙却完全不理会两个人的怒气，镇静的看着张怡宁：“你们对张继科不公平。” 　　“你也是，?哥也是，还有以前孔指挥也是，你们提起张继科就唉声叹气。总觉得他让你们操心又费神，”马龙说，“你们担心皓哥担心的不得了。可是” 　　“最担心皓哥的人，应该是张继科吧。”马龙说，“我和张继科以前是同级的，皓哥去卧底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我是知道的。现在这个样子他自己也不会好受的。” 　　“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个也不肯说。你们常常说‘张继科也就算了’什么的，好像对他十分不满意。可是你们什么都不说，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张怡宁沉默半天，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只说：“你懂什么。如果王皓自己不说，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张继科已经走偏了，我跟他说过很多，他都不信。” 　　马龙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说：“张继科也是我好哥们儿，他从小就很努力，我真不忍心看他一直错了方向。” =========================== 居然过12点了TAT 虽然晚了，仍旧说一声：昨天和前天过生日的两位姑娘，生日快乐！ 本来今晚想写到和好的。但是我又爆字数了，?。 12.2 　　王皓被几个人围着，带到了仓库另一个角落的房间。 　　这个房间与别处不同，别的房间上方都没有顶，方便巡视。这个房间却是有顶的，墙壁的材质也像是更坚固一些，黑压压的没有开灯。 　　柳老三懒洋洋的跟在后面，点起了一支烟，边走边眯缝起眼睛看着王皓。 　　走进屋子里，一个手下按了墙上的开关，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屋里空荡荡的，灯光下什么家具也没有。地面上全是水迹，水泥地不平整，凹陷的地方还有些积水。整个房间，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这可能便是昨夜到现在，柳老三等拷问他们以为的嫌疑人的地方。 　　王皓被那几人挤到房屋中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个人走过来，对王皓说：“皓哥，对不住，先委屈您一下了。”他说着，抖了抖手上的麻绳。 　　王皓的目光越过几个人，看向了柳老三。柳老三靠在门边，似乎没在看他们，漫不经心的望着一角墙上的血渍。王皓瞪着他，被几个人把双手撇到了身后，在手腕重重系了几道，然后打了个死结。 　　又有个人过来，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等到确认王皓已经被制服以后，方才一直仿佛事不关己的柳老三变了一副狠戾的神色，把手上的烟扔到地上，重重的踩灭了火星。他手向门口挥了挥，他的手下立刻会意，都走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他不动声色的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手被反绑在身后，也失去了视力的王皓。 　　“柳老三，不要装神弄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王皓说。 　　柳老三愣了一下。 　　“我和你斗了很多年了，你的手段、想法，都已经很了解了。”王皓说，声音中没有半点惊慌，像是早就预料到柳老三的出尔反尔了。 　　柳老三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声，说：“没错，我是在这儿，王皓，你算又落到我手上了。” 　　王皓也低下头苦笑了一下，说：“我猜到了，你早就计划着要杀我了。” 　　柳老三说：“没错。欧洲人那事儿越闹越大，我也很心急。得有人扛这事，想来想去，把你给弄出去，一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二来就算张继科有什么意见，他老娘、也就是我小妈也乐着见到你死的。” 　　王皓苦笑：“我就说张继科太年轻了，他还不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打算跟他赌什么？” 　　柳老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他太没大没小了，这次既然说要开赌，自然要赌个大的。我们不赌手、也不赌脚这次，我打算跟他赌电椅。你猜，张继科有几分胜算？” 　　王皓默然了一刻，说：“你杀我没人管你，你动张继科，不怕夫人跟你开战？” 　　柳老三说：“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自己提出来跟我赌的，自然要按照规矩来了，而且，他也未必会死嘛。” 　　“王皓，你知道我为人的，”柳老三说，“张继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我正好也是。他最近得罪我的地方，我一样一样都会报复回来的。” 　　王皓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可能是站累了，在全是污水的地上慢慢坐了下来。 　　“他当众废了我一个手下一只手。”柳老三走过来，也在王皓身边蹲下，掏出一把蝴蝶刀，弹出刀锋，对着王皓捅上去。王皓敏锐的感觉到了刀锋的寒气，向旁边快速的躲了过去。但是他眼睛没被蒙住，动作不稳，刀身钉在他的肩上。 　　“一笔笔，我都会向他讨要回来的。”柳老三说，抓住刀身，拔出了蝴蝶刀。 　　有鲜血立刻从伤口涌出，王皓倒抽一口冷气，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刀锋刺入时正好被锁骨隔偏了一下，伤口并不深，但血流如注，马上在王皓衣服上沾湿了一片。 　　“我知道你还在等马琳他们出去了，肯定会找人来搭救你们。我把朱少爷扣下就是让你们无法惊动几家老爷子，调人过来。我们马上走。本来我设下这个局是在等你的，想不到张继科自己愿意跳进来，也算是意外之喜。虽然不得不放方博和周雨跑了，但是他们俩换你们俩，我怎么想怎么也觉得这生意，做得值。”柳老三把刀锋在王皓衣服上擦了擦。 　　这时候，王皓却笑了。 　　柳老三诧异的瞪了王皓一眼，但话语中还是那副平静而冷酷的语调：“想笑就笑吧，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一个死了的你比活着的你，对我来说，有用多了。” 　　他顿了顿，又惋惜的说：“那时候，如果你答应帮我干掉张继科该多好。我们就不会搞成现在这局面了，你知道，我一向很尊重你的。” 　　王皓边笑边摇头，说：“你设局等我跳进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一直在查你。” 　　柳老三脸上笑容顿止，但他不信王皓会有什么办法。 　　“是不是轮到我翻底牌的时候了？”王皓问。 　　 　　——现在时机还早，并不应该在此刻就亮出底牌。王皓心里也清楚。而且这张底牌的效果并不那么理想，还有可能会彻底激怒柳老三。 　　王皓只是在虚张声势。 　　可是，他必须拖延时间。 　　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张继科。 12.3 　　张继科和朱少爷二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屋中。 　　刚才柳老三说他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暂时出去了。然后久久没有回来。 　　张继科和朱少爷本来就不熟，这还是第一次二人单独相处，房间里充溢着尴尬到死的气氛。 　　 　　张继科木着脸，低着头，像是在盯着前方一小片虚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了片刻，朱少爷站起身，在房间了跺了几圈，还是站定到张继科面前，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你知道不知道你要跟柳老三玩什么吗？” 　　张继科抬起眼睛，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说：“知道，玩命。” 　　朱少爷被他的态度气乐了，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说：“你以为你今天还走得出这扇门吗？” 　　张继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都不怕，你急个鬼？” 　　朱少爷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大笑着站起身：“你觉得我是替你着急？”他站起身，绕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个白痴，周围谁想害你，你知道，但还是跟傻瓜一样，被牵着鼻子跑。” 　　张继科咬紧的牙关觉得轻轻一阵抽搐，微微转过身，森然的盯着朱少爷。 　　“你是说柳老三，还是说王皓？”张继科咬着牙问。 　　刚才一瞬间，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可怕的猜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柳老三和王皓合演的一出戏。是啊！他们认识很多年了，虽然一直面上表现得不和，但谁知道呢？会不会是他们联手？一步步把自己骗进新的陷阱？ 　　朱少爷吃惊地看了看张继科，半天才叹气说：“王皓怎么会害你再怎么样，王皓你还是应该相信的。” 　　 　　“是不是轮到我翻底牌的时候了？”这时候，在另一角的小黑屋中，王皓问。 　　柳老三稍有些诧异，站起身，后退几步。黑屋中只有一盏昏暗的小吊灯，挂的很低，柳老三后退时碰到了一下，灯光摇摇晃晃，照得两个人的影子短短长长。 　　“你查我？”柳老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干笑了一声，问，“你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我还能帮你把故事编圆一点。” 　　王皓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因为疼痛，额上也沁出豆大的汗珠，但是声音中听不出来：“五年前，你和我争西南的那笔生意，我赢了，你一气之下，离开国内，跑到东南亚去了。直到三年前才回来。” 　　柳老三冷哼一声：“那次输给你，完全是因为刘国梁使诈，王皓，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王皓摇摇头，像是不想跟他纠缠过去的谁赢谁输。他继续说：“柳老三，你好歹也算是柳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老爷子几次派人到东南亚去接你回来，你都不肯。我还以为凭你的傲气，你这辈子不会回来了。” 　　柳老三面色有些阴沉了下来，狼一样的眼睛又半眯了起来，等着王皓继续说话。 　　“可是你回来了。而且还做的顺风顺水，还让你和老爷子的不和闹的满城皆知，各家都虎视眈眈。” 　　“老三，你也是个二五仔，”王皓说，“你现在到底是吃的哪家的饭？做的是哪家的生意？当的是哪家的家奴？” 　　柳老三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忽然暴起，闷声不吭的冲到王皓身边，一手按住他，一手重重地在肋下给了他几拳。王皓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招架，硬撑着挨了这几下，像是五脏六腑都在翻覆。柳老三仍不解气，将王皓压到地上，还想动手之际，王皓使尽力气一脚踹在他肩上，柳老三反应不及，向后跌出了几步远。 　　柳老三跌坐在地上，喘了喘粗气，稍微定定神，觉着自己手上一阵湿腻，定睛一看全是血，是王皓的。 　　他狞笑着说：“还有吗？以为这就要挟得了我？” 　　王皓一击过后已经再无力气，低低的咳嗽两声，然后把几乎被咳嗽带出的呻吟重新压到喉底，竭力用平常的声音说：“当然还有。” ================================================= 还有，不过这里我写的又慢又卡。 明天早上来看吧，应该已经和好了。 12.4 　　张继科他们所在的房间，灯光比王皓和柳老三所在的小屋明亮无数倍。 　　雪亮的灯光下，张继科盯紧了朱少爷的一举一动，揣测着他言行之下暗藏的动机。 　　“你的变化确实很大，”朱少爷却好像没有看出张继科眼神中的敌意，仍在说道，“几年前看见你，你眼神就是个初出茅庐心无城府死小子，要不是柳老三查出了你的底儿，估计所有人也都以为你就是个小愣头青，你露不了馅。唯一演过了的就是对王皓，那时候你看见王皓，眼睛就跟带钩子似的。黏在他身上舍不得放开，我跟王皓是好兄弟，我提醒过他几次注意身边的人，他都没在意。” 　　“好兄弟？”张继科低声的重复一遍，古怪的笑了笑。 　　朱少爷说：“你现在看见他眼神就跟带了刀似的，好像随时想从他身上剐几块肉下来。” 　　朱少爷抬眼瞟了瞟张继科：“王皓以前救过我，我欠他一条命。你别折磨他了，不想要的话人就给我吧，我这边正好缺人。” 　　张继科听到这话，内心反而卷起一股怒气，冷冷看着朱少爷说：“我还没死。别想着从我这里抢人。” 　　朱少爷靠到桌边，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继科，冷笑说：“你就快死了。你还是不知道老三的手段，前面你忽然行动、打得他措手不及，赢了几次就尾巴翘上了天，你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张继科也笑了，眼中有狠光闪动，说：“我死了又怎么样？王皓还是我的人，你们来抢试试看。” 　　朱少爷和张继科对视片刻，还是朱少爷先败下阵来，苦笑着说：“王皓倒哪辈子的血霉，认识你们几个神经病。你是不是当年演戏演久了，把自己给催眠了？你他妈又不喜欢他，把他吊在身边干什么？整死他你才甘心？” 　　张继科神色变了变，冷笑褪去，脸上也覆了一层阴影，半天才说：“你对他这么好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你。” 　　“我操！”朱少爷顿时声音大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像是刚刚被雷劈了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着张继科，“他为什么要喜欢我！老子又不是同性恋！” 　　声音过大，引得头顶上天桥的几个巡视的人，都在往这边看。 　　“滚！”朱少爷吼了一句，把周围的人都给轰走了。他一向是笑面虎模样，这下却气得脸色都变了。 　　——不是你心虚什么？ 　　张继科心里想，嘴上却没说出来，瞥了朱少爷一眼，眼神里全是怀疑和蔑视。 　　朱少爷被他的眼神气得半死，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说：“我当年和王皓一起跟着一个叔父去金三角做一笔很艰难的生意，本来都一切顺利了，那个叔父贪心，拿了做生意那家的宝贝。那家把我给捉住了，不仅让叔父还给他们的宝贝，还要赔一大笔钱，不然就扬言要把我给千刀万剐了。我叔父舍不得钱，想甩下我，带着东西跑路。那时候是王皓抢回了东西，然后筹到钱把我给换出来的，我欠他一条命，你懂了吗？” 　　张继科想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朱少爷看他的神情动作，气得七窍生烟，忍住火问：“你以为他喜欢谁？” 　　张继科说：“他喜欢陈?。” 　　“陈?？”陈?在朱少爷的生活中已经消失了好几年，朱少爷稍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杀神？” 　　张继科点了点头。 　　“我操！”朱少爷听到中枪的不只自己一个，像是心情好了一点，但是仔细想想还是忍不住龇了龇牙，骂道，“什么玩意儿” 　　 　　“还有第二件吗？”柳老三把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擦了擦，说，“你说吧，我听听，是不是也跟第一件一样，荒诞无稽。” 　　王皓此时已经伤重，强忍住口中不断涌上的甜腥，说：“你和老爷子内讧几年了，父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你们父子分裂，各做一块，反而把柳家的生意越做愈大，还挤了一些庄家的地盘。这个时候，老爷子忽然出车祸了，这下柳家的生意，终于大部分到了你的手里。” 　　柳老三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脸上像是被寒霜侵袭。 　　“那场车祸不是你做的，第一老爷子是你爸，就像他不会杀你一样，你也不可能动手杀他。第二老爷子死了，对你完全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得不把已经吃进来的一些地盘又给吐了出去。但是你不声不响就把这黑锅背到身上了。这事是谁干的？你在保护谁？” 　　柳老三凑近王皓，把刀锋隔着黑布贴在他的眼睛上，问：“说完了吗？” 　　王皓顿了顿，知道他是在拿自己的眼睛威胁自己。 　　柳老三见王皓停了下来，“嗤”地发出一声蔑视地轻笑，把刀锋向他的眼睛又压了压：“你问了这些问题，你有答案吗？” 　　王皓说：“有的有答案了，有的还在找。” 　　柳老三笑道：“你没机会了。还有第三件吗？” 　　他要挟的把刀在王皓眼睛旁边的皮肤上划出了几道伤口。 　　王皓说：“有。” ================================== 狗哥会去救团子的，援兵也已经在路上了。 12.5 　　四年前，在疾行的列车上，朱少爷把张继科的身份告诉了王皓和陈?。 　　然后借着灯光，看见了王皓苍白到可怕的脸。 　　王皓一时间完全没有了平常的镇定和精干，愣愣地看了朱少爷很久，忽然就转过头，向前面、张继科所在的车厢跑去。 　　“皓子你给我回来！”陈?连忙从背后抱住了王皓、和朱少爷一起，按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朱少爷警告说，“跟你说了，那小子是个条子，你和他最近接触很多，已经引起怀疑了，现在你他妈乖乖在这里呆着，不要插手。” 　　“那小兔崽子怎么会是警察？”陈?在一旁问，“他哪里有半点条子的样子，要是他是警察，我不得是特种兵了！” 　　朱少爷说：“千真万确。这一趟柳老三就等着什么时候把他给钓出来，你们都别搀和进去。皓子我知道你心肠好，当年我们才见几面，你就一个人一把枪跟几十人周旋把我救出来。我是看在这个面上才给你们提个醒，张继科是必死无疑了，就看柳老三准备拖多少人给他陪葬。你们别着了他的道儿。” 　　说着，朱少爷看见王皓的脸，眼睛已经急得通红，那神情，像是随时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他认识王皓数年了，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陈?的声音也有些发颤：“皓子，这车后面有两车厢军火，车上有几百的乘客，我们不能出一点闪失！” 　　朱少爷说：“是的，皓子，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就当没有张继科这个人吧，你去了也没用！至多看着他怎么死，你知道柳老三的手段有多恶心” 　　那时火车正在山区中行驶，正在经过一个隧道。隧道中传出的呜呜的风声，像砂纸一样疼痛的揉搓着人心。 　　王皓用力挣开他们，向前面车厢跑去。 　　“我操，这都什么事啊！”朱少爷有些暴躁，跺了跺脚。 　　“让他去吧”陈?说。 　　朱少爷有种好心被浪费的感觉，又恼火又担心：“他以为他是去救人啊？猪脑子，这不是自己往柳老三手上撞吗！” 　　“他喜欢张继科。”陈?忽然说。 　　朱少爷像是被什么呛了一下，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陈?。 　　“张继科那小子，一来就在追王皓，追了也蛮久了，我操，”陈?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如何给王皓辩解了，“看来皓子是认真了，那小王八蛋。” 　　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四年了。 　　“他喜欢陈?。”张继科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朱少爷恼火的想。他更愿意相信陈?当年那句“他喜欢张继科。”因为很明显，陈?的脑子比张继科清醒。 　　“那时候，在火车上，”朱少爷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了，“我和陈?和王皓在最后的车厢，听说前面你有危险了。王皓想过去救你，我和陈?都拦着他，太危险了，然后王皓说了一句话” 　　四年前，王皓不顾他们的劝阻冲去了张继科所在的地方。 在嘈杂的风声中，他好像听见王皓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他妈不能留他一个人去死啊” 　　“他说他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死。”朱少爷一边回忆，一边说。 　　 12.6 　　黑屋里，柳老三站在屋子的正中，看着王皓。头顶上，吊灯仍在摇晃，电线蹭过灯座，发出一声声“咔啦啦”的声响。 　　昏暗的灯光，照得柳老三脸像蜡像一样暗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底都只剩下了一片看不通透的幽深。 　　“这就是你的第三张底牌？”他对王皓说，声音阴冷，透着寒气。 　　王皓点了点头。他可能，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还有别的吗？”柳老三问，声音里像是有一根弦，正被越拧越紧。 　　“没有了。”王皓低低喘了两口粗气，然后说。 　　房间内顿时又陷入了一阵死寂中。 　　过了一会儿，柳老三笑了，说：“王皓，我父亲看重你是正确的。我从前小瞧你了。”他向前几步，又走到王皓身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王皓的头上。 　　王皓向旁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 　　“原本我还打算留你几天，给你个机会，把后世办好再送你去死，”柳老三原本按在他头顶的手慢慢滑下来，轻柔暧昧地从耳垂，到脖颈，然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可是现在不行了，你多活一秒，我都不踏实。” 　　 　　“妈的柳老三跑哪里去了？”朱少爷骂道。 　　距离柳老三离开已经过了许久，他还没有回来。虽然他回来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长时间的缺席，仍旧让人不安。 　　而张继科和他二人本来便话不投机，朱少爷转述完王皓当年的那句话后，张继科陷入了沉思，两人也再无话题。 　　张继科忽然站起身，从写字台上，柳老三的烟盒中，摸出了一支。但是没有打火机。张继科把目光转向朱少爷，朱少爷摇摇头，表示他也没有。 　　虽然被软禁在这里，但是张继科的行动并没有被控制，在仓库这个柳老三的地盘中，他可以自由行动。 　　张继科拉开门，不远处有几个柳老三的手下，正站在那儿放哨。 　　见张继科出现，其中一个年轻人立刻跑了过来，问：“科哥，需要什么？” 　　“打火机。”张继科说，他心情烦躁的时候，有时候，需要烟草或是酒精来麻痹下。 　　那年轻人听了，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也没有，不过他们应该有。”他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柜子里应该有。 　　年轻人说着，转过身跑回同伴身边，张继科在小屋中呆久了有些闷，也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 　　 　　“诶诶诶！你们谁带打火机了？科哥需要！”那年轻人跟同伴说。 　　另一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过来的张继科，打开了身后的置物柜。 　　那柜子是上锁的，上层挂了几件衣服，那人从一件黑色外套的口袋中掏出打火机捧给张继科。 　　张继科接过点燃了烟，无意中又看了柜子里一眼。 　　柜子的下层乱七八糟摆了几样东西，张继科在里面一眼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因为这地点隐秘，一进来的时候，柳老三就收缴了他们身上的通讯设备和武器，说是等事情解决，离开的时候再还给他们。自己的手机旁，还有一个银色的、熟悉的手机。 　　不久前，在宾馆，王皓的手机从他的衣服口袋中落出来，正是眼前的这一台。 　　他不是走了吗？ 　　他不是和马琳和周雨和方博一起走了吗？ 　　为什么手机没有还给他？ 　　他不是应该已经安全了吗！ 　　张继科陡然惊慌起来。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柳老三又在哪里？ 　　 　　柳老三一只手按住王皓的肩，控制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握住刀，对着王皓的腹部捅了下去。 　　见王皓疼得一阵哆嗦，柳老三脸上拉出一个冷酷的笑，手下使劲，想把刀拔出来再来一次。忽然，笑容僵在他的脸上，眼前的王皓一晃，然后他的脖子上就是一刹寒凉，一下剧烈的疼痛之后，好像有滚热的血从自己的脖子上喷涌而出。 　　王皓手腕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断了，他的手上全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柳老三的。 　　王皓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小指宽的短短刀片，刚才他在跟柳老三对话的同时，用刀片割断了麻绳。他等到了机会，反击柳老三。 　　“你”柳老三本能的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伤口，他的气管正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王皓似乎也被这一击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失血过多，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柳老三捂住自己的伤口，似乎还是回不过神来，看了看手上的血，神经开始巨疼，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12.7 　　这时候，黑屋的门忽然被人踹开，张继科冲了进来。 　　“三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柳老三的手下，原本守在门口的。他们拦不住张继科，被他硬闯了进来，还在担心会被柳老三责罚，看到屋里的场景，他们也是大惊失色。 　　他们抬着半身鲜血的柳老三出去了，还有人在大声喊着联系医生。 　　张继科看着王皓，王皓倒在地上，像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中。地上有浓重呛鼻的血腥味。 　　他知道王皓受伤了，他看见了落在地上的刀和王皓的伤口。 　　他走过去，蹲下身，向从前一样，听了听王皓的心跳。他还活着，虽然心跳很快，但是他还活着。 　　医生！对,要去找医生。 　　张继科惊慌的站起来，向外走了两步，从半开的门中，听见外面有人的声音：“三哥下令，把王皓杀了。” 　　他猛然间镇定了下来，几步抢过去把门关上。 　　这个房间是仓库中唯一有房顶的房间，应该是柳老三设置的安全房。最隐秘，也是最保险。张继科扣上锁，果然所有的动静都被关在了门外。柳老三的人要突破进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张继科原本并没有指望会有援兵过来，但是此刻却无比希望马琳已经向外求援。 　　王皓的伤很重，他还在流血，他需要治疗。 　　张继科把他抱在怀中，可能是失血过来，他一直在发抖，手脚也越来越凉。张继科脱下自己的衬衣，撕成长条绑住了王皓的伤口，也仅仅是减缓了血流出的速度。 　　张继科紧紧的抱着王皓，内心却越来越绝望。援兵，还是迟迟未到。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杀了王皓，可是现在他发现，他连眼看着王皓受伤都做不到。 　　那种，仿佛是在骨头上剐刻的疼痛。 　　如果王皓死了，他会怎么样？ 　　脑神经简直短路到了无法思考，他不知不觉攥紧了王皓背上的衣服。 　　“继科？”王皓像是有了片刻的清醒，抬起头，吃力的说。蒙着他眼睛的黑布，早在刺中柳老三的时候，就被他扯开了。他看见了一个神色怆然的张继科，模糊中，依稀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王皓稍稍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吃力的说：“柳老三可能死不了，刀片还是太薄了，划的不够深。” 　　张继科抱着他的双臂又紧了紧。 　　王皓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还是低声的说：“你以后还是要防着他，还有和朱家共事的时候也要小心要相信马琳和陈?，他们会帮你的” 　　他说的很焦急，像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慢一点，都怕来不及了。 　　可是，有滚烫的水滴落到他的脸上。王皓一怔，停住了嘱咐。 　　“我喜欢你”张继科把脸埋在了他的头发中，说，“他们都说，说你也喜欢我” 　　王皓不安的动了动，张继科察觉到了，以为王皓想要挣开他，于是把王皓又抱紧了一些：“没关系没关系” 　　张继科颤抖着声音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努力去做你喜欢的那种人” 　　王皓想说什么，可是又仿佛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也” 　　张继科的眼泪流到了他的脸上。 　　十五岁那年，在张继科家中的沙发上，张继科已经趴在王皓胸前睡着了，王皓没有睡着，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还是舍不得推开这个孩子，舍不得看他失望受伤的眼神。 　　王皓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张继科的头。 　　张继科的鼻息吹到了他的脸上，像极了十五岁那年的夜晚，从阳台吹来的缓缓的风。 12.8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皓再度有了意识的时候，发现周围在摇摇晃晃。他像是在急速行驶的汽车中，一些陌生人的面孔从他面前匆匆闪过，然后看到张怡宁好像有些焦急的脸。 　　“继科呢？”他问。 　　“他没事，你放心。”张怡宁说。 　　听到这样的话，他有些放下心来，疲倦到极点的感觉又一次袭入脑海，他陷入了沉睡中。 　　 　　等王皓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身处医院中，像是在给污点证人准备的特殊保护病房，门口24小时有警察站岗。 　　见他醒了，警局里那个叫许昕的小警察给王皓做笔录，记着记着，他自己就先手舞足蹈起来：“你不知道当时有多紧急，我们还没冲进去，就看见起码有几百个人护着一身是血的孔老三出来了而我们这边只有十几个人”他讲话比较夸张，一桩简单的恶性事件被他讲得跟评书似的玄乎，听得王皓一愣一愣的。 　　“关你们的那个门是锁着的，你不知道我们老大虽然是个女的，但是跟爷们儿似的，上一枪下一枪然后门锁一枪，踹开门就进去了！哎呀妈啊，当时一屋子都是你的血” 　　“要是一屋子都是我的血，那我肯定活不成了。”他说到太过离谱的时候，王皓也会适当打断他。 　　片刻的尴尬以后，许昕无视了其中不合理的部分：“张继科坐在中间，光着上身，抱着你，人就跟傻了似的你不知道我们老大当时脸‘唰’地变了五种颜色你们以后不要在女同志面前这么炫耀，知道你们感情好，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同性恋的”许昕每次的重点都略偏。 　　“他为什么光着上身”王皓被他吵得头疼，勉强从他滔滔不绝的废话中抓住重点。 　　“因为你失血过多会冷啊，他把衣服都盖在你身上呢！”许昕神气活现地继续说，“当时我们老大脸色变了五次，然后她说‘把这个给我铐起来，把这个给我送医院！’然后你现在就在这里了。” 　　许昕说完，满足的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他现在人在哪？”王皓问了一句。 　　“柳家很快就把他保出去了。因为柳老三和你互捅，又没他什么事。”许昕说，他喝了水，感觉元气又在恢复，新一轮评书仿佛又要开始。 　　王皓耳旁似乎已经开始嗡嗡作响，这个关键时候，还好门一响，张怡宁走了进来。 　　 　　“醒了啊？”她走过来，弯腰看了看王皓，说。 　　“醒了醒了。”经过许昕熏陶后，王皓此时觉得张怡宁面瘫话少真是一项少有的优点。 　　张怡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王皓想起许昕刚才的话“你不知道我们老大当时脸‘唰’地变了五种颜色”，虽然知道许昕说话不靠谱，还是想跟张怡宁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我和张继科” 　　话没说完，张怡宁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可能是第一次在师弟们面前失态，张怡宁大怒，说：“你们怎么了？我也是见过世面的” 　　——见过世面就见过世面，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她才说一半，许昕在旁边得意洋洋接上：“师姐冲进男澡堂抓嫌疑犯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他这话让张怡宁更加恼火，抬腿就把许昕踹出了病房。 　　等把那只聒噪的大蟒轰走以后，病房里立刻恢复了安静。张怡宁看着王皓，然后笑了笑：“张继科他在道上处理一些事情，毕竟柳老三被你重伤，这事儿闹的挺大的，他在想办法摆平，你现在是我们的嫌疑人，好好在这里呆着，好好养伤。”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天深夜，王皓在模糊中醒过来，听见身边有轻轻的呼吸声。 　　睁开眼，看见张继科手伏在床边，睡着了。一些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阴影。 　　——我喜欢你 　　——我会努力努力去做你喜欢的那种人 　　忽然仿佛又听见了张继科的声音，一瞬间，胸口心脏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疼。 　　又有一些日子没有见面，他的忽然出现，就像做梦一般。 　　 ================================== 先发一些吧，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还有一点，明天早上来看吧。 12.9 　　他抬起手，摸了摸张继科的头发。 　　张继科睡得并不安稳，轻轻的碰触也马上惊醒了他。他抬起头，看了看王皓，好像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低声的说：“好困。” 　　王皓仔细看他的眼睛，确实眼睛里全是血丝，像是疲倦不堪。 　　王皓往旁边让了让，说：“上来睡。” 　　张继科揉揉眼睛，有些犹豫：“我才从外面过来，身上冰冷的。” 　　“上来睡。”王皓又说了一遍，坚持道、 　　张继科这才脱了外套，挤进了被子。 　　果然是困了，挨到床不久，他就又陷入了梦乡。 　　病房的百叶窗外，许昕站在那里拼命对着王皓挥手，嘴里好像在夸张的说着什么。 　　王皓辨认他的口型，好像在说：“是我放他进来的。” 　　他一脸求表扬求欣赏求感激的模样。王皓忍不住脸上也出现一个笑容，马上又板起脸，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冲他摆摆手，果然马上许昕就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张继科毫无防备的睡在他身边。 　　这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想也不敢想象的事情。他对张继科开过两枪，张继科身上最重的伤，是他给予的。可是张继科在最愤怒最痛苦最无法自控的时刻，依旧没有提防过他。 　　柳老三想杀了张继科，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而王皓只要一抬手，就能把张继科的命捏在手心里。 　　——为什么，你不防着我？ 　　张继科好像已经睡熟了，眉头是皱着的，好像在梦中，都在被什么不知名的痛苦干扰。 　　王皓支起身，轻轻解开了他衬衣的纽扣。他胸口的枪伤还在那里，稍稍塌陷的两块肌肤。每次看，都好像有刺深深的扎进了心脏。王皓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胸口的伤疤。 　　——如果可以，他宁愿中枪的人是自己。 　　明明方才还在沉睡的张继科忽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 　　王皓一惊，可是张继科抬起另一只手臂，用力抱紧了王皓。 　　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说：“我很想做些什么，可是我太困了，我这些天基本没有睡觉。” 　　王皓也不再乱动，反握住他还有些冰凉的手，想带给他一点点暖和的气息。 　　张继科轻轻笑了一下，鼻梁蹭了蹭他的脸说：“睡一会儿。” 　　王皓不敢再打扰他睡眠，许久一动不敢动，等觉得他彻底睡熟以后，才拉开他的手，慢慢的后退了一点。 　　 　　王皓知道张继科喜欢自己，以前就知道。 　　他也明白自己非常非常喜欢张继科，只是这种感情，被淹没在太多的愧疚和痛悔中，连他自己也不敢正视。 　　他没有奢望过张继科还会喜欢自己。他看得见张继科一直在喜欢和痛恨之间，痛苦的挣扎。 　　可是他不知所措，在四年前，他开枪的那一刻起，在这场感情中他就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后来的一切，更像是一天天等待着来自张继科和他自己的良心的审判。 　　看起来，自己的受伤，让张继科暂时的放下了痛恨的感情。喜欢，站到了上风。 　　——他其实没有原谅他。只是决定假装忘了从前的一切。 　　 　　不过—— 　　没关系 　　王皓亲了亲张继科的手，低声地，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只要你愿意” 　　其实谁都忘不了。可是只要他愿意，那就在一起。 　　那已经是两个人所有的渴望。 =========================================== 第十二章完。 话说我是多想在这里打上“全文完”啊TAT 这篇我原本打算3万字完结的哇，麻蛋怎么会写这么多啊TAT 还有孔老三绝对是我的笔误TAT， 我错别字这么多我对不起大家TAT， 等完结以后我会大修TAT 晚安TAT 13.1 　　原本那天陈?是怀着一颗好心情出门的。 　　他去探望才出院的王皓，手里还提着炖的鸡汤。 　　“得给皓好好补补。”昨天晚上杀鸡时，他这样对马琳说，然后手起刀落，鸡血溅出了半步远。看此血腥又温馨的一幕，马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是被血腥场景恶心的，还是被那句皓给肉麻的。 　　 　　他才走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在不紧不慢的跟着他。陈?立刻警觉起来，回身扫了一眼，这时正是交通繁忙时刻，人来人往，似乎有几个人正在看着他，被他杀气腾腾的眼神一扫，立刻收回了视线，但是行进的方向不像是在跟着他。 　　陈?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路口，面前有一辆空出租车，马上招手坐了上去。 　　司机是个年轻人，问清楚陈?要去的地址后，车辆就驶了出去。 　　陈?不停的从后视镜看后方的路，不久果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跟了上来。 　　黑车超过出租车的时候，车窗下滑了一点，陈?看见里面坐的是张怡宁，才放下心来。 　　黑车在前方不远截停了出租车，张怡宁和马龙从黑车上下来，马龙拉开驾驶室的门，亮出证件跟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司机当即乖乖的下了车，马龙坐到了驾驶座上。张怡宁打开后座的车门，也坐到了车上。 　　“开车！”张怡宁说。 　　 　　“你们刚才跟司机说什么？他就乖乖的把车让给你们了？”陈?好奇的问，觉得有这本事他们可以不用去当警察了，光骗车就够发财了。 　　“我们告诉他，他车上坐了一个亡命徒，身上背了十几条人命，我们正在对你实行抓捕。”张怡宁回答。 　　“我操！我名声就是被你们给毁了的！”陈?怒道，想了想，又骂那个司机，“猪脑子！这么没智商的谎话都信！” 　　“看我们马龙那张脸，说什么谁不信？”张怡宁说，好像有点得意洋洋。 　　陈?从后视镜里看马龙，正好马龙也从后视镜里看他，一时间二人目光对上，马龙终究还是年轻，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果然纯良无比。 　　 　　“目前柳家老爷子带着柳老三去了欧洲，南港市的黑道格局可能有些变化，你们最近关注一点。”张怡宁开始给陈?下任务。 　　“放心，最近我们都在看鹤蚌相争，没有出手。我们也在观察。”陈?回答，他口中的“我们”是他和马琳，可能还包含王皓。 　　张怡宁点点头：“庄家的夜总会你们也多看着点，最近多去逛逛，如果发现有人在兜售麻骨，马上通知我。” 　　提到“麻骨”两个字，陈?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说：“是。麻骨又重现国内市场了？” 　　张怡宁看向窗外，答非所问：“庄家的案子你和王皓做，不要让马琳插手。” 　　陈?立刻瞪向张怡宁，他一认真，声音就会不由自主的严厉起来：“你在打什么暗语？” 　　张怡宁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目光重新转回来，正视着他，郑重的说：“庄家最近在卖的那些麻骨是专门针对东亚人体质的，我最近去缉毒办查了查数据，复吸率是百分之百。” 　　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张怡宁，好像觉得她的话匪夷所思，但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一直被他无意间忽略了的东西在呼之欲出：“你在暗示什么？” 　　“没什么，”张怡宁说，“我只是想从开头就做好防范。” 　　 　　出租车很快驶到了王皓住所的附近。 　　陈?闭了闭眼，说：“我知道了，这个案件我会尽快开始查。” 　　他仿佛感觉到了张怡宁话中对马琳若有若无的怀疑，于是语气也有些恼怒起来：“还有，找我就找我，没必要从我一出门起就跟踪我。”他说完，转身下车了。 　　车内留下的张怡宁和马龙，脸色都严峻的可怕。 　　“师姐，我们没有人跟踪?哥啊。”马龙转过头来，看着张怡宁。 　　张怡宁点点头：“他们被人盯上了。” 　　“那”马龙说，“最近我在琳哥、?哥住的附近保护着？” 　　张怡宁沉思了一会儿，说：“可以，你注意，尽量隐蔽点，不要被敌人发现。” 　　 　　 ========================================= 我才睡醒TAT，被2937楼的姑娘感动碎了， 真的好感动，谢谢认识了你，窝爱泥，TAT 还有一更，明天早上来看吧谢谢 13.2 　　陈?脚步沉重的走到王皓住所门口。他的心情，正和他的脚步一样沉重。 　　他觉得自己需要和王皓商量商量马琳的事，他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析一下张怡宁话里话外的含义。自从开始卧底生涯以来，马琳一直是他们最靠得住的老大哥，是他们的主心骨。可是在几次马琳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们居然都束手无策。 　　王皓前些日子一直在住院，在那期间，王皓的狗一直是陈?在照顾，所以他有王皓家的钥匙。 　　他又想起方才张怡宁的眼神，忍不住手在门框上捶了捶。 　　——马琳、王皓、甚至还有张继科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他们每一个人。 　　 　　王皓可能还在卧床休息，所以陈?自己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张继科一手拿着一杯水，另一手托着几粒药丸，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却赤裸着，吃惊的看着这边。 　　“我操！！！”陈?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张继科脸色沉了下来，陈?继续吵嚷：“我王皓呢？出来给我说清楚，你们在搞什么？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听到“我王皓”三个字，张继科的眉头锁紧，打断他说：“他在睡觉，你声音小点！”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说，“我住这里啊。” 　　陈?张口结舌，感觉一万个“我靠”在眼前刷屏。 　　“谁谁允许的？”惊怒之下，陈?说话又开始结巴。 　　“我住这里还需要有谁允许？”张继科反问，把手中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转身又倒了一杯。 　　陈?被他那句话激怒，刚想反唇相讥，忽然看到了张继科背上的几道红痕，乍一看，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 　　——但是，陈?是见过世面的。 　　一瞬间陈?的眼前又被“我靠”占满了，居然说不出话来。 　　张继科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陈?，陈?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挑衅的意味。 　　——妈的为什么我要承受莫名其妙的敌意 　　陈?恼火地想。 　　“在别人家，还是注意点衣着好。”输人不输阵，陈?想了半天，干巴巴的说。 　　“这是我家，”张继科强调，“以后你进别人家，要记得敲门，不然我不保证你看见什么。” 　　陈?感觉自己被打败了，放下保温桶，摇摇头，决定不跟死小孩一般计较，先回去看马琳是正经。 　　“我先走了，告诉皓子我来过了，让他好好注意身体。”陈?准备离开。 　　 　　陈?走出去，带上门，张继科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不会忘记，他少年的时候，几次想和王皓有进一步的接触，都是被陈?阴魂不散的打断的。 　　——深仇大恨啊！ 　　可是，忽然，门一响，陈?又探头进来了。 　　张继科立刻在脸上又挂上表面似笑非笑、内在紧张万分的警惕神情。 　　“妈的。”陈?低低的骂了一声，抬手扔过来一个暗器，张继科顺手一接，是两把钥匙。 　　“是这里的备用钥匙，”陈?板着脸说，“给你了，你不用再配了。” 　　陈?顿了顿，硬邦邦的说：“你们好好的。你对皓子好点儿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张继科还来不及说话，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张继科推开卧室的门，王皓还在睡梦中。 　　他走过去，把水杯和药都放在了床头柜上，弯下腰看床下，小狗还躲在最里面瑟瑟发抖。 　　“他走了！”张继科鄙视的说。 　　——刚才，他在客厅给王皓拿药，小狗甩着尾巴欢脱的跟在他身后。 　　忽然，小狗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动作顿住，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然后一溜烟的冲到了卧室的床底下，再也不肯出来。 　　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结果是陈?来了 　　陈?你究竟对我的狗做过什么！他已经自动自觉地把王皓的狗当成自己的了。 　　小狗仿佛也察觉到了陈?的气息越来越远，战战兢兢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张继科看不惯它那没出息的样子，拽着两条前爪，拧到自己眼前：“你敢不敢有点出息！你怕谁都不能怕他啊？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下次他如果过来，你给我咬他！狠狠咬，算我的！” 　　小狗茫然的歪着脑袋看着他，张继科气不打一处来，把它又往自己眼前拧了一点：“听见没！？” 　　小狗嗷呜一声，拼命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我操！”张继科大惊，一抬手把小狗甩出了十万八千里，“你刷牙了没。” 　　 　　他们俩这一番闹，王皓睡得再熟也被他们吵醒了。 　　看见他醒了，张继科有点窘迫，生怕自己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又被他安上“太年轻”的标签，脸一红，说：“醒了就把床头的药给吃了。” 　　王皓看见床头柜上那一大把各种药丸，有点犯怵。但是张继科站在他面前，只好心一横，全部塞进嘴里，然后拼命灌水咽了进去。 　　才吞完药片，嘴里的苦涩还没消除，张继科亲了过来。舌尖探过来，轻轻触了触。 　　“果然挺苦的。”分开时，张继科低低地说。 　　被主人忽视的小狗在床尾焦急的打转，个子太矮跳不上床，只有两只前爪扒到了床沿，尾巴在拼命的摇动。 　　没人理它。 　　张继科抱住王皓，隔着睡衣在他肩上咬了咬，从肩上又亲到脖颈、下巴，快到位置的时候，王皓忽然推开了他。 　　“我也没刷牙”王皓困窘的说。 　　“嗷！”小狗又在旁边乱叫一声。 　　张继科瞪着王皓，气得咬了咬牙，忽然扑过去，把他重新按到在床上，用力亲了上去。 　　 ==================================== 我写甜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莫名其妙的二了起来。 13.3 　　陈?才回到南港不久。几年了，他从前破旧的住所早在轰轰烈烈的大建设中被夷平，于是他只好暂居马琳的住处。 　　马琳的住处在市内一个中档的公寓楼，12层，三室一厅。现在客房被陈?占据，主卧是马琳的房间兼书房，还有一个房间，长年累月的空着。 　　陈?打开门的时候，马琳正坐在自己的房间，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回来了？皓子怎么样了？”马琳问，没回头，看着电脑。 　　“我都没见到王皓！”一句话激起了陈?满腔的怒火，对着马琳开始抱怨。 　　“怎么了？”马琳的好奇心也被激起，转过身看陈?。 　　“小狗崽子在那里！”陈?愤愤不平地说，“拦着我，不让我见王皓。” 　　马琳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那小狗崽子不是看见你就蹿床底下吗？现在都敢拦着你了？你威信下降得这么快？” 　　“我是说张继科！”陈?咬牙切齿的说出张继科三个字的，“他从小就是，看着王皓的眼神就跟看骨头似的。” 　　马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惊讶了：“张继科？他在王皓那儿？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鬼知道怎么回事。”陈?气哼哼地说。 　　马琳看着陈?，知道他表面上虽然一脸怒气，心里其实也在为那两人高兴，也笑了出来：“哎呀妈，这我得去看看。” 　　“别去！”陈?想起刚才的经历，忍不住骂骂咧咧，“我这么见多识广，回来都得赶紧洗眼睛，你去看非瞎了不可。” 　　马琳还是兴冲冲的样子：“不行，这热闹怎么能不看，我得找个借口过去。我给他们送点吃的去”说着，马琳站起身，关上了电脑，看起来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就往厨房去了。 　　“王皓不只一次嫌弃你做的饭难吃了！你还给他做？”陈?跟在马琳背后喊。 　　“难吃他也都吃下去了。”马琳不把陈?的话放在心上。 　　 　　陈?笑了笑，看马琳的背影开始跟锅碗瓢盆作战，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神情复杂的环视马琳的房间。 　　他打开大衣柜后面的隔层，保险箱出现在眼前。 　　这是老式旋钮的保险箱，当年他和王皓一起帮马琳买的。送给马琳时，他们一起嘲笑马琳赚钱有方、生财有道，当黑社会比当警察还如鱼得水。 　　密码还是过去的三个数字，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马琳还在厨房做饭，油锅的声音挡住了其他一切声响。 　　陈?走到门口，又深深的看了马琳一眼，回过身，按照记忆中的密码和开锁方法，打开了保险箱。 　　陈?的眼前一阵眩晕。 　　保险箱的上层有几本存折，还有一些并不值钱的破旧小玩意，像是什么的纪念品。 　　下层，有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方方正正像是半截砖头一样的东西。 　　陈?前阵子一直在巴西，帮刘国梁查毒品案，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庄家的案子你和王皓做，不要让马琳插手。”耳边似乎响起了张怡宁的声音。 　　——“麻骨的复吸率是百分之百。” 　　陈?握着保险箱门的手在不住颤抖，慢慢的颤抖蔓延到了全身，仿佛牙齿都在打架。 　　不知什么时候，马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按住他的手，推上了保险柜的门。 　　 　　“我不改密码，是为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不测，这里的钱能让你和皓子两个穷光蛋能过得好一点的，还能帮吴老师养老不是让你调查我的。”马琳镇定的说，拨乱了保险箱的密码锁。 　　他又看看陈?煞白的脸色，放柔和声音说：“?子，相信我，我没那么浑。” 　　听到这话，陈?脸上的神情才稍稍有了一些改变，好像终于能控制自己的举动了。 　　马琳轻轻拍了拍陈?的脸，厨房的锅传来异样的声响，马琳连忙冲了出去。 　　 　　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的回复了平静，走到厨房的门口，看着马琳的背影。 　　“琳哥，我们撤出好不好？”陈?说。 　　“嗯？”在油锅“嗤啦啦”的声响中，马琳并没有听清。 　　“我是说我们撤出吧，”陈?有些焦急地说，“我们回去当警察，十年了，你一天都没有归队过。你很想念大家吧？我们回去好好当警察，或者我们的身体垮了，我们可以申请去警校当教官，跟刘国梁一样，穿着皮鞋在走廊里走一圈，脚步声就让全体学员都吓得不敢喘气这是你当年的理想我还记得。” 　　“可是我不甘心。”马琳说。 　　陈?的话顿住了。 　　“你也不会甘心的。”马琳背对着陈?，说，“?子，一切都变了。” 13.4 　　在城市一角，居民楼中，一个老人坐在工作台前，周围摆满了衣服、针线和布料。 　　显然，这是一个老裁缝的住所。 　　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然后张怡宁走了进来：“师傅，我的衣服补好了吗？” 　　老人一直在低头工作，眼镜滑到了鼻翼上，他从眼镜上方看了看张怡宁，说：“原来是张小姐啊，衣服我已经补好了。”他说着，站起身去礼物拿出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女装外套，张怡宁看了看衣服的下摆，说：“谢谢啊老师傅。” 　　老人看着张怡宁，忍不住唠叨：“姑娘家的，没事别爬高上低的，好好的衣服让钉子给挂的要不是有我在，这衣服就这么废了” 　　张怡宁最怕老年人唠叨，忍不住一阵头大，连忙又说了几句谢谢，慌不择路的冲了出去。 　　 　　出了楼道，张怡宁意外了看见了张继科。 　　他一个人，身边没有王皓，也没有其他柳家的人。手上拿着一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张怡宁走了出去，看了他一眼，使了一个眼色。 　　张继科像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张怡宁，愣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无人的角落，张怡宁气汹汹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张继科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见张怡宁这个态度，也狠了起来：“南港这么大，哪里我不能去？” 　　张怡宁说：“柳家老爷子带着柳老三去欧洲给那边人赔罪，现在柳家你掌握一大半了，多少人盯着你想杀你，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还乱跑？要命不要了？” 　　张继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还是满不在乎地说：“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手段。” 　　张怡宁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皱了皱眉，说：“王皓呢？我听大蟒说，自从你把柳家事情解决以后，就一步也不肯离开王皓，大蟒都怀疑你精神上有了毛病，劝我给你安排心理医生。” 　　“我靠！”张继科给气得非同小可，“那小子真这么说的？我要揍死他，当年他就跟我不对付！到现在还以污蔑我为乐！人怎么能低级趣味成这样！” 　　张怡宁没敢把“陈?也这么说”这几个字说出来，怀疑的看了张继科几眼，觉得既然陈?跟许昕这么有共同语言，日后要介绍他们认识。 　　 　　“你来这干嘛？”张怡宁问。 　　“对了，”张继科也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听说这里有个老裁缝，修补衣服的手艺特别好，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你算问对人了，我才从那出来。张怡宁心里想，但是没说出来，反而问道：“你需要补衣服？”说着她拿过张继科手中的提袋，里面是一件深色的大衣。 　　“这衣服你穿？”张怡宁问，摸了摸，布料、质量都是一般。 　　“这是我两年前，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张继科说。 　　张怡宁动作停住了，她想起了两年前，张继科还没有恢复记忆时候的事情，她勉力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当时真的送给他那个难看的蛋糕了，原来是件大衣啊。” 　　“嗯，”张继科也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我选了很久才选中这件大衣，回去的时候我母亲派人来找我，然后那时我开始慢慢想起来了，我惊慌失措，急着回去找他，就把大衣忘记在了我母亲那里。” 　　张继科苦笑了一下：“到现在，我也从来没送过他什么礼物。” 　　张怡宁怕他情绪低落，连忙岔开话题：“那你打算把这大衣当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他？不对啊，这才几月份？你们打算生日不过周岁，过半岁了？” 　　张继科摇摇头：“只是想送给他。” 　　张怡宁也看见了需要修补的地方，里衬上有巴掌大一块烧焦的地方。 　　“这是怎么弄的？”张怡宁把拿近，凑到眼前看。 　　“前几个月，我想拿给他，结果和我母亲起了争执，不小心烧的。”张继科说。 　　“你干嘛不买一件新的送给他？这件既不合时令，你见谁在夏天穿大衣的？二来以你现在的身家，略寒碜。”张怡宁把衣服重新叠好，塞进袋子还给张继科。 　　“这是‘他’想送给王皓的。”张继科说。 　　张怡宁想了半天，才明白张继科口中的‘他’，说的是两年前的他自己。 　　“他不是你吗？”张怡宁说。 　　张继科思考了一下，回答：“他是我，又不是我，”他低头又想了一下，苦笑着，“因为好像你们都更喜欢他一些。” 　　“我是他的时候，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担心王皓会离开我。” 　　张怡宁无声的叹了口气。 　　“只要你不亲口说，王皓不会的，现在也是，”张怡宁说，“走吧，我带你去找裁缝师傅。” 13.5 　　年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的人，往往会有着相同的习惯。 　　譬如说，张怡宁喜欢把接头的地点安排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而刘国梁却和孔令辉一样，每次接头，都是像做贼一样在小黑屋。 　　面前大屏幕上是刘国梁的影像，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张怡宁的汇报。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柳老三受了重伤，又被欧洲人盯上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柳家老爷子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只好跟他一起去欧洲，一方面是治疗，另一方面是赔罪。柳家现在基本在柳夫人和张继科的手上了。” 　　刘国梁点点头，问：“其他几家怎么样？” 　　张怡宁说：“缺钱的缺钱，内乱的内乱，除了庄家因为经济危机打算贩毒，别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太平一段日子。” 　　刘国梁瞪了她一眼，说：“不要把贩毒这么大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张怡宁说：“等一会儿王皓来了我会来做安排。” 　　听见王皓的名字，刘国梁想起了什么：“你刚才是说，你冲进柳老三的黑牢的时候，张继科和王皓在一起？” 　　张怡宁像是想起什么不愿回忆的东西，咧了咧嘴说：“是的。他们俩好像又滚一起去了。” 　　“什么叫好像？”刘国梁对张怡宁收集情报的效率不满，沉吟一会说，“这俩死孩子我得回去看看。” 　　张怡宁被噎了一下，从刘国梁看似忧国忧民的沉思脸下看出了人性中爱看热闹的那部分弱点，但她不敢说，只干笑着，想起了另一件事：“老大，我对周雨提出批评，你这次可得把他看好了。本来这次欧洲人被杀，只要我们这边沉住气，柳老三怎么也弄不到王皓张继科身上，周雨那小破孩擅自跑回来，打乱了全部计划，差点赔了好几个进去。这次必须处罚。” 　　“我已经把他关寄宿学校去了，还收了他的护照，他自己也知道教训了，”刘国梁回答，看见张怡宁神色并不满意，又说“他当年加入计划冒充王皓弟弟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又不是警察，我们也不好太管着他。” 　　“当年干嘛找一个小孩子来加入行动？”张怡宁说。 　　“当年的履历中需要一个小孩来扮演这个角色。”刘国梁回答。 　　“为什么找他？”张怡宁对周雨的表现并不满意。 　　刘国梁思考一会，含糊地说：“第一次倒刺行动，除了牺牲的一位老警官，还失踪了好几个人。” 　　“哦”张怡宁脸色沉重下来，点点头说：“老大你千万把他看严点，小孩子一腔热血是好的，沉不住气就麻烦了。” 　　刘国梁说：“我会给他找点事情干的。” 　　“长得这么帅，找地方让他唱歌跳舞当明星去吧！太闲才容易出事。”张怡宁想当然的说。 　　刘国梁沉默了一下：“你听过他唱歌吗？” 　　“没啊，”张怡宁说，“怎么样？还行吧？” 　　“还行，”刘国梁点点头，“下次他唱了，我刻张碟送给你当手机铃声。” 　　“好啊。”张怡宁虽然觉得刘国梁的话背后似乎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依旧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屏幕上闪现出新的讯息，有人申请加入视频会议。 　　“谁？”张怡宁警觉的问。 　　视频会议的主持人是刘国梁，他低头操作了一下，大屏幕的画面一分为二，在新画面上出现的，是久违的孔令辉。 　　“孔指挥，”张怡宁说，“对您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许久不见，孔令辉脸上仍旧很少表情，点了点头：“暂时告一段落了。” 　　“辛苦了。”刘国梁说。 　　孔令辉听见了，但是没有回答，只对着刘国梁点了点头，然后问张怡宁：“听说王皓和张继科和好了？又在一起了？” 　　张怡宁感觉内心有一万匹神秘动物咆哮而过，但是不敢在孔令辉面前表现出来，只好说：“收到的情报是这样的，据说他们俩目前形影不离，到现在为止，只有张继科去了一趟裁缝店两个人才短暂分开过。” 　　刘国梁和孔令辉顿时都是百感交集，孔令辉在想“张怡宁的情报系统怎么做的，连裁缝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跟，真是浪费人力”，刘国梁在想“看样子两个人是真的和好了，刚才我问她还打太极，小辉问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孔令辉说：“这次你让他们坚持得久点儿，千万要撑到我过去看看。” 　　 　　三个人还在讨论着，张怡宁所在的屋子门一响，片刻后，王皓走了进来。 　　“刘指挥、孔指挥、师姐。”王皓跟三个人打招呼，然后在张怡宁旁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最近气色不错，不像前阵子那么蔫了。”刘国梁看着王皓说。 　　“好像又胖了点，我说皓子，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回来就没制服能装下你了。”孔令辉说。 　　“这大衣不错，在哪买的？”张怡宁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了王皓，问道。 　　三人挤兑完王皓，见他面红耳赤、毫无还手之力，内心得到了莫名其妙的愉悦，开始谈正事。 　　 　　“庄家的银行近两年亏损严重，他们一度希望求助于南港其他几个家族，但是柳家那时在内乱，朱家和严家都为了保存实力没有伸出援手。庄家就开始跟金三角那边勾结，做起了贩毒的勾当，”张怡宁打开自己的文件夹，汇报道，“庄家位于城西的夜总会，鱼龙混杂，是我们已知的最大一个窝点，我看我们可以从这里查起。” 　　“我们可以分几路人马，我派几个人去夜总会做短暂卧底，王皓这边也去看看，敲山震虎，争取让他们露出破绽。”张怡宁说。 　　孔令辉说：“你们小心为上，还有注意，这次的毒品案不要让马琳参与，很多戒毒人员在重新接触到毒品的时候都会有心理波动，注意保护好他。” 　　说着，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张怡宁，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张怡宁抬起头，说：“刘指挥，孔指挥，毒品案结束以后，我们让马琳撤回吧。前期让他过去，一方面是他自己坚持，另一方面也是不放心王皓，”她侧过头看了看王皓，“既然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命令马琳撤回，他上次卧底的时候已经弄坏了身体，让他回来好好休整吧。” 　　“我同意，”王皓连忙说，“我没问题，我可以做好的，让琳哥撤回，让小杀也跟琳哥一起回来。” 　　刘国梁和孔令辉对视了一下，说：“这个你们来安排吧。我们离得远不了解情况，你们随机应变。”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孔令辉看看表，说：“具体细节我们都讨论好了，还是要强调一下你们注意不要让马琳接触毒品案，马琳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汇报。也到饭点了，散会吧。” 　　刘国梁和张怡宁都开始收拾自己的材料，只有王皓听到孔令辉最后的嘱咐，皱紧了眉头。 　　“我”王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汇报。 　　马上刘国梁三人全部停下了动作，看着王皓。 　　王皓被三个人紧张的神色压得喘不过气，这三人严肃起来都是一身杀气，王皓半天才鼓足了勇气说：“有人说，我最近一点都不胖。”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说，张继科眼神不好我们也就懒得说他了，你自己最近不照镜子吗？”孔令辉笑了，笑得王皓毛骨悚然，然后“啪”一声关闭了视屏，退出了会议。 　　“等我回去，会让你真正达到‘不胖’的程度。”刘国梁看似安慰，和蔼地说，接着也退出了会议。 　　忽然黑暗的屏幕和语焉不详的话语给予了王皓极大的压力，张怡宁看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桌上的材料塞进了碎纸机，粉碎完毕以后，王皓还好像因为忽然收到了那两人的怒意而眼巴巴看着她。张怡宁安慰说：“没关系，两位老大的意思是‘秀恩爱的去死’。” 　　插完最后一刀，张怡宁也率先走出了密室。 　　只剩下王皓一个人了。他的神色也沉静下来，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陈?的电话。 ==================================== 漫长又无聊的过渡章终于结束了。 14.1 　　接头的地点，往往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陈?和王皓每次见面，地点都是在饭馆。 　　陈?已经撑得不能动弹了，王皓还在眼巴巴的等下一道菜。 　　“你少吃点，至少给你家小狗带点儿回去，它从你嘴里抢点食不容易。”陈?说，点起了一支烟，看王皓把脸又埋进了碗里。 　　“没有的事，”王皓说，“它吃的比我还好。现在它找到新靠山了，每天都是它啃骨头我喝汤。” 　　陈?有些纳闷：“张继科敢这么虐待你？” 　　王皓一边吃一边好像委屈得不行：“他把狗当警犬训！天天跟小狗说什么扑咬，什么警惕的。我本来好好一只吃了睡，睡了吃，站起来也不到30厘米的狗，现在被他养的，真当自己1米8了，有人靠近门口，它叫得比什么都欢。” 　　陈?想了想，倒是很满意张继科的行为：“不错啊，你家那狗学学规矩也好，不过就它那个头儿，扑上去咬谁不都一抬手就能把它掀到楼下去？” 　　“所以它每天吃得特别好。”王皓说。 　　“张继科怎么想起来训它的？那狗胆子比耗子还小！”陈?还有疑问。 　　但是王皓不敢跟陈?说，只好含糊地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庄家的夜总会，你现在多吃点，晚上到了那儿，别人敬的烟一根也不能抽，来历不明的酒一杯也不能喝。” 　　“我知道，”陈?说，“那里是个大毒窟。”说着，他摁灭了烟头，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两个人又埋头吃了一阵子。这次，终于是王皓先放下了碗：“今晚我们只是过去探探风声，抓毒枭那不是我们的事，甚至不是张怡宁的事，那是缉毒组的，我们就是去打个前站，帮缉毒组的卧底联系大头，就我们俩去，你别让琳哥知道。” 　　陈?的动作停了下来，依旧低着头，声音好像有些异样：“怎么？张怡宁跟你说了什么？” 　　王皓吃了一惊：“她要跟我说什么？” 　　看来张怡宁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既然王皓不知道，那么刘国梁和孔令辉应该也还不知道。陈?避开了王皓的视线，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又帮王皓盛了一碗。 　　王皓却不理会他的讨好，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 　　良久，还是陈?认输了：“张怡宁怀疑，琳哥复吸了。” 　　王皓手一颤，马上又紧紧按住了桌子。 　　“我在他的保险柜里发现了大量的麻骨。”陈?却没有王皓那么激动，看着王皓，脸上竟露出了异样古怪的笑。 　　“大量是多少？”王皓问，从陈?手上抢过了香烟和火机。 　　“大概够判十几次死刑吧。”陈?说。 　　“是任务吧？”王皓像是对陈?，又像是对自己说，“既然张怡宁都知道，一定是任务吧。” 　　陈?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一定是任务。”他如此说，眉头却是紧锁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像张怡宁所说那样，带马琳去检测一下身体，他内心藏着惶恐，因为他看见马琳臂上的枪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而马琳已经不肯去见吴老师了。——他不愿相信这是马琳为了躲避血液检测。 　　“琳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相信他。”王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的手臂。 　　“我当然也相信他，”陈?说，“只是最近，我在想一件事。” 　　“啊？” 　　“为什么我们一直相信自己能毫发无损的完成任务回去，”陈?抬起了眼睛，认真地看着王皓，“我们知道很多牺牲的前辈，在警校时每年的英烈榜上都会有新的面孔加入，牺牲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为什么以前我一直自以为是的相信你、我、还有琳哥、还有其他的所有人，我们都能顺利的活着回去？” 　　他看着王皓，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皓子，我开始害怕了。” ================================================ 如果一会我没有二更的话，明天晚上也一定会补上的。 姑娘们新春快乐！ 谢谢楼上姑娘们的祝福，新的一年，继续一起加油吧！ 14.2 张继科走近柳家的大宅，柳夫人已经等了他许久。 柳夫人在书房，那里原本是老爷子和人议事的地方，他离开以后，柳夫人也喜欢在那里逗留，暗色的家具和明色的墙纸，还有空旷的场地，都能给人一些威严的压迫感。 夫人坐在大桌后面，正在和几个话事人说话，她虽然已经年近半百，头发仍旧乌黑，一丝不乱的髻在脑后。从前她一直是贤妻良母的架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是现在老爷子不在家了，张继科又忙于王皓的事，对柳家家业并不上心，只好她摆出了一副女强人的范儿。 “你们都出去吧。”看见儿子来了，她对其他人说。 那些人中有正当壮年的男子，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头，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的人精，但至少表面上对她们母子都十分敬畏，都无声的退出去了。 张继科走到柳夫人书桌的对面，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这次要不是我叫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夫人整理了一下披肩，目光没有看向张继科。 “我会经常回来看您。”张继科说，拿起桌子一边的茶壶，给母亲倒满。 夫人这才看了看张继科，眯起眼笑了，说：“恐怕不是吧，你这次回来，不是找我来兴师问罪的吗？你刚才给我打电话，那声音虽然克制住了，可那语气还是不像是孝顺儿子该有的。” 张继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茶杯放到原处，抬起眼睛，看着夫人：“昨天夜里，去王皓那里的人，是您派去的吧？” 夫人还在笑，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岔开了话题：“一直有人跟我说，说你现在和王皓住在一起，我还以为别人诓我，今天才知道居然是真的。” 张继科看着她：“王皓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您别费心了，派去什么人都不管用，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您报告过，就是担心现在的一些小鬼难缠，这些日子我基本一直跟他一起，寸步不离。别人动不了什么手脚。” 夫人的眼中闪过一瞬阴影，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在儿子的心目中，竟然成了“别人”。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忽然，拿起桌上的电话，说了一句：“带进来吧！” 门打开，几个青年男子被推了进来，手被反绑着，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 张继科愣了一下，这些正是昨夜在王皓家附近鬼鬼祟祟，意图袭击的家伙。 “这些人不是我派过去的，这些是老爷子的人，王皓重伤了柳老三，必须也是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些是老爷子去欧洲前安插好的人，我也是才知道。”夫人说，端起茶喝了一口。 张继科听母亲这么说，有些赧然，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夫人，说：“谢谢” 他还想说些什么，夫人却抬手阻止了他：“不必谢我，我教训他们，是他们居然伤着了你，和王皓无关。” 张继科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还不是很灵活。 昨天夜里，小狗忽然焦躁不安的狂叫不停，当时张继科和王皓才忙完休息，张继科套了件衣服就先开门查看，果然有人想潜入不轨，几个照面之后，那几个人像是认出了张继科，匆匆全部离开了，王皓急忙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风平浪静。 只有张继科右手手腕被闷棍敲到了一下。 张继科垂下了眼睛，说：“无论怎么样，还是谢谢您。” 夫人观察着自己的儿子，许久，说：“继科，你要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不要再被骗了。” 那几个年轻男子又被带了出去。 夫人说：“的确，你小时候，我和你父亲对你关心不够，你才不愿亲近我们，可是你受伤的时候，你父亲为了让那些人不找你算账，为了让你得到治疗，跟人做交易，只要保住了你，自己进班房去吃苦。你以为你现在恢复的这么好，全是那个张怡宁的功劳？你一步一步踩得全是你爸的血。” “我知道。”张继科低低的说。 “我那时候为了救你跟柳老三杠上，后来被他在疗养院关了三年，你知道那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的吗？”夫人说，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夫人瞪着张继科，他一直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很久只有才有一声沉重的“对不起”传到她的耳朵。 “可是我们受的这些苦都没什么，”夫人说，声音里有了母亲的慈爱和悲伤，“我忘不了王皓对你开的那两枪，忘不了你跳下去的时候我看见的背影。” 夫人绕过书桌，走到张继科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不要相信王皓，他会杀你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妈妈是真正会为了你好的人。” “可是”很久以后，张继科说，“可是我想相信他啊” =================================== 14.3 　　很多年以前，教官的遗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警校内人心惶惶，通知学员们不要随意走动，宿舍外的道路上，停了很多辆警车。 　　王皓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神色严峻的警察，发现遗体的实训楼早被列为隔离区，前一日教官盖着白布的遗体被移走的那一幕已经被很多学员看见。 　　忽然，身后的门一响。王皓转过头，大清早就神神秘秘的出去了的陈?回来了。 　　过世的教官对王皓和陈?都非常好，是他们尊敬的人。那时，陈?还有些少年气的脸上没有眼泪，却有着藏不住的悲愤。 　　“皓子，”他对王皓说，“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父母亲在这些日子，能不能拜托你照看着点儿？” 　　王皓的心像是忽然被什么拧紧。 　　——在更早以前，父亲失踪前，也对王皓说过相似的话。 　　他说：“你在家照顾好妈妈，我要离开一阵子。” 　　然后很多年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王皓已经明白陈?话语背后的责任和危险。 　　“你再考虑考虑了，”王皓吃力地斟酌着说，“如果是很久的话，和伯父伯母再商量商量，不用暴露去向” 　　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发疯的。” 　　那时候的陈?年轻气盛，眼里有藏不住的锋芒。而那时候的王皓已经见过教官伤痕累累的遗体，已经有过一个杳无音讯的父亲。他比陈?早很多年学会了害怕。 　　 　　“皓子，我开始害怕了。”陈?望着王皓，说，似乎有些羞赧，好像害怕会被王皓瞧不起。 　　“没关系，”王皓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袖口，说。“我都害怕很多年了。” 　　王皓的压力测试分数从来都不高，来卧底的第一年，吴老师就和刘国梁探讨过是不是应该撤回他。刘国梁认为他能挺得下去，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早的适应了恐惧。 　　“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你和琳哥就撤回吧。”王皓说。 　　“什么意思？”陈?手一翻抓住了他的手，瞪起了眼睛，“我虽然害怕了，但是我不是懦夫，我的大脑虽然一直在说会死会伤会玩完，但是这事儿，我的大脑它说的根本不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说的才算。” 　　王皓说：“这是命令，等庄家的毒品案结束了，你们就回去休整一段时间。我们这段时间的行动已经引起骚动了，必须得分散一段日子，不然会被敌人包抄了。” 　　陈?焦急想说什么，但是王皓没有给他机会。 　　“既然你和我都信任琳哥，我们马上去找琳哥，问清楚他的计划，他需要我们的配合，”说着，王皓先站起了身，“今天这顿你付钱哈？” 　　 　　柳家大宅。 　　书房中，夫人和张继科都沉默着。张继科偶尔抬起眼，看见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伤心。 　　“我先走了。”张继科说，站起了身，向母亲告别。 　　“其实你不应该赶走昨天那些人，王皓差点把老三给杀了，这事在家规上可不是什么小事，让他们卸了王皓动手的那只胳膊，这事儿也算过去，上上下下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你把人给护着，对你自己不好，对王皓也不是什么好事。”夫人说，张继科不懂其中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她懂。即使不成器，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张继科说，“我知道怎么做最省事。”他顿了顿又说：“但我舍不得。” 　　 　　张继科走了，夫人疲惫的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有一个属下敲敲门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抓的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其实是有些恼火的，但是勉强克制住了，“老爷子下的简单的任务都做的这么乱七八糟，完成不了。让他们好好回去动动脑筋想想该怎么做！” 　　属下被她的命令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大张旗鼓抓来的人，竟然又要不做任何处罚的放掉。 　　“按我说的做！”夫人厉声说。 　　属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弯了下腰，也退了出去。 　　 　　——不要相信王皓。 　　——他会杀你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 　　张继科开着车，疾驰在路上。母亲说的没有错，会有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要对王皓不利。这么危险的时候，他不该离开王皓的。 　　可是母亲的声音，也一直回响在耳边。似乎震得耳膜，都在兹兹作痛。 　　母亲说忘不了王皓开的那两枪。柳老三也曾经用这个来嘲讽自己。 　　真的能忘记那一刻万念俱灰的感觉吗？ 　　张继科猛然停住了车。 　　 　　不久前的夜里，那天王皓刚刚出院，可是两人依旧忍不住亲吻起来。 　　“医生说没关系。”衣衫都撕尽的时候，他忍不住对王皓说，为了让自己的胡闹看起来理直气壮。 　　王皓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这种事你还真问” 　　然后快到高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兴奋得好像被火烧遍了全身的神经。 　　可是还是有不安，还是有痛苦。 　　“为什么”恍然中，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 　　猛然间，他从极度的兴奋和恍惚中清醒了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低下头，看见了王皓的眼神。 　　王皓似乎也是在高潮中惊醒，看着张继科，似乎是想说什么，那眼神中无限的痛苦似乎一下攫住了张继科的心，连带他都是一阵难言的心绞痛。 　　鬼使神差的，张继科捂住了王皓的眼睛，似乎不想两人方才有了些许好转的关系，又被往事带入痛苦的深渊。 　　人间最悲哀的，或许不是万念俱灰，而是哪怕在化灰之后，依旧不甘、不死的心。 　　他更加用力的动了起来，隔着自己的手指，亲吻王皓的眼睛。 　　“我不说了，我相信你我不会说了” 　　“忘了吧” 　　——我们都忘了吧。 　　他感觉到王皓的手环抱上了自己的背，手指甲仿佛深深的划到了自己背上的皮肤。 　　有轻微的刺痛这反而让他更兴奋起来。 　　 　　张继科坐在车中，抬起自己的右手，轻吻了自己手指，像是那天夜里一样，仿佛手下仍是不安的王皓的眼睛。 　　“我相信你”他低低的说。 　　——不要让我失望。 　　他重新发动了汽车。 ========================================== 15.1 　　“都过来来对一下表，现在时间是8点差7分钟，不用调整自己手表的时间，手表指针都一样反而引得起怀疑，按照我的时间为准，分头进去，隔段时间给我个信号报平安，到凌晨2点，如果失去联络，而且一个都没出来，我就会带人冲进去救你们，”张怡宁说。“你们给我记着，小心谨慎行事，这次我还是没有申请搜查证，如果找不到证据，我又冲进去了的话，我就会被发配到西北跟孔指挥一起守油田了。” 　　他们是在一辆外表伪装成冷藏车的警方通讯车中，车上除了张怡宁，还有马琳、陈?、王皓、张继科、马龙五人。 　　今晚的任务目标，是找到庄家隐匿的毒品。 　　那天，陈?和王皓找到了马琳，一番追问之后，马琳终于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在各方面的配合下，才有了今天的行动。 　　 　　马琳最先出发，他整了整自己腰间的枪，冲众人一笑，就离开了车厢。 　　张怡宁和王皓等人又核对了一遍行动的细节，二十分钟后，王皓张继科陈?三人一同离开了。 　　陈?最后一个走出车厢，走了两步，忽然又转了回来，对张怡宁说：“我以为你会阻止琳哥，他的计划太危险，刘指挥和孔指挥都不会同意。” 　　陈?在车外，张怡宁站在车上，比他高出了很多。张怡宁看着他，摇摇头说：“拦不住。” 　　陈?明白了，马琳即使孤军奋战，都要剿灭庄家的毒品渠道，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 　　陈?点点头，掩饰的咳了一声，说：“谢了。”马琳证据不足的行动计划得到高层的支持，可以想象张怡宁在其中做了多少工作。 　　“怕什么，有我呢。”张怡宁看着陈?心事重重的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安慰道。 　　陈?没有回头，背对着她和马龙做了一个蔑视的手势。 　　 　　看他们三人走远，张怡宁脸上失去了方才的轻松，变得沉重起来。转过头，马龙已经打开了监视器，四个屏幕上，分别出现了不同的景象。他们四人身上，各装了不同的隐蔽摄录器。 　　行动还没有正式开始，还有时间说一点闲话。 　　“刚才琳哥他们说，等这次行动成功，就凑钱送你一部新手机，”马龙眼睛看着监视器，不带任何语气地说，“他们说你的手机太给警察丢人了。” 　　张怡宁怔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老式手机上破碎的裂痕。 　　“妈的要不要这么小气，”她凶巴巴地说，“区区一台手机还要几个人凑钱？一人送一部才是正经！” 　　 　　庄家在南港开的夜总会名字叫高加索风情，生意很好，前期陈?一个人已经来侦查过几次，据说和里面漂亮的俄罗斯服务员都已经混熟了。 　　“最漂亮的那个叫伊琳娜，25岁，她网球打得非常好，她的室友酗酒，常常天亮才回来吵得她睡不好”大战在即，陈?好像没有半点紧张，一边走一边喜滋滋地跟王皓介绍着夜总会里的服务员朋友，“个子最矮的那个叫莫西娃，只有1米5，一点都不像人高马大的俄罗斯姑娘，但是不能小瞧她，她精通古典摔跤，打起架来一个顶仨” 　　王皓漫不经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张继科却一直瞪着陈?。 　　“干嘛？”陈?兴致勃勃的讲完，没得到王皓崇拜的回应，反而收获了张继科鄙视的目光，有些不爽，粗着嗓门问张继科。 　　王皓这才回过神，见陈?神色像是要发怒的样子，连忙岔开话题：“?子，你不是不懂俄语吗？怎么从那些俄罗斯姑娘那里得到情报的？” 　　陈?立刻忘记了对张继科的不满，兴冲冲的跟王皓介绍：“虽然我不懂俄语，她们也不太懂中文，我只是慷慨地帮她们付了伏特加钱” 　　张继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很瞧不上陈?的作为。 　　陈?大怒，但眼睛一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继科，嘴里却是跟王皓在说话：“皓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哥把伊琳娜介绍给你怎么样？可漂亮！你从小找对象的眼光就有问题，哥给你推荐的绝对没错。” 　　顿时张继科也是大怒，正要说话，王皓抓住了他的手，安抚地紧紧握着，跟陈?说：“我自己找到了，你没谈过恋爱的别误人子弟了。” 　　张继科看了看王皓，露出了笑容，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又看了陈?一眼。 　　陈?先是恨铁不成钢瞪着王皓，后来又被张继科那一眼气得发懵，看着握在一起的手，觉得自己要瞎了，脑内恨不得放把火烧死他们算了，跺了跺脚，走到最前面眼不见为净。 　　王皓忽然抓住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追上他问：“我靠你花了多少钱？请她们喝酒？我们的经费够吗？” 　　陈?一瞬间好像有点心虚，马上又鼓起劲来：“我这是工作！组织上一定能给我们报销的！”说着，他特意稍稍低下了头，凑近了领口上的微型联络器，笑嘻嘻的说：“对吧？”他是说给窃听器那头的张怡宁听的。 　　“一定没错。”他最后信心十足地说。 　　说着，高加索风情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已经在眼前闪烁。 　　走下一个长长的楼梯，推开门，狂热的舞曲声就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个穿着招待小礼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见到他们三人，就殷勤的把人往里面的酒座边带。 　　“三位先生，要喝点什么？”青年男子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笑容。 　　这是早潜伏进来的徐昕，他稍微做了一些伪装，看起来年龄比实际大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比平常的他少了很多，看起来毕恭毕敬得是那么回事儿。 　　“白谢宁。”王皓说。 　　“和他一样。”张继科说。 　　“最贵的。”陈?说。 　　徐昕点点头，记了下来，又低下头，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低声跟他们说：“刚才有位Z女士打电话进来，托我给你们带句话。” 　　Z女士，一定就是张怡宁。 　　难道是任务有变？或是马琳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王皓三人都紧张起来。 　　“她说，”徐昕说，“别做梦了。” 　　——组织上一定能给我们报销的。 　　——别做梦了。 　　徐昕很纳闷地看着他们：“你们谁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 本来今晚应该双更的， TAT，但是晚上去吃火锅，心血来潮点了最辣的锅后面的事情我不想说了 今晚木有了。 15.2 　　许昕一脸茫然的看着王皓。王皓和张继科都看向陈?。 　　陈?尴尬的低头咳了两声，再抬起头的时候，看许昕的眼神依旧是理直气壮的：“不用最贵的了，和他们一样白谢宁。” 　　许昕点点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色，转身挤进了人群。 　　大厅中间有个四面的舞台，不久后就有几个俄罗斯民族服装的少女在舞台上跳起了舞，陈?也随着节拍摇头晃脑起来。看来果然是混熟了，少女们在跳舞的时候，还时不时冲这边飞吻。 　　趁大家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张继科看见有几个身影从另一边的楼梯口闪现，在那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上楼去。 　　“老庄已经来了，马琳那边估计已经要开始了。”他低声跟王皓和陈?说。 　　王皓从刚才起就在玩手机，低着头不动声色的答了一声嗯。陈?眼睛盯着舞台，哼着音乐，像是没听见张继科的话一样。 　　行动就快要开始，张继科看着王皓想，他们两人脸上的轻松和镇定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习惯了。 　　“我靠！”王皓忽然骂了一声，一拍腿。 　　陈?和张继科都吓了一跳，马上看向了他。 　　王皓把手机给他们看，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是王皓住宅的号码。 　　“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人从你家给你打电话”陈?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家又住了谁？” 　　王皓瞪着他：“我家现在除了一只半岁的狗，什么也没有。” 　　“这么说”陈?说，“它现在学会打电话了？我越来越舍不得拿它炖汤了。” 　　王皓又瞪了他一眼，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周雨的声音：“皓哥，我现在在你家。” 　　王皓先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周雨你怎么又回来了？梁叔呢？” 　　在远处的监听车中，张怡宁也是一愣：“这熊孩子怎么回来了？”所有参加这次行动人员的通讯工具上都装置了监听的设备，张怡宁对马龙示意，切到了王皓手机的监听。 　　那里，周雨在很委屈地对王皓说：“皓哥我再也不要去巴西了，我以后就跟着你吧，我会听你话的。” 　　听到这话，王皓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张继科，张继科也一直看着王皓，两人对视，张继科不明所以的对王皓偏了偏头，问：“怎么了？” 　　王皓干咳一声，对手机说：“别闹，让你老老实实在巴西呆着，多跟梁叔学点东西。” 　　周雨还是那很委屈的腔调：“梁叔太欺负人了！我在巴西呆不下去了。” 　　“哦？”王皓很好奇，“梁叔怎么了？” 　　“他瞒着我录我唱歌！”周雨大声说，委屈到不行。 　　王皓张口结舌。 　　周雨还在控诉：“我知道我唱歌一般，每次张口你们都笑成一堆，我现在都躲起来到没人的地方唱，就这样，梁叔还不放过我。偷录下来他想拿给谁听？和谁一起嘲笑我？” 　　王皓也在心里暗骂刘国梁怎么干这猥琐的事，想起周雨的歌声，忍不住也笑出了声，马上又控制住了。 　　还好周雨并没有听见，继续气哼哼地对王皓说：“所以我偷偷找到我自己的护照，跑回来了，皓哥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找麻烦” 　　王皓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觉得你唱歌也没那么难听” 　　那边顿时没有其他声音，王皓再看，原来周雨那边把电话给挂了。 　　王皓看看手机，也很恼火，骂道：“什么破孩子，什么烂脾气，等我回去周雨你就给我跑到巴西去吧。” 　　“哟？”陈?说，“雨哥回来了啊？他干嘛回来？” 　　王皓想了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骂道：“谁知道他不对，谁知道刘国梁抽什么风？” 　　 　　监听车里，马龙看着乐不可支的张怡宁，莫名其妙的拿下了耳机，问：“你怎么了？你的笑得看起来怎么这么的不怀好意？” 　　——“下次他唱了，我刻张碟送给你当手机铃声。” 刘国梁曾经说。 　　张怡宁挥挥手，让马龙继续监听，说：“谁不怀好意了？” 　　“那就是包藏祸心，”马龙一边戴耳机一边说，在张怡宁发怒前赶紧又说，“马琳那边有信号了。” 　　像是一个开关，气氛陡变，张怡宁说：“给他们信号，准备行动。” 15.3 再过一个月，就是马琳加入南港市黑道8周年纪念了。 “——是不是应该举办个小型活动庆祝一下？”在等待和南港市幕后最大的毒枭交易之前的休息时间，马琳百无聊赖的想。 他加入倒刺行动，也已经快十年了。 十年前，马琳是警校犯罪心理学科的精英，毕业后被吴教官硬是留下来带着他做了几年研究。但是他的理想是到刑侦队去，破案、审讯、当刑警队长、当警察局长、最后当公安部长。几年后，他软磨硬泡警校终于肯放人了，也拿到了刑警队的调令。然后那年，发生了教官被害、遗体在警校被发现的案件。 那时候，马琳参加完教官的葬礼，还在警校的林荫路上抹着眼泪，就被刘国梁叫到了办公室。 “马琳，有个任务给你。”刘国梁那时开门见山地说。 马琳揉揉眼睛，问：“难吗？” 刘国梁原本沉重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对别人来说很难，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骗子！！！ 哪怕是将近十年后，想到那时候刘国梁的话，马琳还是在心中怒骂不止。 “大概要多长时间？刑警队让我一个月内去报道。”那时候的马琳心里想的是，如果时间来得及，在调离之前还可以为刚受到巨大挫折的警校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不用太久。”那时候的刘国梁斩钉截铁地回答，就好像他知道答案一样。 如果可以，马琳真想对着当年的自己怒吼：“你白痴啊！居然相信刘国梁那个老奸巨猾的！” 可是当年，马琳对着面前看起来很诚恳的刘国梁说：“不用太久的话就没问题，任务我接受。” ——然后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那纸千辛万苦得来的调令，早就已成废纸一张。 不是没有想过赶紧撤出，当卧底需要极强大的内心和随机应变的头脑。马琳以前受过重伤，还被人用药陷害过，他觉得他的身体和他的神经都已经逐渐不能支撑这项任务了，身份的暴露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他不能撤出，这里还有他两个笨得伤心的师弟。 ——也许不是笨，是一根筋。 两个小笨蛋！刘国梁那老狐狸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刘国梁如果说“你们在这里潜伏一辈子吧！” 他们指不定真的会！ 所以马琳不能走。有的事情必须有人做，如果他不做，那就是那两个笨蛋师弟做。 在被阿旺夫妇抓住以后的几年中，马琳单独行动过一阵子，等他再次和两个师弟重逢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俩都把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就算再笨，也毕竟是自己的师弟，那么一些麻烦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做吧。马琳这样想。 就好比这次的毒品任务，马琳没有接到任务前，就和南港市庄家的人开始联络，冒充瘾君子，到处求购麻骨。 花光了这些年的积蓄，终于获得了小毒头的信任，今晚在这里，就能见到南港毒品的源头毒枭了。 马琳在幽暗的密室中，等待着接头人的到来。 今晚是收网的时刻，也许一直受挫的倒刺行动，能迎来转机的一刻。 15.4 　　门打开的时候马琳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是一直和马琳联系的马仔小毒头，并不是约定好要在这里见面的幕后老大。 　　那中年男子看到马琳的神色，也有些尴尬，走到马琳侧面的椅子上坐下，满脸堆笑道：“琳哥，我们大哥马上就到。您别急，他有事耽搁了，先让我过来陪您开开心。” 　　马琳原本担心对方不来了，听男子这样说，还见他不敢坐对面的正席，才稍稍放下心来。 　　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马琳找着话题寒暄，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幕后老大还是迟迟没有现身，马琳张嘴打了个哈欠。 　　男子明白这是马琳不耐烦的表现，眼珠一转，道：“琳哥，要不要来支提提神？”说着，他拉开桌上的抽屉，里面有一银盒子，里面整齐摆着几支像是手工揉制的烟卷。 　　他殷勤的取出了一支，递到马琳手边，马琳手一抬，挡住了。 　　“来之前刚抽了，现在不用了。”马琳说，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无包装的烟里加了什么料。 　　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不自觉的向上看了一眼。 　　马琳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他，知道男子看的方向头顶有一个监视器。看来，幕后老大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男子干笑一声，又把烟递到马琳手边：“琳哥，这是最新的产品，试试，你以前肯定没尝试过。” 　　 　　远处的监控车中，张怡宁和马龙一直通过马琳领口的微型摄像头观察着屋中事态的发展。 　　张怡宁摘下耳机，抓起话筒问：“什么时候出新品的？缉毒组知道吗？” 　　面前有块监视屏闪了一下，在警局指挥总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图像出现在屏幕上：“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新品的情报。” 　　“我靠！”张怡宁骂了一句，好像还有更多骂人的话忍了下去，只问道，“那他预先注射的血清对新毒品有抵抗作用吗？” 　　那白大褂男子低头像是计算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说：“有用的几率在60%。” 　　张怡宁直接按掉了和总部的通讯，闭了闭眼，又戴起了耳机，看马琳那边的情况。 　　 　　马琳像是也明白了，敌人还在观察着他，他还没有完全获得对方的信任。 　　他接过烟，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男子看着他点起烟，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再准备500个单位的血清，”张怡宁一直瞪着屏幕，抓起话筒，对着总部说，“不对，再准备1000个单位。” 　　“值得吗？”马龙也一直盯着屏幕，忽然开口问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这么做，值得吗？” 　　张怡宁低下头，看了看他，沉默了。 　　 　　一会儿工夫，面前已经多了几个烟头。 　　那男子在给马琳点烟的时候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现在他自己的还剩半支。他夹着烟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像是被马琳给吓的。 　　“琳哥，您果然是识货的人。”他对着马琳谄笑，把一杯白水推到马琳面前。 　　马琳看着男子，笑了笑，抓起玻璃杯，含了几口吞下去。 　　这时，门响了，等待许久的南港市毒品交易的幕后老大终于来了。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张怡宁终于开口了：“我们做的事，只有应该不应该，哪有值得不值得。” 　　 　　马琳看着进来的人，那人虽然被先前进来的男子称为大哥，却是年轻了很多。 　　留着修剪整齐胡子，带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毒枭。 　　男子一看他进来，就站起身，像是想要给他和马琳介绍一下，他拦住了：“你出去吧，我和琳哥比你认识得早。” 　　男子便低头走了出去。 　　他走到马琳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寂静良久，马琳先开口问道：“老庄，你做这事，你爸知道吗？” 　　来的人是庄家的少爷，从欧洲留学回来后，一直立志要洗白庄家，当一个银行家。 　　庄少爷的神情有一丝波动，像是有些愤怒，又有些难堪，很快按捺住了，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他都老糊涂了，让他在郊外伺候他的花花草草去吧，庄家的事情，就不让他费心了。” 　　庄少爷看了看马琳，说：“琳哥，不是我劝你，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识个医生，你有空去找他，戒了吧。”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马琳，想要确定马琳的的确确是个瘾君子后他才现身，然后就被马琳给镇住了。 　　马琳摇了摇头，像是想要速战速决，问：“货准备好了吗？” 　　庄少爷说：“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就可以带走。” 　　“那钱也很快打给你。”马琳说。 　　过了一会儿，马琳又说：“银行财务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为什么不求支援？这条路走上了，几家老爷子都不会饶了你，你知道吗？” 　　庄少爷苦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求援？” 　　庄少爷给自己也点起了一支烟：“我求爷爷告奶奶就差跪下了，我说，哥，帮兄弟一把，等我庄家过了这一关，不会亏了你们半分的，”他古怪的笑了笑，目光转向了马琳，“你猜他怎么说的？” 　　马琳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庄少爷说：“谁都当我庄家是好惹的，谁都想来吃块肉是吧？”他又看向了马琳，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琳哥，别跟那姓张的小子混一块，会有大麻烦的。” 　　马琳心下悚然，猛地抬起了头。 　　庄少爷说：“我知道，琳哥你是不得已，被阿旺家的陷害，离开了这个不行。我也好奇过，琳哥这么多年，就算攒了些钱，这可是个无底洞，你哪里有那么大的派头，跟我做这么大的生意。” 　　他打开桌边的一台电视，镜头对准的是楼下酒吧中，陈?、王皓、张继科三人。 　　“你背后是柳家是吧？”庄少爷看着马琳说，“趁柳家老爷子和柳老三不在，张继科支援你跟我做生意。” 　　马琳不说话，看着屏幕，像是默认了。 　　庄少爷说：“张继科好大的胆子，他以前不是警察吗？你怎么说服他来帮你的？还是你让王皓去求他的？” 　　“都不用求，”马琳终于说话了，看着屏幕慢慢地说，“张继科也是个傻子，皓子说什么他做什么。” 　　庄少爷也知道张继科和王皓之间的那场荒唐公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放弃了，只对马琳说：“琳哥，柳老爷子和柳老三迟早会回来的，你别跟张继科太近，让王皓和陈?也离那小子远点。” 　　 　　这时，屏幕上一阵骚动。 　　张继科忽然站起身，把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一个服务员反拧手腕按到了桌上。酒水泼了一地。 　　夜总会中常有这样的喧哗，很快就有几个保安冲过来，把张继科等人团团围住。 　　他们像是很有经验了，很快搬过来几个毛玻璃屏风挡住这一块，让外面的人继续歌舞升平。 　　一个像是服务领班的人快步跑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形，走过来狠狠抽了被按在桌上的服务员一个耳光：“你怎么招待三位大哥的。科哥、皓哥、?哥都是难得来一次！你怎么惹他们生气了。” 　　张继科冷笑不说话，那服务员哭丧着脸说：“我什么也没干啊！” 　　那领班看着张继科，弯腰堆笑说：“科哥，他怎么开罪您了，和我说一声，我来好好教训他。您别动气。” 　　张继科说：“只是把你们大哥喊过来一下，就跟他说，你们这混进警察了。” 　　所有人脸色都是剧变。 　　领班说：“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儿怎么会有警察呢。” 　　张继科手下紧了紧，说：“这小子叫许昕，当年我还在警校的时候，他就住我下铺。” ============================================== 部分缉毒知识来自萨苏《京城十案·毒斗天南》 15.5 　　那领班不言不语，脸色铁青，瞪着许昕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对着张继科笑道：“您认错人了吧。这小子在我们这里也干了一段时日了，人笨得厉害，得罪人也自己不知道，不然，我让他跟您赔罪？您大人大量，就放过他这回吧。”说着，那领班把求救的目光对准了王皓。 　　王皓见状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张继科压在许昕背上的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张继科反手握住王皓的手，抬眼深深的看着王皓，摇了摇头。二人对视，王皓便不再阻拦，放下手立在一边。张继科冷笑一声，伸手进许昕领口，许昕闷哼一声，大力挣扎，王皓见状也马上过来，帮张继科压制住许昕。 　　片刻后，张继科伸出手，手中霍然是一个窃听器，像是刚刚从许昕领口掏出来的。众人哗然，领班的脸瞬时从铁青转为惨白。张继科依旧目光从他们身上回转一圈，脸上依旧挂着冰冻一般的笑意，抬起手把火柴盒大小的窃听器给众人看清楚，然后，丢进了茶几上的酒杯里。 　　此时，有人从外面挤了进来，凑近到领班面前低声说：“少爷说把人绑到楼上去，他马上过来。” 　　领班僵着脸点点头，那人塞给他一捆尼龙绳。他走过去，张继科放开一点，领班把许昕的手反绑起来，打了个死结。 　　眼看许昕就要被人带走，张继科本想跟在后面，那领班不动神色的挡在了张继科面前，说：“不好意思科哥难得来一趟，还遇上这么扫兴的事，接下来的小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您别去了，别脏了您的眼。” 　　张继科眉心一跳，脸上袭过一阵戾气，张口想说什么，却感觉被王皓握住了手腕。张继科才回过神了，明白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瞥了那领班一眼，坐回到了沙发上。领班一使眼色，周围人呼啦啦走空，各忙各的事去了，只有领班不敢走，小心翼翼的站在茶几边，等候张继科的差遣。 　　原本陈?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坐在一边，等众人都离开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老庄生意做的不错嘛，连条子都招来了。” 　　领班神色极为难看，仿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让杀神见笑了，我们做这个生意的，可不就是鱼龙混杂，如果没有几个条子混进来，反而显得不受重视、失了面子。” 　　原来是庄少爷下来了，那领班看见他就站到了一边，张继科三人或辈分比他小或地位比他低，也都不得不站起身迎他。招呼完毕后，四人都坐下，陈?笑着说：“老庄，听你这么说，你这里还有其他条子？你养这么多条子，是打算把夜总会变成第二个南港警察局？” 　　庄少爷装作没听出他的讽刺，皱着眉头看茶几上的酒水，对领班说：“继科和皓哥?哥来了，你就让他们喝这个？还不快把最好的拿来。”领班应了一声，掉头就往外走。 　　陈?像是极满意庄少爷的话，打断道：“不要最好的，要最贵的。”王皓和张继科一起看了他一眼。 　　庄少爷听得一愣，也笑道：“好，把最贵的全部拿来。”领班离开了，屋中只剩了四人。 　　陈?和庄少爷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不见，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庄少爷干咳一声：“今天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陈?说：“交代？老庄，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你这里混进警察，这事情可大可小。小了顶多这里被查封，”他看了张继科一眼，“不过这里现在名义上是柳家的产业，你也不在乎，往大了说，你是想今天晚上在这里的人全部掉脑袋吗？” 　　庄少爷听到他这话，知道他这是承认知道毒品交易的事情了，也不在绕弯，问：“那杀神打算怎么办？” 　　陈?回头看王皓。王皓说：“今天的交易取消，琳哥呢？让琳哥下来，?子你和琳哥马上走，老庄，你也先走吧。继科刚才把那条子的窃听器扔了太冲动了，应该先稳住他们的，再过一会儿，这里肯定会被警察包围。” 　　庄少爷狞笑着说：“这我早有准备，你们放心，这里是我请前苏联军事专家专门设计的，警察想攻进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王皓说：“那也不行。?子和琳哥必须走，我和继科留在这里，看你们怎么处置那个条子。” 　　庄少爷看王皓一再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问道：“那生意呢？” 　　王皓回头看张继科，张继科向他示意，似乎是表示都听你的。 　　王皓说：“生意改日吧，今天情况复杂，等下次再做交易吧。” 　　庄少爷脸上肌肉轻轻抽搐，庄家的经济危机深重，这次的交易是庄家起死回生的希望。但他自知理亏，因为张继科在，也不敢胁迫王皓他们必须接手自己的毒品。神色变幻的半天，忽然笑道：“那好吧，让琳哥和?子先走，不过我也不走，不如继科和皓哥看我怎么处理完那个条子，如果还算满意，咱们接着做生意如何？” 　　王皓和张继科商量了片刻，由张继科开口说：“那自然，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的生意照旧。” 　　庄少爷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站起身对外招呼了一下，片刻后，马琳从楼上下来了。 　　脸色稍微有点发白，但看起来精神很好。 　　陈?和王皓站起来迎接马琳。他们都是从分别后就和马琳断了联系，现在看见马琳神色状态还好，都是松了一口气。 　　“?子，你带琳哥走吧，”王皓对陈?说，又转头，深深的看向了马琳，“琳哥，你们先走，接下来，交给我和继科就好了。” 　　马琳看了看王皓，又把目光转向了坐在后面的张继科。 　　因为张继科南港黑道中地位高于马琳，原本一直坐着，此刻看见马琳的目光，也慢慢的站起来，看着马琳的眼睛点了点头。 　　陈?回头拍了拍王皓的肩，和马琳一起向外走去。 　　“且慢！”庄少爷忽然说。 　　众人都把目光对准了他。年轻如张继科，下意识手就向腰间不易察觉的移动了半分。 　　庄少爷一笑，说：“带琳哥和?哥从后门走。前门危险了。” 　　众人都是暗暗松了口气，马琳笑道：“老庄你是个周道人，”又看向王皓说，“皓子，看你们了。” 　　王皓也笑了，说：“师兄你放心吧。” 　　快走到门口时候，陈?回头，看见王皓依旧在看着他，眼神里依稀有些坚定却决绝的东西。陈?心念一动，想着把马琳送出去以后，一定马上回来支援他们。 　　 　　经过了一条狭长隐秘的通道以后，马琳和陈?出了门，看见了漫天的星光。 　　“行了，你们回去吧。”陈?对带他们出来的人说。 　　那人有些犹豫：“少爷让我把琳哥?哥送到家。” 　　“你以为都是吃奶的娃娃呢？”陈?凶巴巴地说，“琳哥?哥还要去别的地儿玩玩呢，别跟着碍眼！” 　　陈?凶起来十分吓人，于是那人就讷讷的回去了。马琳和陈?又走了几步，绕过一个弯口，前面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了。 　　马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琳哥！”陈?搀扶住他，在他后背摸了一把，汗水已经把衣服都浸透了。 　　“放心我没事。”马琳说。但是借着路灯，陈?看见他眼神都涣散开了。 　　夜风寒冷，陈?觉得寒意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牙齿都开始轻微打架，但还是笑着说：“我知道。琳哥，好样的，太棒了。不愧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 　　马琳也笑了，说：“琳哥的钱都投进这次的生意了，你拍马屁琳哥也不能再支援你了。” 　　陈?大笑：“不能总让琳哥支援我啊，”他用力把马琳扶起来，半架半背的往外走，说，“没关系，这次换我支援琳哥了。” 　　走到路口，看见约定的车子停在那里等着他们。 　　打开车门，陈?把马琳扶了进去，回头看了看来时黑暗的巷道，又看了看面色煞白的马琳，咬咬牙也坐进了车里。 　　车辆立刻启动，飞速行驶在大街上。 　　“我们这是去哪？”陈?问。 　　“去医院。”开车的人说，“都准备好了。” 　　陈?说：“皓子他们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就好了，”开车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是马龙，“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任务完成？”陈?有些讶异的重复道。 　　“是的，几位指挥和皓哥都协商沟通好了，”马龙说，“两位师兄，欢迎归队。” 　　陈?猛地回头，看向了车后，那个隐秘黑暗的巷口。脑中浮现了刚才王皓深沉又温和的眼神。 　　“我王皓张继科”陈?喃喃的自言自语。 　　车辆向一片霓虹霞彩中驶去，他看了看马琳，马琳的情况很不好，手脚都是冰冷，汗水把鞋都快浸透了。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要等待的，就是其他人的归来了。 ===================== 16.1 在把许昕带走的时候，为了避免引起舞池中其他人的慌乱，他们把一件外套披到了许昕的身上，挡住了他被反绑的手。这给了他可以利用的机会，他的手中有一截刀片，是刚才趁乱王皓塞给他的。马琳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现在的任务已经进行到了许昕的阶段，成败或许就在他的手上了。 两个人押着许昕，后面还跟着两个人，都是庄家的打手，五大三粗膀大腰圆，许昕苦着脸在想要从他们手中逃出去张怡宁真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当容易的任务。他背着手，低着头，像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但是其实在衣物的掩饰下，用刀片一点一点磨着尼龙绳。 “少爷说，把这个条子关到楼上去，好好招待，但是不要打死了，留着他还有用。”到了二楼，无人的走廊，领班从后面追上来，跟押送的人说，同时看了许昕一眼，眼神像是看什么虫子一样。 许昕在他手下干活也有一段时日了，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是个警察，过了今天晚上，庄少爷一定会来找他算账，这一关十分难过。想到这里，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把这个该死的条子碎尸万段。 许昕抬头望了他这边一眼，还是平常那嬉皮笑脸的摸样。他看得越加恼火，冲过来对着许昕的脸狠狠一拳。许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击中，跌倒在了地上。领班追上前几步，揪住了他的领口，低低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许昕看着他，仍旧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领班看着他，骂道：“你小子有种，明天，你家里人就可以到江里给你收尸了。”许昕脸上虽然青肿了一块，但还是看着他冷笑，摆明根本不信。领班又给了他一拳，站起身，用旁边人递过来的软布擦了擦手上沾上的血，说：“十几年前，我们少爷刚出道的时候，也是有个条子不识好歹，学香港电影当什么卧底，你猜我们少爷怎么对付那个条子的？我记得尸体好像就是在你们什么警校被发现的吧？” 许昕面上的表情全部消失，好像立刻褪去了全部血色，灯光下显得有些灰白。 领班以为他是怕了，稍稍有些得意，又拽着他的衣领，硬是把人拖得站起来，逼近问：“条子到底有什么动向，你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的？” 许昕慢慢的把目光转向他，眼神阴森地像是要记住他的容貌似的。 那眼神让领班从骨子里感觉一冷，抓住许昕的手便是松了一下，却听见许昕说：“最近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新型毒品，我是来查这个。” 领班再看许昕，方才眼中的狠毒仿佛只是错觉。这个被发现的卧底好像终于开始害怕了。 不过，领班无心自己的胜利，他只觉得一阵紧张，警察已经盯上了这里的毒品。他拽起许昕，推向了打手，说：“把他带到楼上去！”说着他自己回头向来处走去。 领班重新走进楼下的大厅，那里的歌舞表演正到了高潮，舞台上，舞池里，音乐震耳欲聋，忽闪的彩灯下男男女女似乎都化为了面目模糊的黑影，群魔乱舞，危机四伏。 领班找到了庄少爷，他还和张继科王皓坐在一起，和他们寒暄着什么。 “少爷！”他低头对庄少爷说。 “嗯？”庄少爷只轻轻偏了下头。 “那条子交代，他是为了麻骨来的。”领班说。 那边，张继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他们。 庄少爷面上好像依旧波澜不惊，压低声音对领班说：“让所有人都加强警惕，如果有警察来了，我们手里，还有这么多筹码呢。”他说着，用下巴点了点舞池中所有的人群。 领班应了声是，想走，又回头问了句：“存在这里的货，要不要先送走？” 他说的是原本要和马琳交易，但是交易被打断没带走的麻骨。 庄少爷皱皱眉，说：“再等等，警察没有证据，未必敢对这里出手。” 领班这才站直了，正想走，却看见张继科一直盯着他。 “你的手怎么了？”张继科问。 领班讪笑一下，看看自己的手，他刚才一直在高度紧张中，被张继科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满手全是血。 “受伤了吗？”他一惊，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并没有哪里受伤。 ——如果不是自己的血，那就是那个该死的条子的了。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心又提了起来。 ——该死！那条子也没有受伤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领班忽然想起了许昕当时，被自己击中后跌倒地上，外套落下，露出的不自然的手的姿势。 ——他手上有利器。 他猛然回过神来，来不及和庄少爷说，拔腿向外冲去。 跑到二楼的走廊，看见前方已经乱成一团。 “那条子跑了！”一个手下看见他过来，连忙跟他报告。 “我们押着他走到这里，他忽然就对我们攻击，撞碎了这扇窗子，跳楼跑了。”另一人说。 “我们已经在追了！”头一个说话的手下看他面色不善，马上补充说，像是想为自己开脱。 他看向被撞碎的窗户，是连窗框一起碎裂下去的。他记得，那个叫许昕的警察，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好像喜欢躲在这扇窗前吸烟。——那警察早就在筹算逃跑的后路了。 他走到窗前，向下看去。 马上有人用手电照着楼下的地面。 一簇亮光下，只有满地的玻璃渣，和点点滴滴的血迹。 16.2 　　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正好在路灯照不见的地方，仿佛要融入到夜色中。 　　张怡宁靠在车边，低着头，看着脚前的一小方土地。前面黑暗的小巷中忽然传来匆匆的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张怡宁抬起头，正好看见许昕匆匆的冲了出来。他的脚步踉跄，跑起来有些瘸，膝盖处好像受伤了。他身后不远，还有更多的人声正在朝这边而来。 　　许昕看着前方，看见了张怡宁，好像也是放下心来，他也是全凭着一口气才撑到这里，这口气一松，脚下就是一跛，人向前栽去。张怡宁迎上前几步，在他跌倒前搀住了他。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声，张怡宁也没说话，扶着许昕退到车边，打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关上车门，看着人声的方向，疾步走到驾驶座的位置，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追兵赶到的时候，轿车已经驶出了几十米远。 　　许昕勾着头，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但是手脚都在流血。张怡宁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看他的伤口，说：“你脚下有急救箱，自己先包扎下，我带你去医院。”许昕闻言，果然找到了绷带，给自己受伤的伤口胡乱缠了起来。 　　“你把自己的手缠得跟棕熊的爪子一样”张怡宁看着他的动作，很嫌弃的说。 　　“老大”许昕龇牙咧嘴的说，“我可以投诉张继科吗？就算是演戏，他也演过了啊！我的手都他妈快被他拧断了！我全身上下我最满意的就是我的手了他自己长了个乌龟爪子，就想废了我的手！” 　　张怡宁知道他废话起来就没个完，打断他问：“你手上的伤是他挠的？” 　　“呃？不是。”许昕想抓抓头，把熊掌举到位置，又悻悻的放了下来，“不是，我正拿着刀片割绳子呢，一个混蛋揍我，刀片就戳我手里了。”他皱着眉头抽了一口冷气。 　　“有没有伤到筋骨？”张怡宁担心地看了看他的手，问。 　　“应该没有，刚才打架的时候我感觉还挺灵活的。”许昕转了转手腕，缠上绷带以后，血已经明显要止住了。 　　“那你的腿又怎么回事？”张怡宁接着问。 　　“跳下来的时候手上的绳子还没解开，掌握不了平衡，一边膝盖就磕在地上，”许昕咧了咧嘴，扭头看见张怡宁担心的眼神，便又变成笑脸，“老大，能帮我申请伤残补助金嘛？我是不是够资格提前办理退休了？” 　　“滚！”张怡宁原本担心的情绪被他破坏殆尽，没好声气的骂道，“治好了继续回警局来做牛做马。” 　　“那我这次的特等功有希望了吗？能升局长了吗？”许昕还嬉皮笑脸地说。 　　张怡宁抬手给他一个暴栗：“别做梦了。” 　　 　　车辆的速度极快，张怡宁把警灯放到了车顶，一路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医院就在眼前。 　　“医院都准备好了，你的手和腿都不会有问题的。”张怡宁安慰他说。 　　许昕却似乎在想另一件事，犹豫了一会儿，说：“老大，今天听见有人说，当年，老师的死，是老庄干的。” 　　张怡宁眼皮一跳，默不作声的看着前方。 　　许昕只得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在庄家都打听了，老庄多年前出道的时候，做了一桩大事，一战成名后，庄家老爷子担心他树大招风遭到报复，就把他送去了国外。那桩大事会不会就是当年老师遇害的事情？” 　　张怡宁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止那么简单，”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所有和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到了医院，很快有安排好的医生护士把许昕给接了进去。张怡宁在车中坐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口袋里，手机屏幕上的裂纹。 　　车中的无线电忽然响了起来，张怡宁连忙拿起无线电，那头传来了指挥中心的声音：“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张怡宁对着无线电话筒说：“马琳陈?徐昕三人已经顺利撤出，本来老庄可能还有侥幸心理，想利用夜总会的建筑优势和我们周旋，徐昕逃出后，他就知道了我们的目标是毒品，肯定会马上转移在现场的毒品，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晚能找到南港市毒品的老巢。” 　　指挥中心说：“我们在夜总会门口监视的人报告，刚才老庄和柳家的王皓、张继科一起出来了。分别上了两辆车，很可能就是在转移毒品。” 　　张怡宁连忙发动了车，问：“方向？我马上跟上。” 　　指挥中心说：“是城北，目前驶到了D区域。已经通知行动人员跟上了。肯定是转移毒品了，老庄带了6辆车，这已经是个小型武装车队了。” 　　张怡宁说：“我很快到。” 　　片刻后，指挥中心又说：“在D区域32号路口，柳家的车离开了车队。派一辆车跟踪柳家的车，其他人继续跟着老庄。” 　　张怡宁听着，忽然抓起了无线电的话筒，问：“柳家的车上有谁？” 　　指挥中心安静了一会，像是在和追踪的车辆沟通，然后回答：“只有王皓和张继科。” 　　张怡宁思考了一下，对指挥中心说：“请多派些人跟着王皓和张继科。” 　　“为什么？”无线电中，指挥中心的人问。 　　王皓和张继科的身份目前是警队中密级最高的机密之一，在指挥中心，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我给他们的任务，是在马琳离开后，盯紧毒品的去向，他们不会随意离开毒品的。”张怡宁说。 　　指挥中心的人沉吟了一会，说：“目前看来，毒品是在老庄这里，他们俩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是在准备脱离。” 　　张怡宁还想说什么，指挥中心打断了她，语气十分严厉：“不要被私人感情影响判断！现在要做的是以全局为重。” 　　张怡宁咬咬牙，说：“指挥中心，我申请跟踪王皓张继科，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汇报的。” 　　指挥中心犹豫了一会儿。张怡宁继续说：“我相信他们。” 　　指挥中心那头的人叹了口气，说：“那你带你那组人去跟着他们，确定他们安全以后马上归队。” 16.3 　　一个小时前。 　　庄少爷装作看向中央舞台的样子，其实不住的偷偷观察着王皓和张继科。他们俩坐得很近，不时头凑到一起说些什么，看着舞台上女人们的表演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就好像真的是两个来消遣的闲人一样。 　　他早听说过他们俩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的说出来，已经是南港黑道上的一个传说。——在有些人看来，也许更像一个笑话。顾忌到柳家的势力和颜面，才没有被大肆传扬开来。 　　庄少爷也一直觉得他们之间这桩情案荒唐无比，但看到二人此刻一人低声不住说着什么，另一人偏头认真的听，竟意外的有种诡异的脉脉温情在二人间流淌。 　　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厅的门口，是个面容沉稳英俊的年轻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径直向这边走来。他走到近前，张继科看到他，略为一惊。来人是柳老爷子过去的秘书，现在张继科的参谋，方博。 　　方博对庄少爷行完礼后，就弯下腰对张继科说：“夫人在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张继科问。 　　柳家在庄家夜总会里也有眼线，所以方博看了看庄少爷，有些尴尬，只得压低声音说：“有人通知夫人的，您要不要给她回个电话？” 　　看张继科犹豫不决，他又补充道：“夫人很可能会过来。” 　　听他这么说，张继科不得不站起身，对王皓点点头，一个人走到大厅外，隔绝了音乐声的地方，打开静音了的手机，里面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母亲的号码。 　　拨通了电话，那边是柳夫人听起来十分冷静，又好像有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在拉扯住情绪：“你在庄家的夜总会？” 　　“是的。”张继科看看周围，走到了走廊的对面。 　　“马上回来。”柳夫人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我有事。”张继科说。 　　“必须马上回来，”柳夫人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点，“庄家的夜总会现在在干什么勾当你知道不知道，南港约定俗成的不许碰毒品的规矩被庄家坏成什么样子？现在几家都躲着他们，你上赶着跑过去干什么？” 　　夫人一串话出来，张继科只低着头说：“我心里有数，别替我担心。” 　　“你心中有个鬼！”柳夫人像是也忍不住怒气了，冷冷笑道，“从王皓回来起，你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脑子长到哪里去了？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打你那两枪是假的吗？” 　　又提到了王皓，张继科也不禁焦躁了起来，说：“不说这个了，明天我会去看您，你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就想挂掉电话。 　　“他每天都会见陈?，你知道吗？”柳夫人忽然说。张继科停下了按掉电话的动作，顿住了。 　　“我派人跟踪了陈?，他们俩基本每天都会见面，从小就是这样，”柳夫人意味深长的说，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暗示了很多东西，“不要让他们把你带到坑里去了，你只是一个外人，他们才是同进同退、利益攸关。” 　　“我知道了，”张继科生硬的打断了她，“我明天去看你。” 　　张继科挂断电话转身，看见王皓站在身后十几米，大厅的门口。他先是有些慌张，但是马上想到隔这么远，王皓听不见电话的内容，于是还能在脸上扯出一个笑，问：“怎么了？” 　　“许昕跑了，”王皓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说，“老庄要把货给转移了，我们陪他押货。” 16.4 　　看起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帆布书包，就好像是哪个中学生放学时候无意间丢在路中间又被人捡起的一样。但是打开，书包内有两个隔层，里面是白色的砖一样的东西。 　　庄少爷当着王皓和张继科的面打开它，给他们看了一眼，又合了起来。见张继科皱着眉头，笑道：“这书包看起来无关紧要，其实是特制的，从墨西哥那边进口的，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连警犬都闻不出来。” 　　张继科和王皓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庄少爷看着他们的神情，也笑笑不多做解释，把书包给身边的保镖，对张继科说：“你们俩坐我后面的那辆车吧，兄弟，我很重视这次的交易，我知道混进了条子，现在你们都不太敢相信我了，不如跟我去看看吧，看得好，我们继续做生意，发大财。”说着，他伸手想拍张继科的肩。 　　张继科微微侧身，挡开了他的手，说：“我们自己带车来了。”他用手指了指停车场的另一个方向。 　　庄少爷慢慢的放下手，笑着说：“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把车开过来。” 　　他们早先是开车来的，张继科王皓一辆，马琳和陈?一辆。两辆车还并肩停在停车场里，王皓上车的时候多看了停在旁边的那辆几眼。他的两个兄弟已经离开了，不会再有人不耐烦的把喇叭摁得震天响了。马琳和陈?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是王皓知道。这辆车很可能要继续留在这里，很久很久。 　　张继科刚才被庄少爷灌了几杯酒，于是王皓坐到了驾驶座。张继科默默的看着王皓，顺着他的视线，目光也在马琳陈?的座驾上停留了一会儿。 　　——“你只是一个外人” 　　方才被忽略的酒意忽然涌上了头，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烧了起来。 　　“陈?和马琳走了吗？”王皓发动汽车的时候，忽然听见张继科这样说，音调是平静深沉的，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 　　“他们回去了。不会再过来了。”王皓说，他刚才就感觉到了张继科的情绪变化，可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继科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怎么了？”王皓边开车边问。 　　好像只沉默了短短几秒，又好像度过了漫长的时间深渊，张继科伸出手，捉住了王皓放在方向盘的手，语调怪异的说：“你只有我了。” 　　王皓心里一颤，扭过头看了一眼。张继科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燃烧。 　　王皓回过头，继续看着前方的路，庄少爷看见他们的车过来了，对他们挥挥手，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是啊。”王皓说，不知为什么，不敢也不想再看张继科的目光。 　　张继科一直盯着王皓，听到王皓的回答以后，垂下了眼睛，慢慢的放下了手。他不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黑暗。 　　庄少爷的车转到了停车场的出口，停车交卡，暂时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王皓用力眨了眨眼睛，张继科就坐在他身边，感觉就好像有个风筝晃晃悠悠的从身边飘过，有个断了的线头在半空中一闪而过，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以前一直被忽略的东西。 　　前面的车辆一辆一辆经过了出口。 　　王皓看着前方，握紧了方向盘，说：“从来都只有你啊。” 　　张继科一愣，目光转回到王皓身上，过了一会儿，像是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笑了起来。他伸手像是想摸摸王皓的脸。王皓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亲了亲。 16.5 车队向城北驶去，是他们在先期的情报中怀疑的地址。他们知道，正有很多人在向那个地点赶去，他们的职责是确认毒品仓库在那儿，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危险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战友们去办就可以了。到目前为止，任务还没有任何纰漏，再加上张继科一直拧紧的神经好像因为刚才的话放松下来了。两人可以就一些其他的事情平和的对话。 “明天我们肯定要避避风。”张继科说。 王皓同意的点了点头。是的，今夜如果能剿灭南港的毒品源，成功的把庄家势力连根拔起，接下来，一定会有较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南港肯定会对庄家被查的事情刨根问底，这个危险的时刻极难度过，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需要低调一些，避开所有的风雨。 “我父亲的案子”张继科说，“明天一大早我要回我家乡去一趟，我要把我爸弄出来，他是无辜的。” “去吧。”王皓说，他知道张继科的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做出了怎么样的牺牲。同时，如果张继科能暂时离开南港的漩涡中心，他也感到松了口气。 “你和我一起去吧。”张继科掉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 王皓不说话，好像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好像是想耐心的等待这个话题过去，但是张继科一直看着他，而且好像比他更有耐心。 “你父亲”最终还是王皓败下阵来，“他好像不想见我。” ——“现在，我把张继科交给你，你好好保护他。如果他死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如果他醒了，我求你，离他远一点。” 好像又看见了那个背杆挺直的老人那时的眼神，王皓看看身边的张继科，感觉难言的羞愧又覆盖了自己。 “不是啊，”张继科说，“你只要陪我回去就行了，你以前去过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小，没能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就当是旅行吧，我们家那边的海和这里的不一样，我一直出海看看。”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见王皓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表情都没有看出变化，有些焦急，问：“你不喜欢吗？” 隔了很久以后，听见王皓说：“喜欢。”但是他又接着说：“不行啊，其他人都回去了，我们两个不能同时离开南港。” 于是车内又沉默了。 王皓偷偷看张继科，他的脸上又出现了像小时候那样，被父亲揍了以后炸毛小狗的神情。好像只要轻轻戳戳，就会跳起一丈三高。和小时候一样的脾气，和小时候一样的可爱。 沉默一直延续到张继科的手机开始震动。 张继科想可能是柳家大宅来的电话，原本不想接，想直接关机了事，但是无意间看见王皓一副想说些什么的神情。他还在生气，于是在鼻子里无声的哼了一声，拿起了手机，来电显示的是方博。 “博子，什么事？”接起电话，张继科问。 “科哥，你们还没出发吗？你喝了酒，我送你们回去吧。”方博说。 “我们早就不在夜总会了。”张继科说。 “诶？”方博的声音好像异常的纳闷，犹豫了一会说，“那好吧。” 张继科原本想挂断电话，心念一动，多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什么，”方博笑了一声，说：“你们不是要和庄少爷一起出去吗？我刚才在后门看见庄少爷，以为你们还没有出发。” “什么！”张继科猛地提高了声音。 ——庄少爷不是在前面的车里吗？他们看着他上车的！ 张继科感到全身一阵发寒，好像前面有个巨大的陷阱，正等着他们跳进去。 16.6 　　张继科看了王皓一眼，问方博：“确定是他吗？” 　　他这么一问，方博那边反而犹豫起来：“不确定也许是我看错了。” 　　张继科想了一下，问：“你开车了吗？” 　　“开了。” 　　“跟着他。”张继科说。 　　那边方博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马上回答：“好。” 　　“不要让他发现你。”挂断电话前，张继科叮嘱道。 　　他把方博的发现告诉了王皓，王皓听着，眉头也锁了起来。 　　“确认一下？”王皓对张继科说，张继科点了点头。 　　王皓拿出手机，找到了庄少爷的号码。 　　“喂，老庄，是我。”很快那边就接起了电话，王皓对着手机说。 　　他猛然加速，越过了两辆车，接近了出发时，他们看着庄少爷上的那辆轿车。王皓按了两下喇叭。 　　王皓一边和老庄敷衍，一边仔细听着话筒那边的动静。他捂住了话筒，对张继科摇了摇头。 　　话筒那边并没有车笛的声音，庄少爷并不在那辆车里，甚至，并不在他们附近。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和继科还有些事，就不和你们一起押货了。”王皓打起精神，继续和庄少爷周旋。 　　“什么事？”王皓重复了一遍庄少爷的问话，沉吟了一会儿，说，“你晚上这拼命灌继科，他酒量又不好，现在整个人都晕了。”张继科对王皓如此诋毁他的酒量非常不满，在旁边鼓了鼓嘴，好像想说什么，又好像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把他先给送回去，等他明天清醒了，我们再说生意的事”王皓还在和庄少爷说着什么，“不用不用，我一个人送他就够了，不劳您的人费心。”大概是庄少爷坚持要送他们回程，暗地里要监视着他们。 　　王皓和庄少爷还在互相假惺惺的客套，张继科越听越不耐烦，忽然靠近了王皓，用那种像是酒醉了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皓哥晚上去我那吧”声音不大，但是传进话筒还是毫无问题。 　　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古怪的情色。 　　电话两头，王皓和庄少爷同时噎了一下。 　　纵使王皓觉得自己已经够皮厚，也忍不住脸一红。 　　张继科抬着眼睛看王皓，微微一笑，继续好像好委屈的说：“我们都好几天没有” 　　王皓终于在他继续胡言乱语前按掉了电话，推开了他。 　　张继科靠回自己的座位上，抬起手，手腕挡住了眼睛，笑得发抖。 　　王皓哭笑不得地瞪了瞪他，慢慢减速，脱离了庄家的车队。 　　“老庄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估计他已经听明白了。”王皓说。 　　虽然情况并不容乐观，但是张继科看起来好像兴致勃勃：“接下来就看老庄的想象力了，想象力越丰富，他就越晚回过神来。” 　　王皓又狠狠地瞪了瞪他，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说：“但愿他满脑子黄色思想。” 　　 =================================== 不是我想只更这么点的， 一想到明天是星期一，我就整个人都枯竭了【啥 先凑合看吧TAT 16.7 　　在方博的指点下，半个小时后，他们驱车到了南港西南边的一个码头。 　　相比市区而言，这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荒草长起了有一人多高，没有路灯，只有凭借远处码头的灯光，才能看见一线光亮。他们下车，方博在那里等他们。 　　“老庄在哪？”张继科一下车就问。 　　方博看着从车另一边下车的王皓，犹豫了一下，不肯说话。他毕竟是老爷子一手栽培的人，对王皓并不敢过多信任。 　　张继科回头，顺着方博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说，别担心。” 　　方博说：“他们进去了，不过我不确认是不是老庄，在夜总会门口灯光很暗，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张继科抬头看远处的灯火，拍了拍方博的肩：“你走吧，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方博看着张继科凝重的神情，似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自从张继科从柳老三手中将他救出后，他便对张继科死心塌地，此刻也不再多问，点点头：“好。” 　　“回去的时候别被人发现，这件事别跟任何人说。”临走前，张继科对他说。 　　方博原本已经打开自己的车门要上车了，听到这句话，猛然回过身，盯着张继科问：“科哥，你到底在做什么？”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张继科的回答，远处码头，灯光忽然闪烁了一刻，将两人从僵持的状态解脱出来。方博低下眼睛，默默地对自己点了点头，说：“我等着你给我解释。” 　　“让张怡宁逮捕他。”方博走后，王皓走到张继科身边，对他说。 　　“不用，”张继科马上摇了摇头，方博是他在柳家唯一信任的下属，又掩饰的说，“会打草惊蛇。” 　　王皓说：“不是要除掉他，是让他躲一躲最近的风头。” 　　张继科只摇头，不再说话。 　　王皓深深的看了张继科一眼，说：“我现在潜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老庄，你在这里等。一定很快会有警察过来的。” 　　“我和你一起去。”张继科说，语气坚定的让王皓无从拒绝。 　　两人正要出发，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 　　一辆车飞快的驶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下。然后，张怡宁走了下来。 　　看见张怡宁，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好像松了一口气，轻松了一些。王皓看看张怡宁的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张怡宁脸色却沉得和此刻阴郁的天空一样：“还要几个人？你们两个的任务是跟着毒品，无论是收到的情报还是追踪的结果，都是那边的车队把握比较大，你们两个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电话，居然就跑到这里来了！” 　　王皓辩解说：“老庄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虽然我们看着他上车，但是很有可能，在出停车场我们看不见的位置他就偷溜了。” 　　张怡宁强忍住怒气说：“那又如何！你们的任务是跟毒品！不是跟老庄！我们的警力绝大部分都在那边，完全有能力保护好你们俩。你们跑到这个乌龟都不靠岸的地方来！还得分兵来保护你们！” 　　王皓第一次被个女人这般骂，有些不服，提高了一点声音：“我觉得老庄和毒品，都在这儿！” 　　“那又如何？”张怡宁的特点是遇强则强，遇见不服的她就更加暴力，“你们俩都是猪脑子，这么多年，特点还是沉不住气！当年火车事件让孔老大被连降三级；过了几年，张继科好好的警察不当，跑去当黑社会，你也跟着跑过来。除了你们自己那堆事儿和虚无飘渺的英雄浪漫主义，你们有想过别人吗？孔老大被发配到西北看油田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皓看着张怡宁，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到王皓被骂服了，张怡宁的气好像平息了下来，放柔和了声音：“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你们走。我已经通知总部了，马上会有大部队过来。你们俩回去好好休息，然后想想明天对着那群黑道老爷子的说词。” 　　王皓一下子抬起头：“我不走。”看见张怡宁又开始目露凶光，他有点犯怵，嗫嚅了一下，“我可以潜进去打探一下。” 　　“放屁！”张怡宁又开始不耐烦，“按照那码头里的格局，集装箱上肯定有警卫布置，那集装箱一层摞一层的少说有十几米高！对了，你的恐高症好点了没？” 　　王皓从未和身边人说过自己有恐高症的事情，忽然听张怡宁问起，他愣住了，看着张怡宁，许久说不出话。 　　张怡宁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张继科。 　　张继科和张怡宁向来不是很对付，刚才一直站在不远的地方，侧身装作看远处的码头。他也听见了张怡宁的话，转过头望着王皓的背影。 　　目光错过间，心理都在翻覆不同的滋味。 　　“好了好了！你们快走！别一会儿打起来又被警察抓住了，我隔三岔五去保你们也很为难的！”张怡宁说，“我在这里等援兵过来。你们今晚的任务完成了。” 　　 　　天已经快亮了。漫长的一夜将要过去了。 　　赶走了王皓和张继科以后，张怡宁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打开了车窗。听着黎明的风呼呼地吹过野草。 　　“坐标已收到，已派遣二分队和五分队往地点赶。”无线电里忽然传来总部的声音。 　　“请尽快！”张怡宁拿起无线电，对着话筒说。 　　“张怡宁，”总部的人声音严肃到生硬了地步，“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他们的判断，这次行动失败的话，你要付全部责任。” 　　张怡宁低低地笑了起来，说：“我相信他们。” 　　远处，码头里，忽然一排灯光全部熄灭。张怡宁猛地一惊，如果这里真的是庄少爷窝藏毒品的地点，那么，这次灯光的变动，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已经收工了，准备撤退了。 　　等警方的人赶到，会不会又像当年在火车上一样，面临痛苦的失败？ 　　如果庄少爷在里面，他是不是就此脱钩了。 　　“——当年，老师的死，是老庄干的。” 　　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又要等多少年？ 　　还有马琳 　　 　　——得拖住他们 　　张怡宁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我胆子大。” 　　她把手机丢在车上，拉开车门，自己走了出去。 　　 　　——不记得多久以前 　　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在夜色中，快步走到一辆停在野外的轿车里。 　　他坐到车辆后座上，接着车里昏暗的光，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人，好像愣了一下。 　　“教官，楠姐调岗了，从现在起，我是您的联络人。”那时候的张怡宁还很年轻、很年轻。 　　男子点点头，笑了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几份文件，递给了张怡宁。 　　两人把情况沟通以后，张怡宁从后视镜看着男子问：“教官，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男子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听到张怡宁的问话，又重新靠到了座位上，笑着问：“怎么，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张怡宁说：“我爸是警察，所以我才上了警校”她顿了顿，好像感到了些许惭愧，躲开了教官的视线，“其实我以为我会成为文职的。” 　　男子笑着拍了拍张怡宁的头：“每个工作都有必须应该去做的理由，先不要想太多，只专心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张怡宁也苦笑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问：“教官，那当卧底，需要注意什么呢？” 　　男子怔了一刻，沉思了一会儿，说：“沉住气，胆子大，不怕死。” 　　张怡宁看着后视镜里的教官，微微的笑了。 　　 　　那时候她的手机还是崭新的，和现在一样随便的塞在副驾驶的座位缝里。甚至风都还和当年一样。 　　那时候，教官和她分别坐在后座和驾驶座上，小声的交流着情报。 　　后视镜还偏在同样的位置。 　　后座上没有人了。驾驶座上，也没有人。 16.8 　　车辆从郊区的泥土地上驶过，扬起了一车尾的灰尘。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线曙光。 　　张继科打了一个呵欠，数日的疲累终于在这时袭上了头脑。 　　刚才他们离开之前，张怡宁说：“回去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的官要比刘国梁和孔令辉都大了！” 　　——还没正式升官呢，就开始直呼其名了。 　　王皓和张继科当时在为各自的心事烦恼，对着张怡宁难得的玩笑话，都只是敷衍的苦笑了一下。 　　王皓开着车，看了看满面倦色的张继科，把车速又加快了一档。 　　“以前”王皓以为张继科已经睡着了，可是忽然听见他的声音。 　　王皓侧头看张继科，他还闭着眼睛，眉头微皱，好像在苦恼的斟酌着语句。 　　“在警校的时候，有一天你忽然走了，走前还给我希望，告诉我等到下次见面，就可以在一起，”张继科缓慢地说，“我相信了，我问孔指挥，要怎么才能见到你。孔指导说，成为最优秀的。——我试着努力了，可是我现在觉得，努力之后，反而好像越来越远了。” 　　王皓默默地听着，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呼呼的风声就灌了进来。 　　“你有恐高症？”张继科用力揉了揉眼睛，“为什么？” 　　好像是空气全部被抽走了一样，王皓的心猛然缩紧，鼓膜似乎能听见心脏沉重焦虑地跳动的声音。 　　等了很久，不见他说话，张继科又问：“我跳下去，对你影响这么大？”仍旧听不到王皓的回答，张继科睁开眼睛，看看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笑了笑，说，“如果知道会给你这么沉重的心理阴影，我宁可被柳老三打死也不会跳的。” 　　王皓苦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谢谢他” 　　张继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也沉默了。 　　——那时候，柳老三对王皓的枪也动了手脚。 　　刚得知这点的时候，张继科有些啼笑皆非——王皓是想杀他的人，柳老三却莫名其妙的救了他。 　　又安静了一会儿，张继科忽然抓住了王皓原本握着方向盘的手，学着不久之前王皓的动作，拉着他的手到嘴边，不住地、密密地亲着。王皓的手一直在发抖，手心里全部是汗。 　　张继科紧紧的贴着他的手背，牙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咬着他手背上的皮肤，像是想要留下什么印记似的，声音含糊地说：“你一定十分喜欢我我这么帅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王皓终于制止住了自己牙关的颤抖，听着他的话，吃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愿被张继科听出丝毫异常：“是啊，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能” 　　往事如同前方才升起的太阳一样，穿透了层层乌云，又翻滚到了眼前。 　　张继科用力咬了一下他的手。王皓本来就是个怕疼的人，瑟缩了一下，就想往回抽。 　　张继科紧紧的攥住了王皓的手指，说：“去我那儿。” 　　王皓愣了一下，说：“小雨在我家。不能放他一个人。” 　　“正是因为你家有人！”张继科理直气壮说。 　　“他又不占多大地方”王皓以为张继科是嫌弃房子小人多。 　　“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张继科看王皓，“我才没睡一觉那么容易满足。” 　　王皓居然被他说得完全无语了。 　　 　　前方的道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警笛声。 　　“我靠！”王皓连忙抽回了手，把车开到了路边，张继科也坐正了身体。他们两个黑社会干久了，看到陌生的警察都虽然不至于发憷，但更愿意躲着走一些。一辆挂着警笛从他们身边飞速开过。 　　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他们俩都看见了开车的人是一脸焦急马龙。马龙满脸都是急疯了的神色。甚至都没有看见路边的他们。 　　“他怎么了？挂着警笛这么高调？不怕老庄听到跑了吗？”张继科疑惑地问。 　　王皓思考片刻，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发白，说：“这好像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第一个警车。” 　　张继科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她她不是说马上支援就到吗？” 　　王皓一边调转车头，一边说：“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马龙才赶过来，开着警笛就是因为援兵还没到，他要威慑别人。” 　　 　　他们一路飞车回到了码头附近，看着马龙的车直奔向码头的门口。 　　王皓和张继科也连忙下了车，王皓说：“我以前和赫哥来过这里，后面还有个小门，我们从那边进去看看。” 　　两人才冲到后门处，才拐过弯，便停下了脚步。 　　空荡荡的废弃码头，有裂纹的水泥路上，张怡宁静静的倒在马路的中间，身下是一泊血色。 　　耳边一直有浪涛冲击码头的声音，但是又好像是所有的嘈杂都在远去。 　　王皓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霞光给张怡宁的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虽然看起来很凶，她其实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王皓伸出手，却不敢凑到她的口鼻前。 　　——如果真的没有呼吸了。要怎么办？ 　　张继科也怔怔的呆立在他的身后。 　　——他们都以为她是无敌的。 　　马龙从另一边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切，径直冲过来，扶起了张怡宁，用手试了试她的脉搏，抬起头对王皓张继科喊：“你们快走，警察要到了。” 　　王皓仍看着张怡宁，说不出话来。 　　“她还活着，”马龙见状吼道，“你们快走。” 　　怔在那里的两个人好像还反应不过来，远处，好像已经有铺天盖地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皓哥，”马龙放缓了语速，语调却更严厉了起来，“皓哥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马上把继科带走！” 　　听到这句话，王皓如梦初醒，最后看了张怡宁一眼，回身抓住张继科的手，快步离开了现场。 　　 　　见到他们两人走了以后，马龙脸上方才装出来的镇定和凶狠全部不见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张怡宁的身上，又伤心又焦急像是下一刻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大，你挺住，我们能抓住他的。我们都听见了他们跑不掉了老大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家都来了” 17.1 　　一般发生重大案件的第二天，最忙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警察，一种是记者。 　　南港市警察局里，每个穿着警服的人都是一脸黯淡和忧心忡忡，来来回回忙得脚不贴地。除了在门外焦头烂额的应付记者的警方发言人，其他人都在忙着讯问嫌疑人，或是收集罪证，或是整理情报。 　　因为张怡宁的事件，警方下了狠心，不仅当场逮捕了庄家的少爷和几个马仔，还将前一日所有跟庄少爷有过接触的人全部传唤到了警局，调查庄家贩毒的所有相关人。 　　一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青年男子被推进了警局内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老实在里面呆着。”推他进来的警察厉声说。 　　“啪”，门被反锁上了。 　　“我操！”青年男子跳起来，狠狠在门上踹了一下，“警察冤枉好人了啊！诬陷良民！滥杀无辜！我告你们去！”说着他又用力在门上跺了几脚。他看起来才成年不久，但是好像已经在黑道上混迹很久了，眉眼间的戾气中，不自觉透出一丝狡猾和世故。 　　外面并没有人理他，他吵闹一番后，无人当观众，他也有些泄气，慢吞吞的转过身，发现身后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刚才一直没有转身，也没有想到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这下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腰撞在门把手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操，吓你大爷”他骂人骂到一半，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谁，硬生生把吐了一半的脏话咽了进去，堆起笑容，讨好道，“科哥，您也被条子给拘来了？” 　　张继科一直懒得看他，听到他的讨乖，也不置可否的只是哼了一声。 　　这小流氓难得有机会见到柳家的大人物，接下来的时间便围在张继科身边，不住得想卖好套近乎。 　　可惜张继科看起来心事重重，根本无暇关注他。 　　“不就是死了个女条子么？”青年男子抱怨道，“外面那些警察个个跟疯了似的，我不过昨天到夜总会推销了几颗‘丸子’——妈的还没卖出去——，今天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往这阎王殿带。”他见张继科对他还是不理不睬，有些不甘心，继续小心翼翼道，“科哥，您自然不用担心，夫人一定会很快保您出去的，能不能您出去以后也帮我说几句好话？我马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张继科被他吵得心烦，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青年男子得到张继科的回答，立刻眉飞色舞说：“多谢科哥，以后小弟就认您当大哥，跟着您混行不？”看着张继科眉头皱起，他察觉张继科的不悦，立刻想转移话题，自作聪明以为是在为被困在警局的事情让张继科烦躁，便同仇敌忾说，“妈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个死条子，闹得整个南港鸡犬不宁，那条子活着时候就是个祸害，天天不得安生，现在死了呵呵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原本一直坐在长椅上的张继科忽然站了起来，青年男子又是一愣，看着站到面前张继科的神情，居然感到了一阵骇然。张继科一拳把他击倒，他踉跄后跌了几步，重重的撞在了门上。 　　张继科红着眼睛说：“你口中的死条子，当年在医院的观景电梯里她捂住了我眼睛，然后把我连拖带背的给弄出去了。她如果该死，那么如你如我这样的人渣呢？” 　　可能是刚才撞到门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门被打开，许昕冲了进来，看见张继科抓着男子的领口意欲再给他一拳，连忙从背后掀起张继科，抵着锁骨上方把他按到在地上，口中狠狠地警告道：“老实点。” 　　青年男子惶恐的坐起身，向后移动了几步。 　　许昕看看张继科，又看看被吓坏了的小流氓，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什么，拽起张继科，反扣住他的手，喝道：“走，先审你。” 　　 　　许昕把张继科带到一处窄小的房间，只有一张桌子，面对着一扇玻璃窗。像是审讯室旁边的监听室。 　　许昕拍拍张继科的肩，说：“这里是哥们儿平常偷懒躲着睡觉的地方，你在这里休息会儿，你放心，到下午的时候，大概就要放你出去了，你妈已经在施加压力让我们放了你了。” 　　张继科靠着墙，慢慢的滑坐下来，低声问：“王皓呢？” 　　许昕犹豫了一下，说：“皓哥估计要满24个小时才会放了他，上面来人了，要找他谈话。” 　　张继科闭上眼睛，说：“我等他一起出去。” 　　许昕一愣，又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还有别的问题嘛？我可要干活去了，一会过来放了你。” 　　张继科问：“她死了吗？” 　　许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说：“没有她怎么可能死呢？老庄还没伏法，她如果死了，到地下，不得把阎王殿给拆了啊？”许昕又笑嘻嘻的说，“她不会死的，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阎王爷也怕恶人。” 　　 　　许昕走后很长时间，张继科一个人坐在黑屋的地上，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一会儿看见母亲失望的眼神，好像在说：“他们都是骗你的。” 　　一会儿又好像看见了从前的张怡宁，那时候，他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张怡宁很愤怒地骂他：“猪脑子！” 　　还有王皓，在很远的地方，沉默的看着他。 　　——说点什么吧！求你了！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靠近，只遥远的看着他。 　　 　　直到“咚”一声响，张继科从半梦半醒之间被惊醒，听见隔壁的审讯室，有人进门的声音。 　　“这次的任务，完全不能算成功！抓到了庄家的尾巴，却折损了我们两员大将！我完全不认同倒刺计划。”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不太熟悉。 　　“有行动肯定会有牺牲，”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刘国梁，他在跟另外一个人解释，“我们挖出了南港毒品的源头，这是一个很大的战果，马琳和张怡宁的努力没有白费。” 　　“但是代价太大！牺牲太大！”那男子又很生气的打断了刘国梁。 　　张继科不想偷听他们的对话，正想要不要离开监听室去找许昕，忽然听见了男子口中，说出了熟悉的名字。 　　“还有皓子，他父亲都生死未卜十几年了，你们干什么又把他送过去？他跟张继科那点破事还没完没了了？”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无论从张继科的角度，还是从皓子的角度，让他们俩又到了一起，是你们工作重大的失误！” 　　刘国梁低声说：“涛哥，他们俩分不开。小孩子的事，我们就不管了吧。” 　　被称为涛哥的男子更加生气，道：“怎么可能不管！让王皓马上撤回，他在柳家能起什么作用？差点把柳老三给杀了，他在那不就是一个活靶子吗？我来跟他说，他从小就跟着我！我说什么他都听！我让他回来，跟张继科划清界限，他一定听的。” 　　 　　这时，许昕推门进来，一抬眼就看见监视窗另一侧的审讯室，刘国梁和王涛正在说话。 　　“我擦！”许昕大惊，瞬间就蹲下身，连滚带爬到了张继科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说：“快走，被发现了我就死定了。” 　　拽了张继科记下不见他有反应，许昕绕到张继科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神，许昕也被吓到了，怔怔的问：“你怎么了？” 17.2 　　总体而言，即使是伪装成被拘留的样子，刘国梁还是给予了王皓优于他人的对待。他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黄昏。中间马龙还送了两次点心，叮嘱他困了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可是王皓睡不着。这里是孔令辉从前的办公室。墙上还有他们分析案情时贴便签留下的胶水印，密密麻麻的钉痕。闭上眼，仿佛就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气声，还好像能听见无数个繁忙的查案深夜里焦躁又寂寞的脚步声。 　　孔令辉被解职后，他的办公室被保留了下来。平常没人敢进来，桌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王皓找了挂在窗台上的抹布给他擦了擦，玻璃板下，除了行事历上密密麻麻的地点代号，还有一些照片。照片上是警校的一些合影，每个人的脸都被孔令辉涂黑了，包括他自己。即便这样，王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都是谁。孔令辉的战友、弟子都被安插到南港卧底以后，他日日夜夜焦急地等待着他们能顺利归来。 　　他走的太急了，所有的东西都还保留着当时的模样。钢笔没有戴上笔帽，已经干涸很久。 　　隔壁是张怡宁的办公室，和孔令辉的一样，如今，也是空无一人。 　　 　　入夜后，警局里还是灯火通明。 　　王皓站在孔令辉的桌前，看着他的行事历，行事历上的密文字母以前孔令辉曾经教过他，倒刺计划的点点滴滴慢慢在他眼前现出全景。 　　到了深夜，门打开了，刘国梁走了进来。 　　“梁哥。”王皓很多年没见过刘国梁本人了，看到他，一时间，挫败和焦虑全部涌上了心头。 　　刘国梁摸了摸他的脸，说：“坐吧。”自己走到孔令辉平常的位置坐下，让王皓坐到了他的对面。 　　“张怡宁她还好吗？”王皓小心翼翼的问。 　　刘国梁摇了摇头：“不太好，她爬到了三层的集装箱上拿到了老庄运毒品的证据，然后跟老庄手下的几个马仔打了起来” 　　“是谁？”王皓猛然站起，眼里也冒出了火光，“谁干的？” 　　“坐下！”刘国梁喝道，看王皓听话的坐回原位，才继续说，“她打架什么时候输过？把几个马仔都打趴下以后，有人使阴的，操纵吊车，她没看见，就被吊车臂从集装箱上扫下去了。那时候还没事，跳起来还追了老庄几步，然后就不行了” 　　“她会没事吗？”王皓问。 　　刘国梁默然良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还在抢救，最坏的可能是磕到了脑子” 　　 　　屋子里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水中，沉重得只有风吹动窗棂的声音。 　　“对不起”王皓说。 　　刘国梁一怔，看向了他。王皓却偏过脸，躲开了他的视线，继续说：“对不起，我没掩护好她” 　　刘国梁想说些什么，但是王皓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给他打断的机会：“对不起我没能掩护好琳哥，没能掩护好小杀，没能掩护好张怡宁，还有继科他们才会不断的陷入危险中”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每次计划都会有差池出现，对不起我总是没能及时察觉”王皓低着头说，忽然感觉自己的头上有温柔的压力。 　　刘国梁轻轻摸了摸王皓的脑袋，把原本就很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一些：“不是你的错。” 　　 　　刘国梁说：“大家都很关心你，马琳和陈?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了，他们还在问你的情况。还有涛哥，今天也赶过来了” 　　听到王涛的名字，王皓仿佛触电了一般，马上跳了起来，问：“涛哥也来了？”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我得找个地方躲躲！梁哥我先去趟洗手间，你有什么事去那找我” 　　“坐下！”刘国梁喝道。 　　王皓马上乖乖的坐好了，还是有些害怕，说：“梁哥我现在真的不敢见涛哥，他还在生我的气，他身体不好，万一我把他又气坏了怎么办？” 　　刘国梁问：“他为什么生你的气？” 　　王皓看着刘国梁，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见刘国梁不为所动，低下头，说：“他气我和张继科的事。” 　　刘国梁绕过桌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地、郑重地说：“那你们俩的事，你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下？” 　　 　　 ============================================== 可能应该也许大概有二更。 楼主没有爬墙啊！楼主只是偶尔站在墙头上看看别处的风景 不要太惊讶窝为嘛今天更这么早，窝被太后下了“12点不上床闭着眼就老虎凳伺候”的debuff 17.3 　　刘国梁看王皓半天不说话，继续劝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们15岁起，我就看着你们一点点长大，不该变成现在这样的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们这么骇世惊俗这一段，你们、包括我们，会不会都会轻松好多？” 　　王皓只摇头，不说话。 　　刘国梁看看他，又接着说：“你想过吗？对着张继科，你会不会就有一点判断失误？当年在火车上，如果落入柳老三手上的人，不是张继科，你还会开枪吗？如果他只是普通的战友，你还会怕他被柳老三拷打，怕他会成为叛徒遗臭万年吗？” 　　王皓低着头，好像有些不易察觉的发抖。 　　刘国梁从办公桌的对面探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说：“皓子，关心则乱，把你们关系重新摆正，对你对他对大家对任务，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看着失魂落魄的王皓，他也有些心软，安慰说：“皓子，现在倒刺行动又进入了一个关键，但是你小辉哥还在西北回不来，张怡宁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在巴西还有任务。我把倒刺行动的总指挥，交给你怎么样？你回来吧，当警察，大家都在等着你，等着看你立功。” 　　王皓抬起头看着刘国梁，眼睛红红的，好像有很多的恳求的意味。 　　刘国梁心一颤，说：“皓子，现在张继科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他也成熟了不少，不是以前那么偏激了，这次张怡宁的出事对他也有触动，他不再那么离不开你了。皓子，现在回来，条件已经成熟了。相信张继科，他能做好一切。” 　　王皓摇摇头，声音有些含糊，像是鼻腔被什么阻塞住了：“你们都以为是他离不开我，可是我”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过来，醒来看到的东西都是白色的，还有吊瓶在头上摇摇晃晃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脑子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尖叫，——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我跳下去的时候听见的风声吧。眼睛是模糊的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我那时候真的半点也没想起张继科。” 　　“我努力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样子，床边小杀坐在那里，模模糊糊的轮廓当时我也看不清楚，我看到床头柜子上有个闹钟，我想把闹钟拿近一点看看时间，抬起手就扯到了手上的吊针，血一下就涌出来了。小杀以为我要自杀，大概被吓到了，扑上来就按住了我，他跟我一遍遍的带着哭腔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王皓又重复了一遍，“梁哥，直到那时候，我的视力好像全部恢复了，眼前又清晰了。我才知道我也还活着。” 　　“你们都以为是他离不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我需要他他还活着我还活着” ===================================== 17.4 　　又过了一会儿，刘国梁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腰。 　　“梁哥怎么了？”王皓也紧张的站起来，绕了过来。 　　“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老腰受不了了，”刘国梁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看见王皓到了自己的近前，忽然抬起手，揪了揪他的耳朵，叹了口气，像是若有所思的说，“怎么搞的？明明小时候很听话呀。” 　　王皓原本皱着脸，像是受了多大欺负一样，听到刘国梁这松了一口气的态度，眼睛还红红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揉鼻子，嘟嘟囔囔地说：“我对不住您们，就当我没出息吧。” 　　刘国梁摇摇头，拿出钥匙打开了孔令辉的抽屉，拿出一个大文件袋，说：“这是你小辉哥以前整理的倒刺行动的纪要，你看看吧，即便你不想回来，倒刺行动也是非交给你不可了。” 　　王皓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很多时候，由于我们对局势的鞭长莫及，才导致很多次行动不是晚了一步，就是彻底扑空。反正倒刺行动的总指挥已经决定交给你了。我和上层考虑了一下，也许这次我们可以剑走偏锋，给卧底更多的权限，”刘国梁说，“给你一夜的时间，把这些文件全部记住，以后，我们所有人，都听你的指挥了，你要对大家伙儿负责。” 　　这个决定实在是石破天惊，王皓明显有了一些迟疑：“我我恐怕”他面临过太多次的失败，虽然一次次又重新站了起来，但是对自己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刘国梁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些怒火，他很少对王皓真正生气，更多的也许是恨铁不成钢：“你没有害怕的资格。” 　　刘国梁打开了孔令辉桌上的电脑，熟练的输入了密码，机密文件里，有所有参与倒刺行动的人员的资料。 　　在署名为张怡宁的文件夹下，有着很多很多文字档案、图表，还有为数不少的音频、视频材料。 　　“小辉提前几天就知道自己可能被调查了，他推荐了张怡宁或者你来接任他，”刘国梁顿了顿，“但是当时你的情况很不好，最终还是决定让张怡宁上。” 　　他打开了张怡宁文件夹下最后一个视频文件，画面上出现了张怡宁毫无表情的脸，像是在接受问询时留下的影像资料。 　　是一些有关倒刺行动的进展和新发现，张怡宁思路清晰，行动策划有条不紊。 　　——“最后一个问题决定了我们用张怡宁。”刘国梁把头偏向王皓，跟他低声介绍。 　　“你老师牺牲的时候，你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过话的人你难过吗？”画面外，有人问张怡宁。 　　张怡宁一直像是白板一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破碎，有一瞬间像是要哭出来的神情，虽然她很快掩饰住了，但还是被摄像机捕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 　　“哭了吗？”画外音问，换成了女人的声音。 　　张怡宁平静了下来，摇摇头说：“我没有时间去哭。来不及如果我都在哭，谁有时间帮老师报仇” 　　张怡宁说着，看着镜头背后不知名的方向，突兀地、虚无地笑了笑。 　　刘国梁站起身，望着王皓问：“你的恐高症怎么样了？你以前没有这个毛病，张怡宁跟我汇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可能是心理问题，还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王皓用力摇了摇头，用着和张怡宁刚才提起老师的时候相似的语调说：“我不敢有” 　　刘国梁一愣，明白了王皓的意思。 　　“我会克服的，”王皓说，“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刘国梁拍了拍王皓的肩：“资料看完你就走吧。我也要赶回巴西去了。好好干，皓子，我们都听你的。” 　　 　　王皓走出警局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又是一个阴霾天，乌云滚滚而来，在头顶上堆积。 　　气温很低，王皓才走出大楼，就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冷战。走过院子口放哨的岗亭，就看见靠在路灯下的张继科。 　　他昨天下午就被释放了，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夜。 　　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他们两个人穿得都很单薄。 　　他还年轻，如果没有小时候那句玩笑一般的承诺，他也许会是一个才毕业未多久的职场新鲜人，他诚恳又努力，长相酷酷的，却又其实很温柔。长辈、上级、同事，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可是现在的张继科却是满脸疲倦的等在这里，低着头，看见面前被风卷起的落叶。他也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风很大。忽然间，一股怪异的感觉攫住了王皓的心脏，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张继科身边。 　　可能是已经等了很久，张继科的思维有一时间变得有些迟钝，他慢慢抬起头，看见了王皓。于是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王皓蹲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他的身上，又把领口的地方绞紧一些。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张继科用手环住王皓，因为很久没有喝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有了些小时候撒娇的意味。 　　“怎么会”王皓说着，回抱住他的肩，亲了亲他的额头。 　　张继科不安地动了动，用额头抵住王皓的胸口，低低地说：“是啊，你不会的。你知道我” 　　后面的话他却再也没有说出口。 　　 　　远处，正对着警局门口的一间办公室里。刘国梁和王涛站在窗前，看着路灯下的两个人。 　　“他在那儿等了一夜。”刘国梁说。 　　王涛摇摇头，拉上了窗帘，金属环扣碰擦，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碰响，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俩孩子到底怎么了。” 　　“我们都管不住了，随他们去吧。”刘国梁也无奈的说。 　　王涛长叹了一口气：“再看看吧，现在皓子因为他不敢见我，等皓子敢见我了，我再来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刘国梁苦笑：“明明都是好孩子，也都优秀得不得了，工作起来默契也有，却总是差点什么，一加一不仅不等于二，有时候甚至都小于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涛跟他一起苦笑：“这次你给皓子加了这么大的压力，也许肩头有了压力，他们能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刘国梁点点头。 　　王涛说：“你这次忽然从巴西回来，应该不是因为张怡宁受伤吧？”看到刘国梁想要狡辩，他喝道，“别撒谎！你又不是医生，你赶回来管个屁用？” 　　刘国梁知道搪塞不过去，再加上王涛本来就是倒刺行动的知情者也是支持者，只好老实交代：“上次有人说，在欧洲看见王皓他爸了。” 　　“什么？”王涛吃了一惊。 　　“是的，”刘国梁肯定的说，“他没有牺牲，还混成了欧洲那边的高层。” “那这么久没有跟我们联系，”王涛沉吟着说，“他有没有叛变？” 17.5 　　“我们走吧，”王皓说，整了整张继科的领口，“门卫盯着我们看了半天了。” 　　张继科越过他的肩头看了警局门口，说：“让他们看。真正按辈分算起来现在警局那帮小年轻哪个不得喊我们一声师兄，还轮得着师弟冲咱们横眉冷对的？” 　　王皓站起身，握着张继科的手，想把他拽起来：“走了走了，饿死了回家吃饭去。” 　　张继科抬头看着王皓笑，顺从的被他拉了起来，走了几步，脚下一滑就是一个踉跄。 　　“怎么了？”王皓扶住他的胳膊问。 　　张继科摇摇头，一瘸一拐又走了几步说：“没事，在这里呆久了，腿抽筋有点麻，多走两步就好了。” 　　“我背你一段。”王皓说，上前了一步。 　　“不用，”张继科说，弯下腰揉了揉自己膝盖，“马上就好了。” 　　“我背你吧。”王皓又说，就想转过身把张继科的手臂往自己肩上带。 　　张继科沉默了一会儿，按住王皓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说：“我舍不得。” 　　王皓的动作骤然停止，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被张继科紧紧攥在了手心，张继科拉着他，往路的另一边走。 　　“我说”王皓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把手往回抽，“那小门卫还在盯着我们看” 　　张继科像是有些生气，把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不以为然地说：“他爱看让他看去！到底是师弟，是时候让他知道世界的部分真相了。” 　　王皓又被噎了一下，半天才说：“世界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不正常的模样。” 　　张继科侧过脸看王皓，见王皓不理他，又微微弯下腰向上看着王皓，见王皓终于把目光看向了他，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开心，于是脸上笑开了。 　　王皓看着张继科，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多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前，看着他笑得心无芥蒂的张继科。王皓摸了摸他的脸，说：“还是小时候笑得更好看一些。” 　　立刻张继科的脸就皱了起来：“现在更帅了。” 　　王皓也看着他，不说话，只笑。 　　确实是更帅了，张继科现在在南港黑道的地位非同一般，在柳老爷子的指点下，他行事老辣，手段狠戾。如今的张继科办事目的性强，说话直接。总能用最简洁的方式和最短的时间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有时候，说话做事，还是依稀有小时候影子。 　　张继科被他看久了，有些不自然的望向了前面，好像也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你记得不记得，那年，你走之前不久，陈?又因为犯了错误被关了禁闭，你训练的时候没有搭档了。” 　　“记得，”王皓点点头，“你自告奋勇当我搭档，我还帮你热了半天身。” 　　“是啊，”张继科有些气哼哼的，“我准备了好久，结果陈?居然给放出来了！” 　　王皓想不到张继科记了这么久，忍不住乐了：“那种背着队友绕着操场跑十圈的变态训练，你还想参加？我都怀疑陈?就是为了逃那个负重训练才故意犯错被关的，不过还好被梁哥给揪出来了。” 　　张继科说：“那时候你也说你背我的。后来陈?一出来，你就笑得特别开心地跳到他背上去了。” 　　王皓一怔，这个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张继科记得特别清楚。 　　“陈?对刘国梁说你腰不好，他背你跑六圈，你只要四圈就够了，你在旁边装出一副重伤员的样子，”张继科说。 　　年轻时候干的一些偷懒的事，被张继科说出来，即使是王皓，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陈?出来前，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我也可以让你少跑一些，轻松一点啊？”张继科闷闷地说，很委屈不平。 　　“那时候你多瘦？陈?多胖？”王皓连忙说，“你本来就是被抓包来的，我怎么能让你受罪。” 　　“那时候你也不胖！我背得动你啊！”张继科打断他，还想说话，忽然看见王皓一脸的挫败，好像还在偷偷打量自己的腰围，才意识到好像多说了什么，一紧张咬了自己的舌头，说：“那个现在也背得动” 　　王皓猛地停住了脚步，张继科一直看着地，被他带着走的，见王皓忽然停下了，才抬起头。 　　此时他们已经绕过了一个路口，警局被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 　　好像有很多人来接他们了。路边停了很多辆看起来身价不菲的轿车。 　　“我靠！什么玩意？”张继科忍不住爆了粗口。 　　“按你现在的地位来说，好像是应该这个规格来接你。”王皓在心里算了下。 　　张继科看看王皓，不知道他的表情是认真的还是幸灾乐祸，只悻悻的骂道：“我第一次有了自己是混黑道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庄老爷子的人，来找你兴师问罪来了，”王皓补充说，“总之你是跟他们走？还是跟我走？” 　　张继科仔细看了王皓一眼，把原本握在手心的王皓的手换了一个姿势，紧紧扣住十指，问：“你说呢？” ====================================== 卡啊卡啊卡啊卡 17.6 　　为首的豪车的驾驶座的门开着，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车前，恭恭敬敬地对张继科说：“科哥，我们来接您。” 　　张继科置若罔闻，握着王皓的手，目不斜视的从车边走过。 　　后方不远的一辆轿车，后座的车窗滑下，里面坐着的人是朱少爷。 　　王皓看见朱少爷居然也亲自来了，不由脚步慢了一分，冲着朱少爷微微点了点头。朱少爷也看着王皓，露出了尴尬的笑，伸出一只手做出手枪的手势抵在自己的太阳穴，食指虚扣。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我也是被逼的”。 　　王皓一直注视着他。朱少爷轻轻向着路口歪了歪头，示意他们先走。 　　王皓明白，朱少爷是在暗示他们，这次庄少爷被捕一事，南港黑道中有人怀疑他们，这些人即便不是庄家老爷子的杀手，也和几大家族脱不了关系。王皓无声的说了句“谢了”，便拉着张继科向路的另一头走去。 　　他们走得不快，有朱少爷在，那些人也不敢武力胁迫他们做些什么。 　　只是见他们离开了，那些人也不紧不缓开着车，的跟在他们身后。 　　天色已亮，路上出现了三三俩俩晨起早锻炼的人，他们看着十几辆轿车跟在两个人身后慢慢行驶的奇特景象，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真丢人，”张继科感觉到了路人围观的目光，脸上有些挂不住，说，“别人出门遛狗，我们大清早遛车。” 　　王皓也回头看了看，安慰地说：“没事，路口的监控肯定都拍下来了，明天这些车的主人就全部上警局的关注名单了。你会不好意思还是进出警局少了，以后就习惯了。” 　　张继科问：“你上次被放出来的时候也有这么大阵仗吗？” 　　王皓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哪次了，低笑着说：“我比你风光多了，我一出监狱门，就看见柳老三亲自来接我，我都来不及说话，就被他给逮住了。” 　　“你哪里是那么好逮住的？又是在监狱门口。”张继科反问说，深深的看着王皓，“你是因为想见我？故意落到他手里的？” 　　王皓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张继科，良久，低下头，说：“大概是吧。” 　　话一出口，两个人好像都有些不好意思，张继科拽拽王皓，说：“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我一定弄死他给你出气。” 　　王皓闻言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张继科的手：“不要轻举妄动，大局为重。” 　　张继科像是对他的谨慎颇不以为然，咬了咬嘴唇，还想说什么，路对面传来两声“滴滴叭叭”。一个声音在那边喊：“哥！皓哥！” 　　王皓和张继科同时向路对面望去，路那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驾驶座车窗里冲他们拼命招手的那个人是周雨。 　　“走！”王皓拉了张继科一把，张继科心领神会，两个人疾步横穿马路，越过路中间的栅栏，冲到周雨的车边，王皓拉开车门，两人冲上了车。 　　“他们要调头还要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周雨快走，甩掉他们。”王皓看着车窗外。 　　周雨点点头，一踩油门，车像火箭一样蹿了出去。王皓和张继科都没反映过来，都重重撞到了车座靠背上。 　　“汪嗷！” 　　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王皓连忙把被压得够呛的小狗从车座上捞起来，放在膝盖上顺毛安慰。 　　“皓哥！我来接你了，怎么样？虽然我迟到了，但是来得很及时吧！”周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脸上还是满满的少年气，头发染成了棕色，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摸一把，他从后视镜看见那些车辆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心中免不了有些得意，对着王皓撒娇。 　　“周雨你长能耐了啊？才回来你哪来的车？”王皓却在担心车的归属，生怕是周雨从巴西学了一手的偷车绝活。 　　“我跟大博子借的！你什么时候出来也是大博子告诉我的。”没得到想象中的表扬，周雨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不少。 　　“大脖子？”张继科重复了一遍。 　　“方博。”王皓低声解释，对着周雨时，声音又变得如长辈般严厉，“不是让你看家嘛？别到处乱跑。” 　　周雨却在想其他的事，兴冲冲地问：“皓哥你哪找的狗？胆子好小！我进你家的时候，它一直躲在床底下，我用了两碗肉才把它哄出来，好乖呀，那之后就我走到哪它跟到哪，尾巴摇得跟电风扇一样！”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张继科你怎么驯狗的？ 　　王皓纳闷地看了看张继科。张继科脸一下胀红了，从王皓膝上夺过小狗，捧到自己眼前，咬牙骂道：“养你有什么用！真不容易养一锅肉！” 　　小狗依旧茫然的看着张继科，尾巴摇得噼里啪啦，“嗷”的叫了一声，又舔了张继科一脸口水。 17.7 　　张继科动作僵住了，瞪着小狗。 　　小狗也茫然的看着张继科，半天，见他还没有动作，试探地又伸头过去舔了舔他的脸。 　　“我靠！”这下张继科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抬手小狗飞了出去。 　　幸亏王皓刚才看到小狗舔了张继科马上就明白大事不好，张继科那神出鬼没的洁癖看上去又要犯了，此刻顺手接住了小狗，放在座位的另一边，安抚地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还好小狗心大，虽然被张继科扔了出去，但是它一点也没和张继科计较，趴在座位上就啃起了门把手。 　　安慰完这边的小狗，得看另外一只了。王皓看看张继科，他正低着头，用袖子拼命擦刚刚被小狗舔过的地方。看来小狗的口水是张继科无法容忍的事物之一，他擦的很用力，袖口上的扣子在脸上划出了好几道印痕。 　　王皓实在看不过去，抓住张继科的双手，按了下来。张继科脸被袖子蹭的红红的，眼睛也被蹭到了有些不舒服，懵然地看着王皓直眨巴。王皓无可奈何，双手在张继科脸上擦了几把，不敢太使力，只轻轻的擦了几下，说：“好了，干净了。” 　　张继科看着王皓，不知为什么脸比刚才红得更甚，连耳朵都变得通红，狠狠又威胁地瞪了小狗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终于和小狗一样，也安分了。 　　“咳咳”一直从后视镜里注视着这一切的周雨忍不住干咳两声，吸引他们的注意。 　　“有话就说，假咳什么！”可能是刚才差点一度忘了周雨的存在，王皓似乎有些尴尬，看看张继科通红的耳朵，他也莫名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为了掩饰，只得凶巴巴的问周雨。 　　“我在思考”周雨深沉的说，“小狗的口水、他的袖子、你的手。到底哪个算是干净一些。” 　　——好像从昨天进警局到现在，还没有洗手过！ 　　王皓暗暗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张继科，张继科也正在看他。王皓恼羞成怒，从后座伸手过去敲了敲周雨的头：“好好开车！没事别乱看！” 　　周雨还想说什么又强忍了下去，偷偷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张继科从旁边伸手过来，又握住了王皓的手，按在自己的手心。 　　——到底是有洁癖还是没洁癖。 　　 　　“咦？大博子？”前排开车的周雨忽然说。 　　方博？ 　　王皓和张继科同时已经，两个人看向前窗，果然前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方博站在车旁，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一个腰板笔直的中年妇人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方向。 　　是柳夫人，是张继科的母亲。她看上去比实际岁数年轻，头发一丝不乱的髻在脑后，张继科的眉眼和她很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犯起狠的时候，戾气都是一样的。 　　现在她周身就是一股萧杀的气息，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 　　她也是来接张继科的，她来接她的儿子。 　　——“我明天去看你。”张继科曾经这样答应母亲。只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他担心受到打击的王皓、担心受伤的张怡宁，于是他忘记了。现在，母亲亲自来找他了。 　　“他旁边的人看起来好凶的样子！”周雨放慢了车速，想对方博打个招呼，又感到了柳夫人来者不善的气势，“我踩一脚油门直接过去吧？下次再跟大博子打招呼。” 　　王皓不说话，后靠了一点，看着张继科。 　　张继科脸色有些黯然，在车辆即将驶过去的时候，忽然说：“停车！” 　　周雨一个急刹车，小狗从座位上径直滚到地下，被摔得不轻，呜呜的趴在原地撒娇。 　　——早就预料到了。王皓依旧看着张继科，觉得好像也没有太紧张或太失落。 　　“你们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张继科看着王皓说，见王皓不说话，他就紧紧的盯着王皓，像是要逼迫王皓的信任。 　　王皓终于败在了张继科的眼神之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继科才慢慢打开车门，自己走了下去。 　　柳夫人在不远的地方严肃的看着他。 　　他向后走了两步，又绕到了车的另一边，王皓坐的位置。 　　他轻轻敲了敲车窗，车窗滑下，王皓默默的注视着他。 　　张继科抓起王皓的手，在嘴边亲了亲，焦急地说：“你相信我，我和你说过的话，每一件我都做到了。” 　　王皓像是有所触动，认真的看着他的脸，良久，又点了点头。 　　张继科转过头，看见母亲还站在那里，晨风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张继科横下心来，弯腰隔着车窗揽过王皓的肩，把人拉过来亲了亲，说：“我很快就去找你，你等我。” 楼主不会写肉这件苦逼事，可能大家都知道了，于是楼主虽然是个肉池子，但是经常陷入脸大却只能拉灯的苦闷中。恶性循环导致脸越来越大- - 蛋是！窝有枪手！窝有帮我写肉的枪手！而且有三个！ 蛋是！由于楼主太二，她们先后抛弃了我- - 就当窝以为倒树要是一篇清水文了的时候，一个天使姑娘横空出世拯救了我 她帮我写了两天两夜的番外！ 而且感情啥的都符合窝的设定，窝看的时候感觉脸又大了两圈！ =============我是犯二结束的分割线================= 总之，征得天使姑娘同意，发上来， 两天两夜番外，不喜误入： 番外?两天两夜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张继科抬起头，窗外夜色漆黑，他已经在沙发上呆了整整一天了。 　　王皓一开灯就被矗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他笑着摸摸张继科的头发，说：“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睡了。” 　　张继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慢慢地说：“你去找陈?了？我在家等了你一天了。” 　　王皓被这诡异的凝视弄得有点慌张，然而下一秒这慌张就被惊讶和激动取代，他看见张继科的右手握着一把枪，他的枪。 　　“你拿枪干什么？”王皓皱着眉头问他，一边带门一边推张继科进屋：“赶紧放下，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张继科依旧一动不动，他扣住王皓的手腕，挑起一抹笑，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是干什么，王皓抬头看他，困惑又不安，沉默的对视里，这不安渐渐演变成了莫名的害怕。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王皓掏出手机，屏幕上陈?的名字不断闪烁，他无奈地看了眼张继科，刚要接电话却被拦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别胡闹继科！”这回王皓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继科抢过了他的手机，狠狠地摔到了门外的水泥地上。 　　“你！”王皓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压低了声音，张继科的小孩子脾气实在太让人头疼了，“你疯了？这个电话很重要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不然，......”张继科扬手朝已经支离破碎的手机开了一枪，“不然......” 　　王皓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推到墙上狠狠地吻住了。张继科强硬地侵略着他的口腔，舌头灵活地扫过每一颗牙齿。舌尖急促又热烈的舔舐上颚，王皓被吻得发晕，然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今天的张继科太不正常了。快要沦陷的那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拼命想推开身上的人，直到手里冰凉的触感让他一僵-----张继科拉开了俩人的距离，带着他的手握住了那把枪。 　　王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陌生人，一点也不像他认识了11年的张继科。 　　“别推开我....”张继科带着王皓把枪抵在自己的胸口，暧昧地凑到王皓的耳侧，轻轻咬着那人的耳垂，含糊不起的语言里带着了然的自嘲：“不然，不然也不会对我开了两枪......” 　　王皓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他想起来了，他还是想起来了，他一直以来都在恐惧都在逃避的-----还是发生了。他想起孔令辉张怡宁和陈?对他说过的话，但那只是最坏的假设；他想起无数个夜里自己从梦靥里惊醒，所幸那只是梦。可是现在，最糟糕的变成现实之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无力地靠在墙边，等待最终的了断。 　　张继科扔掉枪，压上前侧头吻他的脖颈，轻柔的触碰突然就变成了狠戾的噬咬，手指也从衬衫下摆探入背后用力揉捏，腰带被解开的那一刻王皓突然激动起来，他抓住张继科的胳膊拼命摇头，他想说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想告诉张继科他跳下去的一瞬间自己也好像死了一样。可是他开了两枪，所以他没有立场去求得任何理解或者原谅。 　　张继科对王皓的抗拒很不满，他抬手掐住王皓的咽喉，低低地说：“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他另一只手灵巧地解开裤子握住了王皓的欲望，轻缓交错地抚慰着：“成为最好的，就能见到你了,......” 　　王皓被撩拨得几乎失去所有力气，双腿瑟瑟发抖他觉得自己就要倒下，喉咙那里的桎梏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就这样死去反倒是个解脱。张继科却松了手，他把王皓的手臂引到自己肩上，指尖的动作依旧坚定而不留情面：“可惜你不喜欢我......” 　　“继科，放......放手......”王皓剧烈地摇头，眼眶泛红几乎随时都要流泪。因为忍耐而紧咬的嘴唇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裂，这掺杂着内疚的快感让他屈辱至极备受折磨。 　　张继科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就是要让王皓在万劫不复的情欲里沉沦。他喜欢看王皓在痛苦和快感之间挣扎的为难和尴尬，他也的确做到了。 　　处于崩溃边缘的王皓也终于缴械投降，强烈的高潮让他几乎要失去所有意识，他能看见张继科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地说话，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他想逃开想藏起自己的狼狈不堪，却双腿发软只能任由张继科紧紧抱着他。 　　等到王皓稍稍恢复了清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衣物已经被褪尽，张继科撑在上方凝视着他，眼神痛苦又绝望。王皓不安地动了动，想伸手摸摸张继科的脸却被他用力按住。 　　张继科避开他的视线伏下头去，牙齿在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胸膛，小腹，再到大腿内侧，疼痛像火一样烧遍全身。等到第一根手指探入的时候王皓终于艰难地发出颤抖的气音：“不该是这样的...” 　　张继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该怎样？我那么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说我还小......现在我长大了......”说着抽出手指，取而代之把下身抵在后穴：“你想让我死......我就去死......那么高的桥....我都跳下去了.....” 　　王皓终于绝望地闭上眼，早在他开枪的那一瞬间，他就放弃了所有拒绝的权利。 　　强烈的钝痛冲刷过大脑，王皓只能攒住身下的床单来缓解痛苦。然而张继科似乎并没有放轻动作的意向，只有一下比一下更狠更重的撞击。内壁的褶皱被粗硬的器官蛮横地撑开，稍稍得到缓解下一秒又要遭受更深更贪婪的入侵。痛，真的痛。他紧紧闭着眼，睫毛上的泪滴却让张继科停了下来。 　　“很痛？”张继科温柔地抚摸他的眼角，“痛吗？” 　　王皓咬着下唇，一动不动，仿佛并没有听见张继科的话。 　　“怎么会痛呢.....”王皓的毫无反应让张继科恼羞成怒，他扯过床上散落的皮带将王皓的手捆了个死紧，然后继续坚决地动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尾椎末端传来一阵阵酥麻，撞击到某一点时王皓突然浑身颤抖，他挣扎着想逃离，但是张继科却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大脑一片混沌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喉咙里溢出难耐又催情的呻吟，一声又一声。张继科变得更加疯狂，他侧头亲吻着架在肩头的脚踝，下身刻意在敏感点处来来回回地研磨。王皓的欲望又渐渐挺立起来，他想伸手抚慰，然而被捆紧的双手只能让情欲的煎熬化解在嘶哑的呜咽里。 　　张继科明显意识到了身下人所遭受的折磨，他凑到王皓耳边，低沉的嗓音带着性感的蛊惑：“你说你喜欢我，我就给你......” 　　王皓睁开眼，看着张继科突然靠近的眼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想说的太多了，可是到最后都只能卡在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扭过头想逃避，却被张继科报复似的堵上了嘴，氧气的缺乏和无法释放的空虚让他渐渐发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热流冲刷过内壁，肩膀被身上的人一口咬住，有滚烫的水滴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自己对张继科说---- 　　对不起。 恩，继续番外， 慎入！绝对慎入！千万慎入！ 不喜勿入。 两天两夜?下 张继科靠坐在墙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从这个高度，他正好能看见王皓疲倦的脸。他仔细地端详着沉睡的王皓。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他只记得自己一直都清醒着，没合过眼。 上一次王皓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他的身边。他听见了王皓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拾起地上衣服的声音。 果不其然，他要走了。 ——不对，应该是说，他又要跑了。 那一瞬间，张继科竟然有一丝释然。 他抛弃过自己好多次了，每一次，都没有留恋。抛弃自己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他连头都不会回！ 走吧！都结束吧！他想。 他牢牢的攥住身下的床单，它原本就被他们俩蹂躏的皱成了一堆，他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手。他想他是恨王皓的，恨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背弃过自己的人。 ——“到我这里来，来我这里，你才能报仇。向王皓、向柳家老三报仇。”在医院里，母亲这样说。 他恨王皓。他当然可以杀了王皓！这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他听见王皓沉重又拖沓的脚步声。 昏迷过很久，他对王皓的脚步声十分敏感，哪怕王皓已经刻意放轻了但是他依旧听得出！ 王皓没有直接出门去，反而走回了床边。 张继科屏住呼吸，听着王皓的举动。 如同昏迷在医院时很多个深夜一样，他听见王皓走到了他的身边，脸上感觉到了阴影，好像王皓稍稍弯下腰，看着他的脸。 ——你假惺惺地、想要做什么？ 忽然一股怒意涌上了心头，张继科猛然抬起手，扯住王皓的领口，一翻身把他按回了床上。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亲吻和抚摸，莫名的怒火让他他根本就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他咬破了王皓的唇珠，血腥味让他愈发兴奋。扯开他才穿好的衣服，王皓疼得倒抽凉气的声音却让他莫名地安心。肌肤滑腻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的无数渴望，然而愈是这样他愈加无法满足，只能把所有躁动的情绪发泄在无止境的索取里。 “我放你走了，”他咬住王皓的耳垂，用气声说，“现在可是你自找的” 风撩动窗帘，有微弱的阴沉沉的光透进来。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王皓的眼睛通红的，张继科总觉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有眼泪落下来。仔细看，却又一直是干涸的。 张继科从又一轮兴奋中慢慢平复下来，撑起身体看了看王皓。 明明十分满足，可内心依然好像有一个空洞。——无比满足，无比空虚。 王皓也抬起疲惫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避开了。 张继科在心中冷笑，很快这冷笑就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你想去找谁？”张继科慢吞吞的说，语调怪异，玩世不恭，“刘国梁？孔令辉？马琳？张怡宁？”他一个一个的说，顿了顿，刻意一字一顿的说，“还是陈?？” 王皓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洗个澡” 张继科怪异的笑了笑，手慢慢探到了他的身下，说：“怎么？嫌脏吗？” 王皓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他太累了。他看着张继科，想：他一定会再像从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惊醒，然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 “去洗吧.，”张继科的手溜进被子，“留在里面确实不好。” 温暖的水流让王皓终于稍稍清醒了一点。全身的疼痛逼着他不得不正视此刻的境遇。他曾经多么想主动亲吻张继科，抱着他跟他说最动听的情话，然而所有的机会都随着那两枪烟消云散。 他也明白张继科所遭受的折磨并不比他少-----如果是他，被自己信赖的人开了两枪，他也会恨不得杀了那个人。但是张继科舍不得他。 张继科怎么想起来的？是不是有人找过他了？那他会不会有危险？陈?的电话是要告诉我什么？王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脑袋像是就要爆炸了，耳朵里也嗡嗡作响。门外传来遥远的声响，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遥远得听不真切。 张继科拉开浴帘，蹲下来拉住王皓的手把他从水中拖了出来：“怎么不应声？我还以为你淹死了。” 王皓关了门，他好像是踹门进来的。 王皓看他的脸，他脸上有一丝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焦急关心。——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了。 张继科盯了他一小会，突然伸手把他拉起来，把人带到镜子前，从背后搂住他，极尽耐心地抚住他的脸，说：“你看看，胡茬都出来了。” 看着镜子里王皓躲避不安的眼神，张继科笑了笑。 王皓还想说什么，却被张继科堵住了嘴。张继科倾尽一切耐心去撩拨他，手指灵活地在敏感地带游走逡巡。他舔弄着王皓的右胸，同时也不放过左边，轻重交错的揉搓让王皓抑制不住地轻哼出声。温热的唇舌一路向下，最后他蹲了下来，想亲吻那半硬的器官却被王皓拦住了。 “你......”王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剧烈摇头：“不用.....” 张继科拂开他的手，从下向上、深深地看着他，说：“你喜欢的。” 王皓无力地垂下手，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压制不住的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挺身，粗重的喘息让他羞愧至极却没办法抽离。高潮来临的时候他竭尽全力想推开张继科。 张继科凑到跟前，亲了亲他的嘴，说：“我说过，你喜欢的。” 刚刚清明的神智因为这个绵长的吻又变得混沌起来，王皓被张继科拥着踉踉跄跄地跌到浴缸里，在手指探入的瞬间不由得嘶了一声。 “你喜欢的”张继科又吻上他的额头，王皓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这一声呻吟就像打开了洪水的闸门，挤在胸腔里快要爆炸的情欲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一直以来都束缚着他的理智的线终于被烧断。张继科消瘦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加刚毅，眼神里的执着却一如既往，依稀还能看见当初那个乖巧听话的少年的幻影，这也让王皓愈加恍惚起来。触电般的快感让他不由自主地缠上了张继科的腰，原本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开找上了张继科的肩膀。他把身上的人揽向自己，他想要更快想要更多。张继科对这前所未有的主动有小小的诧异，然而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张继科的汗顺着下颚线条滴到王皓的脸上，王皓下意识地伸出舌尖浅浅舔掉，却引来了张继科的追逐。这回他不再逃避也不再无动于衷，反而迎上前去极尽本领去挑逗，灵活地舌尖在精瘦的躯体上不断点火。 张继科被吻得意乱情迷，他差点就要忘了自己的本意。他激动又兴奋，很久以前就想得到的东西似乎就要到手了。不管王皓喜不喜欢他，这一刻还是迎合他躺在他身下呻吟。湿腻的空气让他渐渐沉沦，在快要高潮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说：“我爱你。” 瞬间就清醒过来，张继科几乎是立刻抽出了自己的分身。 ——相比较一直在背叛的王皓，他更恨没出息的自己。 从顶端跌落的空虚让王皓迷茫又困惑，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还在极力克制的张继科。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被摁倒了水里。 ——你终于要杀了我吗？ 他没有挣扎，隔着水幕，想再看看张继科一样。但是张继科却突然松了手把他拽出了水面。 “害怕吗？”张继科冷冷地戏谑地看着大声喘气的王皓，“我当初跳下去.，比这个可痛多了。” 平息下来的王皓慢慢坐起来，他想他完蛋了，张继科也完蛋了。 张继科又亲吻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撑在他的手臂上，担心张继科不小心也跌进浴池。 可是很明显，张继科又误解了他的举动。 “别拦着我，”他听见张继科说，“你喜欢的。” 一片黑暗里，他看不见他和张继科的未来。 18.1 　　车启动的时候王皓回头看着车后，张继科还站在那里，还跟着车向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就是越来越小的身影，拐个弯就不见了。 　　周雨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王皓，见他终于转过头，心事重重的重新坐正以后，就开口说：“哥？皓哥？这个就是张继科吗？” 　　“是，”王皓说，又反问道，“你应该认识他呀？他几年前也去巴西呆过。” 　　“那时候我正在叛逆期嘛，”周雨皱起了脸，说，“那时候我一个心想回国报仇，梁叔拦着我，我把他当仇人待，一个月难得回去几次，所以就没见过他了。” 　　王皓瞪了他一眼，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就现在还是个不听话不省心的。” 　　周雨挨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哼哼反驳道：“能比你还不省心吗？” 　　王皓愣了片刻，问：“谁跟你说我不省心的？” 　　“前两年！”周雨大声说，“梁叔和小辉叔每次打电话提到你就哀声叹气的，听说你从医院把张继科拐跑以后，梁叔发火，跟小辉叔说都别管你了，让你把自己给玩没了去。” 　　王皓低着头，喉口有点僵，很久才努力在脸上扯出一个苦笑说：“是啊，早就应该不管我了。” 　　周雨看他的样子，又有些急了，急忙说：“挂了电话梁叔又急了，又赶紧给小辉叔打电话说刚才只是气话，绝对不能把你给扔下不管。” 　　王皓靠到座位上，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苦笑着说：“你要听梁叔他们的话，别跟我学。别让他们操心。别跟他们添麻烦。” 　　说到这里，周雨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期期艾艾地说：“皓哥，我我这次回来，梁叔他们没生气吧？” 　　王皓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周雨回头看了看王皓，眼神灰溜溜的，像极了犯了错误的小狗：“皓哥，我在巴西听见梁叔说” 　　王皓说：“梁叔回来了，等你见到他你自己跟他说吧。老老实实跟他回去。” 　　周雨听说刘国梁回来了，手下就是一抖，车辆也是在路中间画了一个半弧，还好早上开车的人并不多。 　　“梁叔回国了？”周雨一副巴不得马上弃车逃亡的架势，“我才不要去巴西了！哥，你得帮帮我，帮我跟梁叔说说情吧！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好好开车！”王皓看他激动得抓不住方向盘了，连忙一声断喝，车辆行进的路线终于又直了，王皓才继续说，“大家都是为你好。” 　　“我马上就21岁了，”周雨说，“我听梁叔说过，张继科也是21岁过来当卧底的。”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话以后，王皓眼中更多了一重阴影，他沉吟一会，说：“那就更得把你送走了。” 　　周雨张张嘴，但是王皓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王皓接着说：“最近南港会非常凶险，庄家虽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是现在庄老爷子的独生子废了，他们会开始咬人了。” 　　“非常危险，”王皓叹了口气，自语道：“还好琳哥小杀都给送走了，只剩下”他顿住了。 　　周雨小心翼翼地问：“庄家会杀人吗？” 　　“会吧，”王皓回答，“庄家老爷子就这一个继承人。儿子没了，他一定会疯了。” 　　周雨说：“那我就更得留下了，皓哥！我会保护你们的。” 　　王皓看了看周雨，忽然问：“周雨，如果我跟你说，我们一起去执行任务，然后我把你骗上了去巴西的飞机，等你回过神来，你已经在梁叔那里了。” 　　“不！”周雨大声说。 　　“我就打个比方，”王皓说，“你很生气？” 　　周雨说：“谁都会生气好吧？” 　　“可是”王皓犹豫着说，“我是在保护你啊。” 　　“不需要！”周雨从后视镜里瞪着王皓，“皓哥，别一直把别人当成小孩子。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会非常生气！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王皓不再说话，沉思着低下头。 　　会非常生气。 　　“——别骗我！”很多年以前，在火车站，有个倔强的小孩追着火车，对他这么喊过。 　　眼前依稀出现了张继科的影子，是他恢复记忆，离开自己回到柳家时候的样子。他的脸隔着水面，看不清晰，但是仍旧能感受到凌迟一般的仇恨和冷漠。 　　王皓心里莫名的疼痛了一刻。 　　那样的眼神，永远不想看见第二次。 =================================== 感觉离我的4444又近了一步 18.2 　　夫人推门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门轴被按到极限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响。 　　张继科跟在她身后进了门，拉住了即将弹回的门把手，回过身轻轻把门关上。方博在门外的车里看着他，张继科做了个“在这等我”的手势，方博才点点头，启动车辆开到了一边。 　　大宅里没有人，像是都被夫人给赶出了门外，静悄悄的，正适合他们母子难得地说说话。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张继科看见她的手紧紧掐在座位的扶手上，指甲都一阵阵泛白。 　　“跟我到书房。”柳夫人生硬的说，抢先向二楼走去。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才踏上两级台阶，她便是一个趔趄，鞋跟一撇，跌倒在楼梯上。张继科几步抢到近前，伸出手想扶她起来，被重重的推开了。柳夫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张继科看了看她，挨在她身侧坐下了。 　　二人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屋子太大、太空，窗户却很少，即使是白天，没有开灯，有些地方都是昏暗的。有被窗棂切割过的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线中放肆的起舞。 　　“你小时候什么都愿意跟我说，”柳夫人开口说，“现在却总是说一半，藏着一半。” 　　母亲毫无表情，话语也是尖刻又生硬：“这地方群狼环伺，我原本以为有儿子在旁边，我们能互相做个依靠，现在却发现最摸不透的，就是我的好儿子了。” 　　张继科抬起头，头顶的天窗外露出了一角的天空：“当年你离开我们，我和爸爸都以为你去远方了。我们想你那么能干，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两个人好像分别扯起了两个话题，沉浸在不同的回忆中。 　　母亲说：“这次你和老庄做毒品交易，为什么会出事？为什么张怡宁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你一走，她就冒出来了？” 　　张继科顿了顿，说：“你在柳家也不少年了，你过得好吗？” 　　柳夫人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或许有过一线松动，她的眼中有一纵即逝的晶莹闪过，但是她很快又戴好了面具：“柳老三设计害你，结果被割了喉，那时候，张怡宁又为什么出现了？” 　　“谁给她报的信？”母亲终于把头转向了张继科，瞪着他，“你到底在给谁干活？警察？还是柳家？” 　　张继科说：“你走吧。躲开这里的一切。除了这，你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柳夫人问：“你来柳家，到底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还是因为你是警察的卧底？” 　　她的眼神深不可测，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张继科默然了一阵，缓缓地说：“你是我的妈妈，我不想骗你。” 　　柳夫人的情绪终于失控，跳了起来，抓住张继科的领口，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浑浊的声音：“你要害死我吗？” 　　张继科不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 　　柳夫人低声吼道：“我是怎么对你的？你遇到危险了，只有我会拼了命的救你，你就这样对我？你父亲为了你已经进了监狱受罪！你还想让我死吗？” 　　张继科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走吧。” 　　“我不能！”柳夫人提高了声音，用力打了张继科一个巴掌，直直的看着他，忽然，嘴角出现一个狞笑一样的笑容，“你和王皓关系好，他跟你说过刘国梁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敢像老鼠一样躲在巴西，一步都不敢回南港吗？” 　　——难道不是种鸦片发财去了吗？ 　　张继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让他回来看看，不出半个月他就会横死街头！因为他脑袋进了水，想跟警察勾勾搭搭黑白通吃！有人看不惯他，为了保命，不得不像壁虎一样斩了自己的尾巴，灰头土脸的躲去了国外。” 　　没人跟张继科说过，王皓也没有。 　　柳夫人低下头，看着张继科：“当年王皓知道你是卧底，第一时间就开了你两枪，不然他也跟刘国梁一样的下场。” 　　张继科猛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柳夫人在背后说：“为什么庄家那个傻小子被抓了，你却没事？” 　　摆在楼梯拐角的花瓶摔到了地上，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张怡宁她活不了多久了！”柳夫人说。 　　听到这话，张继科回头看她。 　　柳夫人站在花瓶的碎片边，身上被花瓶中的水打湿了一片。她的脸上带着古怪又疯狂的笑：“庄家要查这件事，我看你怎么交差。” 　　“你别留在这里了。去国外吧，躲起来，不要被任何人找到。”张继科伤感地说。 　　 　　张继科快步走出门外，背后还有玻璃器皿落地的声音。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方博看见他，问。 　　“别问了，走。” 　　方博发动了汽车，又问：“去哪？” 　　“去”张继科顿住了，他的身份暴露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应该极早离开，失去了柳夫人、或者说失去了柳家的庇护之后，他的境遇危险之极。 　　马上庄家这一关 　　——他过不了的。 　　“去王皓那里。”他说，闭上了眼睛。 　　他应该和王皓商量，然后王皓会和他一起想办法，也许，他们可以像马琳和陈?一样，暂时撤出，躲到其他地方去，避过这一场暴风雨。 　　人人都说王皓是喜欢他的。 　　所以，王皓会愿意和他一起走，不会离开他，不会听任他陷入了危险之中。 　　对吧？ 18.3 　　张继科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周雨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全是戒备的神色。等看清楚来人是张继科后，他才仿佛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呀！”他说，又靠着墙，慢慢坐回了地板上。 　　他的旁边是卧室紧闭的门，小狗坐在门的另一边。 　　“你们俩在干嘛？”张继科边问边冲到门边，看周雨和小狗的摸样，他就知道王皓一定在里面。 　　“看门！望风！”周雨鼓着脸说。 　　张继科停下了准备敲门的手，知道里面王皓在和警方联络，此刻委实不方便人打扫，于是回过身看着脚边的一人一狗：“你们就这么望风的啊？”他还记得直到他进门，周雨才反应过来，而小狗一直是一副眼巴巴等开饭的模样。 　　周雨脸红了红，他从没有受过任何训练，此刻在这里看门，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于是只有诚实地说：“我在装出认真看门的模样嘛。” 　　张继科紧张的心情被这样一打扰，反而平息了不少，他又看了看关着的门，叹声气，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周雨坐在门的左边，小狗坐在门的右边。小狗无聊的在啃爪子，周雨也皱着眉头在啃手指。张继科越看越好笑，说：“你别在这里守着了，该干嘛干嘛，闲着没事遛狗去！” 　　周雨瞪起眼睛叫道：“那怎么行！不装出我很能干的样子，皓哥真把我送回巴西去怎么办？” 　　张继科盯着周雨看了一会儿，说：“为什么送你回去？” 　　周雨说：“我是回来帮皓哥忙的，皓哥如果觉得我没用，肯定就不要我啦。” 　　张继科低下了头，看着灰色的地板砖，说：“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不会的。” 　　“怎么不会？”周雨听到张继科这么说，以为张继科是在帮王皓一起糊弄自己，焦急地蹿起来跑到张继科身边，“皓哥刚才还说，要偷偷把我送走呢！” 　　张继科的脸猛然转向周雨，问：“怎么说的？” 　　周雨被张继科突然的动作唬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才说：“皓哥问我，如果他瞒着我，用计策把我骗走了，我会不会生气。” 　　“当然会生气”张继科轻轻的说。 　　周雨觉得张继科的脸虽然向着这边，目光却好像穿透了自己，看向了深远的地方。 　　“我也跟皓哥这么说的！”周雨气哼哼地说，“但是他还是觉得是为我好。都不管我怎么想！” 　　周雨看着张继科，忽然有些瑟缩：“你怎么了？你眼神好可怕” 　　张继科猛然惊醒，重新低下头，用力地闭了闭眼，把一瞬间翻涌起来的心潮全部按了下去。 　　周雨看着张继科，推了推他的腿，说：“科哥？张哥？老张？你帮我跟皓哥说说情，让他不要赶我回去呗？” 　　 　　很多年以前，张继科一个人，站在雨中的车站等着王皓。 　　在车站商店买的一次性雨衣根本抵挡不了骤雨，衣服好像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拿着伞经过的工作人员跟张继科说，他可以到里面下避避雨。 　　可是他不想，他怕别的地方人太多，王皓看不到自己。 　　他心里欢欣又雀跃，那时候他已经四年没有见过王皓了，他很远就看见了王皓，看着王皓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忍不住想笑，却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他是来给王皓当帮手的，为此他努力了好几年。他充满了信心，他以为王皓会高兴的。 　　王皓那天的话，却比落在身上的雨还冷。 　　 　　“我都21岁了！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周雨见张继科很久不回答，又信誓旦旦的保证。 　　张继科看着周雨，好像看见多年前的自己。 　　“我知道了。”张继科说。 　　周雨马上眉开眼笑，他还年轻，说话做事都还有一股小孩子的憨然态度。 　　 　　“你回来了？”这时候，卧室的门终于打开，王皓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倦色。看来，会议终于结束了。 　　“夫人和你说什么了？”王皓察觉到张继科似乎情绪不对，有些急切的走过来。 　　张继科深深的盯着王皓的眼睛。 　　——“皓哥如果觉得我没用，肯定就不要我啦。” 　　——倒刺行动，只需要有用的人 　　“没什么，只商量了一下怎么对付庄家，”张继科低下头，躲开了王皓的视线，站起身，向厨房走去，“我看大家都饿了，准备吃饭。” 　　其实还没到饭点。 　　“怎么？你打算做饭？尝尝你的手艺？”王皓虽然还有些担心，但以为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私事，也不好追问。 　　张继科脚步停住了，沉默片刻，说：“还是出去吃吧。” 18.4 　　三个人牵着一条狗，找了半天才有一家允许宠物一同进去的餐厅。进去一看里面是一排排高背沙发和长方形的快餐桌子。正是饭点，里面人不少，还有吵吵闹闹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他们三人进去找个位置坐下，张继科接几杯白开水的时间，王皓和周雨已经点了一桌子菜。 　　张继科心中有事，吃了几筷子就饱了，然后就看着王皓和周雨风扫残云。王皓坐在他旁边，他侧过头看王皓动作太大，王皓注意到后就忍不住心虚，百忙之中还会给他夹点儿。对面周雨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及，他看起来不胖，年轻的脸上总是一堆表情，藏不住心事，没有半点刘国梁的老谋深算或者王皓的沉稳内敛。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感叹到底还是刘国梁带出来的。小狗大概也是小时候流浪时饿狠了，啃骨头能半个小时头不抬的。 　　张继科看着好笑，说：“都慢点吃，谁跟你们抢了？不够再点”正这时，忽然有个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 　　感觉像是坚硬的东西，抵住后脑的是一点，可能是0.45口径的手枪，也可能是其他。意外的没有感到金属的寒意，可能枪口上搭了一件衣服作为遮挡。——也是的，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杀人灭口，不做点伪装是不行的。 　　对面周雨还在浑然不觉的大嚼特嚼，小狗个子太矮，站在周雨腿上立起身子才勉强够前爪搭上桌子。他不敢转过头去看王皓，王皓也毫无察觉吗？ 　　不知不觉间，张继科全身的血液都已冰冷，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王皓好像终于察觉到什么，问：“继科，怎么了？” 　　同一时间，张继科猛地站起，转身，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套。 　　“继科！不要！”王皓动作也同样迅速，跃起抱住了张继科，手按在他握住枪把的手上。 　　他们后面的沙发上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把仿真玩具枪，刚才他就是用这个玩具抵住张继科的。他好像没有预料到张继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张继科凶狠到杀人的眼神，小男孩愣了片刻，“哇”一声大哭起来。 　　在餐厅中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小狗此刻主人王皓和张继科都在身边，对手又只是个小男孩，它立刻冲上了前线，龇着牙对小男孩“汪汪”大叫。 　　餐厅中就更热闹了，有胖胖的服务员跑过来，手忙脚乱的安慰小男孩，小男孩见状哭得更小声，小狗也叫得更响，全餐厅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边，终于有看似孩子父母的一对夫妇跑过来，把小男孩抱住怀里“心肝宝贝”的一通安慰，还责骂着张继科：“你一个成年人，欺负小孩子你丢人不丢人” 　　周雨正手忙脚乱地把小狗抱回自己怀里，听见那对夫妇的话马上一瞪眼，和他们呛上了：“自己孩子自己不知道看好吗？” 　　张继科和王皓两个人却都没有说话，张继科空洞的瞪着前方，刚才一瞬间的刺激和绝望还没有消褪去，他的手都还在微微打颤。王皓一直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神色。 　　周围吵架声、哭声、狗叫声混成一片。 　　张继科一侧身，挣开王皓的手臂，向房间尽头走去。 　　“喂！你还没给我孩子道歉呢”夫妇中的那个丈夫想拦住张继科理论，被王皓一抬手阻止了。 　　“你家孩子”周雨也还想跟他们争论什么。 　　“都别吵了！听我说！”王皓提高声音，把两边的话都压了下来。 　　他看了看张继科离开的方向，看着他走进了洗手间中。 　　 　　把冰冷的水扑到了脸上，才感觉脑门烧得不那么疼了，一度停止工作的大脑又开始运作了。原本洗手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见张继科杀气腾腾地进来，可能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匆忙避了出去。 　　“我操！”张继科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死？ 　　——这条命早就挂在了腰带上，谁要的话凭本事来拿就是了。 　　怕母亲？ 　　——她可以做任何事，都是自己欠她的。 　　怕王皓？怕王皓与他人勾结？ 　　是的，刚才，他以为自己遇见杀手的时候，王皓的毫无行动，让他再度产生了被背叛的错觉。 　　他害怕另一次的失望。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厌恶自己。他睁开眼，抬起手做出举枪状，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脑袋，扣下了想象中的扳机。 　　镜子里，洗手间的门口站了一个人。是终于打发走了那一家三口的王皓。他看见了张继科的动作，却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凝重的目光注视着张继科。 　　张继科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在水下冲。借“哗哗”的水流声平定自己的心绪。 　　“你怎么了？”王皓走了过来，站到他的身边，看着他，“一直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张继科此刻并不想说话，于是他侧过头看了看王皓，然后亲了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这里并不是隐蔽的场合，王皓大惊，抬手想推开他，手按在了他心脏的位置。张继科的心在疾速的跳动，远超过正常时刻的心跳。王皓愣了一下，原本推开他的手，终于慢慢地环到了他的背上。 　　有人从门开进来，看见里面的情况，骂了一句“靠”就又退了出去。 　　张继科放开王皓，问：“吃好了？” 　　“嗯。”王皓答道，又想把手按到他的心口上。 　　张继科握住他的手，缓缓往自己腰下带，说：“那我们就回去吧。” 　　王皓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了他眼中隐隐的血丝。 　　“回去吧。”王皓说。 18.5 　　即使回到了住所，也不能马上开始。 　　周雨开始像是没有想到张继科居然要在这里留宿，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大义凛然地说道：“那我把我房间让给你吧，老张，我和皓哥挤一晚上没关系的。” 　　王皓原本看周雨抱着狗、那一脸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还想逗逗他，转头看见张继科的脸色心里暗叫不好，一抬脚把周雨踢回了客房：“少操心，睡你的。” 　　周雨被踹回了房间，还探出头来跟张继科说：“老张你考虑清楚啊，皓哥他梦里踢人！还特别罗嗦不让人睡觉！还” 　　他正越说越来劲，旁边王皓已经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发火的样子，周雨哽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关上了房门。 　　张继科被周雨这么一闹，心也轻了一些，站在门外对里面说：“他睡觉什么德性我比你清楚。我跟他睡了十几年” 　　王皓一听不好赶忙扑了上去，一手摁住张继科的脑袋，一手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把人拉进了卧室，顺势还一抬脚，把跟着从门缝遛进来的小狗给踹了出去。 　　张继科顺手带上了门，推着王皓后退了几步，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张继科的手撑在他的颈侧，低头亲了亲，看见王皓却完全不在状态，睁圆了眼睛，一副气哼哼的模样。张继科忍不住在他眼睛上亲了亲，低声问：“怎么了？” 　　王皓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马上要坐起来激烈的控诉：“我什么时候不让人睡觉了？我什么时候踢人了？”他这猛然一动，蹭到了原本贴在一起下身，张继科一闭眼，赶忙把他按了回去，一边亲一边敷衍道：“行行行，你从来不踢人，你睡觉特别老实，不抢被子不抢位置，翻个身都要打请示。” 　　王皓觉得这话听起来非常讽刺，但是看张继科又是一脸真诚，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儿，从另一个方向发作：“我什么时候跟你睡了十几年了？啊？让小雨听见传了出去，我还怎么混？”他大概是被刘国梁、孔令辉还有张怡宁给挤兑怕了，光是想象，就打了个寒战。 　　张继科扒开了他衬衫的领口，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王皓痛得一个激灵，手按在他的头上，舍不得用力，声音都变了：“你这咬人的习惯该改改了啊？” 　　张继科抬眼看他，在才造出来的咬痕上又吮了一口，不满地说：“说的就好像我谁都咬似的不是只有你么？” 　　顿了顿，他好像终于想起回答王皓先前的问题，说：“我十岁的时候，就和你睡过了。” 　　王皓安静了一会儿，仿佛是在“睡”这个字的本意和引申意之间徘徊：“妈的说的我好有罪恶感”他揉了揉张继科的头发，“是啊，你从小你一直都只有我啊。” 　　因为周雨在隔壁的房间，两个人并不敢太大声，一切举动，都在尽量节制的范围内，但是过了一会，房间里还是渐渐回荡起了比平常稍微粗重一点的呼吸声，和像是呻吟一般的闷哼。 　　门口传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那是小狗，它虽然胆子小，却是个爱管闲事的。每次听见一点动静，不管是家里家外的，它都会挠门呼唤王皓，一探究竟。 　　“门关好了吧？”王皓问。 　　“放心，”张继科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我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 　　两人和解已经几个月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在一起，极少分开。都还年轻，于是情事并不少，没有初始时的痛苦与愤恨之后，两人也都放开一些了，到如今，各方面都已很熟悉、很契合。 　　王皓又想起了什么，问：“门上的钥匙拔了没？” 　　张继科的动作僵硬了一刻，装作满不在乎的说：“没关系，它个矮，够不着。” 　　王皓被他给气笑了，抬手揪住耳朵骂道：“家里还有个小雨！它够不着但是小雨可以！你会关门怎么不会拔钥匙？” 　　张继科不服气，埋下身用力动了几下，到王皓手滑落到自己脖颈上，才含含糊糊地说：“怕什么，他进来看见的是我又不是你。” 　　王皓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心想人一旦不要脸起来，果然就说不通任何道理了。 　　“你说你只有我，”释放了一次后，王皓又摸了摸张继科心脏的位置，“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你”张继科的声音是迟缓的、犹豫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拒绝，“你和我回一趟老家吧，去看看我爸。我要救他出来。” 　　这个提议张继科曾经说起过一次。 　　那时候王皓说，我们两个不能同时离开南港。 　　再次听到，王皓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拒绝。 　　可是张继科的心跳非常快。 　　——他在害怕着什么。王皓迟疑的想。 　　“好。”王皓说。 　　他的父亲是因为倒刺行动入狱的。能提交证据营救他出来，那也再好不过。 　　应该会很快吧 　　反而张继科像是完全没预料到一样，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王皓。 　　“我和你一起去。”王皓说。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支援和保护张继科。虽然不应该离开南港，但是丢下张继科一个人，才是更危险的吧？ 　　张继科低下头，又咬了王皓肩头一口。 　　——在王皓的心目中，他终于站到了一回上风。 　　王皓答应和他一起回去他长大的地方。 　　那里有他失去的一切他的家，他的父亲，和小时候的自己和少年王皓的记忆。 　　一样一样，失去的，他都会夺回来。 　　他感觉到了王皓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背。 　　这次，王皓会和他一起。 ====================================== 凑合看吧- -没有小天使，我就是个渣啊TAT 晚安 18.6 　　直到上了火车，王皓依旧抱着手机，唠唠叨叨地没完：“这几天你要小心，不要回去住了，就住在给你安排好的地方，定时遥控一下家里的灯就行了，你也别乱跑，老实点呆着方博也不许见！” 　　张继科提着行李，耷拉着眼皮，听他就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叮嘱周雨几十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还有小狗，你给它少吃点，它现在的体重已经快到猪的标准了，在你杀哥回来之前，一定要让它减肥到正常狗的体重” 　　张继科终于憋不住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越多，他记住的越少。” 　　他们俩的这次出行没有告诉其他人，两个避开了南港各家族所有的耳目，买了这趟绿皮慢车的票。王皓转头看张继科，见他一脸的疲惫，以为自己打电话吵到他了，就放低了声音，转过身去继续嘱咐周雨。等他把从以前到现在刘国梁、孔令辉甚至还有王涛教训自己说过的话全部转手倒卖给周雨一遍以后，才意犹未尽的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张继科的手臂压在头下面，伏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王皓感觉到了，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在了张继科的身上。这几天，他一直神魂不宁。——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了。在南港，他睡得不好。火车已经驶出了南港地界，在简陋的火车车厢里，他睡得比在南港香熟。 　　阳光从车窗外透进来，洒在张继科年轻的脸上。可能是午后的阳光太过静谧，王皓的心也难得的柔软了起来，张继科的眼睫很长，鼻梁很挺，薄薄的唇一直紧紧的抿着。王皓看着他，舍不得转开视线。 　　下车时张继科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低着头跟在王皓后面，王皓走几步就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走丢了没，火车站里人山人海，就好像随时就能把人给挤散了。最终还是王皓抓住了张继科的手，拽着他走出了火车站。 　　到了张继科家的附近，他才像是完全醒过来。 　　池塘边的柳树比十几年前又高大了不少，水面上的木桥油漆落尽，露出了木头原本的颜色。 　　“你就是从这掉下去的。”经过木桥的一处拐角，王皓停下了脚步，跺了跺脚，说。 　　张继科看见王皓脸上捉弄一般的笑，也不理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桥边，回过身对他说：“你从这里把我拉上来的。” 　　好像变化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水底的水草像是又茂密了不少，王皓跟着张继科的视线看向水面，水中倒影出的，不知是多年前傲气却真诚的小少年，还是如今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了的张继科。 　　两人对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都是不省心的调皮家伙，小时候在一起短短几天，都过得精彩纷呈，让两人的父亲一个气极，一个无奈。 　　现在换成张继科紧紧拉住王皓的手，加快了脚步，往老房子、自己的家走去。 　　筒子楼已经很旧了，大多数人家都搬走了，向着阳的那边墙上爬了半面的爬山虎，风一吹像碧色帘幕一样。 　　楼道里空荡荡的，不复当年堆满杂物和煤炉的光景。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一两户人家还亮着灯。 　　张继科从楼下拉开了自己家的电闸，推门进屋，家具生霉的气味和熟悉的家的气味一起扑鼻而来。 　　到处都落了厚厚一层灰，窗台上的几盆鲜花如今只剩了空盆。 　　正对着门的还是吃饭的矮桌，多年前，张继科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了王皓。 　　——就仿佛在昨天。 　　张继科看看风尘仆仆的自己和王皓，忽然涌起了一个疑问：“那时候我在这里看见你，你穿着白衬衫站在门口，为什么看起来又清爽、又干净？” 　　王皓没想到这么多年，张继科连自己穿什么衣服都还记得，自己还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那时候我爸说他和你爸是老战友了，多年没见要郑重些，你爸还有洁癖，特别找地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来这里的。”王皓也回想起了当年的情形，故作嫌弃地看着张继科，皱了皱鼻子，“没想到进门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泥猴子。” 　　王皓也记得当时眼睛亮得惊人的小孩子，在另一个孩子的哭嚎声中，这个男孩安静得古怪，神情是固执、凶狠的，看自己的眼神却又让人觉得他委屈到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两个把屋里草草的打扫了一番，——大多是张继科干，王皓在旁边碍手碍脚。然后王皓被张继科赶的在客厅里没有立足之地，只好去厨房，给两人各下了一碗面。 　　王皓坐在沙发上，张继科坐在沙发边才拖干净的地上。有线电视早就断了，现在那台已经工作了十几年的电视只能收到寥寥几个频道。 　　王皓换来换去没找到想看的节目，只好让频道停留在一个有很多美女的外国电影上。 　　寒冷的古宅，忽如其来的谋杀案。出场人物不少，每个都很重要。他们从中途看起的，情节的发展让两个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到底在忙什么？”张继科看着屏幕上几个女人打成了一团，莫名其妙地问王皓。 　　王皓才看十几分钟，也没看懂故事的走向，摇了摇头。 　　张继科悻悻地说：“女人真是奇怪。” 　　王皓听见这话，哑然失笑，就好像听见小孩子学大人说话一样。他心念一动，摸了摸张继科的头，问：“我记得当年，那个你和别人为了她打架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苦苦思索。 　　张继科心里咯噔一响，仰头看王皓，就看见他脸上有些狡猾的笑容。 　　“叫什么来着，和你很熟啊？”王皓还在自顾自的乐不可支，张继科已经欺身上来，把他往沙发里按。 　　重重的咬了几口以后，张继科看看已经开始求饶的王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记吃不记打。”然后又重新温柔的亲了上去。 　　已经没人看电视了。 　　电视里，有皑皑的白雪和孤立的庄园。 　　有壁炉的温暖的阁楼里，美丽的少女看着窗外冰冷的世界，用听不懂的语言，跳着舞唱着温柔轻快的歌： 　　“除了你，我从未爱过任何人” 　　“即使有，我也会假装全部忘记” ========================================= 晚安。 18.7 　　铁门打开，张继科站起身，看见两鬓斑白的父亲走了进来。 　　孔令辉和王皓都已经跟监狱沟通过了，于是并没有狱警跟进来，从外面带上了门。 　　父亲比起几年前老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眼角有些下垂，显得整个人都比从前慈祥和蔼了。张继科从小就敬畏父亲，父亲对他要求严格，一点做的不好，都会勃然大怒。他也听王皓说了，父亲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帮人顶罪入狱的事情，心里对父亲更多了一份愧疚。此刻，敬畏和愧疚夹杂，他站在那里，嘴唇?动，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父亲看了他许久，脸上慢慢出现一个笑容，对他伸出了双手：“继科啊”张继科终究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紧紧抱住了父亲。隔阂多年的两父子，在监狱里终于有了第一次谅解和理解的拥抱。父亲的手握成了拳，在张继科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叹息一般的低声说：“好儿子” 　　父亲又拍了拍张继科的肩，说：“坐下说，我腿脚不好，站久了容易累。” 　　张继科扶着父亲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已经提交了新的证据，您的案子不久就会发回重审，再过一个月，最多两三个月，你就能出来了。”他担心的看了看父亲的腿，“再忍忍，我会办好一切的。” 　　父亲点了点头，盯着张继科的眼睛问：“你在外面还好吗？是不是特别辛苦？” 　　张继科揉了揉眼睛，说：“没有，我很好。” 　　父亲说：“你辛苦了。我隔段时间，会收到你的照片，觉得你比起刚出院的时候，都瘦了不少。不要太难为自己，慢慢来。” 　　张继科低头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父亲目光没有移开过，一直盯着他：“你和王皓还在一起吗？” 　　张继科一阵紧张，手在袖笼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抬头正视父亲的眼睛，答道：“是的。” 　　出乎意料的，父亲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皱了皱眉头，说：“这样不好。” 　　“我离不开他”张继科说，“我试过了，就算他”他顿了一下，脸上划过了一瞬痛苦，“我也还是很喜欢他。” 　　父亲依旧很平静，说：“我知道。” 　　张继科有些惊讶的看着父亲，自己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在警校一年级，寒假回家那一个月电话费上千，那时候我就知道了。”父亲说，语气镇定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孩子。 　　张继科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还是低估了老侦察兵出身的父亲。 　　“我当时很生气，我想连尾巴尖儿都没长齐的狗崽子居然开始玩早恋了，”父亲继续说，“后来查到电话是王皓家打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如果王皓是个丫头，我会很高兴，我儿子有能耐了，老王的女儿都能骗到手。” 　　父亲郑重的看着张继科：“你们这样不行，还是分开吧。” 　　张继科默然，好半天才苦笑着岔开话题：“他和我一起来的，他说你不喜欢他，不敢进来。” 　　“我不讨厌他，”父亲摇摇头，“我和他父亲当兵时一起出生入死，感情很铁，以前通讯不方便，我们隔几个月就会通信，老王是个喜欢炫耀儿子的，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我不知道看过多少。”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一直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但是你们俩都是男的，”父亲说，“你们这样，我没办法跟他父亲交代。” 　　“我昏迷的时候，您为什么把我托付给他照顾？”张继科问。 　　父亲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像是很惊讶张继科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妈妈就很讨厌他，认为他肯定会害我。”张继科补充道。 　　父亲认真看着张继科的神情，说：“刚到医院看到半死不活的你的时候，确实很生气，但是那时候要给你治疗，你一直在鬼门关上，我没时间想其他的事。等我见到王皓，都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我骂过他，也打过他，我说‘是两颗子弹不是一颗啊！你要是真有你表现的这样后悔，那应该是一颗子弹给继科，一颗子弹留给你自己！’”父亲回忆着。 　　“不”张继科不安的站起身。 　　父亲没有理会他，继续说：“老王给我写信的时候说过很多王皓，那孩子从小就好哭，寄过来的照片也是的，一半笑得跟娃娃似的，另一半都咧着嘴在哭。可是那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父亲从回忆中抽回神：“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开枪的。这事儿你也不要一直记着了，他是老王的儿子，哪怕有一点其他办法，他都不会开枪。” 　　“我知道。”张继科说，揉了揉鼻子。 　　狱警已经在催促了，父子俩不得不告别了。 　　“但是你们这样还是不好，”最后，父亲看着张继科说，“希望你下次来，带给我好消息，你们已经分开了。” 　　 　　张继科走出铁门的时候，看见王皓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手机。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头发上。 　　“好了？”王皓看见张继科，站起了身，挂断了电话，笑着问。 　　“嗯，”张继科走过去，“我们走吧。” 　　王皓没有问他们父子会面时候说话的内容。 　　“我们去买床被子吧，你的床还是太小了，昨晚睡得我腰酸背疼的，今天我睡沙发。”王皓说。 　　其实还有一套床具，但是是张继科父亲的，他们俩都默契的不敢触碰。 　　“不行！”张继科立刻驳回了。 　　王皓马上眉开眼笑，推了张继科一把：“真孝顺啊！那你睡沙发？” 　　“不行！”张继科板着脸说，“要么和我一起睡床，要么和我一起睡沙发。” 　　 　　在南港，周雨气呼呼看着手机，对了脚下的小狗抱怨：“哥大不由人啊！说句‘继科出来了’就把电话给挂了！到底谁是他弟弟啊！我要跟梁叔说，他不关心我！” 　　小狗啊呜啊呜的啃着什么东西，完全不理睬周雨的愤怒。 　　“还有还有，他说的那些我都记住啦！不要回家，晚上把他们房间的灯打开，睡觉前关上，让人以为他们俩在家。不要随便出门！小心关注那边的情况。”周雨一边重复，一边拉开了窗帘。 　　他现在的住处在王皓他们住所的对面，从窗口，正好能观察那边是不是正被监视。 　　“到傍晚了，开灯开灯开灯，”周雨自言自语的说，一摸口袋，“我靠！” 　　“遥控器了？”周雨急了。 　　然后看见小狗在啃的东西。 　　“卧槽！！！！！！！！！！” ========================================== 和基友的对话，作为解惑： “我怎么觉得团子这两更有点活泼的不对劲。” “哦- -，他装的，为了让狗哥轻松点。” 不知道这个解释能不能被接受 晚安！ 18.8 　　“晚上早点睡，别玩游戏了。吃饭的时候别光顾着你自己，给小狗也留点儿” 　　张继科进门的时候，王皓依旧抱着手机，在跟周雨通话。 　　“你自己也少吃一点，你现在还小不明白，等过了25岁，你才会发现减肥是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 　　对于王皓和周雨的通话内容，张继科认为只能分为两种，一种是无聊，另一种是极其无聊。 　　张继科已经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周雨苦不堪言又不敢挂电话的嘴脸了。 　　阳台上整整齐齐晒了两排衣服，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还有一些张继科父亲的。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张继科的父亲不久就能离开监狱，于是他们把父亲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很多已经生霉了，又买了一些新的。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心虚啊？”王皓忽然对着话筒那边的周雨说，“什么时候开始结巴了？没事好好的学你?哥说话干嘛” 　　“我没有！”那边的周雨像是被踩住了什么痛脚，忽然提高了嗓音，连张继科都听见了焦急的声音。 　　王皓心中还有疑惑，但是见周雨这么激动，担心真把他逼急跳墙了，只好安慰说：“好好知道了，总之你和小狗都给我乖点，要是不听话我回去关你们禁闭！” 　　周雨声音已经又低了下来，在那边嘟嘟囔囔地说：“现在跟关禁闭也没什么两样。” 　　王皓装作没听见，说：“继科回来了，挂电话了，明早再给你打。” 　　“皓哥，”原本今天电话里像是一直心不在焉的周雨在这时声音认真了起来，“我很能干的。” 　　“看表现吧。”王皓说。 　　那时候张继科在看着窗外的暮色，周雨在遥远的南港。两个人都没能看见王皓脸上短暂露出的温和的笑容。 　　“周雨怎么了？”张继科见他挂断了电话，问。 　　“不知道，”王皓把手机扔到沙发的一边，自己也靠了上去，“肯定是又干什么坏事了，今天乖得不正常，说什么应什么，肯定是在心虚。” 　　张继科想了想周雨和小狗那熊孩子组合，低下头也笑了下，但还是说：“不会的，周雨也不小了，会稳重起来的。” 　　“等他稳重起来？”王皓反驳，“等下次梁哥回来，就把他再送到巴西去，关起来，让他再偷偷摸摸往回跑！” 　　周雨曾经请求张继科帮忙劝服王皓，所以现在张继科也只能硬着头皮当说客：“他也是想帮你” 　　“他能帮上什么忙！”王皓摇摇头，说起周雨，他总会带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笨！又冲动！做事不带脑子，除了惹麻烦什么都不会” 　　“就和当年的我一样！”张继科突然打断了他，看见王皓看自己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放缓了声音，说：“你以前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更多的责备有时候意味着更深的关心和希冀，年轻的张继科和周雨还未能完全明白。 　　久违的尴尬的氛围又再次笼罩了二人。 　　远处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逝，暮色来袭。忽如其来的沉重压抑得人无法呼吸，张继科站在靠近阳台的位置，想，如果他生气了，那我就马上道歉。 　　可是王皓什么也没有说。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张继科转身推开纱门，走到阳台上，把早晨晒起的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架上解下来。 　　“继科，”王皓站在屋里，“我明天就回南港去了，你留在这里，等你父亲回来。” 　　屋里没有开灯，隔着纱门，只能看见一团黑暗。 　　等了很久，张继科没有说话，王皓又继续说，带了一些无奈的、解释的声调：“继科儿，我现在是倒刺行动的负责人，我不能离开南港太久。” 　　后来，张继科想，自己抱着一堆衣服，一动不动愣在阳台上的样子，一定傻逼透了。 ========================================== 去不了南昌，怒而更新。 18.9 　　那之后，周雨的电话再没有打通过。一个上午的杳无音讯之后，下午，张继科和王皓一起坐上了回南港的列车。 　　王皓说他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张继科看着他，没有说话。 　　到火车上以后，王皓还是在一遍遍的拨打周雨的电话，张继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离开南港以后，他办了张新手机卡，换了个新手机，里面暂时还只储存了王皓一个人的号码。他原本想用很久，慢慢的，手机上会储存上父亲的号码，然后还会认识新的人。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他换回在南港使用的手机，一开机，就来了很多条短信。最近的一条是方博的，里面只有三个字“别回来”。第二条，是母亲的，内容和方博的短信也差不多，“别回来了”。他侧过头看了看王皓，王皓终于没有再打电话，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看着其他地方。 　　到达南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周雨还是没有接电话。此时，担忧已经战胜其他所有的情绪完全控制了他们的内心，周雨就算还是个熊孩子，也还没有胆大到一整天和王皓失去联系。肯定是出事了。 　　一路远远行过一户正在办丧事的家庭，随风隐约传来的哀曲都让人心中又沉重了几分。 　　“分头行动，我先回家，你到对面看看？”到了楼下，王皓一下出租车，就对张继科说。 　　张继科点点头，匆匆几步并做一步上楼，跑到给周雨安排好的隐蔽居所内，用钥匙打开门，里面似乎一切正常，游戏机放在电视前的地上，吃了一半的外卖放在旁边招苍蝇。只是周雨不在这里，小狗也不在。 　　张继科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像是被什么动物啃过似的，露出几根断了的短短电线。那是王皓给周雨的家里的电灯的遥控器。王皓原本是想用这个拘束周雨不能乱跑、至少开关灯的时候必须在家的。 　　张继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轮廓。掉过头连忙冲下楼，向王皓的住处冲过去。 　　这次的心情，比刚才更加急切，张继科赶到时，看见门已经坏了，门锁处有几道砍痕。门大开着，能看见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客厅，王皓站在客厅的中央，从一片狼藉中，回过头来，看着张继科。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太阳穴重重敲过，张继科的头脑一瞬间清明过来，他向前几步，走到王皓身边，可是王皓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靠近门的方向。张继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门的背后，一把匕首钉着一件染血的衬衫。 　　那是周雨的。他从巴西回来，虽然瞒着刘国梁，是偷跑回来的，但是他还是想着给王皓和陈?带礼物。一人一件和这一样的花花绿绿的衬衫，穿上去极像小瘪三，他说在巴西非常流行。 　　这是黑道上的暗语，意思说：这个人在我手上。 　　张继科移动半步，挡住了王皓的视线，猛地抱住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他他不会有事的，我能找到他，我会把他救出来。” 　　王皓也慢慢地抬起了手，拍了拍张继科的背。然后轻轻推开了他，一步步走到门边，抬手，把匕首拔了出来，接住了下落的衬衫。 　　衬衫上有很多灰，腰部附近有一道刀口，血已经干涸了。但是还好，不是在致命的位置。 　　他一定还活着。 　　仿佛压在心头的千钧重担被移开了一点，王皓深深的呼吸一口，看看四周，想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小狗呢？”张继科忽然问道，“什么人连小狗都抓啊？” 　　看着王皓看着自己，他宽慰地说道：“也许是跑掉了吧。它比小雨机灵” 　　王皓先是要勉强地笑一笑，骤然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张继科也赶忙跟了过去。 　　卧室也被翻乱了，床单枕头什么的落了一地。王皓走到床边，蹲下身，向里看。床下黑黜黜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站起身，张继科也帮助他，两人合力把床板推竖了起来。 　　小狗果然在那里，它还是一害怕就往床底下躲。它这辈子，也就这一点出息了。 　　它静静的伏在那里。王皓越过床沿，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它的身体。已经冰凉了。口边的地上，有一小滩血迹。 　　张继科站在床边。在那里，他曾经把小狗举到跟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骂道：“你给我咬他！狠狠咬，算我的！” 　　它似乎做到了。它很努力的去咬抓主人的坏人，可惜它太小了，被从高处狠狠的摔到地上，还踢了两脚。周雨被带走以后，它慢慢的爬到了床下面。那里是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 小狗杀青了。 Q：小狗狗，最为本剧第一个杀青的演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狗：汪！（我要求加戏！） Q：乖！虽然你啃了遥控器，连累了小雨，但是你最后的表现已经算是一只英狗了，去找杀哥要鸡汤喝吧 19.1 　　张继科原本也以为自己将不会再回到柳家的大宅了，可现在他终究又是站在了院门前。 　　可能黑道上都得到了什么消息，曾经繁盛的柳家目前竟陷入了门可罗雀的境地。他跟着一个中年人走进了书房，虽然是白天，可是厚厚的窗帘隔绝了所有明媚的阳光和不安的流言，只有像是忽然间老了数岁、头发花白的母亲坐在静止的空气中，从台灯后，抬起头，冷淡地看着他。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张继科没有继续等母亲的招呼，自己走到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脱下的外套搭在了扶手上。 　　虽然是母子，却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张继科望着骤然苍老的母亲，想起她给自己的预警短信，心中像是堵着不知名的淤塞。母亲默默地打量着张继科，猜忌着他忽然造访的用意。 　　“你不要太辛苦。”张继科说。 　　母亲像是没料到张继科竟会这样开头，她皱了皱眉头，好像是对当卧底的儿子已经有了疏远，不习惯他的问候了，硬邦邦地直接插入了正题：“听说王皓的家被人抄了？”她没有错过儿子脸上一瞬间的阴霾，明知故问说，“所以你又来找我?” 　　张继科摇摇头，他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来看望母亲的，可是突然眼前闪过王皓焦急的脸，便又抬起头问：“你知道什么吗？” 　　母亲冷冷一笑，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干的？”张继科追问。 　　“有可能是警察？或者欧洲那帮人？”母亲眯起眼，从桌上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王皓没你想的那么讨人喜欢，想他死的人可不止我。” 　　“有我在，他死不了，”张继科打断了母亲的话，他已经明白母亲不愿意给自己任何情报了，“方博在哪里？我知道他在你手上。” 　　方博也失踪了。 　　张继科知道，即使周雨的消失和母亲无关，但是方博的意外，绝对和母亲逃脱不了干系。 　　母亲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张继科和她对视，母子之间的氛围再次降到了冰点。 　　“他在庄家。”最终，母亲先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把他交给庄家？”最糟糕的预想成真，张继科心急如焚，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一些，“他是我的属下，谁也不能对他不利。” 　　“哗”一声，母亲把茶杯惯到了地上，她站起来，手撑在写字台上，瞪着张继科：“他是柳家的人！”她声音都尖利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让你滚远点，滚回你爸那里去了？你回来是找我兴师问罪来的吗？” 　　张继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拉过扶手上的衣服，便要转身离开。 　　“你脑子里除了你那滑天下之大稽的爱情还能不能有点其他东西？”母亲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急，“为什么把方博交给庄家？因为要救你！老庄是和你做交易之后被抓的，当天方博在！无论如何要给庄家一个交代。” 　　张继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我不需要别人帮我顶。” 　　母亲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你当你有多大本事？你以为你是谁？” 　　张继科脚步顿了一下，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在住所被毁以后，他们就搬到了陈?和马琳以前的住处。张继科走到门口，发现钥匙竟不在口袋中。 　　王皓在里面，他说过今天要把所有情况和刘国梁汇报，现在应该是在视频会议。他抬起手敲门，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 　　他在楼梯间靠着墙慢慢坐下，仰头看结在墙角的蛛网。 　　周雨很年轻，笑起来还是少年的样子，有时候有些冒失，像一只莽撞的小狮子，就算一个人也能走出浩浩荡荡的气势。 　　方博也很年轻，但比周雨稳重，在黑道摸爬滚打了几年，眼睛里总算能藏住心事了，他对张继科有怀疑，却依然很忠诚，在自己陷入了危机的时候，依旧在警示张继科不要回来。 　　他不该那时候离开，更不该把周雨和方博留在危机四伏的南港。 ============================= 过个渡。 我卡文了，趴 19.2 　　王皓结束了和刘国梁的会议，关上电脑，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离开卧室，客厅里依旧静悄悄的，张继科还没有回来。张继科去见他的母亲的，王皓想，他们母子这些天没见，大概是有很多话要说吧。他尽量让自己乐观一点，刚才刘国梁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刘国梁从前是个很严厉的教官，王皓是他的得意弟子，也逃不过他一日三餐从不间断的训斥，王皓以前卧底时立下过几个大功劳，成功逼走了柳老三，打乱了欧洲人在南港的布置，那时候刘国梁骂他也格外凶。倒是他去了巴西以后，好像脾气好了不少。 　　王皓打开书柜后面的保险箱。那是他以前和陈?一起为马琳买的，为的是知道密码以后好算计二哥的家当。他和陈?都是大大咧咧大手大脚，日子过的糊里糊涂，隔阵子就会有揭不开锅的情况。好在好人有银行，恶人有高利贷，他们有马琳。 　　保险箱里有几张存折，王皓打开翻了翻，马琳攒了很久的家当全在这里了。 　　如果有可能，能回去的话，带给二哥，他一高兴，也许能分给我两成，那真是天降横财。王皓想，好像又看见了马琳的笑脸，把存折放了回去。 　　张继科仍旧没有回来。 　　王皓把在桌上铺开的所有近期南港黑道动向的资料收起来，也锁进了保险箱中。他决定去接张继科，张继科最近情绪不好，似乎一直在焦躁中。不知道什么方式能让他振作一点。 　　出门，竟看见张继科坐在楼梯的拐角处。他像是在发呆，仿佛并没有察觉王皓的出现。 　　王皓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时候，考试不及格、或是犯了错误，被父母亲责骂，于是气哼哼地夺门而出。号称是离家出走，其实只是躲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转个弯就能找到。最害怕的，其实是没有人来找自己。 　　王皓没有惊动他，放轻脚步走过来，在离他不远的台阶上，也坐了下来。 　　张继科从漫无边际的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看见了王皓。他笑了笑，抬起手，倾过身拉住王皓的手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王皓看着他的动作也忍不住笑了下，顺势移动了两步挤到了张继科的身边。 　　都没有说话，阳光静谧，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午后，布满尘埃的楼梯间，纷乱的心情却都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别怪我。”张继科闷闷地说。 　　王皓先是一愣，立刻懂得了他还陷在内疚中。王皓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继科的手，说：“不关你的事。” 　　张继科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安慰，自顾自地说：“我会把周雨救出来的。” 　　他看着前方：“这次让我来吧，你不要出手。” 　　王皓默默地听着，现在他是倒刺行动的负责人，张继科的行动要在他的许可之下。 　　“皓哥，”张继科认真地说，“你相信我。” 　　王皓又默然了很久，抬起眼看见张继科恳切的眼神。 　　“好。”王皓说。 　　 　　在王皓第二次来南港卧底之前，孔令辉曾经和他有过一次重要的对话。 　　“一定要去南港？”孔令辉问。 　　“是。”王皓说。他那时候的伪造身份是逃亡数年的逃犯，整个人看起来都颓废不堪。 　　孔令辉注视他许久，像是终于向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子妥协了：“这次你的任务是掩护好张继科。” 　　“是。”王皓说。 　　“他现在的身份掩护，对我们极其有利，一定要保护他，”孔令辉说，“我们的底牌不多了，张继科对我们很重要。他扎进了柳家，我们才有和他们接着斗下去的可能。” 　　“我会掩护他配合他。不会让他有危险。”王皓说。 　　“最重要的是，帮助他获得柳家的信任，一些容易暴露的任务，不要让他做。”孔令辉说。 　　“放心，”王皓笑着说，“不会让他暴露的，我来做就行了。” ============================================ 嗯，那个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假如，前传在狗哥跳下去之后就结束了，那么从番外和下部给出来的这些线索，大家能推测出团子在那之后的行动嘛？ 我在琢磨是狗哥自己猜出来的好，还是别人告诉他的好。对手指 19.3 　　若干年前，狭窄的黑屋内。王皓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往嘴里塞花生，一边苦着脸眼巴巴地望着刘国梁。 　　刘国梁站在落地灯前看材料，翻过最后一页后，转过头终于看见了王皓那像是生活费用完了在要钱花的表情。刘国梁走过去踢了踢王皓的腿：“站起来站起来，地下脏，回头衣服脏了你还得自己洗你还洗不干净。” 　　王皓那时候已经初显懒的雏形，只稍微移了一下位置，躲开刘国梁的脚，就抱怨道：“老大，这是谁给我编的身份啊，谁给我编的我还有个弟弟？这下好了！柳老爷子要看我弟弟，我让我妈现在给我生一个也来不及啊？更何况我爸失踪那么多年了” 　　刘国梁最近也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疼，听见王皓??嗦嗦这一大串，不耐烦得想找个抹布把他嘴捂起来：“我也在问这事呢！你和小杀编的身世背景就应该换一下，人家才有个哥哥样，你呢！别人想从你嘴里抢点吃的比登天还难。” 　　王皓倒抽一口气，一口花生衣呛进了气管里，干咳起来，还想为自己辩解：“我我我我也没那么” 　　刘国梁摸了一把他才剃成的光头，顺手擦擦才在墙上沾的灰，说：“别学小杀！你学也学不像！” 　　说曹操，曹操便到。这时，陈?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肖老师说，把人带过来了。”陈?看看刘国梁，又看看王皓，从背后牵出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模样，眼睛亮亮的，警惕地看着大家。 　　“这谁啊？”王皓把最后几个花生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你弟！”陈?瞪着眼给他抵了回去。 　　“啊？”王皓还来不及说什么，刘国梁向前走了两步，蹲下平视着这个小男孩。 　　“周雨，”陈?低下头对小男孩语重心长地说：“这就是你哥，最近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混了，他不懂事，平常你忍着他点，别跟他一般见识” 　　“卧槽你说什么呢！”王皓一跃而起，像是要跟陈?打起来了。 　　“坐下！”刘国梁一句话压制了王皓，“小孩面前不许说脏话！” 　　王皓就怕刘国梁，悻悻地坐下，怒视陈?，和他打起了眼战。 　　“不像啊！”刘国梁审视小男孩许久，叹了口气说，“和皓子哪里像了？肖战怎么选人的？” 　　正在得意地对王皓做鬼脸的陈?听了这话，立刻辩解道：“很像的！肖老师说，他吃饭时候头埋在碗里舍不得抬起的样子跟皓子简直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坐在地上的王皓和矮个子的周雨一起抬起头瞪了陈?一眼。 　　 　　 　　“皓子！皓子？” 　　王皓从回忆中抽回神，看见面前，头发斑白的吴老师正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师傅，刚才发了一会呆。”王皓说。 　　“给，这是你要的药。”吴老师也没有多问，只把一个药瓶递给了他。 　　王皓摇了摇药瓶，透过棕色的玻璃看见里面只有小半瓶白色的药片：“师傅，就不能多给点吗？” 　　吴老师摇头，又敲了下王皓的脑门：“安眠药不能多吃，只给你这么多，最好不吃。” 　　王皓偷看吴老师的神色，知道难以转圜，撇了撇嘴，把药瓶塞进口袋。 　　吴老师在他的旁边坐下，迟疑了一会，问：“你上次跟我要安眠药，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周雨失踪不全是你的错，你不要给自己压力。” 　　“我会把他救回来的。”听到周雨的名字，王皓像是神经质了一般，抬起头，说道。 　　吴老师看着他一会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膝盖，转换了话题：“前两天，小杀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的情况。” 　　“他和二哥都还好吧？”王皓问。 　　“你师哥不太好，他上次自行戒除药瘾就吃了不少苦，这次就更难了。”吴老师说。 　　王皓低着头，握着口袋里的药瓶。 　　“皓子呀”吴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快退休了，我也要撤出南港了，去你师哥那边，帮他一把。” 　　“好！”王皓不停地点头，“师傅早就该好好歇歇，享享福了，二哥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我累了这么多年了，这把老骨头确实也快撑不住了，”吴老师说，“就是挺担心你的，一直舍不得退休。” 　　王皓笑了：“师傅别担心我，我好着呢！” 　　吴老师不笑，只担忧地看着王皓。 　　王皓看见了师傅的眼神，强装出来的笑容也撑不住了，只好又勉强换了个话题：“师傅，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说吧。” 　　“帮我查一下，最近黑道这边的私人诊所，有没有人来打疫苗。”王皓说。 　　“什么疫苗？” 　　“狂犬。” 　　吴老师明白了王皓的意思，沉吟片刻：“南港的无照诊所有两千多个。” 　　“我知道，”王皓说，“正规医院诊所那边我也在让马龙帮我调查，我知道这是海底捞针。” 　　“最糟糕的是很多人没有打狂犬疫苗的意识。”吴老师指出空白。 　　“海底捞针。”王皓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交给我吧。”吴老师说。 　　“谢谢师傅，”王皓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近很忙，还有事。” 　　“注意自己身体。”吴老师把王皓送出了门外，一直看着徒弟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巷口，他才关上门，回到了屋内。 　　他心神不宁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拿起了话筒，犹豫了一下，拨出号码。 　　“喂？老肖，是我今天的会结束了吗？皓子这次擅离职守，上面有没有说要给什么处分？” 19.4 　　吴老师的住处离王皓的家其实不远，他出了门，步行了十分钟，就看见了转进自己住所的巷子。 　　他想，应该回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一些新的线索，于是脚步向那边移动了几步。然后就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警局的车，平常是马龙在开。 　　虽然看不见车里的情况，但王皓想，里面的人应该是马龙、许昕，还有张继科。 　　今天早些时候，张继科提出需要和马龙许昕见面，并且不肯告诉王皓理由。王皓先前已经同意由张继科来寻找周雨的下落，所以也放心的让马龙许昕配合他的计划。 　　他在街口迟疑了片刻，最后看了看车辆的方向，转身离开了。 　　——让张继科放手去做好了，有危险的话，他会保护他的。 　　 　　张继科早就从后视镜看见了王皓，他看见王皓一步步走近，又停在远处，看向了这边，然后又离开了。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看什么呢？”坐在副驾驶的许昕敲了后视镜无数下，终于在王皓转过街角后，把张继科的视线拉回了车内。 　　张继科坐在后座，干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是那户人家，前几天就是我和王皓回南港的那天，他们家的户主过世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人，留下了孤儿寡母没人照料” 　　“我说，”许昕打断他，“你拉我们过来是给他们家募捐来了吗？” 　　“听继科说完！”坐在驾驶座的马龙专注地看着张继科指的方向，对许昕打断张继科的话表现出不满。 　　“我需要你们做的是，说服那家人离开南港，然后，找一帮人来，冒充那家的亲戚，把王皓家给砸了。”张继科说。 　　“卧槽你吃多了撑的吧？”许昕难以置信地瞪着张继科，“警察砸警察家？受不受处分我就不说了，以后传到哪我们不被兄弟单位笑话？” 　　“闹大一点，最好半个城都知道，”张继科不理许昕的废话，继续说道，“我要引蛇出动，让别人都知道，我和王皓养的那只狗有狂犬病。” 　　马龙二人明白了张继科的计划，许昕习惯性想张嘴反驳张继科两句，马龙抢先说：“好的，没问题，大蟒负责去砸了皓哥的家，我通知当地生活台去采访拍几张照片，”看着许昕急了的样子，马龙又连忙补充道，“我会在黑道其他人赶到前，先把你和你带去的兄弟给铐回警局的。” 　　许昕听说自己没有了后顾之忧，才松了一口气，马上又兴致勃勃起来：“我要把皓哥家砸成什么样呢？是象征性意思意思？还是闹他个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张继科想了想王皓家的现状，苦笑说道：“你已经没有太大的发挥余地了，该砸的已经被另一拨人砸掉了，要怎么闹大你还是再动用一下想象力吧。” 　　马龙却在担心另一件事，望着许昕问：“你从哪找人？想好了吗？能保密吗？” 　　“放心！”许昕说，“我回警校，一车拉回二十几个小兔崽子，办完就把他们撵回去，不会有事的。” 　　“去警校拉人？”张继科和马龙都吃了一惊。 　　“当然行，我前阵子回警校看秦老师的时候，那群小崽子们都闲的蛋疼，在那举办第二届洗澡大赛！”许昕兴冲冲、跃跃欲试。 　　“洗澡大赛？”马龙问。 　　“第二届？”张继科也问。 　　“就是比谁洗澡速度快啦！”许昕居然是满脸的向往，“等他们办第三届的时候，我们也组团回去成立个毕业生组吧！把皓哥和杀哥也喊着，有他俩我们肯定赢。”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张继科听见王皓和陈?的名字又并列，脸色就有点臭。 　　但是许昕最不擅长的就是看脸色：“第一届洗澡大赛就是他们那级举办的呀？以前他们不是吹牛，说他们俩在警校的时候，不管什么比赛，他们都是第一第二嘛？这次的第二届比赛，还没有人打破不知道他们俩中的谁创下的18秒的记录呢！” 　　“是皓哥吧！” 　　“是陈?吧！” 　　马龙和张继科同时说，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尴尬。 　　“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回去带给皓哥。”马龙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什么？” 　　“师姐醒了。”马龙说。 　　——张怡宁醒了？ 　　这确实算是一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了。张继科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嘴上还是十分嫌弃：“看她那凶狠的面相就知道阎王也不怎么敢收她，什么时候醒的？我回去告诉王皓，我们去看她。” 　　“前天早上醒的，你们也别急着去看她，她撞到了脑子不知道哪块，现在不会说话成哑巴了，她表示，等她能够痛骂你们俩了，才准你们去觐见。” 　　“暴躁！矫情！”张继科怒骂两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王皓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那就快去告诉皓哥吧！我早说你们俩就是欠骂！”许昕说。 　　可是张继科依旧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们觉得，和我一起，是不是非常累？” 　　马龙和许昕一起转过头，看着张继科。 　　“你发烧了？”许昕说。 　　“我感觉王皓和我在一起，好像非常疲惫，可是明明他看见陈?或者张怡宁，就会很高兴。”他低声说。 　　许昕看看天，露出一副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他掐死的表情，骂道：“这么哲学的问题你怎么不去问皓哥自己？我们又不是皓哥肚子里的蛔” 　　马龙无法容忍许昕把自己和他形容得如此恶心，抄起一旁的报纸猛敲许昕的头：“你给我闭嘴！” 　　压制住许昕后，马龙看着张继科，皱眉思考了一会，说：“继科，等找到周雨，我们单独聚一聚吧，”眼角看见许昕眼巴巴地神情，迫不得已补充道：“就你、我，还有大蟒，我们很多年没单独聚一起了，我有一些事要和你说。” 　　张继科抬头看了看马龙，点了点头。 　　“快去找皓哥吧，他才走几分钟，你跑几步，很快就能追上他。”马龙说。刚才，不只张继科看见了王皓。 　　 　　“我最烦你们这样欲言又止的了，”张继科离开后，许昕对马龙说，“有什么事要跟藏獒说就赶紧说啊！最烦你们这样，‘下次见面告诉你！’扭扭捏捏急不死人啊？” 　　“现在不能说，”马龙一边发动车辆一边跟许昕解释，“说了张继科一定会乱，他一乱，南港的事情就不好说了等这次事情结束吧别人都不告诉他，他也挺可怜的” 　　“到底什么事啊？你们一个个神秘兮兮的”许昕莫名其妙地说，依旧在状况以外。 19.5 　　议事厅的门被关上的时候，朱少爷仍在望着门外。王皓站在那里，张继科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他对王皓笑了笑，可能是王皓没有看见，面色凝重，朱少爷几乎能看见他头顶上压着的乌云。 　　“有我在，谁敢动你？谁不知道你王皓是我救命恩人，你怕个毛？”片刻前，朱少爷在进议事厅前看见王皓，他笑着拍了拍王皓的肩膀，故意放大声音，不仅说给王皓，也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走在前面的柳夫人和庄老爷子都被惊动，回头看了看他。 　　这天的聚会是庄家老爷子召集的，他认为有人出卖了庄少爷，他要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他的目标，选择了五个人，那天在庄家夜总会出现过的马琳、王皓、陈?、张继科，还有方博。 　　这五个人中，必须得有人为庄家的没落付出代价。庄少爷出事之后，庄家的生意就越加难做了，地盘和势力都被鲸吞了大半，庄老爷子一个月苍老了几十年。 　　朱少爷坐定以后，看看旁边，上首坐着庄老爷子，对面张继科的母亲柳夫人微皱着眉头喝茶，旁边有一张空椅子。 　　“梁家人呢？难得聚会一次还迟到啊？”朱少爷年纪最轻，看着庄老爷子和柳夫人不动声色的脸，只好装出一脸愣头青的笑容，说。 　　“他们说不来，”庄老爷子脸色非常难看，“船要沉了，总有想要先跳水的。梁家那些二五眼，有点什么事都缩头装乌龟。” 　　朱少爷正要搭话，对面柳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让朱少爷和庄老爷子都看向了她。 　　柳夫人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庄家少爷贩毒这破事，谁想掺和进来呀？老爷子你今天召集我们过来，若不是朱少爷辈分小、你欺负小辈，我们柳家老爷子去了欧洲，你欺负我个女流，谁愿意到这来听你闲话？” 　　朱少爷没想到柳夫人竟是一开场就和庄老爷子针锋相对，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隐隐是把自己和她划为一伙。朱少爷心念一动，知道她的立场是要保张继科，可能是听见自己在门外跟王皓说的话，想和自己做把交易，自己帮她保张继科，她帮自己保王皓。 　　庄老爷子冷冷注视着柳夫人，说：“夫人，我已经几次上门，要找柳家的张继科、王皓问问话，你推三阻四一直不肯给我庄家和柳家这么多年交情，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厚道？” 　　“没有吧，”柳夫人吸了口气，看起了自己的指甲，说，“你要方博，我不马上就双手奉上了？” 　　“他个小喽?知道什么？还不是张继科指使的？”庄老爷子说。 　　“老爷子，我尊敬您，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点吧。”柳夫人说。 　　庄老爷子浑浊的眼珠盯着柳夫人说：“要证据，你把人交给我，我问问，不就有了。” 　　朱少爷看见柳夫人的手一僵，眼底涌出冷意，重重的把手中的茶杯按到桌上，冷冷的问：“若是我不肯呢？” 　　庄老爷子也不为所动，冷笑一声，说：“那就不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那我们就开战吧！”柳夫人笑着说，一时竟让庄老爷子愣住了。 　　柳夫人看见庄老爷子和朱少爷的神情，笑笑继续说：“都十年了，南港的地下世界也快十年没见过血了，上一次见血，朱少爷、庄少爷、还有王皓、还有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马琳陈?，都是那一次从血池里爬出来崭露头角的，还让一个刘国梁横空出世，生生从我们四家手里分出去了不少势力。” 　　庄老爷子和朱少爷被柳夫人的话镇住目瞪口呆，这女人当真可怕。 　　“是时候让年轻人见见血、出出头了。”柳夫人笑着说。 　　 　　“住口！” 　　忽然不知道从哪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喝止了柳夫人。 　　这是柳老爷子的声音，他回来了？除了巍然不动的庄老爷子，柳夫人和朱少爷都惊异地四下环视，并没有看见柳老爷子的身影，但这确实又是他的声音。 　　议事厅一角的电视打开，里面出现了柳老爷子清瘦的脸。 　　他在远方，默默的看着南港的一切。 　　“你说什么胡话，”柳老爷子训斥自己的夫人，“上一次，我们是和别人斗，都死了那么多人，全靠我们四家团结一致，才惨胜，好不容易敌人都死绝了，你真想让我们几家从里面先乱起来吗？” 　　柳夫人不再说话，虽然神情不变，但朱少爷看见了握起的拳头。——被茶杯挡住了，两个老爷子看不见。 　　“虽然庄小子沾染毒品，确实不对，但是警察忽然出现，说明我们家有内奸！庄老说的没错，得查！”柳老爷子说，“得狠狠的查！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不许吵架！” 　　一片静默，隔了一会儿，庄老爷子看这样冷场不行，干咳一声，说：“年轻人先说。” 　　一时目光全部投到了朱少爷的身上。 　　朱少爷看看上首，又看看对面，说：“老庄被捕这件事，应该还有转圜余地，需要什么，我们打点打点，也许救得出来” 　　“把庄家小子捞出来这件事我们自有打算，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他的话很快被打断了，视频里柳老爷子有稍许不耐地说，“今天的议事是内部有没有奸细。” 　　“肯定有，”朱少爷说，“老庄被捕这件事疑点重重，说是内部没有人透消息，那绝对不可能。” 　　柳夫人抬起头，看着朱少爷，好像眼中涌起了怀疑。 　　朱少爷侧头，避开她的视线，说：“目前看来，我同意让庄家放手查一查，张继科和王皓两个也确实嫌疑最大，不如就把他们交给庄老爷子吧。” 　　众人都知道他和王皓关系很好，和张继科也关系不错，他这番表态，让庄老爷子吃了一惊，疑虑重重。而柳夫人瞪着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 朱少爷跳反了。 19.5 　　一个小时前。 　　朱少爷在走廊一边的吸烟区看见了张继科。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朱少爷没有看到王皓。 　　看起来张继科是躲过来抽烟的，他毕竟是柳家名义上的少爷，其他人看见他过来了，全部掐灭了烟头躲开了。 　　朱少爷想了想，走到了张继科的身边，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送到嘴边。只听“啪”一声，张继科已经点了打火机递了过来。 　　——这小子学会尊敬前辈了？朱少爷心中疑惑，但马上欣慰地笑了起来，就着张继科手中的打火机点了烟。 　　“听说王皓家被人砸了？”深吸一口烟之后，朱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继科说，“什么人这么大胆？” 　　张继科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不知道是冲着朱少爷还是冲着闹事人的：“一群乌合之众，我听到消息赶过去，都跑光了。” 　　朱少爷意味深长地笑了，问：“你们最近又得罪谁了？” 　　张继科极不耐烦地回答说：“谁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楼下那家男人死了，他小舅子带人打上门来，非说是我的狗有狂犬病，他姐夫死得冤，”说着，张继科嗤笑一声，“我那狗还不足一个人的小腿高，它要真能咬着人倒是本事了。” 　　朱少爷敷衍地笑了笑，想带过话题：“别发脾气，你们家人最近有些怠慢你，我知道，你和王皓的事情到底惹着夫人了，谁知道这事是不是她在借题发挥，你也别气，等过几天我空手下来，把人都给抓过来给你和王皓解气。” 　　张继科却后退了两步，站到了窗边，声音沉下来：“我不是很懂狂犬病，听说朱少爷身边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前天去诊所打了狂犬疫苗，正好有些事想跟他问问，今天他来了吗？” 　　 　　小狗死的时候一口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内伤自己吐的，还有多少是扑咬抓周雨的人留下的。 　　张继科让许昕大闹一场，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小狗可能有狂犬病，让被小狗咬过的人自己心虚。 　　放出消息后的第二天，便有人送来了一叠偷拍的照片，他们在地下诊所的照片里，看见了依稀面熟的人。 　　“怎么会是他？”张继科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把照片摔倒了桌上，“他不是赫哥的手下吗？” 　　王皓死死盯着照片一会儿，忽然说：“是啊，我早该想到了。” 　　 　　“是吗？”朱少爷淡淡一笑，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变化，说，“他今天没来，你要问什么告诉我，回去我帮你问他。” 　　“没什么，”张继科观察不到朱少爷脸上的破绽，自己也收回锋芒，说，“他是什么时候被狗咬的？你身边人一向都挺稳重的，这个被狗咬得稀奇。” 　　“谢谢继科关心了，这我也是才知道，回去一定把你的问候带到。”朱少爷说，注视着张继科。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笑了笑。 　　“我得走了，庄老爷子到了，老头子最近心情不好，我得去哄着他点”朱少爷跟张继科点点头，就从吸烟区走了出来。 　　一旦背对张继科，他的脸上立刻覆盖满了阴云。 　　——的确，周雨在他的手上，看起来，张继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王皓估计也是。 　　不过没关系，这两个愣头青，他还应付得来。 　　 　　走两步，看见王皓站在议事厅的门外，他微微一愣，还是笑着上前跟王皓打招呼：“皓子，好久不见了。” 　　王皓看着他，也笑了：“赫哥。” 　　朱少爷一边走近王皓，一边说：“你在这站着干什么？虽然说今天的会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闯的祸开的，但是有赫哥在，你还怕谁想给你小鞋穿吗？”他说着，认真的看着王皓的脸，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都不放过。 　　这时，庄老爷子和柳夫人都已经来了，二人从朱少爷和王皓中间走过，带来沉重的压力。 　　朱少爷走近王皓跟前，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有我在，谁敢动你？谁不知道你王皓是我救命恩人，你怕个毛？” 　　他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已经走进议事厅的庄老爷子和柳夫人，站在这里不动声色的王皓，和正向这边走来不知道想着什么的张继科。 　　“赫哥，今天的会议你也小心，”王皓却低声跟他说，抬眼看着他，“庄家虽然落难，但是赫哥你最近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从那时候起，他明白王皓和张继科两个人不能留了。 　　他抓了周雨这件事，王皓和张继科再生气，也拿他没有办法，顶多到最后要给刘国梁一个交代。 　　但是，他最近，确实在收购庄家的地盘上动了很多手脚。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利用了很多皮包公司的法子，尽量不让人怀疑到朱家的头上。 　　如果王皓对这件事已经察觉，那么他就不能留了。 　　张继科不知道张继科又知道多少，但是，让他陪着王皓上路吧。 　　 　　于是，此刻，当柳老爷子问起他的意见时，他说：“我同意让庄家放手查一查，张继科和王皓两个也确实嫌疑最大，不如就把他们交给庄老爷子吧。” 　　——最好是事后还能栽赃到庄家的头上。 　　 　　几十分钟前，张继科和王皓站在议事厅的门口，看着门关上。 　　——到最后，仍能看见朱少爷和善的笑容。 　　“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张继科偏过头，看着王皓问。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王皓低低地说，像叹气一样。 　　 　　那天，他们追踪庄少爷，来到了藏毒品的码头。 　　那时候王皓心中隐隐约约闪现过一丝什么。 　　“我以前和赫哥来过这里” 　　——那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藏毒的废弃码头，是朱家的地盘。 　　无论有几千几万种可能，朱少爷都不会对庄少爷贩毒一事一无所知，更有可能，他才是幕后的主使。 　　只可惜，其后发生了很多事，张怡宁的重伤、马琳陈?的远别让王皓忽视了在码头时，一瞬间涌起的不安。 19.6 　　议事厅沉重的门被关上，里面的任何声音都传不出来。 　　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男子站在那里，不时的偷看着他们，多是庄家的人。——柳家的也不少。 　　“应该快吵起来了。”过了一支烟的功夫，王皓说。 　　张继科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像是早就约好了一样，快步穿过场长的走廊，绕过了拐角，向门口走去。 　　走廊上，所有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柳家的人在他们路过的时候都稍有避让，给他们空出了离开的路线，同时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其他的人。 　　“他们怎么？”还是有一个年轻的男子惊讶的喊出了声，立刻离他最近的两个柳家带来的人转头瞪着他，让他把说出一半的话又艰难的咽了进去。 　　他身边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我们少爷和皓哥关系非常好，这事我们不能管，你看不是老庄的人也都还毫无动静” 　　确实，和积极为王皓张继科离开开路的柳家人不同，站在一边漠不关心像是没看见一般的都是庄家的人。 　　 　　一天前。 　　“我找到了周雨的下落，”张继科把手中的照片放到柳夫人面前的桌台上，说，“我们要去救他。” 　　柳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漫不经心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相片，才看一眼，就冷笑出了声：“有意思。” 　　很明显，她也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请帮助我们！”张继科看着母亲说，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柳夫人食指叩了叩桌面，又看见了那几张相片，像是想起什么，又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帮什么？” 　　“明天，庄家要把您和朱少爷都请去议事，我和王皓想趁那个机会，去找到周雨。” 　　柳夫人抬起眼睛，看儿子：“明天议的就是你和王皓出卖庄少爷的事，你们可是主角，不在？可能吗？”她反问的说，语气嘲讽。 　　“所以要请您帮忙。我们只是出去一会儿，在南港这个地方，我们跑不掉的。”张继科说。 　　“那也难说，”柳夫人说，“马琳和陈?不就跑掉了吗？” 　　张继科眼睛一跳，平静的说：“他们也只是去避风头了吧。” 　　“别对我撒谎！”柳夫人尖刻地说，“自从看清楚你是个警察，我就想通了很多事。” 　　张继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已经草木皆兵了。” 　　“我会帮你的，”柳夫人又笑了笑，说，“你呀，一向都是有眼无珠，你觉得姓朱的小子对你好，现在你怎么看？” 　　张继科默不作声。 　　“你觉得王皓是你兄弟，”柳夫人继续说，“明天我会拖住时间的，你和王皓一起去，你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明天你再看看他是怎么对他亲弟弟的。” 　　 　　张继科推开门，王皓跟在他身后。柳夫人的车停在不远的车库，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他们来了，就把车钥匙递给了张继科，一言不发的疾步离开了。 　　“我来开车，你休息会儿。”王皓对张继科说。 　　这几天，张继科为了寻找周雨的下落一直很辛苦。张继科看着王皓，把车钥匙递给他，点了点头。 ==================================== 自从________以后，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滚 19.7 　　议事厅内，朱少爷发言完毕之后，厅内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朱少爷神色不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镇静就像自己没有把王皓卖给庄家，或是王皓根本不是他的朋友。 　　远在大陆另一头，通过视频参加会议的柳老爷子也没有说话，目光在朱少爷和柳夫人之间扫了一刻，然后停留在了庄老爷子的身上。 　　庄老爷子的表情，和朱少爷相比，同样的出人意料，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忽然反水到自己这边的朱少爷，灰色浑浊的瞳孔中，闪动着复杂的光。 　　 　　今天早晨，会议开始前，更早一些的时间。 　　“股份又放出去了一部分，有个外地的大富豪愿意接手，这样也好，我们的现金流能充裕一些，对营救少爷也有好处。”财务顾问站在正在吃早餐的庄老爷子身边，低声汇报着庄家的现状。 　　庄老爷子已经几年没有管过家族的生意了，没想到，从国外学金融回来的儿子，会把家里的经济状况，弄得这么糟。 　　“银行现在还是我们的吗？”他放下筷子，问。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 　　他明白了，闭上了眼，又问：“现在家底还剩多少？” 　　这次旁边的人回答了：“比起去年年底的账目，缩水了60%。” 　　——去年年底已经不行了啊，不然儿子也不会做起贩毒这样杀头的买卖。 　　 　　是在这时，跟随了他多年的一个老兄弟匆匆走了过来，拿着卫星电话，递给了庄老爷子。 　　“是谁？”老爷子问。从年轻起这个老兄弟就是他的手下，智囊、参谋一般的存在。 　　“是”老参谋嗫嚅了一下，说，“是柳家的夫人。” 　　他眼前闪过那个阴险跋扈的女人的脸，心情又跌到了谷底：“不接。”他说，要把话筒还回去。 　　“庄老和庄少爷一样是急性子。” 　　听筒那一头传来的声音，让他忽然停止了动作，那是他正在找的，儿子的仇人之一，王皓的声音。 　　他把话筒按回自己耳边，说：“无论是你，还是柳家的人，现在我不想听见你们的声音，上午的议事不要迟到，我要为我的儿子讨回公道。” 　　王皓说：“庄少爷为什么要贩毒？你知道吗？你认可吗？” 　　原本要挂断电话的手又停顿了一刻，他清了清嗓子说：“庄家人做错的事，自己会管，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王皓继续问道：“银行的生意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不求援？他在欧洲学习了多年的金融，老爷子你也一直想的是洗白庄家的产业，他从哪里跟毒枭搭上的头？” 　　庄老爷子被他问住了，以前他被儿子的安危惹乱了心神，此刻经王皓一提醒，所有的疑问都涌上了心头。 　　——“你怎么知道我没求援？”电话里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猛然抬起了头。这是他儿子的声音。 　　——“我求爷爷告奶奶就差跪下了，我说，哥，帮兄弟一把，等我庄家过了这一关，不会亏了你们半分的，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的儿子，从小就志得意满的儿子，一出道就震惊四座，立下大功的儿子。这是什么时候的录音？为什么会有这么悲怆的、走投无路的语调。 　　“这是当时琳哥和他接头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让琳哥带的窃听器录下的声音。”话筒中终于又切换成了王皓的声音，“庄老爷子，引诱他贩毒的人是谁？谁给他提供的麻骨来源，你猜到了吗？” 　　——他的儿子以前从未去过东南亚，不认识毒枭。南港几个家族中，有一个人，曾经在金三角呆过一段时间。那个人被他的儿子尊敬的称为“哥”，那个人是 　　——朱少爷曾经对张继科说过他和王皓熟悉的过程：“我当年和王皓一起跟着一个叔父去金三角做一笔很艰难的生意” 　　他才是幕后的主使。 　　 　　庄老爷子注视着面前的朱少爷，勉强隐藏好心中喷薄的杀意。 　　 　　早晨的时候，庄老爷子把电话交回给身边的老参谋。老参谋看着面色铁青的老人，担心地问：“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要不要给您量一下血压？” 　　庄老爷子缓缓地摇摇头，说：“告诉所有人，原计划取消，今天上午会议开始之后，王皓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谁也不要阻拦。” 　　老参谋应了一声是，马上又惊讶道：“不埋伏人把他们拿下了？” 　　庄老爷子阴沉地说：“听我的。我们的敌人不是王皓。” 19.8 　　囚禁周雨的地点是老城区一家私人旅店的地下室，从外表看，这栋三层的小楼极不起眼，店主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王皓和张继科赶到时，看见店主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扶梯上粉刷脱落墙皮的灰色墙面。 　　如果不是发现了朱少爷才是抓住周雨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位置，光看外表，怎么也猜不出那一对老夫妻竟也是南港黑道的人。 　　旅店门口聚了一些人，多是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几种不同的制服。 　　王皓侧头，街对面不远处，有一辆献血车停在那边，穿着白大褂的马龙站在车门处，见王皓的目光投过来，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两天前。发现周雨的下落后，王皓立刻把马龙和许昕喊到一起分配任务。 　　“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许昕上次在王皓家打砸一番像是上瘾了，一听说分配给自己的任务，立刻来了精神，“等着，我从警校拉两帮师弟来，让他们各装成一伙小流氓，在那附近进行免费武术对打表演，中国人嘛，都是爱看热闹的，黑社会也不例外！他们肯定都出来看打架了，皓哥你们就可以爱干啥干啥了！” 　　“比起当警察，你是不是更喜欢被抓起来当囚犯一些？组织械斗扰乱公共秩序，大概能关个一年半载吧！”许昕还兴冲冲地眉飞色舞，旁边马龙一句话打得他偃旗息鼓。 　　王皓看看灰头土脸的许昕，又看看恨铁不成钢的马龙，说：“继科，你觉得大蟒的主意怎么样？” 　　许昕又燃起希望，眼巴巴地看着张继科，想着凭警校一个宿舍几年的交情，张继科大概会支持自己。 　　“够臭的！”张继科毫不客气地说，“朱家的人又不是白痴，忽然来了一帮莫名其妙的人在鼻子下面打群架，傻瓜都知道不正常。” 　　许昕怒视张继科。 　　王皓、张继科还有马龙都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 　　王皓问：“马龙，说说你的看法。” 　　马龙也像是已经胸有成足了，说：“大蟒的办法行不通，不只是因为智商太低，而且容易惊动敌人，他们发现不正常马上转移了，再找到周雨就难了。” 　　许昕大怒，像是要发脾气，王皓及时又把他的气焰压了下去：“我也这么想，得围住他们，我们的时间、人手都不多，不能长线作战。” 　　马龙继续说：“那地方不是开的旅店吗？我带工商、税务、卫生、环保、消防几个部门的人检查去。去几十个人，把那里团团围起来，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王皓点点头，对张继科说：“那我们动作就得快，在他们发现不对之前把小雨带出来。” 　　 　　地下室的入口在旅店后面的院子中，乱糟糟的没有人发现他们，许昕等在入口不远的地方，见他们过来了，凑近跟在他们后面说：“看过了，下面分三个房间，有九个人，我们能帮你们收拾掉五个，最里面的有监控，我就不能进去了，你们快一点，动作越慢危险越大，等老朱反映过来杀过来了，我和马龙还有外面那帮警校兄弟，就都得进号子了。” 　　“卧槽！你们连国家公务人员都敢装！”张继科此时才知道外面那群人居然都是假的。 　　“闭嘴！”许昕声音比张继科更大，“快点干活！兄弟们会不会吃牢饭就靠你们了。” 19.9 　　嘴上争吵不停，手脚也一点未乱，三人推开后厨的门，那里的工作人员早被许昕用检查卫生的名义赶了出去，走过冷冻室，正面那个看起来好像通向外面的大门其实通往黑暗的地下室。 　　许昕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王皓和张继科一起退后，躲到了门外看不见的死角。 　　许昕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才有人瓮声瓮气地问：“谁？” 　　许昕压低声音说：“刚才卫生局的人来检查，少爷听说了让我们赶紧过来看看，现在已经把人打发走了，来问一声里面情况是不是正常？我马上回去跟少爷回话。” 　　里面的人答道：“没问题，我们眼睛不眨都盯着那小兔崽子呢！不会让他再跑了。” 　　——不会让他再跑了？ 　　许昕眼珠一转，听出了他话里的信息，回过头看王皓。王皓点头。 　　许昕得到王皓的示意，更加有了信心，对门里说：“你们都他妈机灵点，再把人给丢了，看少爷不把你们丢进海里喂鲨鱼他妈的！开门让我进去看一眼！我得看到了才放心。” 　　里面的人骂骂咧咧了一会儿，但好像是因为前不久才犯下错误，现在很惧怕朱少爷的惩罚。许昕又骂了几句，里面人极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门才开一条缝，张继科从后面追过来，一脚把门踹开。三个人都是警校当年的精英，几下就趁其不备，把人敲晕。 　　有一两个人中间试图反抗，拔出了枪，但是认出了王皓和张继科，便不敢开枪。几分钟之内，地下室里的人都被三人拿下了。 　　许昕要避开摄像头，站在远处不敢过来。 　　他们看见周雨被关在地下室深处的一个笼子里，脸上有些血迹，像是睡着了。 　　张继科看了一眼，就想向周雨过去看看他的伤势。 　　王皓刚才手机忽然响了，他一边接起手机，一边拉了张继科一把，说：“你去把这些人拖到那边关起来，我去救小雨。”王皓已经从看守的身上搜出了钥匙。 　　张继科点了点头，弯下腰把昏迷在地上的人一个个拖到了最外面一个房间，解下他们各自的皮带把手反绑在身后，随便找些什么东西塞到他们嘴里。 　　“你的心真好！”许昕看着张继科费力的撕下一个人衣袖堵住他的嘴，感慨的压低声音说：“以前我和那位老大出任务的时候，她教我用袜子就可以了” 　　有洁癖的张继科又一阵犯恶心。 　　把人都绑好之后，又过去了五分钟，许昕的手机响起一条短信音，许昕掏出看了一眼，皱眉说：“不好。老朱得到消息了，正带人赶过来，卧槽，前面师弟们演技这么差？皓哥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出来？” 　　——的确，他们在计划中已经算好了每一步，整个旅店的人员和电话都已经被马龙等人控制，甚至还使用了特制的干扰器，除了他们自己身上的通讯设备是特制的，信号可以传送，其他的电讯信息都无法传送出去，朱少爷是怎么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张继科忽然想起进旅店时看见的一幕，老店主，站在梯子上粉刷墙壁。 　　——什么人在这个时候还会想到粉刷墙壁？ 　　师弟们疏忽了这一点，还是太年轻了。 　　 　　那王皓为什么还不出来？ 　　张继科一边想，一边往里间跑去。 　　进门，他看见王皓已经把周雨从囚笼中解救了出来，王皓背对着门口，周雨仰躺在他的臂弯中。 　　他正想开口提醒王皓时间，忽然听见周雨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 　　 　　“你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明天你再看看他是怎么对他亲弟弟的”母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了。 　　可是他知道，周雨并不是王皓的亲弟弟。 　　周雨落在朱少爷手中这些天，会不会熬不住苦刑说出了什么？周雨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王皓的身份，甚至，也知道刘国梁的身份。 　　朱少爷的人已经赶过来了，他们真的能救出周雨吗？ 　　上次遇到绝境时，王皓是怎么做的。 　　 　　——在摇晃的火车车厢中，王皓手里黑洞洞的枪口。 　　他看不清王皓的神情，但只有他的眼神，仿佛从遥远的几个光年外投过来。冷静的、冷淡的、冷酷的眼神。 　　在王皓的心中，自己并不如任务重要。所以他可以杀了自己。那周雨呢？ 　　 　　“我想帮他呀！”仿佛又听见了周雨的声音。 　　周雨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数年前的自己。 　　 　　——几年的噩梦，从来、一直没有离开过。 　　 　　“住手！”仿佛被冲动控制了自己所有的行动，张继科疾步冲到王皓的身边，紧紧掐住了王皓的手腕，抬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王皓茫然的看着他，问。 　　张继科看看王皓，才看见王皓的手上握着一截短短的铁丝，再看周雨，他的脖子上被用铁链紧紧地勒住了。还好，锁头是一把老式常见的铁锁，他们在警校时候学过的，用一截铁丝就能打开。 　　铁丝 　　张继科想通过来，明白自己误会了，顿时羞愧难当。 　　而王皓一直惊讶的看着他的脸，此刻也仿佛恍然大悟了些什么，脸色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 　 “王皓，我” 　 王皓没有听他的话，用力挣开他的手，继续低下头对付铁锁。他好像也是方寸大乱，手有点发抖，几次才捅进了钥匙眼，周雨被摩擦的铁链又刺激的咳嗽了几声。 　 　 “你们在磨蹭什么？”许昕终于忍无可忍，站在门口吼道。 　 这时，王皓终于解开了周雨身上最后一道铁锁。 　 “我来。”张继科说，王皓的手上有几道伤，可能是刚才被铁丝划的。 　 王皓看了看他，默不作声的让张继科背起了周雨。 　 “你们两个动作太慢！有这个时间别人儿子都能生出来了！”许昕在门口已经急的又蹦又跳。一见他们出来就开始抱怨，他与张继科和王皓打了个照面，接着抱怨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你们怎么了？周雨不是还活着吗？你俩的脸色为什么跟死了人一样？”许昕问。 　 无人回答。 19.10 　　十分钟前。 　　王皓进门就看见了被锁在笼子中昏迷不醒的周雨，脸上全是血，手脚被铁丝捆起来的地方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么多年了，即使只是假冒的弟弟，感情也已经很深厚，更何况周雨虽然也不听话，还很倔强，在他面前却乖巧到可爱。 　　“你去把这些人拖到那边关起来”他对张继科说，同时，他的手机响了，“我去救小雨。”他拉了一把张继科，看了看手机，原本不该接的，可是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远在巴西。 　　“梁哥你干嘛？我在干活呢！”他压低声音，一边打开囚笼的门，一边说。 　　可能是电波的缘故，刘国梁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严肃很多：“这个消息我想还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你，免得你措手不及。” 　　“什么呀？”王皓把电话夹在耳和肩之间，小心翼翼的把周雨拉了出来，担心蹭到他的伤口。 　　“39个小时前，柳老三从欧洲的医院里自行离开，21个小时前，他到了日本，甩掉了跟踪他的国际警察，7个小时前，有人在沿海看见他，从那之后，我们就失去了他的消息，”刘国梁顿了顿，说，“皓子，柳老三潜回南港了。你要小心。” 　　这个地下室和那时柳老三关王皓的地方一样，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王皓手中的动作停止了，过了一会，才握住电话，说：“我知道了。” 　　刘国梁也沉默了片刻，放缓了声音，说：“保护好张继科。” 　　“您放心。”王皓说。 　　“保护好你自己。”刘国梁又说，声音低沉而慈爱。 　　“我知道。”王皓说，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看门外，张继科和许昕两个人正在把所有的俘虏码成一排，许昕好像还在跟张继科说什么应该把他们的嘴全给堵起来。 　　——他会保护好他的。 　　王皓转回头，开始解周雨手上的铁丝。大概是周雨某次差点成功的逃亡激怒了看守，周雨脖子上被用一根拇指粗的铁链锁在了囚笼上，王皓观察了一下锁孔。——这种程度的铁锁，只要有铁丝，完全构不成任何障碍。 　　他从才解下的铁丝上拗下了一截，探入了锁孔中。 　　周雨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铁链有些紧，周雨脖子上都有了一些淤痕。王皓停了一下，手下动作更轻了几分。 　　“住手！”听见身后有一声焦急的喝问。然后张继科冲了过来，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抬了起来。 　　“你干什么呀？”王皓先是很吃惊。 　　他看着张继科，张继科的眼神中有担心，有不解，眼眸深处仿佛着跳动的火苗，大概叫愤怒。 　　——当年，在火车上，张继科看他的最后一眼，大概和这一模一样。 　　王皓忽然明白了。这么多年了，不管再怎么假装刻意的遗忘。 　　一切都没有改变，永远不可能改变。 　　 　　“你带周雨去找吴师傅，他在等你们。”离开地下室后，王皓把车钥匙放到了张继科的手心。 　　“你去哪？”张继科问。 　　“我有事要办。”王皓说，十分敷衍。 19.11 　　“你们怎么啦？皓哥。”轿车启动以后，许昕问。 　　“没什么。”王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坐在前排的马龙和许昕都扭过头、或是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他。 　　“柳老三回来了，”王皓说，“一个人偷渡回来的，按照他失踪前的行程和速度，我估计他自己回到南港了。”他睁开眼，看见马龙和许昕的神情都有变化，马龙比平常更严肃了几分，许昕咬牙切齿，迫不及待想要说话。 　　“马龙，你分析一下情况。”王皓决定让许昕先冷静一下理清思绪，让稍微稳重一点的马龙先行发言。 　　“柳老三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他搞的这么偷偷摸摸的，一定有他的计划，”马龙说，“他回来要对付你，你和张继科。” 　　“大蟒你的看法？”王皓接着询问许昕。 　　“马龙说的对，”许昕终于得到了开口的机会，说得又急又快，“现在的南港和他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朱家和庄家估计马上就能打起来，而柳家现在是张继科的。他暗地回来一定有阴谋，他回来是对付你们的，张继科和你，皓哥，他最恨的是张继科，第二就是你。” 　　“最近我们会小心的。不能光被动防备，要把他找出来，”王皓肯定了二人的意见，又说，“还有一个人，估计也在柳老三的报复名单上，张继科的母亲，你们注意一下。” 　　马龙和许昕对视一眼，许昕说：“这个可能有点困难，张继科的母亲住在柳家大宅，独门独户，四周空旷平坦，如果我们派人保护，很容易就被发现。” 　　“那柳夫人这边我来想办法，”王皓说，看到许昕欲言又止的表情，问，“大蟒你想说什么？” 　　许昕转过头，看着王皓说：“皓哥，你最近一定要看好继科。” 　　“怎么了？”王皓说。 　　“那时候你在住院，张继科带人潜进了柳老三住的医院，要把他杀了。”许昕说，边说边看了看马龙，“但那时候柳老三是嫌疑人，也在警方的保护中，老大带我们把他阻截回去了。” 　　王皓好像记得那次住院，很久之后张继科才来探望自己。 　　“后来柳老爷子看不行，这样下去，柳老三迟早要死在继科手上，把他带去了欧洲，继科才收了手。”这件事所有人都一直瞒着王皓，许昕说完，长长的吐了口气，“柳老三又回来了，皓哥你让继科别那么激动。闹得太大不容易收场。” 　　——张继科那时候去医院探望王皓，第一句话就是“好困”，靠在病床边睡着了。 　　王皓看这窗外飞速掠过的滚滚车流，沉默了一会儿，说：“柳老三回来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张继科。” 　　“是。”许昕回答。 　　马龙犹豫了片刻，也低低应了一声“是。” 　　不知道张继科是不是已经抵达吴老师的诊所，周雨的伤势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救治。 　　不知道张继科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难以承受的回忆中。 ======================================== 今晚同事请楼主吃火锅【傻笑脸 今天肯定不能三更 19.12 　　后座传来轻轻的两声干涩的咳嗽，张继科回头看了一眼，是周雨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周雨说，声音嘶哑恍惚。 　　“安全的地方，”张继科说，“我们找到你了。” 　　“哦。”周雨慢吞吞的回答，好像思维有些许迟钝，“是老张啊皓哥呢？” 　　“他把你救出来的，”张继科犹豫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他去忙别的事情了”给吞了回去，说，“他很快就过来看你。” 　　“嗯。”周雨应答了一声，就很久没有说话。 　　张继科把车子开得又稳当了几分，怕颠簸碰到周雨身上的伤口。 　　“我什么也没有说。” 　　张继科原以为周雨又睡着了，可是忽然又听见了他含糊的话语。张继科点点头，说：“嗯，真勇敢。” 　　周雨低低笑了，影响到脖子上的伤口，又被呛咳嗽了两声：“我也觉得自己好厉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又低了下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怎么会？”张继科说，“你做的很好。” 　　可是依旧解脱不了周雨的失落，他说：“我想帮皓哥的，可是好像一直给他添麻烦。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不会。”张继科说，更多安慰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数年前，落入柳老三陷阱的那一刻，他有着和如今的周雨同样的忐忑。 　　“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周雨说，“我也想给我失踪的爸爸报仇。” 　　张继科忽然想起，当年的倒刺行动中，消失了很多人，看来不仅有王皓的父亲，周雨的父亲也同样在其中。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才选中他来伪装成王皓的弟弟。 　　“我爸爸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我还没有懂事，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周雨像是很平静地说，“我以前不知道我这么没用。” 　　“你已经很好了。”张继科说。 　　等了很久，没听见周雨继续说话，张继科回过头，看见他又睡着了。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潮，张继科看着前方，眼前的路好像模糊了起来。他一直记得他第一次去警校时，王皓在火车站外人流中等他的模样，那么年轻，那么神气。 　　相比较而言，当年在火车上王皓冲自己开枪时候的眼神，并不如刚才张继科握住他手腕时候的神情，更让张继科痛心。 　　经过这么多年，记忆中深刻的场景，都开始慢慢褪色了。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到了红灯该停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给王皓发了一条讯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谈谈吧。” 　　几乎是马上就得到了王皓回复的信息：“周雨的伤怎么样？” 　　他岔开了话题。 　　“嘀——嘀——嘀——”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灯早就变绿了，身后的车喇叭声响成了一片，张继科回过神，也发动了汽车。 20.1 　　年轻人的自我恢复能力不容小视，半个月后，周雨就能蹦蹦哒哒满地跑了，除了脸上的伤口还留下了一些疤痕，已经像以前一样神采飞扬活蹦乱跳了。 　　只是很少看见王皓，他只匆匆在深夜露过两次面，看了看睡着的周雨，和张继科也只说了说句话，就又急急忙忙的离开。 　　庄家和朱家最近一段时间关系很微妙，平静的局势下暗流涌动。被庄家释放出来的方博对张继科传达了母亲的意思：“不要管，让他们斗。” 　　王皓最近一直忙碌，可能也是在为揪住朱少爷的尾巴而奔波。 　　“我的任务是什么？”上次见面时，张继科看着疲惫的王皓，问。 　　王皓这阵子看来十分辛苦，眼睛都没有了光采，但他看了看张继科，仍旧只是说：“照顾好周雨。” 　　的确，三番五次出事之后，不光王皓，张继科也不放心周雨一个人继续留在南港任何地方。第一次是被柳老三，第二次是被朱少爷，如果周雨第三次落入敌人手中，可能就再也没有得救的好运气了。 　　“老张，今天我们出去兜风的时候，我总觉得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我们。”周雨神神秘秘地说，两次意外之后，他也警觉敏锐了不少，能发现以前从来不被他注意到的细节了。 　　张继科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也发现了，憋在住所好几天，他和周雨都闷到不行，所以趁着天气晴好开车出去兜风，那时候发现身后有跟踪的人。张继科在一个路口左行道停下车，然后在红灯转绿的一瞬猛然变道掉头，看清了后面跟踪的人，是马龙。 　　马龙也知道他发现了自己，隔着车窗，向他点了点头。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悬起了心。外面的情况是不是越来越复杂了，朱少爷还会有反扑的余地？王皓认为他们会遇见危险，所以派马龙来跟踪保护？那他自己呢？ 　　 　　一天傍晚，张继科在厨房切菜，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周雨的大叫声。 　　张继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提着菜刀就冲到了客厅，王皓站在门口。周雨几乎是欢呼雀跃的跟在王皓周围，帮他拿拖鞋，殷勤地接过他的外套：“皓哥回来了！” 　　都快好久没有见过王皓了，张继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王皓，不说话。 　　王皓也看着张继科，见他板着脸，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跟周雨说话，问了些身体上的问题，还扳着周雨的脸上上下下地端详了很久。 　　“怎么办？脸上留疤就丑了，以后娶不到媳妇怎么办？”他忧心忡忡地说。 　　周雨原本就大的眼睛瞬时瞪得跟铜铃一样，想说什么，但是张继科比他更快一步：“没关系，会有人要他的。” 　　周雨恼羞成怒，蹦起了三丈高，但王皓和张继科对视一眼，发觉默契依旧，都笑了，就好像不久前的一场隔阂不存在了一样。 　　“哥你还没吃饭吧！”周雨一人斗不过他们两个，只好装聋作哑岔开话题，“老张什么时候开饭呀？” 　　在吃饭方面，王皓和周雨谁见了都承认肯定是一对属猪的兄弟。 　　张继科回到厨房，听客厅王皓和周雨又在唧唧歪歪到什么季节了什么东西好吃的话题，越听越无聊，又忍不住不听。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皓到了厨房的门口，靠在门边看着他。 　　“我脸上有东西？”张继科擦了擦自己脸。 　　“不是，”王皓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一笑，“你好多年没下过厨房了。” 　　张继科回过头，看着锅里，说：“我以为你不喜欢吃。” 　　“没有的事！我”王皓急切的说，说一半，周雨的脑袋从他肩膀后面探出来，于是他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你们在说什么？”周雨问，满眼的疑问。 　　“说你有口福。”张继科把已经做好的菜盛进盘中。 　　“嗯，我都多少年没吃过继科做的饭菜了。”王皓也笑着承认。 　　周雨看看王皓，又看看张继科，大笑道：“那皓哥今天沾我的光！老张手艺很不错的，沾我的光！” 　　“是啊，”王皓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半天才也笑着重复道，“沾你的光。” 20.2 　　把餐桌上乱七八糟的房产家居的广告单扫到了沙发上，把饭菜端到桌上，久违的三人在一起的晚餐开始了。 　　王皓拿着筷子，看看周雨，像是想说什么，很难以开口。 　　“怎么？不想吃吗？”张继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见这个情景，问道。 　　“不是，”王皓筷子在桌上点了点，看见周雨也把目光从自己的碗里拔出来看向了自己，说，“吃完把东西收拾收拾，我给你买了明天回巴西的机票。” 　　周雨和张继科都是一愣，周雨立刻放下了筷子，嘴里还含着饭，叫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张继科没有说话，低头收回视线。 　　“听话点，”王皓半是安慰半是严肃地说，“我和梁叔打过招呼了，你回去他不会责怪你。” 　　“可是我不要回去！”周雨急躁地站了起来，“皓哥我不会再是你们的拖累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好的，不要赶我走。” 　　“怎么做？”王皓慢悠悠说，都没有抬起眼看周雨，“再傻呵呵落到敌人手里，然后等着别人去救你吗？为了你一个人有多少人要陷进危险里你知道吗？” 　　周雨早就在愧疚中，张继科为了让他好受点，一直安慰他已经做到很好了。 　　听见自己尊敬喜爱的哥哥忽然把重话抛到自己面前，可能是因为羞愧，也可能是因为自责，周雨马上红了眼圈。 　　张继科也重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王皓。——王皓一般不会说这种话的，发生了什么事？ 　　周雨放下才动了一两口的饭碗，转头“蹬蹬”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周雨离开餐桌后，张继科扒了两口饭，思量再三，缓缓地说：“就算你是为了让他听话的返回巴西，这么说也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王皓看着周雨房间的方向，说。 　　“他还年轻，虽然毛手毛脚还像个小孩子，已经很努力了。”张继科想帮周雨说话。 　　“总是说小孩子年轻，年轻小孩子，”王皓说，“二十岁了，已经不小了！”他的声音有点大，可能是有意要让周雨听见的。 　　“他比刚回来时候成熟多了，最近发生的事对他有触动，”张继科也噎了一下，想到周雨说的“我也想为我爸爸报仇”，就继续说：“给他一点时间，他和你一样都是刘国梁带出来的，会非常能干。” 　　王皓说：“他的基本功还不扎实！年纪轻轻眼高手低，我送他回巴西，是为了让梁叔教他多一点，他以后才会成大器。继科你不要说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必须送他回去！” 　　“别人的信心，”张继科看着王皓，也放大了声音，说，“王皓，别人的努力在你眼里看来一文不值吗？” 　　王皓默然，看张继科的眼睛，里面有隐隐约约的伤痛。 　　“我是为他好。”王皓好像脑海中挣扎了片刻，还是这么说，“最近南港很危险” 　　“没人需要！”张继科也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们这些后辈们都是来拖你后腿的吗？你看我们全都是麻烦？周雨落在他们手里，我天天和那些畜生们斗，没人害怕过、也没有人退缩过！”他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尽是痛苦，“只有你！你一句话就能把我们全盘否决。” 　　王皓看着他，眼睛干涩到生疼。 　　“王皓，”张继科喊他的名字，“我想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你把我困在家里半个多月了。” 　　“服从命令！”王皓也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了张继科低沉颤抖地说：“是。” 　　 　　“你们不要吵架啊”周雨以前没见过他们俩现在这种氛围，忐忐忑忑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看王皓，又看看张继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继科看着王皓，说：“不要一直把别人当成废物。王皓。” 　　再说下去，似乎更大的战争就要爆发。王皓疲惫又无奈地看着张继科。 　　恰恰在这个时候，王皓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喂？那边情况怎么样？我马上就到，你稳住局面” 　　不知道话筒另一头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马龙的声音，又急促又紧张，王皓一手拿着电话，看了看张继科，什么也来不及多说，走到门口换了鞋。脸色发白的张继科站在餐桌边看着他。 　　“我回来再跟你说。”王皓留下最后一句话，匆匆又跑了出去。 　　关门声后，好像一直支撑着张继科的那一口怒气又消散了，他颓然坐了下来。 　　王皓面前的饭菜一口未动。 　　大概是他果然不喜欢。 　　 　　张继科也失去了胃口，他走到沙发边，把刚才胡乱堆在这里的广告单整理了一下。看见广告单下面王皓的外套。 　　王皓刚才出去的时候，好像确实穿着单衣就跑掉了。 　　“周雨！”张继科喊道，在周雨跑过来之后，把外套塞到了他的手中，对他示了示意。才吵完架，张继科还不想对王皓低头。 　　周雨马上明白过来，抱着王皓的外套，跑出了门。 　　 　　屋外已经没有了王皓的身影，他走的很快。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扑了个空的周雨抱着王皓的衣服，慢吞吞地往回走。 　　夜风有些凉，周雨冲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穿上外套，此时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手放到鼻子前，路灯下，他看见自己食指上好像有一小块污渍。 　　“在哪弄脏了？”他纳闷的想，闻了闻自己的手指，马上察觉到不好，这个气味他最近太熟悉了，这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周雨愣了一刻，马上凑到路灯跟前，把王皓的外套翻来覆去仔细观察，在外套内侧，左手袖子的位置，看见了半个血色的掌纹。 　　周雨吓一跳，把自己的手掌比上那个掌纹。那个掌纹的手指纤细，比周雨的手还小，看起来不是一个小孩，就是一个女人。 　　——皓哥最近在做什么？周雨愣在路灯下，想。 　　这是，一辆轿车从后面驶来，停在周雨身边，车窗滑下，驾驶座上的人是许昕。 　　“小雨，怎么了？”许昕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大概今天轮到他来保护张继科和周雨，看到周雨，他就上前来打招呼。 　　“皓哥的外套”周雨怔怔地说。 　　“哦。”许昕说，“给我吧，我带给他。” 　　周雨把外套递给了许昕，许昕笑嘻嘻的看了看，也马上就看见了那个掌纹，他脸色轻微一变，再抬起头看周雨的时候，又恢复了笑容：“听话，不要告诉继科啊！” 20.3 　　周雨翻来覆去一夜未睡着，到天色将明时，才打定了主意。 　　清早，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看见张继科坐在沙发上，和昨夜他睡觉前一样。 　　周雨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问道：“你一夜没睡啊？” 　　张继科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看了看周雨，他的脸色虽然憔悴，但比起昨夜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说：“我去做早饭，然后你把行李收拾收拾。” 　　周雨皱起了鼻子。——最终，张继科还是站到了王皓那边。 　　“老张你等着啊，”喝了两碗稀饭吃了四个包子以后，周雨一边擦嘴一边说，“一个月，嗯，最多再过两个月，我就回来哈！你和大博子等着我” 　　“什么大博子，”张继科帮他把行李箱找出来，掸了掸灰，“人家叫方博，别一天到晚给人起这么难听的外号。” 　　“那是我哥起的！”周雨不肯为王皓背黑锅，不服气叫道。 　　“哦，”张继科脸色不变，态度却转了180度，“起的蛮好的。以后就这么叫吧。” 　　周雨张口结舌，被他无耻的双重标准给震撼了，愣了片刻才开口：“你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他决定了什么不会更改的，”张继科抬起头看着周雨无奈地笑，“我已经尽力了。你就老实的回去吧。” 　　周雨也看着他笑了笑：“我回去就是了，你们不要吵架啊！” 　　大概昨晚的王皓和张继科都吓到他了。 　　“我哥人很好，”周雨说，“虽然他固执又扫兴，吃得比我还多，家务干的比梁叔还烂但是你别生他气啊，他很累的。” 　　张继科没想到周雨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知道！哪需要你提醒。”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张继科和周雨立刻止住对话，这里是他们的藏身之所，只有寥寥少数几个人知道。 　　“谁？”张继科问。 　　“是张先生吗？有您的快递。”门开好像是个中年男子，张继科走到门前，从猫眼看见果然是一个穿着快递衣服的男人。 　　张继科看看窗外，对面的街上，许昕和马龙24小时轮班的在那里监视，如果是可疑的人，早被他们拿下了。 　　张继科打开门，快递员递给他一个重重的纸箱。 　　“是哪里寄来的？”周雨也凑到跟前看，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地址并不是空白，“这是哪啊？你知道吗？”周雨指着地址问张继科。 　　“我母亲家。”张继科简短地回答，接过快递员手中的笔，收下了快件。 　　 　　“这是什么啊？大清早就送过来了？”周雨围着包裹好奇地打转，完全忘了收拾行李这回事了。 　　“你打开看看。”张继科还在研究快递单，头也不抬地说。 　　“那怎么好意思，是你妈妈送你的礼物！”周雨假惺惺地说。 　　张继科想了想，也很好奇母亲在打什么算盘，走过来拿着剪刀就把纸箱大卸八块。 　　里面还裹着几层厚厚的报纸，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 　　又是冲鼻的臭气，又好像夹杂着丝丝甜腻的血腥。 　　张继科脸色大变，飞快的撕开报纸，露出了里面，一件灰色的女式披肩。 　　披肩上面，全都是血迹。 　　“我会帮你救周雨的。”上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坐在写字台后面，脸上挂着讥笑，身上穿的，正是这件灰色的披肩。 　　——不过那时，披肩还没有这么脏，上面也没有那些暗色的像是血迹的污渍。 　　张继科抓起披肩，提到了半空，一个东西从里面滚落下来。 　　“呀！”周雨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就已明白不好，处于高度紧张中，忽然从沾满血的衣服中滚落一个东西，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就惊叫了一声。 　　那是一只死鱼，很大，看起来有几十斤的样子，身上有无数道砍刀的痕迹，血淋淋的翻着眼白落在地板上。 　　周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张继科明白。 　　这是敌人的挑衅，这句暗语的意思是：“衣物的主人已长眠于海底。” 　　 　　“你脑子里除了你那滑天下之大稽的爱情还能不能有点其他东西？”母亲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不知道是怜悯、是同情、还是轻视。 　　张继科从地上跃起，拉开门冲了出去。 　　“老张科哥”周雨也站了起来，不敢踩地上的死鱼，从旁边绕了过去。 　　他跑到外面，只看见了车辆远去的尾气。 　　周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和恐惧。他冲回房间，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王皓的号码。和这半个月的无数次一样，被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周雨也来不及想王皓能不能听见了，只对着话筒紧张地一遍遍的说：“哥，你快点回来，老张不对科哥好像出事了” =============================================== 楼主在出差，所以只有夜宵没有晚餐啦 所以未在文里明确出现过尸体的“死人”，未来都有可能诈尸。【咦我为嘛要剧透 20.4 　　车还未停稳，张继科打开车门从驾驶座跳了下来，来不及关车门，径直冲进了柳家大宅。 　　果然像是出事了的样子，偌大的厅堂里，没有平日来来往往议事的人，没有忠心耿耿的那位老保姆，保镖也一个都不在。一个人都没有。 　　屋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味，好像四处都是湿漉漉的，尤其是脚下的地毯，每前进一步，仿佛都能听见水溢出的声音。 　　到处都被用水冲洗过。 　　是要大扫除吗？张继科侥幸的想。 　　踩着湿滑的地毯来到二楼，母亲的书房前。自从柳老爷子去了欧洲，母亲把书房后面的休息室改成了自己的卧室。张继科基本能理解她的想法，这么久以来，偌大的柳家，属于她的空间并不多。 　　也许母亲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自己了，所以用一个恶作剧来吓唬自己？ 　　张继科见过不少孤独的老人，想法设法骗自己的孩子回家团聚。此时他无比期待门后面的书桌边，母亲还在那里，冷漠地看着自己。 　　推开门，里面同样什么也没有。同时，这里的水灾更加严重。地毯被卷到了一边，地上汪着一滩水，连墙上都到处是水渍。有很多名贵的书籍，都泡在了水中。 　　张继科左右看看，原本放在写字台上的玻璃台灯远远的落在了窗边的地上，摔成粉碎。 　　张继科走到窗边，向外看，不远处是一片灌木丛，一人多高，那后面有块草坪，青草上有两道车辙，像是不久前还有辆车停在那里。 　　书房里挥之不去的，是血腥气。墙上虽然被用水清洗过，但仔细看还能看见暗色的阴影，那是血渍。 　　不知这里被谁细致的收拾过了，但依旧无法隐藏一场大战过后的痕迹。撞开的门锁，楼梯栏杆上断裂的一处，破损的窗棂。一夜间失踪的母亲，和她所有的亲信。 　　——是谁干的！ 　　张继科的脑海“嗡”一下被嘈杂声占据，庄少爷、朱少爷、柳老三还有其他人狞笑的脸从眼前一一闪过。 　　——把他们全部杀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说。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那脚步声也很急促，有个人焦急地跑到了这边。 　　是杀手吗？是杀害母亲的仇人吗？ 　　——这个地方，南港这个地下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好人，把他们全部干掉吧。 　　随着开门声的响起，张继科同时拔枪、抬手、瞄准，食指扣到扳机上。——不管是谁，杀了他不会有错。 　　动作在最后一刻停滞，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人是王皓。 　　他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张继科马上就是一阵恍然，周雨、马龙、许昕，都有可能是向王皓报告了他的行踪的人。 　　才涌起来的杀意颓然退去，张继科垂下了手。 　　王皓走过来，双手握住了他拿枪的手，枪口对着王皓自己的方向。张继科怕枪走火，伤到王皓，一动也不敢动。王皓看着他，然后扣上了手枪的保险。 　　王皓从张继科已经无力的手中拿下了枪，自己收了起来。 　　“枪”自从张继科回到南港以后，这支枪极少离开过他左右，现在王皓要把拿走，他感到十分不安。 　　“你不需要它，”王皓握住他阻拦的手，看着张继科的眼睛说，“有我在。” 　　张继科也看着王皓，慢慢的垂下眼睛。 　　“我们走吧。”王皓没有松开手，拉着张继科退出了门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门合上前，王皓又回头看了窗口处一眼，在张继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复杂的神色。 　　 　　十天前。 　　柳夫人站在窗台边，看着远处枯燥的风景，点起一支烟。 　　王皓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看着她。 　　“你是说，柳老三回来了，你提醒我小心一点？”柳夫人瞥了王皓一眼，语气嘲讽。 　　“是的。我得到的情报是这样，最近可能有人想对您不利，”王皓不卑不亢地说，“没有其他的事了，我就此告辞。” 　　“别急着走，”柳夫人说，回到了自己的写字台边坐下，“我知道最近有人想杀我，可我不觉得会是柳老三。” 　　王皓像是早就料到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沉默着，等待下文。 　　柳夫人冷冷地笑了：“前阵子，继科对我承认了他是警察。” 　　王皓身体轻轻一动，说：“您又逼他了？他年轻，你一激他，他就容易说错话。” 　　“我知道你会装！”柳夫人说，“既然我知道我儿子是警察了，很多事情我就很容易想清楚了！你听我说说看！”她看着王皓，眼神讽刺又恶毒，“既然继科是警察，那么也许，你也是呢？既然你和继科都是警察，那刘国梁的身份，会不会也很有意思？” 　　她大笑起来，说：“南港几家，这么多年想怎么拔掉刘国梁这根外来的刺，终于被我找到他的破绽了。” 　　柳夫人的笑声忽然一顿，阴沉地看了王皓一会，又笑着说：“年轻人，刚才你的杀气没有藏住，你露出狐狸尾巴了。” 　　王皓说：“夫人，您的胡言乱语我不做评价，您真的想把继科赶上绝路吗？” 　　“不错，”提起儿子，柳夫人终于收敛起笑容，拍了拍巴掌，“王皓你果然没有变，我逼出你的心里话了，你还拿继科来威胁我，可怜我那蠢蛋儿子，还沉浸在白日梦里醒不来。” 　　王皓说：“他不用您操心。” 　　“怎么不用？”柳夫人冷笑，“你想杀他几回？上次是开枪打，这次打算怎么做？下次呢？” 　　“您要不要问问张继科的父亲”王皓说。 　　柳夫人的脸色一黯，张继科的父亲并不是她愿意听见的人。 　　“您可以问问张叔叔，”王皓说，“问他张继科是怎么活下来的，问他我救过张继科几回。”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柳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气不善地说：“你走吧。你站在这里我容易恼火。” 　　王皓低下头想了想，走到柳夫人写字台前，把台灯拿到了窗台上：“这个办法十分老土，但也许有效。我知道柳家大宅戒备森严，如果有什么情况，只要台灯不亮了或是不见了，我一定会过来。” 　　柳夫人又侧过头讥笑了一下。 　　王皓已经走出了门外。 　　 　　见王皓已经离去，柳夫人脸上的高傲和嘲讽终于全部消失。 　　——柳老三真的回来了吗？ 　　这种时刻，这可真糟糕。 　　柳夫人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了外线的电话。 20.5 　　车辆疾驰在马路上。王皓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的侧过脸去，看旁边的张继科。张继科看着窗外，看车窗玻璃上映出来的面无表情的自己，一无是处的自己。 　　“继科，你”王皓犹豫再三，想安慰他，可是张继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张继科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接起直接说：“方博，你在哪里？为什么会不在大宅？夫人的保镖呢？人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方博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张继科的神色从愤怒转为茫然，最后悲痛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十天之前，王皓离开柳家以后，柳夫人马上拨通了外线的电话。 　　“方博在吗？”没有开场白，柳夫人用命令的语气，“让他听电话。” 　　不久之后，方博接起了电话：“喂？我是方博。”可能是喊他的人已经告诉了他来电对象，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是被柳夫人出卖给庄家的，然后又被张继科强硬地从庄家抢了回来。 　　柳夫人也懒得理会方博由此对自己产生的不满，说：“你知道继科现在住在哪里吗？” 　　方博沉默一会，说：“他们搬家了，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柳夫人说，语速加快了一些，“我儿子对你不薄，从现在起，你24小时给我守在他家外面，保护他，他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方博也是聪明人，听到柳夫人的言辞语气，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是，”他顿了顿又问，“需要让科哥知道吗？” 　　柳夫人被他问住了，思考了片刻才回答：“不要让他知道。” 　　——也许柳老三根本没有回来，王皓只是在杯弓蛇影。不能让外人知道柳老三回来了，南港还有很多柳老三的亲信，也许自己和继科好不容易赢来的稳定局势，会因此又生波澜。 　　“好的。”方博说。 　　“对了，”柳夫人忽然想到，如果真的是柳老三回来了，自己的手下大半是柳家的老人，可能就有很多是靠不住的，让靠不住的人去保护张继科，会不会更加危险，“你不要从其他地方调人，我这里有几个是可靠的，我把他们交给你，你可以随时调动他们。” 　　 　　柳夫人把身边最可靠的人全部派出去保护张继科。所以她在自己遇到了危险的时候，竟陷入了孤军奋战的绝境。 　　 　　“停车。”挂断电话，张继科沉声说。 　　王皓握紧了方向盘，说：“先回去，我们把周雨安顿好，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张继科摇摇头，咬着牙：“我等不及了。” 　　“你冷静点，”王皓说，“不要冲动，我们一起商量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我不想拖累你，”张继科说，“我早就不是警察了，可你还是。” 　　——张继科在警局的档案中，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王皓心里一沉，说：“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在警校学过什么？肖指导他” 　　“她死了啊！”张继科打断了他，看着王皓，眼神悲怆，“我妈死了” 　　王皓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能告诉我她还活着吗？”张继科转回头，茫然地问。 　　王皓皱紧了眉头，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 　　原本也就没有抱希望，张继科听到他的回答，说：“停车放我下去，方博和柳家一些老人在等我，我们要商量对策，这个消息已经传到欧洲了，我们不能让柳老三卷土重来。” 　　王皓说：“我和你一起。” 　　“不，”张继科摇摇头，见王皓坚定不松口的神情，自己又急躁起来，“你说你要和马龙许昕商量事情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缠着你！” 　　车慢慢在路边停了下来。 张继科看看王皓的神色，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如果在，那些老家伙不会信任我的。你回去看着周雨，我们住的地方又暴露了，他很可能会有危险。”他放缓音调，“我照顾小孩这么多天了，现在该你了。” 　　王皓沉默着。 　　张继科下车走了两步，跺了跺脚，又走回车边，敲了敲车窗，等王皓滑下车窗，就弯下腰对王皓说：“你和周雨换地方住，周雨知道在哪，我每天都会回来的。” 　　他又说了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相信我，我和你说过的话，有哪句没有做到？” 　　“你以前说，”王皓终于抬起头，说，“等下次见面你就杀了我。” 　　张继科愣了片刻，他们之前一直在回避所有关于那段时间的话题。 张继科一直僵硬的神色开始变得柔和，伸出手摸了摸王皓的脸，像是有些委屈的音调：“你知道”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王皓说：“你别担心，我会冷静一点，尽量不冲动。你和小雨保护好自己。” 　　 　　王皓开车转进街口，就看见许昕站在路边，焦急的四处查看。 　　他在路边停下车，许昕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张继科方才坐的位置。 　　“周雨不见了，”许昕说，声音又轻又急，“我和马龙一直在这里看着，今天上午确实有些不三不四的可疑分子在这里出没，我想带周雨撤离，他却不在屋子里。” 　　最担心的事居然又发生了！ 　　“那就快点找！”王皓强忍住担忧，说。 　　“我们都在找，上午没看见他出门啊” 　　忽然一个人影冲到了车前，王皓一个急刹车，毫无防备的许昕一头撞到了前窗上。 　　“卧槽皓哥你驾照是买的吧？”许昕一边揉着头一边抱怨道。 　　顺着王皓的视线抬起头看前面，他们找得半死的人正神气活现的叉腰站在路前方。 　　 　　“等老张一走，我就明白过来了，”周雨一边从路边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进狭小的车厢内，一边自吹自擂，“我们住的地方不是号称保密吗？怎么那老妖婆都知道了？我就想，如果我这次再被坏人抓到，就绝对没有脸见皓哥了，所以我赶紧收拾好东西，从后面窗户就跳下来了。” 　　“怪不得衣服脏得跟耗子皮似的”许昕虽然怒容满面，还是帮周雨在搬东西。 　　只有王皓靠在车边，板着脸看着周雨。 　　“皓哥”周雨说，“我是不是进步很多了？我也不是那么没用”看到王皓的怒容，他就有点结巴，“我我带了很多吃的下来，你喜欢吃的、我喜欢吃的，一样不少！” 　　逃命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吃！许昕撇了撇嘴。 　　不过王皓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 　　周雨马上趁热打铁：“我还把你和老张的一些重要文件都藏好带出来了！” 　　王皓拍了拍周雨的肩，说：“有进步，下次记得，不重要的东西烧了就可以了。带着反而沉。” 　　周雨知道王皓怒气已消，马上眉开眼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哥，我们现在去哪啊？老张人呢？” 　　王皓说：“他说你知道地方，我还想问你我们去哪呢？” 　　“我知道？”周雨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知道！我们走，去新家。” 20.6 　　钥匙在周雨那里。看起来周雨对这把钥匙极为重视，离开家时也把藏在了行李中最隐蔽的位置。——抵达目的地后花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把它从翻了一地的行李中掏出来。 　　王皓推开门，阳光从正朝南的窗户中洒进来，一切都是温和的暖色调，有轻盈的清爽的风。 　　以前，王皓和张继科一起住过的地方，有警校时候的宿舍，有在南港的藏身之所，有张继科受伤时候的临时住处，无一例外，都狭小而简陋。而这里不同，有实用的、看起来颇花心思的家居，从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风景，美丽的、时常能在电视广告上看见的风景。 　　“皓哥你让开点哇！”他身后，周雨气喘吁吁的提着行李箱冲了进来。 　　王皓闪身给他留下进门的空间，就看他把行李往客厅中央一堆，然后出门去拿第二批。 　　“皓哥你也不帮帮我！这里东西有一半是你的！”周雨抱怨道。 　　“你这么年轻，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王皓嫌弃地说，“看你的肚子！搬搬东西算是对你的锻炼了。” 　　周雨看看王皓的腰，敢怒不敢言。 　　这次没有许昕的帮忙，周雨来来回回好几趟才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东西都搬进屋里。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洋楼，周雨说，是张继科最近才买的。 　　王皓想起了昨晚回原来住所时，放在桌上的那一大叠房地产广告单。 　　 　　“这里是厨房，洗手间在另一边，”周雨兴致勃勃地给王皓介绍内部环境，“一楼除了客厅以外有两个房间。” 　　他推开其中一扇门，跳进去，在中间的大床上打了一个滚：“这是我的房间！我早就看好了的。” 　　然后指了指另一扇门：“那是老张的房间！” 　　王皓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 　　“诶？”周雨从兴奋中醒悟过来，好像终于察觉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皓哥你住哪个房间？二楼有三个房间啦！皓哥你随便选。” 　　见王皓不说话，他又眨巴着眼睛说：“如果皓哥你嫌孤单，不想一个人住二楼，跟我睡和跟老张睡都可以的！我不打呼不踢人不磨牙不说梦话不抢被子，而且我不嫌弃你！” 　　王皓无声地笑了笑，抓了抓周雨在床上滚了一圈之后乱蓬蓬的头发，说：“再说吧。” 　　周雨拉着他就往二楼跑，边走边说：“二楼的几个房间风景更好，每个窗户都像一幅画一样，皓哥你看看嘛！” 　　王皓意兴阑珊的跟在他后面，不忍打断小少年的兴奋。 　　周雨把每个房间都给他指点一番以后，停在了唯一一个锁了门的房间前面。 　　“这个房间里面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周雨苦着脸说，“好好奇啊” 　　王皓听到这话却如蒙大赦，知道新居半日游总算结束了，二楼的房间都没有装家具，他疲惫了一天一夜，现在无比想念一楼客厅那个还没拆下外包装塑料布的沙发。 　　“这个房间里面会是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看呢！”周雨站在神秘的房间前面，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会不会是老张的前妻呢？老张杀了她们？分尸藏在了屋里？” 　　王皓脚下一抖，差点一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张继科他没长蓝胡子！”赶紧抱住栏杆稳住以后，王皓抬头对着周雨吼。 　　周雨却已经陷进了自己想象中的可怕世界，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打了个寒战：“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不然太危险了。” 　　王皓摇摇头，决定等周雨神经病发作完毕后再找他算账，自己回到了一楼。 　　“嗯，一根铁丝的事情！”周雨弯下腰仔细观察了门锁，自言自语的说。 　　王皓看他一阵风一般冲下楼，从厨房水管边找到一根铁丝，又风风火火冲回了二楼。 　　“你别胡闹！”王皓仰起头对着周雨怒吼。 　　“皓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不然实在不放心啊！”周雨从二楼探出一个脑袋，忧心忡忡的看着王皓。 　　“你有病啊！你看张继科，他哪点像是杀人还会分尸的样子啊！”王皓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里面不是尸体，他这么鬼鬼祟祟的，皓哥你不怀疑吗？”周雨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甚至像是正气凛然，“我们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不好吗？” 　　王皓哭笑不得：“你管他有什么隐私干什么？” 　　“皓哥，”周雨一脸严肃的问王皓，“你是不是很怕老张啊？” 　　王皓顿了一下，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半晌才说：“你胡说什么。” 　　“你好像不敢靠近他，不敢了解他，”周雨说，“明明他看起来那么喜欢你，你也好像蛮喜欢他的，你们干嘛搞的跟相敬如宾一样啊？他脾气那么好，你怕他什么？” 　　王皓沉下脸，不再理会周雨，走进了厨房。 　　没有再听见周雨的声音，他好像专心致志去干窥探他人隐私的事情了。 　　 　　王皓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站到了窗前。 　　风景确实是美好。 　　黄昏橘色的阳光下，一片片被镀上了光圈的林叶。 　　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在宿舍里看着黑白电视的深夜。 　　——“泡面真难吃。” 　　——“今天先忍忍吧，以后我做给你吃。” ——“这风景真漂亮。” ——“那以后在这里买房子，住这里。” ——“这车真不错。” ——“我买了带你兜风。” 周雨认为张继科脾气好，那是因为他没见过他可怕时候的模样。 左手忽然一阵剧痛，王皓连忙把放在左手的水杯换到了右手。 ——“皓哥你也不帮帮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周雨对王皓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说。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他的手受伤了。 前天深夜，他如同往常一样，把车停在了柳家大宅后面的灌木丛中，抬起头，忽然看见远处的二楼，放在窗台上的台灯闪了一下，然后不见了。 出事了。 他连忙冲了过去，柳家大宅里有不祥的声响，像是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的声音。 他跑到了柳夫人书房的窗下，抬头正好看见柳夫人也打开了窗，正在向下看。 柳夫人也看见了他，表情惊讶了一刻。 从里面传来撞门的声音。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王皓看见柳夫人苍白的脸色，和衣服上鲜红的血迹。 ——时间来不及了。 “跳下来，我接着你。”王皓说。 王皓皱起眉头，揉了揉自己左手的手腕。 他身后，周雨垂头丧气的从二楼下来了。 “怎么样？第一次看到碎尸案，压力很大吧？”王皓不动声色地说，“破了一个碎尸大案，你是功臣啊！要我跟梁叔帮你请功吗？” “皓哥你别说了，”周雨摇摇头，“里面除了一些旧家具什么都没有！老张这是什么老年人的习惯” 20.7 　　“南港现在局势怎么样了？”视频通讯里，刘国梁问。 　　这时距离他们搬到新住所已经过了几天，王皓在二楼找了一个空房间，把周雨撵出门外，跟刘国梁汇报最新情况。 　　“挺乱的，”王皓说，“朱家自己贩毒，把责任全部推到庄家独生子的头上，现在两家非常微妙，已经有过不少次小摩擦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引发大规模械斗。而柳家那边柳夫人出事了，张继科也知道柳老三回来了，柳家的内战也一触即发。他们都在等待机会。” 　　刘国梁点了点头：“注意不要给警察局带来太大的治安压力，该抓人就抓一批，别让南港彻底乱了。” 　　王皓不敢吭声，南港最近的乱象，张继科在其中也出力不少。 　　刘国梁说：“现在欧洲和南美这边的调查都取得了一定的突破，这个大案子总算快到尾声，你留在南港的时间也不多了，好好再坚持一阵子。很快有人去接任你。” 　　“嗯，”王皓垂着头，闷闷地回答。 　　“别觉得委屈，自己犯错，就要有接受惩罚的意识，”刘国梁看着弟子说，“撤职已经算轻的了，你看看小辉那阵子多惨，他都撑过去了，你怕什么！不然我让你小辉哥给你做做心理辅导传授下经验？”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王皓想起孔令辉的心理辅导就有些哆嗦，马上拒绝，“我接受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就算把我送到朝鲜去挖煤都没半句怨言，千万别让小辉哥找我谈话。” 　　刘国梁非常嫌弃的看了王皓一眼，说：“你最近去看看张怡宁吧，听医生说她不要命的复健，这样虽然恢复快，容易留下后遗症，你去劝劝她。” 　　“她不是不想见人吗？”王皓说。 　　“她恢复得不错，”刘国梁说，“虽然语言功能还没有恢复，但是按照医生的说法，照这个进度下去，最多再过半年，就能归队继续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我一定会劝她不要着急，慢点归队没关系。”王皓真诚地说。 　　“还有，尽快把周雨给送回来，”刘国梁发布最后一道旨意，“尾巴尖都没长齐的小狗，在南港那趟浑水里乱扑腾什么。” 　　“老大，”在刘国梁要断线的前一刻，王皓忽然开口问道，“我接受处分以后，能留在南港吗？” 　　刘国梁停下手中所有的动作，看了王皓一会儿，说：“我们商量商量，也许会有办法。” 　　 　　深夜，张继科带着一身夜雾，推开了房门。 　　他遵守了他说过的话。无论有多晚，他每天都回到这里。 　　“回房间睡。”他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边，一边对沙发上才被门声惊醒睡眼惺忪的王皓说。 　　“现在几点了？”王皓问。 　　“三点多了，”张继科说，“今天和几个年轻一代喝了半个晚上，总算把他们给收服了。”他疲惫不堪，衣服落到地上也懒得捡起来。 　　“我还能睡三个小时，然后明天一早又要去看那些老头子的嘴脸。”张继科不满地说。已经累到了极致，他拉起王皓的手臂就要回房间。 　　“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把脸，你先睡。”王皓说，把张继科推进房间。 　　等王皓拿着湿毛巾回来，张继科睡衣也没换，穿着衬衫长裤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半昏睡中。 　　“你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有多难缠，”在王皓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含含糊糊的说，“今天又有两个老头子说什么我和柳老三是继兄弟，我妈的死不会是他干的，要把他喊回来主事。” 　　王皓给他擦完脸，把他衬衫的扣子解开，睡衣放在了旁边。 　　“我心里想干脆把找死的老家伙们的全部给收拾了，尸体也扔海里去，会省多少事，闹大了我也不怕！”张继科模糊地看着王皓笑，“然后我就想起你跟我说的话了，你让我别冲动我忍住了，我冷静下来，我只专心对付柳老三，其他小猫小狗随便他们去蹦?。” 　　王皓站起身想打盆水帮张继科擦个澡，张继科拉住他的袖子，问：“你放心了吗？” 　　王皓弯下腰，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20.8 　　柳老三被反铐着手，按坐在一张木椅上。他的手脚都被固定在了椅子的扶手或者椅腿上，动弹不得。头上被套了一个黑色的布袋，什么都看不见。 　　柳老三和张继科旷日持久的战争，终究是张继科赢了。 　　自己的藏身之所忽然被张继科带人杀进来的时候，柳老三就明白了这一点。 　　 　　被俘很久之后，听见一声沉重的铁门声响，有人走进来了的声音。自己头上的黑布被用粗暴的扯去，柳老三眨眨眼，视线恢复以后，看见前面站的是张继科，和他那个叫方博的手下。 　　柳老三咧咧嘴，扯出了一个怪异的笑。 　　张继科冷冷地注视柳老三，这个人是他和王皓最大的敌手。以前见着的时候只觉得他阴骘，眼神很凶残。如今他在欧洲养病大半年，人胖了不少，脸圆了，看起来和善了不少，但张继科知道，他骨子里比从前更加穷凶极恶。 　　“老弟，”柳老三知道自己落到张继科手里凶多吉少，还是镇定自若地说，“有水吗？我有点渴。”他的喉管受过伤，和声音和以前也大不一样，沙哑了很多。 　　“一会就不渴了，”张继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脸，“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哦，”柳老三听了也不以为意，“那就算了。本来就没指望吃饱了上路。” 　　张继科不说话，后退几步，掏出了一把匕首。 　　方博见张继科已经打算手刃仇人，走上前，想先把一些话问清楚：“夫人的遗体在哪里？”见柳老三看向自己，又说，“三哥，夫人好歹给你当过这么多年的后妈，还是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柳老三瞪着方博看了片刻，把目光转回到张继科身上，冷笑说：“这个你怎么问我，你不是应该问”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连嘴角的狞笑都僵硬住，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张继科早就料到他不会顺利说出母亲遗体的下落，对柳老三说：“你早就该死了，你上次捅王皓那几刀，我心里已经把你记在了账上，看你父亲是我一个师傅，他带你去了欧洲，我就暂时放过你。你多活了半年，却害了我妈的性命。血债血偿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柳老三从方才起，一直低头瞪着地面在思考什么，此刻终于想通了，仰头哈哈大笑。 　　方博见柳老三现在依旧如此嚣张，上前狠踹他一脚，柳老三连人带椅子歪倒在地上。却依旧在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张继科！我是输了，”到最后，柳老三竟笑出了眼泪，“但我不是输给了你，你赢了，赢在你有一个好妈妈，还有一个会耍阴谋的好情人。” 　　张继科脸色微沉，方博更是莫名其妙，二人不解柳老三的意思，但柳老三自那之后，只又说了一句“我真是吞了一个好饵”，就只是大笑不止，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张继科也懒得与他?嗦了，拿着匕首上前一步，方博在旁边急忙拉住他说：“科哥再等片刻，我们先问问其他人知道不知道夫人尸首的下落，在夫人面前杀了他，也是告慰夫人在天之灵。这样，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方博说的别人是指柳家其他有头脸的人物，要让他们都张继科杀柳老三是为母复仇。 　　 　　张继科瞪了地上的柳老三一眼，对方博吩咐道：“看好他，我要亲手杀他。”他并不怕柳老三逃，经过这半个多月的部署，他已牢牢掌控柳家上下，这次又一举抓住了潜回来的柳老三，柳家再无人敢与他作对，不会有人来营救柳老三。他怕柳老三自杀，怕柳老三死得太轻松。 　　他走到另一个房间，很快，有人押着一个老妇人走进来，把人铐在了房间一角的暖气管上，对张继科行了个礼就关上门出去了。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是出卖我母亲的人，”张继科看着老妇人，说，“她待你不薄。你在她身边，帮她管事这么多年，她一直把你当老姐妹看，你带着人进大宅杀她。” 　　这个老妇人是柳家的帮工，在柳家多年，从前一直默默无闻。柳夫人到柳家之后，提拔她到了身边，当做心腹。当年柳夫人和柳老三争权夺势的时候这个老妇人出力不少。 　　——那年，柳老三和柳老爷子在家中设火车局抓卧底的时候，敲门帮柳夫人打探消息的，就是这个老太太。 　　“夫人对我虽然好，”老妇人苦笑着说，“但三少爷才是正统的少爷啊，我是帮着柳家做事的人啊。” 　　听到她这么说，张继科也再没有和她对话的兴致了，摇摇头心想这个人留不得了，一会和柳老三一起送上路吧。 　　正想让人把她带出去，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你是我母亲的心腹，有你在柳老三对我母亲的行动了如指掌，柳老三想回来，应该是杀了我才对，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手？” 　　老妇人此时也已经豁出去，不惧生死了，她听见张继科的话，说：“我也很纳闷，三少爷回来本来是想先杀了你来着。毕竟你一死，夫人她就没了指望，估计从此以后也只能凭着三少爷拿捏。可是那天王皓来见过夫人以后，三少爷就把目标对准夫人了。” 　　“什么？王皓去见过夫人？”张继科吃了一惊。 　　“是的，”老妇人没想到张继科竟然不知道此事，也很惊讶，“他和夫人谈了一会儿，三少爷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就改了主意。” 　　“他们说了什么！”张继科问。 　　“我不知道，”老妇人摇摇头，“夫人以前就不太信任我了，一些事情不让我参与，一些话也不让我听。直到三少爷回来，我才冒险在夫人书房放了一个窃听器，说了什么，只有夫人、王皓和三少爷知道。” 　　张继科的心里涌起一阵寒气。疾步走出门，喊人帮忙，果然在柳老三的物品中，发现了很多录音文件。 　　 　　他找到了母亲和王皓的对话。 　　“我知道最近有人想杀我，可我不觉得会是柳老三。” 　　“前阵子，继科对我承认了他是警察。” 　　“既然继科是警察，那么也许，你也是呢？既然你和继科都是警察，那刘国梁的身份，会不会也很有意思？” 　　 　　脑海中仿佛有电流噼里啪啦经过，半个月以来的疑惑忽然全部得到了解释。 　　柳老三回来的时候，母亲在重重保护中，而张继科那时正游离在柳家之外。 　　比起杀害继母，杀张继科能使柳老三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且也简单很多。为什么他会舍易求难，对柳夫人下手？ 　　——“我真是吞了一个好饵”刚才，柳老三在想通了所有的关键之后说。 　　那个“好饵”指的是刘国梁。 　　王皓和母亲用刘国梁的身份做诱饵，并且指明了张继科的警察身份对柳老三造不成威胁，引诱柳老三临时变更了对象。 　　所以柳老三才把暗杀目标对准了母亲，杀了母亲，一方面可以栽赃到王皓的头上，另一方面录音就可以拿出来公之于众，不担心会有当事人矢口否认。 　　但是这一切，都在王皓和母亲的意料之中。 　　 　　——“夫人以前就不太信任我了”片刻前，老妇人说。 　　那天，王皓和柳夫人会面的时候。柳夫人难得的点了一支烟，她平常不抽烟，于是书房里没有安置烟灰缸，烟灰都被她漫不经心的掸到了桌上。 　　柳夫人用手指在烟灰痕迹上划下了三个潦草的字——“窃听器”。 　　王皓看见了。 　　 　　——“你走吧，你站在这里我容易恼火。”窃听录音的最后，柳夫人对王皓说。 　　王皓想了想，拉起台灯，走到了窗边。 　　窃听器就装在台灯的底座，王皓用袖子捂住窃听器的收音口：“只要台灯不亮了或是不见了，我一定会过来。” 　　这句话柳老三没有听见，所以柳夫人在生死之间，才有了一线生机。 20.9 　　张继科推门进来的时候，王皓和周雨正坐在桌边准备吃晚饭。 　　王皓一脸的嫌弃和烦躁，对周雨说着什么。而周雨气鼓鼓地望着天，跟王皓打了对台。 　　像是两个人又吵起来了。——大概还是为了回不回巴西的事情吧。 　　看见张继科进门，周雨觉得自己的援军到了，欢呼一声，从座位上跳起，像是要摆脱王皓一样，飞奔过来迎接张继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好赶得上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哪！” 　　王皓看张继科回来了，也明白大势已去，无法一鼓作气把周雨打包送回巴西了，苦笑着站起身对着张继科的方向。 　　张继科看着王皓，周雨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问长问短，他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红着眼，一步步走到王皓面前。 　　“怎么了？”王皓察觉到他神色不对，问。 　　“你见过我妈？”张继科走到离他半步的位置，停住，问。 　　——他问过那个老妇人了，母亲失踪在那夜的血雨中，她不在柳老三的手上。 　　王皓的脸色骤然发白。张继科注视着他，紧紧握住拳头，心里像是有一把野草在燃烧。 　　“我不知道。”王皓说。 　　那天夜里，柳夫人在追击中，从窗户跳了下来。王皓如同承诺的那样，及时的赶到，及时的接住了她。 　　“怎么会？”王皓看着落下来的满身是血柳夫人，吃了一惊。柳家大宅里明明有很多保镖护卫，为什么会让柳夫人受伤这么严重。这是他和柳夫人在定计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快走”柳夫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强忍住疼痛说，“有内应。” 　　王皓看看楼上，打横抱起重伤了的柳夫人，快速离开。 　　 　　“她在哪？”张继科问，声音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周雨也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看到了王皓和张继科两人可怕的脸色，有些害怕的说：“皓哥老张我们先吃饭啊？” 　　“她在哪！？”张继科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王皓慢慢地说。 　　 　　——他们把柳夫人送进了急诊室。医生说，柳夫人的情况十分危急，失血过多，晚送来一点，就有可能救不了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手术室门前的灯才熄灭。 　　“这次的敌人特别凶残。”王皓看着柳夫人被推进特护病房之后，才回过身对马龙说。 　　“嗯，还好皓哥你及时赶到，”马龙说，“张继科和你那边我们会更加小心保护的对了，皓哥你要不要把小雨给送回巴西去？这里现在太危险。” 　　王皓沉思了片刻，说：“让大蟒马上帮忙订机票，明天一早就把他送回去。” 　　“是。”马龙马上拿起电话和许昕联系，挂断电话之后又抬起头来对王皓说，“如果小雨不肯回去怎么办？” 　　王皓想想周雨的小孩脾气，无奈之下只好叹了一口气说：“你在这里盯着，我回去跟他说。敢不回去，我打断他的腿！” 　　——几个小时后，王皓接到了马龙的电话。柳夫人在病房中，被不知名的人掳走了。 　　第二天，有人给张继科送去了用血衣包着的死鱼。 　　 　　张继科看着王皓，心中的那把野火似乎已经烧到了喉口，说话都无比艰难：“她还活着吗？” 　　王皓脸色沧白得有点吓人，艰难地说：“我不知道。” 　　——每个人都在找柳夫人，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没人知道掳走她的人是谁，没人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大概是死了吧，血衣死鱼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张继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皓，直到眼睛和头脑一起疼痛了起来：“你早就知道柳老三回来了吗？” 　　“”王皓不回答，神情却是默认了。 　　“你知道他要杀我，但是你去找我妈，让柳老三的杀人目标转到我妈身上！你想着我妈那里人多，柳老三不好下手，你想看他们鹤蚌相争，你渔翁得利，是不是？” 　　王皓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张继科。 　　“她死了。”张继科说，声音颤抖。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仿佛听见了火车有节奏的、枯燥的车轮声响。 　　“老张你别这样，”被吓坏了的周雨在一边说，“皓哥不会害老妖婆阿姨的，你们慢慢说好不好？” 　　眼前仿佛腾起了一阵血雾，如同那时候一样，王皓的脸再次在视线里面模糊。张继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身体，他猛地前进一步，逼近到王皓跟前，对着王皓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王皓被冲击力推的后退了几步，没有跌倒，撞到了餐桌上。碗碟的落了一地。 　　张继科又追了上来，抓住他的领口，眼睛是血红的：“你要做什么你跟我说！你想利用谁你就利用我好了！你让我当警察，你让我出卖庄家，你让我去死，我有哪件没有听你的？我有哪件没有做到？”他声音慢了下来，好像十分悲伤，“你别动我家里人，你离他们远点” 　　张继科声音慢了下来，抓住王皓领口的手却更紧了：“你什么时候见到我爸的？我爸为什么进监狱，怎么进去的，你当时在吧？” 　　 　　——在窃听的录音中，王皓说了这样一句话：“您可以问问张叔叔，问他张继科是怎么活下来的，问他我救过张继科几回。” 　　父亲和王皓有过交集的时间只有两次，一次是小时候短短几天的招待，一次是自己受伤昏迷的时候，父亲入狱之前。 　　父亲被捕的真相，王皓知情，父亲被捕的前后，王皓在场。 　　他那时候做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你说啊！”见王皓一直不说话，张继科大声道，不自主的，又捏紧了拳头。 　　“卧槽张继科你他妈疯了！”从张继科打了王皓一拳起，周雨就被吓愣在了旁边，此刻他终于回过神，冲了过来。 　　“你他妈脑子进水了！滚出去清醒清醒！”周雨一边骂，一边手忙脚乱的把张继科往门外推。 　　张继科被周雨从盛怒中惊醒，看着王皓脸上的伤，一惊，也陷入了怔懵状态，就这样被周雨给推出了门外。 　　周雨用力的推上大门，反锁了两道，才急匆匆跑回来看王皓。 　　“皓哥？没没事吧？”周雨站在王皓面前，急切的问。 　　王皓顿了一会，才说：“不该让他滚出去的，这里是他的家啊。”他像是叹着气一般的说，慢慢坐到了地上。 　　周雨看了看周围，落在地上的晚餐和碗筷，一地的狼藉。 　　他也在王皓的身边坐下，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周雨问：“接下来怎么办？” 　　王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周雨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的说：“还是继续派出人手找柳夫人，我总觉得，她没有死” 　　周雨见他还在想工作，有些焦急：“我不是问老妖婆啦！我是问，老张怎么办？你怎么办？” 　　王皓低下头，隔了片刻才说：“我先想想等他回来再说吧” 20.10 　　后来，张继科一夜都没有回来。同样，王皓和周雨也一夜没有休息。 　　直到窗外的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周雨拖着自己巨大的行李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皓哥，”他对王皓说，“我要走啦，到巴西去啦。” 　　王皓扭过头看他，一夜未曾合上的眼睛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焦距：“怎么忽然想通了？”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周雨认真地说，“我走了，你就不用在家里保护我，你就可以去找老张了。” 　　王皓看着周雨，他还如同从前那样的神气活现，眉眼间的桀骜和诚恳，像极了小时候的张继科。仿佛一夜之间，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沉静。 　　“我想了一个晚上，”周雨拽着有他半个人高的箱子说，“是我拖累了你们，你们总得留下一个人来保护我，如果我不在，你们就不会老是分开，老张也就不会误会你了。” 　　“不关你的事。”王皓对周雨说。 　　周雨也不争辩了，说：“总之我走啦！我打电话给老龙让他来接我了，你快去找老张吧。我不会回来吵你们了！” 　　王皓苦笑着：“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和张继科之间的事。” 　　周雨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看着王皓的眼睛说：“你们不要吵架了啊！皓哥你跟老张好好解释嘛，老张那——么笨，你不跟他说清楚，他只会越来越笨。” 　　王皓犹豫了一会：“这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雨也抓耳挠腮起来：“没办法解释啊”他忽然灵光一现，“前几天你在楼上办公，我闲着无聊就在这里看韩剧嘛。”他停了一下，紧张地看了看王皓，看起来从前因为爱看韩剧被刘国梁嘲讽过很多次。 　　王皓却点点头：“韩剧蛮好的，我不忙的时候也经常看。”　 　　周雨于是底气更足，继续说：“那里面有个爸爸教他的儿子，老婆生气的时候，如果解释不了，就抱住她说‘我爱你’就可以了，她肯定就会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事生气了，皓哥你要不要试试？” 　　王皓在脑海中遐想了片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快滚快滚，你以后还是少看点韩剧吧。” 　　“你们不要吵架了啊！”周雨看见王皓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自己也笑开了。 　　一番吵吵闹闹，终于在快到中午把周雨送出了门，交到了马龙手上。 　　王皓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房屋，为了让周雨安心离开强装出来的笑意褪去，无奈、疲惫、挫折又全部涌了上来。 　　他揉揉一夜未睡的眼睛，走出门，去寻找张继科。 　　 　　张继科坐在路边，从清晨，到午后，到黄昏。 　　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许昕打开车门跳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啊？大家都急死了，以为你被黑道给灭口了，我们都在推测你的尸体是不是被浇在水泥罐里填海了呢！” 　　平常说到这里，张继科就应该反唇相讥了，但是今天，张继科整个人愣愣的，像是失了魂一般。 　　许昕看看他的脸色，不敢再胡言乱语，拉着张继科的手拽起来往车厢里面塞：“你多大的人了？怎么玩起离家出走了？那都是我玩剩下的！我们快点回去，皓哥和马龙都急死了。” 　　“我不回去！”听到王皓的名字，张继科终于有了一些反映，挣脱了许昕的手说，“我要再冷静冷静，我先不回去。” 　　许昕把他按进副驾驶的座位，说：“好好好，我陪你冷静冷静。你的手怎么了？” 　　他才看见张继科的手上有几道深深的血痕，像是被利器划破的。 　　张继科看看自己手上的伤痕，说：“我自己划的，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许昕听见他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从车上找到急救箱，把张继科的手裹成了一个难看的粽子。 　　“不是在做梦，”他对张继科说，“小雨跟我们说了，你打了皓哥。你不是在做梦。” 　　张继科不言不语。 　　许昕说：“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张继科打断了他，看了看自己右臂末端的粽子，低声解释，“我怕我还是控制不住。” 　　他怕他自己还是会被愤怒控制，会伤到其他人。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许昕靠在车门边，说，“柳老三回来想夺回柳家的权势，你和柳夫人都在名单上。但是你身边有几个保镖？柳夫人身边有几个保镖？柳夫人想保护你有什么错？皓哥想借助柳家的势力保护你又有什么错？你妈妈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别说了！”张继科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这件事的话语了。 　　“谁知道你妈身边居然会有内应呢？”许昕自顾自的继续说，“皓哥也不是一心任务，他守着你妈多少天？他已经尽力了。你不能因为这事怪皓哥。” 　　他从车厢后面拿出两瓶酒，递给张继科一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喝点儿，喝完睡一觉，全忘了吧。明天的日子还要好好过呢！你生皓哥的气，没关系，过两天他去看师姐，师姐憋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写字骂人了，一定会骂满八张纸的！” 　　张继科接过酒瓶，看都不看咬开了瓶盖，仰头灌了下去。 20.11 　　天色又暗下去，夜幕再度笼罩大地。 　　王皓回到住所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口站了两个歪歪倒的人。 　　其中一个，一看见王皓就欣喜若狂地冲了过来：“皓哥你去哪了！那个醉鬼找不到钥匙，我们都在门口站了半天了。”那是许昕。 　　张继科确实是喝多了的样子，脸色通红，依靠着许昕勉强才没有摔倒。 　　“我只给了他一瓶酒，他自己从我手里抢，到最后喝了三瓶！”许昕有点心虚。 　　“谁让你带他喝酒的？”王皓瞪许昕。 　　许昕连忙解释：“我也不想的！他不肯回来，你知道最近南港乱，他在大街上乱走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就想干脆把他灌醉了带回来，谁知道他就喝多了。” 　　“他不肯回来？”王皓像是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 　　王皓打开院子的门，从许昕肩上接过张继科，扶着往里走。 　　“皓哥我先走了啊！”许昕也知道张继科这下喝得太多了，怕王皓批评自己，赶忙告辞，一溜烟得跑了。 　　王皓扶着张继科，哭笑不得地看着许昕的背影，见张继科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只好弯腰把人背起来，往房间里走。 　　上台阶的时候有些晃动，张继科朦朦胧胧中有了一些意识，问：“到哪了？我回来了吗？” 　　“嗯，”王皓回答，“你到家了。” 　　张继科听到这话，却挣扎了起来，说：“我不回去这不是我家” 　　他一米八的个子，手长腿长，一动，王皓就制不住他，只好把他放下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张继科有些不舒服，低下头，干呕几声，王皓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背。 　　过了一会儿，张继科好像舒服了一点，抬起头，盯着王皓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是谁，举手碰了碰王皓的脸，问：“没伤着吧？” 　　王皓摇摇头，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被裹成了熊掌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张继科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醉里糊涂地笑：“谁都不能打你，我自己也不行。” 　　“你”王皓抓着他的手，看了半天，想把张继科拉起来，“我们进去，这里太黑，到里面我给你换个药。” 　　“我不回去！”张继科打开了王皓的手，说，“我不能回去我要冷静我不能见到他” 　　他喝得太多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王皓听懂了，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你喜欢我吗？”张继科伸手过来，按住他的手问。 　　“喜欢。”王皓偏偏头，看看头顶上密布的云层，说。 　　“骗骗人的吧！”张继科喝醉了，有些大舌头，像是被什么呛了一下，笑着说。 　　“没有骗你。”王皓说。 　　张继科只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仍旧在笑：“没关系，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是喜欢你的。” 　　“可是，”说话说太快，他自己咳嗽了两声，继续说，“别人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我小时候，确实一想起你，就觉得非常高兴，非常开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想到你看到你，就觉得好像是有人拿着铁手套，往死里揉搓我的心。真他妈疼死了” 　　王皓默默的听着，打了个寒战。夜里还是太冷了，觉得寒气从脚底侵袭，一点点的向上蔓延。 　　“你真的爱我吗？”张继科说，但是从神情上看，他更像是在对着他自己说话。 　　开口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王皓听见了自己发抖的声音：“我爱你。” 　　张继科靠在扶手上，保持着原来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可能他没有听见，也可能他没有用心听。 　　 　　王皓扭头看张继科的侧影，夜幕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仿佛是用刀刻在心里的轮廓。 　　他一直都非常喜欢张继科，从十五岁第一次遇见起。 　　父亲失踪以后，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小少年，也十分喜欢自己。而且，眼看着他在一天天的长大。分别的日子里，卧底的岁月里，受伤却只能自己舔平伤口的时间里，他也在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想念着他。 　　可是，和张继科不同。他已经看过无数的牺牲和鲜血。父亲的杳无音讯、老师的遍体鳞伤、马琳的忍辱负重、敌人的凶狠残忍，种种种种汇集在一起，让王皓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盼望着任务结束，能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重新见到家人和张继科；另一个，早就认定了牺牲才是自己的归宿。 　　悲观的和乐观的两个小人在脑海里的争执不休，一段时间里只有镇定剂才能让他获得平静。在越来越冗长的噩梦中，张继科年少稚嫩的脸却越来越清晰。他是他回归的希望。 　　所以在火车站，看见张继科的时候，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能来，怎么才能保护他平安。 　　张继科从小就很尊敬他、崇拜他，于是他不敢让张继科知道自己的胆怯。 　　 　　夜色中两个人都久久没有说话，风吹过远处的丛林，“呜呜”的声响传出了很远。 　　王皓摸了摸张继科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也是冰凉的。 　　他爱张继科，虽然张继科好像根本不愿相信。 　　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张继科的相处急剧减少，矛盾却越来越大。他知道，他采取了消极的对待态度。 　　——因为，他正被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情感干扰，嫉妒。 　　他嫉妒周雨。 　　以前，他曾经为张继科和陈?之间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的情况烦恼过。 　　“他怎么见你就炸毛？”他问陈?。 　　陈?看着他，锐利的眉眼一瞬间就笑弯了：“他嫉妒我！” 　　有什么好嫉妒的。当时他还不明白。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两个人曾想过未来的生活，张继科说，他们会一起开车兜风，会一起做饭，会一起买一套房子。 　　——“皓哥，我是马龙，他们开车出去了，我已经跟上了没事，科子带小雨兜风，我在后面跟着，不会出事的。” 　　——“皓哥今天沾我的光！老张做饭手艺很不错的” 　　——“你和周雨换地方住，周雨知道在哪，我每天都会回来的。” 　　张继科对王皓承诺过的几件有关未来的事，后来，都和别人做了。 　　他也知道张继科这只是对弟弟的疼爱。 　　可是，他真的很嫉妒周雨。于是更加厌恶自己。 　　 　　张继科摸到了他冰冷的手，在醉中，仍旧抓起他的手带到自己怀中，想把它捂热。 　　“我想过很多办法，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张继科说，“可是碰上你都是白搭”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到底对我下什么药了？” 　　 　　那天，在疾驰往医院的汽车上，一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柳夫人看着王皓说：“我真的不想被你救啊我这么讨厌你。” 　　“别说话，节省点力气，很快就到医院了。”王皓盯着路前方，又加大了油门。 　　“你确实很能干，”柳夫人声音微弱，她的伤很重，腰间和胸口下方各中了一枪，“如果你没有和我儿子一起，我一定也会很欣赏你，千万百吉想招揽你。” 　　“不要睡着，你会没事的。”王皓说。 　　“我是他的妈妈你配不上我儿子”柳夫人说，逐渐陷入了昏迷中。 　　——可怜的慈母的心。如果王皓的妈妈也在，看到有人这么看不上自己的儿子，一定也会跳起来，怒道：“你儿子才配不上我儿子呢！” 　　 　　“我妈说得对，”张继科嘿嘿的醉笑，说，“我是挺没出息的，我什么都做不好，家里人都保护不了” 　　“我试着离开你了，我躲你远远的，我去了柳家，我想救出我爸，保护我妈可是你跟过来了为什么啊？” 　　因为醉酒，张继科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是还能勉强听清。张继科说：“求你了放过我吧。” 　　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凉气，终于袭进心里，王皓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张继科转过头来看着他，很久，慢慢露出了惊奇的神奇。喝醉了手脚并不太受自己控制，他吃力的用手撑住自己凑过来，舔了舔王皓的眼睛，咂摸了一下，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了。” 　　别人以前都告诉张继科，王皓是个大泪包。王皓父亲曾经说，他摔伤了手，眼泪就流了一水缸。刘国梁也无意间说起，王皓在警校时候，曾经有次比武演习输给了外国人哭了大半年。只有张继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泪。 　　——怎么了？ 　　张继科焦急的想，却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酒精会暂时影响人的大脑，他不记得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我反对你继续去柳家卧底。” 　　当时，他向孔令辉提出归队申请的时候，孔令辉面色严峻的说：“你的理由是你能帮助张继科，可是根据我们的观察，你和张继科并不是好搭档，你们的合作不但没有带来更大的成果。反而从上次的任务看，你们互相拖对方的后腿。” 　　“这次不会了，我好好配合张继科。南港只有他一个人，很危险，让我去吧。”王皓对着这个一向很疼爱他的指导恳求道。 　　“让我们考虑考虑，”孔令辉看了他很久，无奈地说，“你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吗？” 　　其实没有。 　　只是，在张继科去柳家的那天。听见了张继科关门离开的声音。张怡宁在外面的客厅。 　　他撑起受伤的身体，走到窗后，想再看一看张继科。 　　张继科走得很快，似乎没有半点留恋。直到张继科走到路的最尽头，他看见张继科回过身，看了这边很久。 　　所有坚持的理由，大概仅仅只有张继科那一刻的眼神吧。 　　 　　终于，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张继科并不需要他。 　　 　　清晨，张继科被露水打醒，宿醉过后，头疼难当。 　　酒精已经伴随着汗水和痛苦挥发到了空气里，张继科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挡风的大衣。有熟悉的温暖的气味，是他送给王皓的迟到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和大蟒在喝酒吗？ 　　他苦恼的想。 　　忽然，酒醉后模糊的记忆全部灌入了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他想起了王皓，想起了自己的话，想起了从前从未见过的王皓无声的眼泪。 　　血液都变得冰冷。 他转身跑上台阶，撞开了大门。 　　没有王皓。每个房间都没有，每个角落都没有。 　　张继科在空荡荡的客厅中行走了几步，可能是酒意还在他神经里泛滥，周围的天和地都在疯狂的旋转。他一个踉跄，被落在地上的沙发枕?了一跤。 　　——这里不会再有王皓了，再也不会有王皓了。 =================================== 第二十章完。 最后一虐结束，马上就要柳暗花明大家感受到了有木有！！！ 跪这一更其实是戒酒的公益广告 21.1 　　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张怡宁站在窗边，看外面漆黑的雨夜。交织的雨幕阻挡住了人的视线，远处的路灯，一盏盏像是被草笼囚禁住了的萤火虫，一团团昏黄的黯淡的光。 　　——好无聊啊。 　　张怡宁想，扶着墙上供病人使用的扶手慢慢回到病床边。今天已经做了两百个哑铃动作，又扶着扶手在走廊来回走了十趟。医生说这样的恢复锻炼就够了，再多，反而会对身体不好。 　　一切都要循序渐进着来，上次王涛来看望她的时候也这么说。 　　可是张怡宁是个急性子，以前射击课脱靶的时候，她气得直踹椅子。让她像废人一样呆这么久，简直是一种酷刑。 　　——干脆转业算了！不当警察了！ 　　刚刚苏醒的时候，张怡宁气馁的想过，当了十几年警察了，一直在前线拼杀。可是现在成了哑巴，手脚也仿佛有了自己的个性，不爱听大脑的使唤了。这样的废物，还当什么警察？ 　　虽然心中如此烦恼，张怡宁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冷漠的拒绝了大部分战友的探视要求。 　　许昕和马龙在她醒后的当天就过来了，听见了她的要求，两个人都很惊讶。 　　“你是担心你如今不能说话，虎落平阳、落毛凤凰，往日备受欺凌的大家会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才不敢见人的吗？”许昕关切的问。他的关心很认真，也很真诚，也一如既往的让人很想把他踹出门去。 　　无法说话，张怡宁一腔怒火无用武之地，只好把他和马龙都赶出去一了百了。也更加坚定了能说话之前不见任何人的决心。 　　 　　也有人是例外的，譬如说她的老上司王涛，还譬如说她的上司孔令辉。 　　孔令辉来的那天十分低调，提着挂香蕉就过来了，坐在单独病房的沙发上，把其他人送过来的慰问品吃了一饱，然后打量了张怡宁一番，说：“胖了。” 　　他真的还不如不来！ 　　由于张怡宁不能说话，孔令辉又没耐心看张怡宁一笔一笔的写字，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师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最后孔令辉站起来说，顺走了茶几上一篮甜橘，“少装病！快点给我归队，忙死了，就你一人在这里享清福。” 　　孔令辉早年是警校上上下下一致的大众情人，张怡宁被他抽一鞭子又塞块甜糖的，竟真的断绝了转业的念头，老老实实认真做起来复健。 　　 　　张怡宁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风声雨声一起扑了进来。反而衬得病房里更加安静。 　　这时，听见了病房的门被拉开的声音。 　　张怡宁回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张继科。 　　——他怎么来了？张怡宁不解的想。 　　外面风雨交加，张继科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 　　“师姐。”张继科说。 　　一段时间不见，他居然学会主动打招呼了，张怡宁既觉得惊奇，又觉得欣慰。——看来王皓把他教的不错。 　　张怡宁板着脸，拿起沙发上一个纸板，写了一个大字——“坐”。 　　张继科把雨伞放到了门后，老老实实的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和孔令辉不把自己当外人，从坐下就开始吃的表现不同，张继科沉闷的坐在那里，低着头，很久才道明来意：“王皓来过这里吗？” 　　张怡宁换了一页，又写了一个比刚才更大的字——“没”。 　　写字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前几天张怡宁把许昕喊过来骂一顿，写了四张纸，右手疼了两天。从那之后她就走上了言简意赅的路线。 　　张继科抬起头，脸色晦暗的笑了一下：“那就没有事了。” 　　他抬眼，只看着张怡宁冷冷的看着他，用审讯犯人的眼神。而且摆明了是不说清楚不准走的态度。 　　“王皓不见了，可能是生我的气了最近南港发生了好多事”张继科说，声音不大，落寞又沉重，好像完全没有了自信。 　　张怡宁住院以来就和外界的消息隔绝了，此刻听见张继科的话，骨子里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弱点忽然占据了高峰，她面不改色的在纸板上又写了一个字——“说！” 　　张继科没有办法，就把张怡宁受伤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周雨被抓，朱少爷是幕后黑手，柳夫人之死，自己和王皓的争执，等等等等全告诉了张怡宁。 　　张怡宁听着，眉头越锁越紧。 　　“他跟你回了你家？”张怡宁在纸板上写道，见张继科点头，她又思索了片刻，“擅离职守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张继科先是有些惊讶，后来神情像是被痛苦覆盖了一般：“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张怡宁还在思索，笔头在纸板上轻轻敲击。 　　“我先走了，”张继科站起身说，“如果他来看你，请”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 　　——王皓已经离开他了，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他。 　　“请一定要告诉我。”张继科低声地说，他竭力骄傲的掩饰，仍旧藏不住话语里恳求的意味。 　　 　　“轰”！窗外响起了炸雷，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 　　两人同时望向了窗外。 　　“我操！”张继科脸色发白，急忙转过了脸。病房在十二楼，已经超过了张继科的容忍极限。 　　张怡宁的心里也卧槽了一句，是因为她看见雨水打进了房间，窗边的地毯湿了一大片。 　　张怡宁急忙走过去，关上了窗户，想起了张继科的恐高症，把窗帘也拉上了。 　　“上次”忽然听见了张继科的声音，张怡宁回过头，看着他。 　　张继科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上次你说王皓有恐高症，真的吗？为什么？” 　　张怡宁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走到张继科身边，抬着头看他。 　　张怡宁比张继科矮了半个头，但她此时的气势竟彻底压制住了张继科。 　　“为什么”张继科又重复了一边，“我是高空坠落留下的后遗症，他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内疚到了患上一样的病症？不会的我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张继科被张怡宁看的心烦意乱，垂下眼睛，自问自答。 　　张怡宁简直快被他们两个人气吐血，抓起纸笔，只写了三个字：“更重要”。 　　张继科盯着那三个字，许久才把眼神转回到张怡宁身上，眼圈隐隐发红：“那是因为？没人告诉过我” 　　有关王皓的恐高症——也没人告诉我！ 　　张怡宁无声的叹了口气，低下头，终于写下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 　　“我通过只言片语就猜到的事情，为什么你却死活不肯相信？” =================================== 大魔王教训师弟，根本不需要八张纸，一句话就够了。 21.2 　　那之后，病房里像是被下了一剂名为沉默的苦药，只听见墙上的时钟分分秒秒走动的声音。 　　张继科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臂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紧扣着，指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时针走过了12点。张继科忽然如梦初醒一般，沙哑的开口说：“我我该走了。” 　　他站起身，张怡宁也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早就困了。 　　“你好好休息吧，打扰了。”张继科说，走到了病房门口，他回头又看着张怡宁，眼中现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的离开了。 　　“嘭”，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张怡宁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难缠的师弟终于走了，她也只能点化他到这里了。——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应该懂了吧？——不过也难说，他和王皓看起来情商都不高，智商看起来也就那样。 　　下一刻，窗外传来一声更大的雷响。 　　外面的风雨更大了，隔着窗户，都能听见仿若鼓点的雨声。新的一天在雨声中到来。 　　——该休息了。张怡宁又抬头看了看时钟，想。她的眼神无意间扫到了门后，门后立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张继科的雨伞。 　　张怡宁慢慢走过去，抓起了伞柄。 　　外面的雨非常大，如果是其他人，应该会上来拿伞吧。——可是张继科不同。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是作为倒刺行动曾经的指挥官，张怡宁手上有全部张继科的身份资料和性格分析。刚才张怡宁在他离开时，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和疲倦。自尊心超强的张继科不会再上来取伞的。——如果王皓日后不来这里，可能张继科永远不会踏入这个病房半步。 　　张怡宁又看看窗外被雨丝糊成一片的天地，苦笑着拿起伞，追了出去。 　　进了电梯，她按下一层的按键，转头靠在电梯的一侧，看观景电梯外面，黑黢黢的，仿佛是一片的虚无。 　　——总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卧槽！张怡宁猛然想起来，一拍自己的额头。 　　张继科有恐高症，而这栋和张继科曾经住过的那栋一样，都是特殊病房，而且同样采用了观景电梯。张怡宁还记得上次张继科在观景电梯里煞白的脸。——张继科应该是从消防楼梯下来。 　　电梯已经降到了一楼。 　　张怡宁走出电梯。外面是空荡明亮的大厅。特殊病房在整个医院最后面的角落大楼里，平常病人不多，午夜时分更是空旷，只有一两个护士在不远处值班。 　　“您有什么事情吗？”一位护士见到张怡宁，赶忙过来问。 　　张怡宁看了看她，顺手从饮水机旁的意见簿上摘下纸笔，写：“有人出去吗？” 　　由于这个病房的病人身份都很特殊，护士也都是经过警队训练的，她马上摇摇头说：“半个小时没有人出入。” 　　那就是张继科还没有出去，张怡宁点头谢过护士，又等了几分钟，还是不见张继科出现。 　　搞什么鬼！ 　　张怡宁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推开楼梯间的门，用雨伞当成拐杖，向楼上探寻而去。 　　 　　楼梯间和外面明亮的大厅仿佛是两个世界，关上门，就只有每层一盏小小的昏黄的灯光。 　　还隔绝了外界的人声、风雨声，静寂得是真正的午夜的世界。 　　还是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带来了滞黏的潮湿。 　　张怡宁慢慢的上到了第五层，听见头顶上不知道几层，似乎有模糊的人声。 　　她停下了脚步，侧过头，仔细的倾听。 　　是张继科的声音。像是沉闷的、压抑的痛哭声。 　　张怡宁心里一惊，握紧了楼梯的扶手，慢慢的又上前了几步。 　　——那个不听话、不省心，却又聪明、骄傲的师弟，居然在哭。 　　方才他听到张怡宁的暗示后没有任何反应，张怡宁一度以为他没有听懂。 　　可是他在离开后，在无人的楼梯间里，痛苦的痛哭着。 　　 　　张怡宁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转过身，慢慢的退出了楼梯间。 　　 　　张怡宁回到了一楼的大厅，走到玻璃门前，看远处不时被闪电撕裂的天空，若有所思。 　　她今天已经走了不少路，还上下了几层的楼梯，远远超过了医生规定的运动量。现在，膝盖一阵阵酸疼。她从护士那借了一台轮椅，坐着一边思考问题，一边继续等着张继科。 　　又过了十几分钟，张继科的身影才在楼梯口出现。 　　他好像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容态，除了眼睛有点红，和刚才离开张怡宁病房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看见坐在大厅轮椅上的张怡宁，明显的吃了一惊。 　　“你是爬下来的吗？”张怡宁看见他，不耐烦地先发制人，把早写好的纸板亮给他看，“你这么长时间，够我跑十个来回了。” 　　同时，她把手中的雨伞递给了张继科。 　　张继科看着她，又看看她的轮椅，眼中露出一点怀疑。他回头望望楼梯间的门，像是想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露出一丝狼狈的神色。 　　但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点破。 　　“谢谢师姐。”张继科轻声说，低着头接过了雨伞。 　　“我走了。”张继科向张怡宁告别，向门外走了几步，推开玻璃门，走出去。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回过头，内心挣扎的说：“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的恐高症” 　　门打开后，风雨声就很大，听他声音十分吃力。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他会跟我一起死是吗？”张继科问，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不是被雨冻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希望看着张怡宁的。 　　张怡宁像是犹豫了几秒，又像是考虑了一个世纪。 　　他看见张怡宁点了点头。 　　 　　“谢谢您。”张继科说，这次是要真的转头离开了。 　　张怡宁却把轮椅推前了一点，也到了玻璃门外。 　　张怡宁拿出圆珠笔，可是纸马上就被雨丝打湿了，写不出字来。 　　张继科不解她的行为，见她焦急的寻找着纸张，愣了一下，把手伸到她的眼前。 　　张怡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如纸好用，但是也只能凑合了。 　　她抓过张继科的手，用圆珠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去找孔令辉”。 　　 　　她刚才想过了，王皓不可能不顾任务擅自离开，他离开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新的倒刺行动指挥官已经到位了。 　　而孔令辉因为处分被发落到西北看油田，这个时候忽然回到南港，他就是新指挥官的唯一人选。 　　——孔令辉上次来探望她的时候，连偷带抢拿走了她所有的橘子！喜欢橘子的人，她只记得一个王皓。 　　——就算王皓不在孔令辉那里，把张继科这个难缠的师弟放过去折腾折腾孔令辉，也算是报了偷橘子的仇了！ 　　 　　张继科不懂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和私仇公报，看了自己的手一会，明白过来，又低低说了声：“谢谢。” 　　这次没事了，张怡宁挥挥手——“滚吧滚吧”。 　　雨还是很大，几乎让人寸步难行。张继科艰难的顶着风走了几步，索性收起了雨伞，冒着大风雨，冲进了黑夜中。 　　 =================== 大魔王OS：师姐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21.3 　　进审讯室之前，孔令辉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他的侧对面是整理仪容的半身镜，他看了一眼，觉得才回南港半个多月，头发又已经白了不少。 　　走进审讯室，桌对面坐着张继科。一见到孔令辉进来，张继科站起身，低着头打了声招呼：“孔指挥。” 　　孔令辉点点头，在桌前的另一张椅子坐下，直到他坐好，张继科也才讪讪的坐下。 　　孔令辉回想起很久前在河边的见面，一面想他终于沉稳了，有做卧底的样子了，另一面还是忍不住叹息，这小子性格中与众不同的棱角，终于还是被现实一点一点磨平了。 　　“打架的感觉怎么样？”孔令辉问。 　　“赢了。”张继科简洁的回答，听不出话语中是不是很骄傲。 　　孔令辉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和现场照片，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不觉得自己很掉价？现在不是都在吹你干掉了柳老三，现在整个南港你只手遮天吗？因为在自家的夜总会跟客人打架被抓进局子，你丢人不丢人？” 　　张继科诧异地看着孔令辉，说：“孔指挥，你怎么好像比我更在意黑道的荣誉？” 　　孔令辉一下子气馁了，孺子不可教。这就是《教父》和《古惑仔》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让你家律师明天一早来接你，下次打架这种小事不要惊动我了。”孔令辉悻悻地说，准备回去再看一遍《教父》重新找着感觉。 　　“没有任务给我吗？”眼见孔令辉站起身要离开，张继科也连忙站了起来，问道。 　　孔令辉转过头，看张继科，审视地打量着他。 　　张继科勉力压抑住自己的焦急，说：“我几次要求见你，你都拒绝了。最近真的没有任务给我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积极了？”孔令辉慢吞吞地说，“你风头太盛，应该低调点，最近都不会给你派任务，你经营好自己，顺便好好休息，这是对你的保护。” 　　“那王皓呢？”张继科问，看着孔令辉没有变化，巍然不动的面瘫脸，忽然觉得十分紧张，“他是不是也在休息？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王皓？”孔令辉严肃的正视着张继科，“是谁？” 　　张继科一时讲不出话来，孔令辉的神态语调都太严肃了，他一时无法分辨孔令辉是不是在讲一个干巴巴的笑话：“他是” 　　“档案中没有这个人，以后不要提起他。”孔令辉打断了张继科，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材料。 　　张继科脸色一阵阵发白，许久才勉力笑道：“那你让他散散心，南港的事情有我在，我会努力做好，让他放心。我会好好跟马龙还有大蟒配合让他不要担心”他的心情像是在不停激荡，有的话不停的反反复复、语无伦次地说，最后说：“让他不要着急，我等他回来，有事跟他说” 　　孔令辉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一丝不忍的神色，把手中的材料重新放回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对张继科说：“坐。” 　　等张继科也坐下以后，孔令辉抬头看看墙角，对那边挥了挥手。 　　张继科也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本亮着的监视器，电源灯暗了下来。 　　“我不想瞒你，虽然这是个机密。”孔令辉对张继科说。 　　这样的开场白让张继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皓作为警察的资料我们已经封存了，其他档案全部销毁。就像当年他为了保护你不被柳家发现，给你伪造了死亡证明一样。现在警察名单上面，已经没有王皓这个人了。” 　　张继科明白这话背后的内容，抬着眼睛看着孔令辉，喉头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去执行重大任务了，”孔令辉站起来探过身，隔着桌子拍了拍张继科的肩，“任务很艰巨，不要打扰他。” 　　张继科猛然推开孔令辉的手，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地说：“你骗人！他离开我才几天？怎么会” 　　孔令辉脸色一沉，张继科刚才的冷静遵从果然是装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又觉得松了口气。 　　“不管你信不信，”孔令辉厉声说，“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不想看见他盖着国旗回来的话，以后别提起这个名字！” 　　张继科被吓住了，仿佛终于意识到了孔令辉话里的认真和王皓正面临的艰难处境，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我去找他” 　　孔令辉箭步上前，一个小擒拿手，臂弯抵着张继科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桌上：“别给他添麻烦！一点轻举妄动，都是送他去死！” 　　在外压之下，张继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问：“大概需要多久？那个任务大概需要多久？” 　　孔令辉见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也松开手，说：“我不知道”他又思考了一会，像是无关提要地说，“王皓的父亲失踪快十五年了” 　　张继科失神的站在屋子中间。 　　孔令辉于心不忍，又拍拍他的肩，劝道：“别折腾了，去过自己的生活。忘了吧皓子也是这样希望的” 　　“只要成为最好的，就能见到他，”忽然听见了张继科的声音，孔令辉惊讶地抬起头看张继科，听见他说，“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已经很努力了”张继科说，几乎能眼见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布满了血丝，“我尽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他说不下去了。 　　 　　孔令辉复杂地看着他，眼前，好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皓子，吃橘子吧。”那天，他兴冲冲把从张怡宁那顺来的甜橘扔到王皓面前，意外的发现这个最喜欢吃的弟子居然毫无反应。 　　——看来病得不轻啊！他紧张的想。 　　——相思病应该也算病吧。 　　“小辉哥，”王皓说，“上次那个欧洲的任务，你们有人选了吗？我可以去。” 　　孔令辉冷下了脸：“找死！” 　　王皓从小被孔令辉糊惯了，也不以为意，继续说：“我知道危险，总得有人去吧。我看了，我的条件全部符合。” 　　孔令辉什么也不说，把王皓面前堆的吃的全部端起来扔进垃圾篓。 　　回头看，王皓一脸可惜和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他已经从许昕那里知道了王皓和张继科的争吵，原本心疼王皓，才一直克制住毒舌，还想着如何给王皓多弄些吃的换换心情。 　　看着王皓还通红的眼圈，他叹了口气，好言劝道：“那个任务还在讨论中，总会有人去的，你辛苦这么多年了，趁着受处罚，好好休息吧。” 　　“我想将功补过，”王皓恳求地望着孔令辉，说，“我这么多年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很多人。”他眼中现出痛苦，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张继科。 　　“让我将功补过吧。我知道很危险，”他说，“我这次一定能完成任务！我不怕死。” 　　 　　——我不怕死。 　　孔令辉心中忽然悚然一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无意间忽视了。 　　他想说什么，才发现那个时间已经过去了。他面前站着的人是张继科，不是王皓。 　　“这次呢？”张继科像是绝望了地看着孔令辉，“我要怎么做，才能再见到他？” 21.4 　　四个月后。 　　张继科背靠着车，站在山顶监狱的门前，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长椅，仿佛还能看见坐在那儿不停打电话的王皓。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忽然，听见前面铁门响动的声音，张继科抬起头，看见父亲从铁门中走了出来。 　　“爸爸。”他掐灭了烟头，迎了上去。 　　父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有过多年相互不解和怨愤的两个人，这次不再是严厉的父亲和不驯的儿子，中间也再没有手铐的阻隔。这是多年来父子俩最亲近的一刻。 　　“我们走！回家去！”父亲用力地拍了拍张继科的肩，说。 　　张继科点点头，帮父亲把不多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个人坐上车，沿着盘山公路疾驰而去。 　　 　　“比起上次见面，你又瘦了，”张继科在开车，父亲坐在旁边不住的打量着他，“不要太累，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张继科一怔，下意识也从后视镜看了一下自己，果然又黑又瘦。自己看着，都觉得又憔悴了不少。 　　“我会注意。”张继科苦笑着说。 　　可能是因为父亲看过张继科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原本严父一颗望子成龙的心，已经化成了一腔慈爱。他看了看四周，忽然问：“王皓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已经好几个月没人在张继科面前提起过王皓了，忽然听见这个名字，他握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 　　“我们分开了。”张继科简洁地说。 　　“您高兴吗？”听不到父亲的回应，张继科又问，上次和父亲见面的时候，父亲说，希望他们能分开。 　　父亲盯着张继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你听我的话，我很高兴。” 　　“太好了，”张继科说，“至少我让您高兴了至少有一个是高兴的”他说到最后，虽然竭力掩饰，语气还是微微变调。 　　父亲把脸转正向前方，没有揭破他语气中的不寻常，只说：“我早该知道了，以前王皓隔一阵子就会给我寄你的相片，自从你上次离开，就再也没有收到过。” 　　“你和他一直有联系？”张继科十分惊讶，问，“您不讨厌他吗？” 　　“上次你就问过了，”父亲说，“我不讨厌他。虽然我不喜欢你们俩搅合在一起。” 　　张继科看着前方的路，问：“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为什么您还要把我托付给他，如果没有那段时间，我和他也许早就分开了。” 　　“哦，他是这么跟你说的？”父亲像是想通了什么，说，“怪不得上次你这么问我，我有些莫名奇妙。不是我主动把你托付给他的，是他恳求我的。” 　　——“那时候他自己也伤痕累累的，来找你。我赶过他，也骂过他，还揍了他，他就是不肯走。我老了，照顾你有些力不从心，还有一些坏人总想致你于死地。那时候王皓自己也有伤，但还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你就应该赶走他呀！你也说了，他也有伤。”张继科笑着说，鼻子却有点酸。 　　“我也这么想，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不敢赶他了。”父亲说。 　　——“有一天，你的情况忽然恶化，我急坏了，在手术室前坐立不安，直到你脱离危险才松了口气。在那整个过程中，王皓等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一动不动，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你出来以后，我去推他，说‘继科没事了。’他才慢慢的看我，说‘没事就好。’” 　　父亲边回忆边说：“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大约是有点毛骨悚然。我就想如果继科当时死了，这孩子估计也完了。从那时候，我就原谅他了。” 　　张继科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杂念赶出头脑，专注面前的路，说：“我以前不知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继科，你是我的儿子，我太了解你了，你不适合当警察，更不适合当卧底。你沉不住气。别不服气，我拿王皓做对比你就知道了。” 　　“南港柳家那个三少爷”父亲似乎很在为称谓头疼。 　　“柳老三。”张继科提示道。 　　“对，柳老三有一次柳老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的下落，千里迢迢从南港赶过来杀你，被孔令辉的人拦住了。他走的时候，王皓跟了上去，我也跟着就在旁边看着，王皓拿着枪对准了柳老三半天，他是神枪手你知道的，他有多恨柳老三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他最终没有开枪。你说为什么？” 　　“时机不成熟。”张继科揉了揉眼睛，说。 　　“是的。你老爸我也是老特工出身，干这行，越苦的果子，越要自己咽进去。你还没学会这点，就学人家跑去做卧底了。”父亲说，“你该学学王皓，他是怎么对自己痛恨的人的？” 　　“他最恨的人是柳老三对吗？”张继科微微侧过头看着父亲。 　　“应该是吧，”父亲点了点头，“他差点就没忍住，杀了柳老三。” 　　骤然一个急刹车，车停在路边。张继科打开车门。 　　监狱在市郊，盘山公路前后都没有人。 　　张继科走到路边，对着近处低矮的山谷断崖和远处隐隐的都市，大声喊：“我杀了他了！你回来吧！” 　　父亲心中一凛，坐在车上，还好四周没有人。 　　张继科顿了顿，双手拢在嘴边，又喊道：“别丢下我——” 　　他又在断崖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车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说：“喊出来了，果然轻松了不少。” 　　父亲却没有笑，严肃地看着张继科。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任何话。 　　 　　原本张继科打算陪着父亲在家中多住几天。可是第二天清晨，他出去买个早餐，回来后家中就没有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留了一张纸条，说好久没有和老朋友们见面了，要去拜访几个老战友。 ============================================== 晚安！ 21.5 　　“现在南港那边怎么样了？”刘国梁问。 　　倒刺计划南港的行动指挥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仍旧跌跌撞撞的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根据很多人的分析，原因估计是：虽然有着流水一般的指挥，但是幸好还有一个铁打的刘国梁。 　　现在，依旧在孔令辉喜欢的黑屋中，孔令辉和刚伤愈归队不久的张怡宁一起，看着荧幕上的刘国梁。 　　孔令辉横了旁边的张怡宁一眼，张怡宁明白了他的意思，用笔帽挠了挠头，说：“我觉得还好最近张继科风头独盛，压得其他几家都抬不起头来，南港人都在算柳家是不是要改姓张了除了他把柳老三给干掉了，别的就没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还不叫出了大事！”刘国梁火冒三丈，看着张怡宁，“柳老三在南港也是个跺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他手上掌握着很多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才摸到个头绪，指望着顺藤摸瓜，张继科把他给干掉了，一切工作都要重头开始！你怎么不拦着张继科？” 　　张怡宁极其不服：“别说当时我不知道，就算我在现场，我能扑到柳老三前头，对张继科哭喊着‘杀他先杀我’吗？柳老三是我什么人啊？我至于这么拼命么？” 　　她的描述太具有画面感，刘国梁被气乐了，骂道：“一个两个都是猪脑子。” 　　孔令辉干咳一声，在刘国梁更大的怒气来袭之前抢过了话头，说：“也好，毕竟是柳老三先对柳夫人动手，张继科证据确凿，灭了柳老三，南港上上下下都说不出什么话，错过这次机会，再想找由头杀柳老三就难了。” 　　刘国梁看了孔令辉一眼，只好就此放过了张怡宁，但还是气得不想放过张继科：“张继科那小兔崽子你们给了什么处分？” 　　“我是不赞成给张继科处分的，”面对刘国梁狐疑的眼神，孔令辉依旧坦然地说，“难得这么血性的小伙子了，能保住一个算一个吧，别让其他人寒了心。” 　　“无组织无纪律的小子你们还护着。”刘国梁还是很恼火。 　　“老大，想处分他我们也没资格的，”张怡宁在旁边插嘴，等两个人都把视线转向了她，才说，“在警方的档案上，张继科几年前就牺牲了，是烈士。要是王皓当年弄得再像一点儿，每年清明都会有小学生去他陵园前送花！” 　　“你治好哑巴以后话怎么这么多？”孔令辉瞪张怡宁。 　　刘国梁却沉默了，一会才叹气说：“是啊，算了他又不是我们的人。” 　　孔令辉说：“现在他顶多是我们的线人，以前把他当自己人，是因为有王皓给他当保人，现在王皓自己都不知道哪去了” 　　“我也可以给他当保人的，”张怡宁说，“他帮我们做了很多事。不能把他推给柳家” 　　“等王皓回来吧，”孔令辉说，“有王皓在，那小子跑不了。” 　　“对了，”他问，“皓子最近怎么样了？到了欧洲有没有瘦点儿？” 　　“我哪知道？”刘国梁想起弟子，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意，“他现在执行的任务秘级比我还高，指不定等他回来我们全部得喊他首长了。” 　　“行吧行吧，”孔令辉说，“只要他能活着不缺胳膊少腿的回来，我给他当警卫员都行。” 　　“好了，接下来听我说，”刘国梁说，“从欧洲得到的情报，最近他们会有大动作，几年前柳老三从老毛子那弄到的军火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的。” 　　那批在火车上意外变成了烂香蕉的军火一直是孔令辉和张怡宁心头的一根刺，又听到关于它的事情，两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他们准备在国内某个城市搞个大动作，具体情报还不清楚，柳老三死了，欧洲那边需要在国内重新找个代理人。我希望用这个机会，把我们的人插进去，马琳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还在恢复中，我们有其他人选吗？”孔令辉说，“跟他说，他一定会去，可是对身体要求太高，我担心他撑不住。” 　　“他是最合适人选，”刘国梁皱起眉，也很苦恼，“当年军火运来国内他负责押货的，朱家少爷最近和庄家打仗肯定走不开，只要他出现，朱家肯定会派他去的。” 　　“还是换人吧，”孔令辉说，“让他再享享福，他吃了很多苦。” 　　“那就只有我去了，”刘国梁说，“还好我当年冒充见财起意，硬是在柳家的军火生意中插了一脚，现在也有点说话的由头。” 　　孔令辉抬眼看了看刘国梁。 　　“张继科也可以，”张怡宁说，“毕竟那生意的大头是柳家，欧洲那边如果不想放掉柳家的势力，很可能还是扶张继科的。他们才懒得管是姓柳还是姓张！” 　　她说的东西刘国梁和孔令辉也早想到了，听到了就都无奈的摇头。 　　“算了吧”刘国梁说。 　　孔令辉也苦笑了一声，说：“这个任务不要让张继科知道国梁你先争取和欧洲合作，不行的话，也只有让马琳归队了。” 　　 　　“你胡闹个什么！”那天，王皓在提出要去欧洲执行任务之后，孔令辉大怒，“你有恐高症，连飞机都坐不了，你去什么欧洲？这个任务，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给我老实关禁闭！” 　　第二天，王皓就失踪了。 　　直到几天后的深夜，在焦急中，他等到了王皓的电话。 　　“小辉哥，你猜我在哪里？” 　　他听见了呼啸的风声，还有火车有节奏的经过的声音，甚至，还有隐隐的水流声。 　　“卧槽！”孔令辉马上就意识到了他所在的地点，“你干什么？快点给我滚回来！” 　　“我不恐高了！”听见王皓的声音，“我是在这里得的恐高症，我现在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我不害怕了。” 　　 　　将近五个月前的那天，王皓挂断了和孔令辉的通话，又探出头去看看铁路桥下方湍急的河流和两边陡峭的断崖。 　　张继科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他记得张继科的眼神和背影。时间过得越久，反而越加清晰。 　　因为车厢的阻隔，他没有看见张继科跳下去的身影。光是想象，就已经无法呼吸。 　　天色太暗，他想，得等到天亮才能离开了，不然在黑暗中行走，随时可能一脚翻下悬崖。他倒不是怕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月色清朗，王皓百无聊赖地坐在铁路桥边，渐渐坠入了梦乡。 　　他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张继科，和年轻时候的自己。 　　年轻的张继科看着自己，很气愤、很委屈的样子，仔细看，却又像是在赌气。 　　王皓想了想，走了过去，看着他，仿佛有无数的话，堵在了心头。 　　“我爱你。”最终，王皓说。 　　这是周雨教他的哄伤心的爱人的方法。前几天他也跟张继科说过，虽然张继科可能没听见。 　　这次，面前年轻版的张继科却是真真切切的听见了，他看着王皓，露出温和欣喜的笑容。 　　然后，就慢慢的消失了。 　　梦中，只剩下王皓和年轻时候的自己沉默地对视着。 　　“你早就该死了，”王皓说，对着前面熟悉的青涩的脸说，“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年轻版的王皓垂下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也缓缓消失在了夜色中。 21.6 　　散会后，刘国梁已经退出了视频，孔令辉和张怡宁各自埋着头收拾档案。 　　会议室门上的视频灯已经关上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敲门走进了会议室、 　　“孔指挥，外面有个人想见您。”小警察说。 　　“是谁？”孔令辉没有放在心上，简单地问。 　　“他没有说，只让我把这个带给您就知道了。”小警察把自己手上一个褪色了的布口袋交到孔令辉手上。 　　布口袋没有封口，孔令辉先只是看了一眼，马上神色就严肃了起来。 　　张怡宁见这个情况，也伸头看向布口袋里，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一大把军功章。 　　“真的假的？”张怡宁失口说道，如今是和平年代，立功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 　　孔令辉紧锁眉头，把布口袋里的勋章全部倒到了会议桌上，按照级别和大概年代草草排列了一下。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的苦笑：“来客人了。我出去接一下。” 　　居然是要孔令辉亲自迎接的客人，张怡宁不由肃然起敬，问道：“是什么人？” 　　孔令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特工界的老前辈，我的师兄，张继科他爸。” 　　说到这里时，他已经快走到了门边，忽然一个急刹车，沉吟片刻，回头看张怡宁说：“你跟我一起出去。” 　　“是。”听说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张怡宁也挺跃跃欲试，跟在了孔令辉的后面。 　　“万一他父亲还是为了张继科当年受伤的事情找我们兴师问罪来的，你就冲过去在到前面，”孔令辉叮嘱道，“你是女的，他应该不好意思动手。” 　　“怎么？你有意见？”等不到张怡宁的回答，又看见她见了鬼一般的眼神，孔令辉问道，企图用语气威慑。 　　“倒是没什么不好，”张怡宁说，“就是觉得有点太不要脸。” 　　 　　警局的门口，一个老人站在那里，仰望着头顶的警徽。 　　才出狱不久，衣服都是过时了的款式，干净但是陈旧，膝盖的位置都磨起了毛边。 　　“师兄！”孔令辉几步赶过去，搀住了老人。 　　 　　把人接进了孔令辉的办公室，张怡宁也赖着没有走，装作泡茶的样子，偷偷打量着张继科的父亲。 　　“您到南港来，通知张继科了吗？”孔令辉问。 　　“没有，”老人说，“我自己转转走走，不耽误小孩子们的时间，他们要忙大事。” 　　孔令辉对张怡宁使了个眼色，张怡宁立刻明白过来，往外走想给张继科打电话通知一声。 　　“我听我们家继科说，你们都小半年没给他派任务了，怎么了？嫌弃我儿子没用了吗？”老人说，故意做出了吹胡子瞪眼的姿态。 　　张怡宁闻言，停下了脚步，也偷偷转过身，看孔令辉的应对。 　　“我们是想让他休息一阵子，再好的卧底，都需要休眠期的。”孔令辉解释道。 　　“别骗我！”老人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儿子，把他跟其他黑社会老大一样，随时监视着，照片都拍了一大叠。以前你们敢用他是王皓在中间替他担保，现在王皓撂挑子了，你们谁也不敢担责任是不是？” 　　孔令辉迟疑一会儿，说：“也不全是，我们想让他长期潜伏，也在对他采用一些保护措施。” 　　“不要把他当牌位供起来，”老人说，“我送他当警察，就是把他交给你们了，他以前太年轻，现在已经成熟了，有什么任务，放心的让他去做吧。他分得清公私了。” 　　孔令辉脸上滑过一丝惊讶。 　　“他现在不是没有担保吗？”老人用手指了指桌上那一堆勋章，“我拼着这么多年挣下的荣誉，我给我儿子当担保，你们信任他，绝对不会有问题。” 　　孔令辉说：“我知道了。” 　　老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忽然，又问道：“对了，你跟我说说，王皓那小子到哪里去了？” 　　孔令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说：“无可奉告。” 　　老人也不生气，继续说：“哦，那等他回来，你让他来找我。” 　　“有什么事？”孔令辉问。 　　老人说：“具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干了什么，继科好像快被你们逼疯了。” 　　这话风向不对。张怡宁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几步站到了老人和孔令辉的中间，心中暗骂他们两个家长打仗，干自己什么事，还得上杆子来当炮灰。 　　孔令辉说：“也没什么，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再过一阵，两个人都会好起来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我再三劝他们分开，”老人说，“可是他们这次真的分开了，我儿子有些不对劲。你们也许看不出来，但瞒不过我。” 　　孔令辉无奈地说：“他们这么闹腾，还是那年继科第一次卧底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这么多年都好不了。” 　　“那次你们把继科派过来卧底，知道为什么会失败吗？”老人说，“因为你们没提前告诉我，张继科那年还是个小屁孩懂个什么，如果我把我的经验传授他一星半点，你们也不会被个柳老三玩弄在股掌之上了。” 　　作为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孔令辉悻悻的闭了嘴。 　　“别拦着他们，”老人说，“王皓从前就是个合格的特工，我儿子现在也成熟了，他能分清轻重缓急了。不要太为难他们。——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我儿子死。” 　　——我不怕死！ 　　孔令辉耳边又响起了王皓的声音。 　　“我也不想。”他叹了一口气说。 　　 　　孔令辉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匆匆讲了几句。 　　“张怡宁你先陪老人家在这里坐会儿，我出去开个短会。”孔令辉说，对老人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张怡宁愣了一会儿，把泡了一半的茶兑上开水，送到老人面前。 　　“你是张怡宁吧？我听说过你，你帮过继科很大的忙。”和对着孔令辉时候的针锋相对不同，老人对张怡宁意外的和蔼。 　　“我去后勤借个针线，把您的袖扣给缝好吧？”张怡宁看着老人露出线头的袖扣，说。 　　“啊？”老人看了看自己两手的袖子，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儿子和王皓给我买了好多衣服，这件我不打算要了。” 　　“那您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寒碜？”张怡宁憋不住，问。 　　“我是故意这么穿成这样的，”老人说，“孔令辉这个人嘴硬心狠脸皮厚，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不装成混得很可怜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松口。”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张怡宁再度对老人肃然起敬。 　　“那个您不讨厌王皓？”张怡宁问。 　　老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对我儿子好的人，我都不讨厌。” 　　 　　而在会议室中，孔令辉和刘国梁两个人隔着视频，都紧紧地锁着眉头。 　　“欧洲那边真这么说？”孔令辉追问。 　　“是的！”刘国梁说，“虎王传出来的情报，他们就认柳家的人。我靠！不能让张继科去欧洲，但是柳老三又被张继科给杀了” 　　“有什么办法？”孔令辉说。 　　“你们找个由头，把张继科给拘捕，关上十天半个月。用这个理由，我和马琳再争取争取。”刘国梁说。 　　“不然”孔令辉说，“就让张继科去吧。” 　　刘国梁一怔，沉默了。 　　“第一，两个臭小子走的是两条线，未必能碰上；第二，张继科现在也沉稳了，能以大局为重；第三”孔令辉顿了顿，“第三是我的一点私心，就皓子现在那个视死如归的劲头，我看着真他妈有点害怕。” 　　“你知道，我也好多年没怕过什么了” ================================= 窝窝还是萌并肩作战哇 21.7 　　张继科几步上了直升机，机舱内除了飞行员，马龙和许昕两个人一起抬起眼睛看着他。 　　“人齐了，可以出发了。”马龙说。 　　飞行员点点头，直升机的旋翼转动起来，能看见下面草坪被吹起的一阵阵浪涛。 　　不远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刚才是它送张继科来到这里的，开车的人是方博，此刻，他下了车，仰着头看着越升越高的直升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我们把各自的任务都确认下，到了香港就要和欧洲那边的人碰头了，再说话就困难了。”马龙说。 　　张继科刚才一直低着头思考问题，此刻听见马龙说话，才抬起头看了看他和许昕，只一眼，就吓了一跳，问：“你们俩头发是怎么回事？” 　　马龙一怔，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别提了，剪坏了，孔指挥说剪成这才像是混黑道的人。” 　　许昕到处找墨镜，拿到后当成镜子照了照自己：“我的头发怎么了？不是挺帅的吗？” 　　张继科想了想自己当年第一次来卧底时，孔令辉给自己设计的造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转过头，只当没看见他们俩奇葩的发型了。 　　“那就这样，我来说，你们俩来补充，有异议和不解的地方要马上提出来。”马龙说，转头看看，张继科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看着机舱外，许昕还在心神不宁地研究自己的发型。 　　“这次的任务是去欧洲，”马龙继续说，也不管他们俩有没有在听，“柳老三从国外偷渡进国内一批军火，原本想尽快脱手到西北或者东南亚那边，但是因为马琳不顾自身安危，隐姓埋名几年，一直看住了那批军火，直到今天，那批货还砸在柳家手上。欧洲那帮人最近想在我国国内挑动事，把主意打到了那批军火身上。所以，我们三个现在要去欧洲。” 　　“继科的身份是柳家现在的老大，负责过去跟那帮老家伙谈判的，表面上是要把军火脱手出去，顺便获得欧洲的信任，承认他在柳家的主事权。真正任务是打探出那帮人到底想在国内干什么？怎么干？必要时候可以加入他们的团伙，最大限度保护国家的安全。” 　　“我的身份是柳家的参谋，”马龙说，“谈判的时候你可以带着我。”最后一句话，他看着张继科说的。 　　“大蟒的身份是继科的保镖。任务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继科，保护他。”马龙转头面对许昕。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马龙问。 　　“没有没有了，”许昕笑嘻嘻地说，“师兄说的很清楚了，我明白！” 　　张继科却迟疑了一下，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 　　他顿了顿，看着马龙的眼睛，问：“你们是来协助我完成任务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此话一出，马龙和许昕都默然了，机舱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 　　过了一会儿，马龙问：“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皓哥吗？” 　　这下，连张继科也沉默了。 　　隔了很久以后，他才说：“我不敢问。我怕他骗我，又怕他承认。” 　　许昕嗤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外面：“说来说去，他还是觉得你、我，还有皓哥都是来监视他的。” 　　马龙伸出手来拍了拍张继科的肩：“你小子真混啊！” 　　“是”张继科也笑笑，缓解一下怪异的氛围，“所以现在他也忍不了我，不要我了。” 　　“你放心！”大概是张继科的语气触动到了许昕的什么地方，他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大大咧咧地说，“只要这次任务顺利，让我连升三级拿个特等功啥的回来我掘地三尺也帮你把皓哥挖出来。” 　　“你他妈的说点吉利的话！”不管是在直升机上，张继科扑过去就捂住许昕的嘴。 　　“我我我我我”许昕一边挣扎一边说，“我是说我一定把他找出来。” 　　“你们两个他妈的别闹了！飞机要是掉下去了我们会被孔令辉给吃了！”马龙吼道。 　　一句话镇压了两个人，许昕和张继科悻悻的安全带，系好了安全带。 　　“总之我会帮你找他的。”许昕说，做豪气干云状。 　　“谢了。”张继科其实不抱希望，还是有些感动。 　　“谢什么！我们是好兄弟！”许昕说，“我们在一个宿舍住了那么多年！你的床照我都存了一叠。” 　　“卧槽！”张继科忍不住骂道，“好兄弟个屁！” 　　“马龙也会帮你的！”许昕装作没听见，把马龙也拖下了水。 　　马龙原本一直在看热闹，听到这话像触了电一样，瞪着许昕。 　　“我们以前不就是三剑客嘛，”许昕越说越兴奋，“让我们再度合作，一起打败孔令辉大魔王，找到皓哥的下落！” 　　——看来他最近很闲，迫不及待想找点乐子。 　　“你醒醒吧，”马龙冷冷地说，“打败了孔令辉，只会把隐藏boss刘指挥给召唤出来。” 　　“哦”许昕瞬间蔫了。 　　马龙看看被霜打了一样的许昕，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张继科，干咳一声，对张继科说：“我们会帮你打听。你别急。” 　　“谢了，”张继科叹了口气，说，“我会好好做的，希望孔指挥觉得我这次功劳够大，让我去找他” 　　 　　那时，张继科并未想到，不久后，他就会在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再次见到王皓。 22.1 　　“孔指挥，我们已经顺利抵达了欧洲，目前在意大利。和恐怖组织的人约好了今天中午11点见面。报告完毕。”在酒店，马龙检测一遍房间里没有窃听器之后，拿着卫星电话对孔令辉汇报。 　　“好的，中午的时候万事要小心。现在你们远，不可能随时支援，你们三个自己保护好自己。张继科怎么样？”孔令辉问。 　　“张继科已经很拼命了，”马龙急忙说，“为了来欧洲，他尽量克服了自己的恐高症，在直升机上面，他脸都绿了，要不是大蟒一个劲儿插诨打科” 　　那边孔令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马龙马上也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他很好，我们有信心完成任务。” 　　孔令辉说：“那就好好干。” 　　 　　中午时分，张继科三人走进了街拐角的餐厅。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把三人迎接到二楼一个靠窗阳光充沛的位置，笑眯眯地递上了菜单。 　　三个人看完菜单，面面相觑。 　　钱不是问题，就是这里的菜单居然不像国内那么图文并茂。 　　“等一下吧，”马龙低声说，“一会翻译就到了。” 　　“看不懂也没关系，点最贵的就可以了。”许昕蠢蠢欲动。 　　马龙不理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出几张照片给他们看：“这个人叫波尔，国内给我们安排的翻译，德国人。”调出第二张照片，“这个是今天和我们接头的人，是欧洲这边不起眼的一个小头目，顶多是来拉皮条的。由他来带我们接近组织。”许昕和张继科凑近看了，记住两个人的长相。 　　“好像在哪里见过”张继科仔细看了看波尔的照片，说。 　　“我们的人，”马龙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说，“不是我们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就是一个德国人在意大利给几个中国人当翻译，”许昕插嘴说，“总觉得怪怪的。” 　　马龙看了看他说：“有道理可能意大利还不是我们的终点，估计我们很快又要换地方了。” 　　“卧槽，”许昕马上蹦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意大利！要不要还没玩就得走！”他从包里摸出相机，立刻冲到窗边，做旅游者状拍来拍去。 　　马龙看着师弟，无奈地摇摇头，压低声音对张继科说：“翻译应该快到了，我去下面看看他来了没有。” 　　张继科说：“你去吧，这里我注意着” 　　两个人一起看看许昕，见他毫未察觉，都叹了口气。 　　 　　马龙离开后，张继科无聊的看着窗外。 　　许昕终于把所有他认为值得拍的景物拍了一圈，回到座位上兴冲冲地回顾照片。 　　正是这时候，张继科看着王皓。 　　他和一个戴着大沿草帽，穿着米色小礼服的美丽女子一起走到了楼下，街边露天的咖啡厅。 　　他拉开院落的小栅栏的门，彬彬有礼面带微笑的对少女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少女也笑嘻嘻地拎起裙角夸张地做了个屈膝礼，走进了院落，坐在撑着五颜六色大阳伞的桌边。 　　王皓也跟着她走进来，坐在她对面。背对着张继科的方向。 　　仿佛心都在收紧。张继科近乎贪婪地望着王皓的背影。 　　——相比少女的正规装扮和细心装饰，王皓还是草草地穿了一件黑色T恤、牛仔长裤。 　　少女像是非常美丽，旁边走过的人，都会在不经意地看见公主般的少女之后，露出惊艳的神情。然后再看看对面穿得跟渔夫似的王皓，脸上表情马上变成了一朵鲜花插在了 　　只有张继科看着王皓，几乎忘了何时何地，无法转开视线。 　　他像是又胖了一些。——他以前告诉过张继科，越是有压力的时候，他反而会越胖。 　　那少女一直看着王皓，在笑。可能王皓也在笑吧。 　　可能是感觉到了背后莫名的视线，王皓转过头，扫了这边一眼。 　　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张继科，他神色如常地转了回去，大概是说了什么俏皮话。对面咬着饮料吸管的少女又绽放了笑容。 　　有人站起身，挡在了张继科的前面，拉上了窗帘。 　　是许昕，他严肃地看着张继科，说：“他们来了。” 　　许昕拍了拍张继科的肩，站到了他的身后。 　　张继科最后看了楼下一眼，隔着浅色的窗帘，一切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22.2 　　半年以来，王皓一直在欧洲，混入了组织内部。 　　他们像是要在中国有什么大行动，除了王皓，还有另一些人在组织内被训练。王皓的枪法和身手很快就受到了注意。 　　在某一次射击演习后，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子主动接近了王皓。 　　“那可是个大人物，”一个负责看守他们的人暧昧地对王皓说，“好好享受吧，如果你运气好，也许就不用去送死了。” 　　王皓对她毫无兴趣，但是有一句话说对了，这女人确实是个大人物。 　　 　　这一天，她又来到秘密地点，找到了王皓。 “陪我出去逛逛吧。”她也是个亚洲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王皓看看她，她长得算是可爱，笑起来有颗虎牙，眼神看起来也清亮天真。但王皓知道，这只是表象。 　　“跟她出去！”看守说，从背后推了王皓一把。 　　 　　王皓只好草草套上了一件体恤，和衣裳华丽的女人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还带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她一路购买的东西堆满了保镖们的双手。 　　“天气好热，我们去那里吃冰淇淋吧。”中午时候，她指着路边一个露天咖啡厅说。 　　王皓两手空空略带同情地看着后面两个保镖，心中无所谓去任何地方。 　　“你们把东西放到车上，我有他保护就够了。”她对保镖说，亲密的挽起了王皓的胳膊。 　　王皓尴尬地笑了笑，装作要抢先一步推开栅栏门的样子，上前两步，不动声色的挣开了女人的手。 　　 　　两人找了个正对着阳光的位置坐下，少女看过菜单随便点了两样就推给了王皓。 　　王皓接过，看不懂，只好选了和她一样的东西。 　　周围人来人往，王皓觉得背后似乎有目光一直看着自己，感觉极奇怪，又像是很熟悉。 　　“你背后，”她点的饮料很快送到，她咬着吸管向前靠近了王皓，“二楼靠窗那里，有个男人一直在看着我。好讨厌。” 　　必须承认，她长得非常漂亮，吸引目光并不奇怪。 　　王皓借此机会，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很久未见了的张继科。 　　这么久没见，他的眼神深沉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更让人猜不透了。 　　王皓压抑住心中忽然翻涌上来的惊涛骇浪，转过头，看着鼓着脸的女人说：“别放在心上他也许是在看我呢。” 　　少女闻言，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王皓再找机会回头，二楼的窗帘已经掩上，只能看见几个朦胧的身影。 　　 　　“我真是越想越生气！”少女一边大口的往嘴里填冰淇淋，一边说，“你去把那个家伙杀掉吧。” 　　王皓也在吃冰淇淋，听到这话只是“唔？”了一声。 　　“就是二楼那个家伙！”她说，“你不是他们夸的最厉害的杀手吗？我给你枪，你去把他杀了。” 　　她还把自己的坤包打开给王皓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把小巧的手枪。 　　王皓摇头，笑了一声：“你别害我了，我刚才坐在这里，都看见几个意大利当地家族的人走进去了，那家伙应该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物，在这里杀他，是不是找死？” 　　他原本就觉得这女人今天引他来这里很不寻常，这下又看见张继科，忽然担心起这是不是敌人的又一次试探。 　　少女焦急地说：“没关系，有我在，只要你杀得了他，没人敢说什么！” 　　王皓看着她，发现了她眼中焦灼的仇恨的火光。 　　“你跟他早就认识？他是谁？你们有仇？”王皓问。 　　少女好像马上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勉力一笑，动作仪态又恢复了大方优雅：“这个你不用问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今天会在这里，你去不去？” 　　“不去，”王皓说，“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做大活计了，在这之前我想积点德，不想沾血。” 　　少女原本对王皓装出来的钦慕亲密瞬间从脸上全部消失，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她丢下王皓，一个人离开，向自己保镖的方向走去。 　　 　　被王皓拒绝，并不代表着她会就此收手。她像是对着张继科有刻骨的仇恨。她身边那俩保镖看起来身手也非常不错。 　　王皓明白这一点，看看四周，人来人往、视野开阔，并不是一个适合突袭的地方，但也不是一个适合脱逃的地方。 　　必须通知张继科尽快撤离。 　　可是 　　“你放过我吧！”张继科的话，每次想起来，都仿佛一个惊雷炸过王皓的脑海。 　　刚才，张继科又看见自己了。他会是痛苦？还是感到了新一轮的折磨。 　　——对不起 　　——我也不是故意又出现在你面前 22.3 　　二楼的窗帘依旧合着，只能看见帘下餐桌的一角。餐桌边有人走来走去，点心、红酒、披萨一样样的被送到桌上。他看见张继科一动未动的手。 　　要什么方式才可以通知张继科袭击即将到来？王皓皱着眉想。自己毕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像前几年的时候那么灵活了，如果许昕在，大概几秒钟就能想出无数个鬼点子吧。 　　才想到许昕，王皓一回眼，正好看见了他。 　　许昕像是无意间的，走到了二楼的露台上，看看远处的街头景色。 　　许昕也在。王皓的心放下了大半，张继科并不是孤军作战。既然张继科和许昕一起，那肯定是在执行警方的任务。王皓忽然感到一阵释然，他离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张继科会失去警方的信任。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他的杞人忧天。 　　王皓靠到椅背上，右手握住了自己的高脚杯，中指无名指小指握住杯角，虚握在杯身上的拇指和食指暗暗的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然后食指在杯沿上像是不经意的点了五下。动作不大，也不突兀，不引人注意。 　　从酒瓶的倒影，他看见许昕回了餐厅中。 　　已经通知到了，接下来的发展，只能看张继科自己了。王皓想，不如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他的身份是隐姓埋名潜入恐怖组织的卧底，王皓这个名字都是早被舍弃了的，与曾经的战友交流越久，身份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那女人对他已经没兴趣了，自己先一步到外面去等她，也不会有更大的得罪。 　　可是 　　他又回头看了看张继科隔着窗帘模糊不清的身影，留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几个身材强壮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直接向二楼冲去。 　　少女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的走过来，依旧在王皓对面坐下。 　　马上，二楼传来两声枪响，然后是一阵打斗声。 　　枪响的时候王皓心中一震，但还是忍住了回头的欲望。对面的少女却饶有兴致的仰头看着二楼的一切。 　　“我们走吧，”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王皓用餐巾擦了擦嘴，说，“这里危险，我得保证你安全。” 　　周围早已是惊叫声一片，从第一声枪响起，旁人便惊恐地站起身，连同服务员小姐都推开托盘，尖叫着躲了出去。 　　“不行！”少女说，“我得看着他怎么死。” 　　王皓又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身后一声玻璃制品破碎的巨响，王皓回头，看见一个黑影，撞碎了二楼的窗玻璃，从上面掉了下来。 　　是那女人的保镖之一，他像是被人从二楼扔下来的，没做好保护措施，摔断了一条腿，蜷在地上抽搐。 　　然后许昕紧跟着从那人撞碎的出口跳了下来，落地后阴沉地看了看王皓和那名少女，似乎没有把他们当成威胁，对上面大声喊：“外面没有埋伏！我们走！” 　　说完他就迅速向外撤退，张继科也从二楼跳了下来。 　　王皓才看见，原来马龙也来了，他在上面又掩护了一会儿，最后一个从二楼撤出。 　　 　　他们都没有特意留神王皓和少女，经过时眼神扫过来，也只是淡淡的。 　　等着十几秒，竟然没有少女的保镖追下来。他们去了五个人，似乎是被张继科他们三个给击溃了，下面这个是摔伤了，上面的死了也说不定。 　　王皓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旁边的少女，却是气得脸色苍白，她忽然不管不顾的站起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那把手枪，双手握住，对准了他们撤离的方向。 　　王皓大惊，看她枪口对准的，果然是张继科。 　　她已经被怒火控制了心神，即刻就要扣下扳机。 　　“砰！” 　　“砰！” 　　同时响起了两声枪响。 　　第一枪是少女开的，只是在开枪的一瞬间她被王皓扑倒了一边，她的子弹只打中了头顶了阳伞。 　　第二枪却是冲了她来的了，还好王皓把她带到了旁边，子弹擦过桌上的玻璃杯，击穿了塑制餐桌，鲜红色的饮料流淌的满桌都是。 　　那第二枪是从二楼来的，王皓转头看二楼。破碎的窗台边，有一个英俊的欧洲人举着枪，对着这边。 　　王皓一愣，有记忆在脑海中苏醒。 　　——那次，马琳在刺杀了欧洲特使以后，受伤被另一个欧洲人救了。 　　——“都别紧张，是自己人。”那时候，马琳说。 　　就是他，是自己人。 　　 　　王皓稍一犹豫，那欧洲人也从二楼跳了下去，越过王皓，直接冲到少女身边。 　　他的动作极快，另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他把什么东西捂到少女嘴边，少女来不及呻吟一声，便昏迷过去。 　　“我靠你干什么！”王皓反应过来，就要动手。 　　“有人想见你。”那欧洲人低声用中文说，把昏迷的少女扛到了肩上，另一只手一直举着枪对着王皓。在别人看来就是威胁王皓不敢轻举妄动。 　　欧洲人一边用枪对着王皓，一边缓缓后退，退到栅栏门外，一辆轿车也顺势停在那里。 　　欧洲人转身把少女丢到了车上，大声用外文喊了句什么，自己也钻进了车厢。 　　轿车绝尘而去，王皓好像看见了张继科深沉的眼神。 　　 　　王皓回过神来，往前追了几步，但是人毕竟追不上机器。 　　——他们到底想搞什么！王皓气得跺了跺脚。 　　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头也跑上了二楼。二楼的餐厅一片狼藉，只有少女的几个保镖倒在地上，个个身上都有伤，大多在腿上，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到处都是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王皓懒得管他们，如果丢了少女，他和他们都得死。 　　王皓走到刚才张继科坐过的位置，看见全部扫到地上的菜肴旁边，安好的放着一盒未开封的香烟，香烟上，除了自己的商标，还有着附近一个酒店的标志。 ================================================ 对于星期六来说，现在应该算是清晨对吧【干笑 22.4 　　酒店离得很近，王皓不久就找到了地方。走进酒店正门，方才那个欧洲人就迎接了上来，亲密的和王皓拥抱了一下，然后像老朋友一样，带着王皓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门甫一关上，王皓就不然的动了动，说：“你右手抵着我腰上的枪可以离我远一点，不然我总有一种把你从我背上摔出去的冲动。” 　　那欧洲人一笑，看样子平时也是个沉静好说话的人，后退了半步，把枪口后移了几分：“我要让他们以为你是被我们胁迫过来的。得罪了。” 　　王皓也明白，这是做给无处不在的眼线和摄像头看的，只点点头，说了句：“谢了。” 　　过了一会，又轻声说：“还有那次，也谢了。” 　　他说的是马琳被救的那次，那时马琳已经受伤了，若不是这个人的及时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欧洲人显然也听懂了他说的是哪次，说：“不客气，我和他也认识很久了，都是朋友。” 　　这时，电梯也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那欧洲人把王皓带到一个房间门口，说：“你进去吧，他们在里面等你，我在外面守卫。” 　　 　　这是一个套间，有客厅和两个卧室。王皓走进去，张继科、马龙和许昕都在里面。 　　许昕站在门后面，笑嘻嘻地看着王皓，刚才是他开的门，他一直守在门后面从猫眼观察，在王皓抬手敲门的一瞬间迅速打开了门。本来是想让王皓吓一跳，看王皓的表情好像并不成功。 　　马龙站在不远处的沙发边，看着王皓的脸上也有丝丝的笑意，他见王皓看自己，好像还不经意回头看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张继科。王皓想想也是，自己不在，张怡宁不在，孔令辉也不在。面前这三个人，估计也是马龙是操心的命。 　　王皓最后才把目光转向了张继科。 　　他站在最远的地方，低着头，没有看王皓。只有他的脸是严肃的，没有任何表情。 　　——他果然不想再见自己。王皓只看了一眼，就匆忙移开了视线，心也不由的沉了下去。 　　“你们”他清清嗓子，想像从前一样，用教训师弟的语气说话。 　　只说了两个字，一直低着头的张继科忽然冲过来，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王皓。 　　王皓头脑中的思绪忽然全部短路，这是张继科，有他熟悉的温度和温暖的气息。和从前的他一模一样，无论是当年偷亲自己伤口被发现时倔强却又有丝毫胆怯的小少年，还是在警校告别委屈地说着“你都不来看我”的小师弟。张继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 　　——在不久前，离别的那天夜里，醉醺醺的张继科在尝到了王皓的眼泪的滋味后，默然了一会儿，抓进了王皓的手，安慰地说：“再怎么样，我终究是离不开你的，”他安静了片刻，又自言自语喃喃地问，“是不是到死都不能解脱了？” 　　 　　王皓的手僵在半空，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除了张继科，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脸色大变，许昕和马龙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阴云沉重地压抑在了上空。 　　过了一会儿，张继科放开了王皓。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怪异的氛围弥漫了整个空间。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许昕，他“嗷”一声冲过来，撞开了张继科，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也抱住了王皓。 　　“皓哥你去哪里了，想死我了”他虚伪地憋出了两声假哭，“不能厚此薄彼，你等会，别动，刚才你和张继科抱了多久就跟我抱多久！都是兄弟我们要一视同仁” 　　许昕这么一闹腾，氛围反而缓和了下来。王皓连推带搡地把假装要在他衣服上蹭鼻涕的许昕给踹了下去。 　　不敢看张继科，他直接看前面的马龙。马龙的脸色也平静了下来，很无语的看着许昕。 　　王皓想了想，对着马龙伸出手：“都这样了，就也抱一下吧。” 　　马龙不敢违抗王皓，很嫌弃的臭着脸，但很听话的走过来，也和王皓拥抱了一把。 　　“师兄辛苦了。”马龙说。 　　王皓用力拍了拍马龙的背。 　　——这些小伙子们，都让人放心的成长起来了。 　　他们能做的非常好。未来都是他们的。 　　张继科 　　慢慢来，他的感情能回到和自己无关的轨迹上。 　　那时候，他就不那么痛苦，不再苦苦的寻求解脱了。 ================================= 任务中，所有人都害怕狗子情绪波动会给任务带来的影响，所以要压制下去。 22.5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王皓转过脸，面色如常的看着马龙和许昕，“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得马上回去。和我一起的那姑娘呢？” 　　“塞楼下杂物间里呢，波尔的人在看着，”许昕回答，“皓哥放心，给她灌了安眠药，没几个小时醒不了。” 　　王皓点点头，想了想还是皱起眉：“你们下手真狠，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许昕瞬移到了张继科身边，手环在张继科肩上做亲密无间状：“她要害我兄弟！我还对她客气？” 　　张继科瞪了许昕一眼，抬手把许昕的胳膊打了下去。 　　“以后你们娶不到老婆都别怪社会！”王皓没好气地说，把目光直接转向了马龙，“你们三个一起过来，是执行任务？” 　　“是的，皓哥。”马龙回答。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不知道他们的任务和王皓的任务是不是在同一条线上。 　　“你们好好干。”王皓也不追问，只鼓励了一句。 　　“皓哥，今天那女的是什么来头？”马龙提问，“她为什么要杀继科？” 　　王皓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说：“她家在欧洲这边有很大势力。一直也是各方面拉拢的对象。具体她为什么要杀继科，我会注意查一查的。” 　　“那就拜托皓哥了，”马龙说，“今天也幸亏皓哥提醒，不然还真有可能被她的人打个措手不及。” 　　“不会的，”王皓也笑，“你们三个一起，根本用不着我替你们操心。” 　　 　　“我得走了，”又简单问了几句，王皓看看墙上的钟，提出了告辞，“那小姑娘在哪？我得带着她回去，不然过一会这酒店就要被黑帮包围了。” 　　“在楼下，”许昕自告奋勇，“我带你去，皓哥你是不是打算说你英雄救美，打败了邪恶的张继科，把她给救回去的啊？” 　　王皓点头：“没有其他更好的说法。” 　　许昕连忙说：“行啊皓哥，到楼下让我打你几拳，再挂点彩小姑娘绝对会爱上你！” 　　王皓心中警钟大盛，狐疑地看了许昕一眼，只含糊地说：“到楼下看看，打得过我就来吧。” 　　王皓看看马龙，说：“马龙你辛苦点，你想的周全，许昕和张继科两个注意不到的地方你多留意点。” 　　“是，皓哥。你自己也小心。”马龙说。 　　“许昕呢，”王皓看旁边正活动手脚、跃跃欲试的许昕，叹了口气，“以后别这么二了，你聪明、鬼点子多，但是说话做事前先过过脑子！孔指挥那天说，你竟然敢带张继科喝酒，他让你记着，他在南港等着你！” 　　“啊？”许昕脸色发青，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王皓教训起师弟来还是很有经验，看许昕紧张的脸，暗地里咧了咧嘴角。 　　最后一个。 　　张继科。 　　王皓转过头，尽量平静的看着张继科。 　　“继科儿，”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说，“保重。” 　　他看见张继科好像又瘦了，他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腰围，想着要是能把自己的体重分20斤给张继科就好了。 　　他看出这次马龙他们执行的任务，似乎是以张继科为主导的。他相信有马龙和许昕在，张继科能挑起这副担子。他们三人年纪相似，当年在警校一定少不了合作，一定会有比自己和张继科更多的默契。 　　——继科儿，保重。 　　原本他是想说再见的。 　　 　　那天，他离开张继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远处的天边出现一抹霞光，似乎旭日即将升起。 　　他在张继科面前站了一会儿，直到清晨青草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看着旁边树叶上滚动着的露水，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中，找出那件大衣盖在张继科身上。 　　——张继科不愿进他自己的家。 　　——因为王皓在，所以他不愿进去。 　　——张继科 　　再怎么不舍，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那句再见如鲠在喉，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我走了。”他说，又仔细看了看张继科，转过了身，“许昕带路！” 　　“到！”许昕被他一吓过后，自动切换了狗腿师弟的模式，瞬移到了门口，拉开了房门，恭恭敬敬地等着王皓出去。 　　就在那时，王皓似乎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他急切的想转过身，张继科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张继科扑过来，从背后，用力抱住了他。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张继科大约是太紧张太激动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 　　像是怕王皓跑了似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不管旁边还有马龙许昕在了，紧紧抓着王皓，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是重逢以来王皓听见张继科说的第一句话，不知为什么，心中也是一痛。 　　他安抚的拍了拍张继科的手：“先好好执行任务，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骗人！ 　　张继科几乎要喊出声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我们现在说”他从背后抱着王皓，低声说，“和我谈谈好吗？” 　　王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许昕和马龙。 　　许昕此刻正在为孔令辉的那句威胁忧心忡忡，看到王皓看向自己求救的眼神，不由精神一振，立刻想冲过来解救王皓，间接远程讨好孔令辉。 　　马龙在旁边拽住了许昕的衣服，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们快点谈，我们在外面放哨！”马龙揪着许昕的衣领把人拖了出去。 　　“你拉我干什么？没看见皓哥正看着我吗？”许昕还不死心地在说，手指抓在了门框上不肯出去。 　　如果这是在拍动画片，一定能看见许昕手指在门框上留下了不屈、不甘的抓痕。 　　但还是被马龙给揪了出去。 　　 　　“马龙你干什么？”门关上后，许昕气愤地甩开了马龙的手，“我是说过要帮继科找皓哥，可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们俩又搅到一起去了，我们任务还做不做了？孔指挥”提到孔令辉的时候，他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结巴了一下，“孔指挥还在南港等着我，你听见没有” 　　“让他们说会话吧。”马龙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只叹了口气，靠在了门边。 　　“没用的，”许昕气哼哼地说，“他们两个好好说不了话，上次我把张继科给灌醉了，多好的酒后乱性的机会，他们俩都能闹成那样” 　　马龙看了许昕一眼：“我会告诉孔指挥的。” 　　 　　房间里面，王皓目瞪口呆地看着关上的房门，不知道马龙和许昕他们两个葫芦里到底卖的药。 　　张继科从后面，看着王皓看不出表情的侧脸，低声地、焦急地、恳切地说：“和我谈谈吧” 　　 =========================================== 本来应该是今晚谈开的但是我又爆字数了 22.6 　　王皓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张继科在想什么。五岁的年龄差距大概是很大一条鸿沟，像马龙和许昕，似乎从来和张继科就没有沟通上的问题。 　　而他和张继科，哪怕距离再近，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他瞒着张继科柳老三已经潜回来了的事情。 　　可是张继科也同样啊，不让王皓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在母亲面前暴露。 　　真的是拖了张继科的后腿吧。才让每次的任务都险象环生，才让他一次次的陷入了危险中。 　　 　　王皓跟孔指挥保证过，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任务了。 　　“继科，”王皓硬下心，板着脸说，“有什么就快点说吧，时间来不及。” 　　张继科似乎在吃力地斟酌词句，一时间没有开口。 　　“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要再毛糙了。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考虑全面点。”王皓说，冷言冷语砸向了张继科。 　　虽然可能有些严厉，但是当年他也是被刘国梁这么骂过来的。刘国梁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少希望，他就在张继科身上寄托了多少理想。他让刘国梁失望了，可是张继科不会让他失望。把位置退回到年长的师兄、同事、上下级，反而能更看清楚张继科的潜力。 　　张继科像是不想听见他冷淡的话语一样，猛地打断了他，说：“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王皓沉默了，没有说行，也不说不行。 　　张继科放开王皓，绕到他的面前，挡在了他和门之间。张继科看着他的脸，问：“那年军火案，我从火车上跳下去以后，你做了什么？” 　　听见张继科的问话，王皓原本僵硬的神情忽然柔和了下来。恍然间，让张继科看见多年前，对着自己温和笑着的少年王皓。 　　张继科上前一步，抓住了王皓的手：“你说啊。” 　　上次激烈的争吵的时候，他也激动、暴躁追问过王皓，他其实从来就是个急性子。 　　这次他虽然焦急，用的仍然是温缓鼓励的语调。他激烈的个性，似乎在和王皓多年的纠缠中，渐渐被打磨平整了。 　　“我”王皓却没有看他，侧过头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我把你捞上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形影不离。 　　一起去外面散步，遇见了仇敌小胖子，和另一个有着朦胧好感的小姑娘。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然后，小胖子、小姑娘、张继科，一起掉进了池塘里。 　　呛了几口水以后，小胖子最先哇一声大哭起来，然后小姑娘也哽咽了起来。 　　“别哭了！”这是个海滨城市，张继科自小被父亲一次次扔进水里练游泳，虽然因为叛逆心理，反而成效不高，至少也会几下狗刨，“我托你们上去。” 　　“我不会游泳！”王皓却切切实实是只旱鸭子，急得一头汗，在九曲桥上对着他们伸出了手：“抓住我！” 　　小姑娘很简单，体重又轻，抓住王皓的手以后很快就被他拉了上去。 　　小胖子就麻烦了不少，因为害怕他一直在挣扎，衣服沾了水以后更沉。王皓骨折的手还没有痊愈，几下都拽不动他。最后，张继科从下面推，王皓从上面拉，才勉强把他拽出水面。 　　小胖子脱离危险后，会游泳、应该最安全的张继科却在这个时候耗尽了体力，手原本抓在桥沿上，慢慢松开。 　　——实在没有力气了。 　　带着腥气的水涌进了他的鼻腔，呛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 　　在他们掉下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肯定回家又要挨打了。 　　爸爸真是太讨厌了！ 　　反正他只喜欢打自己，妈妈懒得管自己。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年幼的张继科自暴自弃地想，我死我自己的，让他们哭去吧！ 　　可是，耳边依稀又听见一个人跳进水中的声音，有个人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拉到了他的怀里，自己被他带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猛地涌进了肺里。 　　他勉强顶着耳鸣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是脸色吓得苍白的王皓。 　　——你下来凑什么热闹？ 　　他想这么说。 　　“你别乱动！”王皓说，“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你还下来？”张继科咳出了几口水，有气无力地说。 　　“现在能勉强保持不沉下去，”王皓很没底气地说，他一只手把张继科环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抓住桥上垂下的一根缆绳，“你同桌已经喊人去了，等人来救我们吧。” 　　“要是撑不住了，就放开我。”张继科说。 　　“怎么可能？”王皓说，脚下像是一滑，两个人都呛了一口水，王皓好不容易才又手忙脚乱的抓住了缆绳，“要死一起死好了。” 　　 　　王皓的答案，在很多年前就告诉张继科了。 　　 　　张继科看着王皓，眼睛疼得像是有把火在燃烧，需要有水来浇灭。 　　他在张怡宁的暗示中早已明白了一些什么，但还是需要王皓亲口来告诉自己。 　　——他不会游泳。他跳进水里救自己。 　　——他以为自己死了。他跳下去陪自己一起死。 　　“我把你捞上来了。” 　　“我把他们仨都捞上来了。” 　　他说的仍旧和钓鱼一样，一如当年。 　　 　　张继科无法控制自己，又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住了王皓。 　　“你”张继科红着眼睛，低着头贴着他的脸，“你到底是有多爱我？” 　　王皓安静了一会，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继科的背，说：“我也想知道。” 22.7 　　“我得走了。”又过了一会儿，王皓说。 　　张继科退后半分，只见王皓的眼圈虽然也有些发红，面上表情整体却是平静的。似乎他的心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张继科心中一紧，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来不及细想，但王皓已经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得回去了，张继科，”王皓说，推开张继科的手，“南港的事情以后靠你们了，你和马龙多担着点，也拉着大蟒一把。刘指挥、孔指挥都对你们抱很大期望。” 　　像是害怕自己的内心会动摇似的，他说的很快，像是想把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张继科一言不发的听着，看着他，既近在眼前，又好像越来越远。 　　张继科忽然意识到，对于王皓而言，自己是不是仍在误会他，自己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 　　从离开南港的那一刻起，王皓已经不要他了。 　　 　　当年的事张继科终于知道了。 　　王皓想。意外的竟然觉得十分平静。 　　从来到欧洲，就做好了舍弃姓名和性命的准备。每一步比起在南港的岁月都更加凶险。 　　生死之间还是会想到张继科，但是没有欲念就不会有动摇。 　　能再看见张继科不是不高兴。每多看他一眼都像是赚到了一样。 　　——有马龙和许昕在，他不会有危险。 　　自己也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他绕过张继科，想开门出去。却被张继科拉住了手。张继科用了很大力气，牢牢攥住了他的手。 　　“继科儿，还有事吗？”王皓问。张继科似乎又在犯拧了，倔驴需要顺毛撸。 　　张继科也知道他在执行任务，很多失去他以后的惶恐和思念，堵在心里，倒不出来。 　　只能问：“那时候，你去警校跟我告别，说过话能再说一遍吗？” 　　——如果下次见面，就再也不分开。 　　那年张继科生日，他拉着陈?从训练基地翻墙出来，想把以前准备的礼物偷偷放到张继科的寝室。 　　恰巧遇见了提前返校的张继科。 　　王皓的脸上微微动容，好像已经被任务填满的心，又被撬开了一丝罅隙。 　　 　　他没有回答，忽然反问道：“那次你去柳家，你跟我告别，你想说的是什么？” 　　——如果下次见面 　　后面到底是什么？是“再也不分开”，还是？ 　　“杀了你。”张继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他不愿意撒谎，尤其是面对王皓。 　　——如果下次见面，就杀了你。 　　他那时候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话说了一半，还是断在了空气里。杀了你和再也不分开一样，成了实现不了的誓言。 　　王皓也没有生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没有！”他的态度让张继科也焦急了起来，大声说，“你知道我舍不得。” 　　“没什么。”王皓含含糊糊地说，又抬头看了看钟。 　　张继科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强忍住内心的急躁，说：“那句话，跟我再说一遍吧。” 　　第一次分离的时候，王皓跟张继科说：“你也来警校吧。” 　　第二次，他说：“如果下次见面，就再也不分开。” 　　第三次，是自己离开他的。 　　第四次 　　这次分别，又要多久才能见面？ 　　张继科已经知道卧底生涯的凶险，都是把生命放在刀刃上起舞。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吗？ 　　他需要王皓给自己一个承诺，上次王皓的话，让他坚持了五年没有他的日子。 　　 　　王皓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刻，抬起头，看着张继科笑：“算了吧，张继科。” 　　“我不会再说没有把握的话了。”他说。 　　——“别骗我！”小时候，年幼的张继科曾经这样对他说。 　　到最后了，他不会再骗他了。 　　 　　“再见，张继科。”压了很久的再见，终于吐出了口。王皓最后深深的看了张继科一眼。 　　手放在了门把手上，王皓正要开门。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劲从背后扑过来，他一下被撞到了门上，腰撞到门把手上。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王皓也是反应迅速，反手制住张继科的手腕，就要反抗把他推出去，可是已经失去了先机，还是被张继科抵住胸口，靠到了门上。 　　 　　在门外的许昕和马龙同时听见门被撞的声响。 　　“卧槽！他们又怎么了？”许昕从地上一跃而起，骂道。 　　他焦急万分，冲到门边，退后几步，做出要踹门进入的预备姿势。 　　马龙及时拉住了他。 　　马龙锁紧眉头看了看大门的位置，还是对着许昕摇了摇头。 22.8 　　屋里的两个人面对面靠的很近，王皓瞪着张继科，张继科也看着他，四目相视。王皓感觉到胸口上张继科的手肘传来的压力，声音也不由自主的严厉了起来：“张继科，你犯什么浑？” 　　张继科自小到大，从未见过面前这样真正恼怒了的王皓，尤其恼怒的对象还是自己，心中一阵难过，偏过头，避开视线，拽着王皓往沙发上拉。王皓并不配合，但无奈手被制在张继科手中，几步到了沙发边，张继科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方位改变，紧攥手腕的姿势有所松动，身体也拉开了一点距离。王皓找到机会，抬脚踹在张继科的小腿侧面。张继科虽闪避及时，仍免不了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沙发旁的茶几，玻璃水杯、烟灰缸碌碌地滚了一地。 　　王皓挣脱他的控制，也不过多纠缠，站起身直接又向门口冲去，张继科稳住身形，也一言不发的追过去。一个要走，一个在拦。两人就在客厅中缠斗起来。因为怕伤到对方，动作都有所控制，缩手缩脚打得并不激烈，于是更难分出胜负，竟陷入了僵局。 　　直到一下王皓借力打力把张继科推开了几步，张继科正要转身追回来，却不留神踩中了落在地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滚动，张继科滑跌倒在地上。脚仍踩在杯上。玻璃杯发出一声轻轻的裂响，碎成了几片，其中一片崩出，割到了张继科的脚踝。 　　王皓大惊，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看地毯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迹，无声地喊了下张继科的名字，几乎要冲过去扶起他。 　　可是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的时候，时钟分秒走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就更加明显。 　　——时间不多了。 　　——该放下就放下吧。 　　王皓回过神来，硬逼自己停下脚步，又看了看张继科，掉头走到了门口。张继科再拦不了他了。 　　张继科强忍住脚上传来的疼痛，他不愿让王皓看轻自己，咬牙把呻吟吞回了腹中。 　　他挣扎着回过头：王皓背对着他，王皓走到了门口。 　　他都这样了，王皓也没有看他一眼。可能是真的不爱他了。 　　张继科的眼前忽然腾起了一阵水雾。 　　 　　王皓拉了拉门把手，纹丝不动。像是从外面被人反锁。王皓用力拽了拽门，怒火又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大力踹了一脚门，对门外叫道：“大蟒！开门！” 　　门外悄无声息，许昕像是不在，马龙也是。 　　王皓回过头，看见张继科怔怔的看着他。 　　那眼神让他心中一痛。 　　“我还有任务在身，”王皓硬下心来，厉声对张继科说，“张继科我不比你差多少，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继科、马龙、许昕，他们三个，合谋起来把自己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一直都比我强。”忽然，他听见了张继科的声音。 　　“我从小就崇拜你，你一直很强。”张继科抽了抽鼻子，说。 　　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委屈得不行，王皓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张继科了，眼前不由得一阵恍惚。 ================================ 先更这么多，早睡的姑娘先休息吧，我继续。 22.9 　　“就像那时候，”张继科说，“如果你反抗，我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你让着我。”他说。 　　“我知道你让着我，”张继科红着眼睛，“只是以前我不知道原因。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皓默默无语地听着，一些像是已经被抛弃了的情感又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波冲击着海岸的礁石。 　　“以前，他们每个人都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你爱我，我不信，”张继科苦笑了一下，“这次来之前，又是所有人都跟我说你已经放下我了，我还是不信。我只问你，你真的不爱我了？” 　　王皓低下了头，无论是深情的话，还是残忍的语言，都说不出口。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骗我，这次你走以后，我反而有时间想很多事。你没有骗过我，”张继科也低下头，像是不想让王皓看见他的眼睛，“你跟我说，如果下次见面，就永远不分开。你做到了，你跟着我跳铁路桥，你把我从医院接走，你追着我回南港两次分别都是我的错，一次是我扔下你独自去了柳家，一次是我赶你走。” 　　顿了顿，他说：“我让你放过我。” 　　王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脸上也划过了一瞬悲伤， 　　张继科说：“我说错了，你放过我以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想象我其实没说那句话，你只是出去办事，马上就能回来，说过的话不能咽回去。我快疯了。” 　　“可是”张继科停了一下，声音变快了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竭尽全力的想好好对你了，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我都能不在乎，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你让我做的事我每一件都做到。你不能不能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就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等我清醒过来？你为什么马上就走？你留我一个人，我也会后悔会难过会舍不得，这些，你全部不知道。” 　　王皓低着头听着，无奈又悲伤。很多发生过了的事情，根本无法改变，也无从补救。 　　他看见张继科的脚踝仍旧在流血，走过去，半扶半抱的把张继科拉到了沙发上，找了到急救箱，想帮他简单包扎。可是被张继科拉住了。 　　“你听我说完，”张继科说，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别放过我，千万别放过我。我没有你不行。” 房间中安静了像是很长一段时间。 　　王皓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弯腰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对不起，我也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王皓对他的第一个亲密而友好的动作，张继科立刻伸手抱住了他，头贴在他身上，熟悉的温暖，似乎心中一直疼痛的空洞，正在被慢慢修补。“你还爱我吗？”他低低的，近乎呜咽的问。 　　“你父亲和我父亲是战友，”王皓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我快5岁的时候，有天我爸拿着你爸寄来的信跟我说，‘你马上要有小对象了。’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我爸我妈一直担心我太皮了，长大没有姑娘肯嫁给我。你出生前，我爸我妈都以为你妈怀的是个丫头，我爸高兴坏了。以为以他和你爸的交情，我未来再怎么不成器，你们家也不会嫌弃。” 　　“后来呢？”张继科问。 　　王皓笑了笑：“你出生了，就没有后来了。我爸大概有点沮丧吧，我长大了我妈还经常学他说：‘没关系，继续找呗。’” 　　张继科站起身，抱住他，轻声道：“别找了，就我吧。也凑合了。” 　　王皓也笑，反手环住了他的背。 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见得多么的高兴，仍旧有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 感情戏苦手，趴。 22.10 　　很久以前，一切开始的时候。或是更早之前。 　　夏日的黄昏。有风吹动路边树叶，电线杆上停着叽叽喳喳的麻雀。 　　十五岁的王皓抽了抽鼻子，仿佛闻到了空气中海水的气味。 　　“爸，”王皓说，“你自己去张叔叔家嘛，我早就想到海边看看了。” 　　“不行！”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汗，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儿子的提议。 　　少年的王皓闷闷不乐的撅着嘴，还是老实地跟在父亲身后。父亲提着大行李箱，里面装满了给张叔叔带的土产。因为王皓手伤未愈，父亲只让他拿着父子俩的随身衣物，一个不大不小的提包。 　　通往张继科家的路是一道很长的上坡，将落未落的夕阳将父子俩的影子拉的很长。 　　父亲回头看了一眼，想想自己不久就要去执行任务了，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儿子乖，明天老爸带你去海边玩，今天我们先去拜访张叔叔。——是爸爸二十多年没见的老战友了。早就想带你见见他。” 　　“为什么要让我见张叔叔啊？”王皓心目中，“张叔叔”和“去海边玩”对立了起来，于是对张叔叔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你战友那么多，你也没个个都让我见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父亲脚步停住，等儿子从后面追上来，“我和你张叔叔一个连队的，每次比武，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们互相佩服。退伍的时候，说好了，要结成儿女亲家。” 　　“他家不是一个小子吗？”王皓帮父亲提了一把行李箱，含糊不清地问。 　　“是啊，”父亲说，“我家乐乐也一表人才了，站起来也跟我一样高了，长得这么帅！我得让老张看看，让他后悔没生个女儿！” 　　王皓听见父亲夸奖自己，心里别提多么得意，脸上还得勉强掩饰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爸你真无聊！” 　　“爸，”王皓听父亲阐述理由后，心中对拜访张叔叔更没什么兴趣，跃跃欲试想去海边玩，“张叔叔家是个儿子，我们家又没个妹妹嫁给他，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嘛。” 　　“你不懂！”父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拧起了眉头，“都是儿子，结不成亲，我们也没办法，可是你张叔叔干的事儿也太气人了!” 　　“怎么了？”王皓问。 　　“你还没出生，我给他写信，他就一口咬定你肯定是个丫头，就好像他一定会生个儿子娶我闺女似的，我就跟他说，我家肯定是儿子，让他女儿早点出世。”隔了很多年，父亲想起来似乎还是愤愤不平。 　　王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然后呢？” 　　“太可气了，”父亲说，“他给我寄了个包裹，里面是一整套丫头的衣服，从出生到7岁都准备好了。” 　　——王皓想起了自己惨痛的童年，一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马上理解了父亲的愤怒，跟他同仇敌忾起来。 　　“那张叔叔家儿子出生前，你怎么不寄回去？”王皓粗声粗气地说。 　　父亲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有些尴尬地看了儿子一眼：“你都穿过了，怎么还？” 　　王皓总算找到造成自己不堪回顾的童年的罪魁祸首了，加快了脚步，说：“爸，我们走快点，早点见到张叔叔。” 　　父亲看见忽然积极起来的儿子，十分欣慰：“对了，你要不要看看张叔叔家弟弟长什么样子？” 　　“又不是妹妹，我看什么看？”王皓不屑一顾。 　　“看看吧，知己知彼。”父亲说，放下行李箱，从侧面掏出一封陈旧的信，里面果然有张照片。 　　其实王皓非常好奇，只是装成不在意的样子，见父亲拿出来了，也就顺势接了过来。 　　像是几年前的照片了，一个小孩童，在海边，骄傲的对着天空伸出了手，小小的脸，大耳朵，亮眼睛。 　　——好可爱啊。王皓心里想，差点说了出来。但是不能在打仗之前先输了阵势。 　　“这手也该洗洗了。”王皓装作嫌弃地说。 　　“你妈也这么说。”父亲说，把照片收了起来，想了想，也快到了，留下信封看地址。 　　 　　走进张继科家住的筒子楼，就听见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有男人怒吼的声音，女人尖利的争吵，还有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父亲和王皓对视一眼，两人加快了脚步。 　　走的越近，声音越大。 　　“是这个。”父亲放下手中的提箱，抬头看看门边的号牌，敲了敲门，虚掩的门就自己开了，“老张？在家吗？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忽然急了起来，父亲丢下手中的东西，冲进门去。 　　而王皓这时还在被扑面而来的嚎啕声震得发呆，只愣在门口。 　　一片嘈杂声中，屋中那个咬着嘴唇，唯一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小男孩抬头向王皓看来。 　　——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进到了王皓的心里。 　　 　　一个恍惚，就十几年过去了。 　　王皓也抬起手，摸了摸张继科的后颈，又顺上去摸了摸他慢慢长长的头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这样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22.11 　　王皓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摸着张继科的头发，张继科乖乖的抱着他，一动不动。 　　他少有这么乖的时候。王皓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总想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对摸头这样行为总是倔着脸躲过。后来，他长大了，又发生了很多事。再也没有这么心无芥蒂的单纯拥抱的时候了。 　　真好啊，王皓心里想。可惜自己就要死了。 　　按照欧洲那帮人这次人肉炸弹的行动计划，自己可能只有潜伏到最后，才有破坏他们举动的机会，百分百也死定了。 　　于是即使知道张继科的感情依然如故，感动、心痛、幸福的感觉都有，却也不太浓郁了。 　　“你这样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他听见自己问，感觉张继科的后颈僵硬了一刻。 　　张继科默不作声。王皓也不期望得到他的回答，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会在失神之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王皓死了，张继科会怎么样？ 　　——让孔令辉、马龙许昕他们看好张继科，就不会怎么样了。 　　王皓心中哑然失笑，想着出门时看到马龙和许昕要好好再叮嘱一番。 　　“你死了，我给你收尸。”忽然，听见张继科这么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皓听到这个答案，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放开揽着张继科的肩的手，后退了一点，与张继科对视。张继科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是平静的。王皓安心了不少，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好像最后一桩心事也了结了，王皓扳过张继科的脸，拉低一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张继科没有回应，眼神定定地、温柔地看着他。 　　王皓心念一动，两手捧住他的脸颊，像是想要记住他的轮廓一般，一点点摸过去。 　　“我在医院那两年，你怎么过的？”张继科问，“你难受吗？” 　　“怎么不难受？”王皓低低笑着说，“每天都怕你死了，又担心你被柳老三的人找到，我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安眠药成把吃都不起作用了，只有看你的心电图，听你的心跳，才勉强好点儿。” 　　“可是那时候你还有希望，”张继科拉下王皓的手，双手包住，握到嘴边轻轻的亲着，“你知道我没有死，有一天会醒。只要你心里有一点记着我，不管在哪我拼了命都会回来见你。我舍不得让你难受。” 　　王皓想反握住他的手，却被张继科误以为王皓是要挣开，紧紧用力攥着。 　　“你死了，我会怎么样？”张继科反问，也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努力当名好警察，南港的任务了结后，我就申请归队，跟着刘国梁和孔令辉，我不怕被他们折腾，你不也是被他们骂过来的。如果会被黑道报复，我就去警校当教官，去看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半大孩子。每年都去烈士陵园看你。我那年生日的时候被人忽悠，送了你一大捧快蔫了的玫瑰花，你死了，我每年都送你新鲜的。” 　　明明是很简单的话，似乎是在说未来几十年的生活。王皓听着，眼睛却一点一点模糊了。 　　张继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接住了他的眼泪。 　　“你死了，我再也没有希望了。”张继科说，平静地、冷淡地，像是叙述一个平淡的事实一般，“我每一天，都会比你那时候更加痛苦，你知道是什么滋味。” 　　王皓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胡乱地揉了把眼睛，粗着声音说：“你他妈就不能过轻松一点的生活？你别当警察了！随便你以后去干什么，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我乐意。”张继科打断了他，说。 　　顿了顿，张继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小时候是你让我当警察的！现在又一直想甩开我。” 　　“我希望你过好一点。”王皓还在拼命揉眼睛，不知道是进了沙子，还是在掩饰流下的眼泪。 　　“你可以眼睛都不眨的跟我一起死，”张继科说，“为什么不能一起活下去？我答应你的事还有很多没有做到。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他说：“你不要再什么都不说，丢下我就走了” ============================================== 写到感情戏，就想shi肿么破 22.12 　　“别丢下我。”他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有看王皓了，视线从王皓肩上越过，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神情也有些茫然，似乎已经看向了遥远的以后，失去之后悲恸的未来。 　　眼前忽然一黯，有冰冷却温柔的感觉压到了他的唇上。 　　是王皓过来，环住他的肩，吻上了他。 　　王皓落在他颈上的手臂是冰凉的，脸也是冰凉的，脸颊相触的地方，有潮湿的触感不时打上张继科的脸。 　　张继科愣了一小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抬起手，按住了王皓的脑后，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亲吻。 　　太久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了，从他们回到南港发现周雨被抓起，到柳夫人的失踪，到搬去了新宅，两人的隔阂便一日日加深，最终爆发成一场分别的争吵。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由王皓主动开始，由张继科加深。一时，舍不得分开。 　　但毕竟分离太久，业务不熟练了，亲吻间有隐隐的血气，不知道是谁在激动下咬伤了谁，或是牙齿磕碰到了哪里，也感觉不到疼痛。 　　过了片刻，两人分开，张继科看见王皓嘴边果然有血的印渍。伸出手，用拇指擦掉了。 　　王皓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用袖子又胡噜了一把脸。狼狈的时刻，被从小认识的弟弟看见了，还是觉得有些难堪，王皓转身找洗手间，就要过去洗洗脸。 　　像是被刚才王皓主动的亲吻鼓励了，张继科又抓住了他的手，有了勇气了一般，一口气说下去：“他们都跟我说你这次的任务密级很高，我能想象到它的难度。我知道和以前每次一样，你能做好。你不怕死。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王皓正安静地看着自己，眼中没有了刚才的焦虑，也没有他所担心的不耐烦。 　　“可是死有什么可怕的！”他稍稍加大了一点声音，坚定地说，“每个人都会死，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所有人都能做到，也就这一件了。人都是要死的，死有什么可怕？活着才难。” 　　“活着累死了，要跟南港那群老家伙周旋，要收服那些贪心不足的新一代，要找到他们违法的证据，还要尽力维护南港的治安，”张继科想到了南港那一堆子烂事，抱怨起来声音就有点含糊，和小时候一样，王皓听见了也忍不住微笑，张继科继续说，“还要被刘国梁骂，被孔令辉嘲讽，被师姐歧视，被大蟒拖后腿。”说起自己那些猪队友，他仿佛更加委屈。 　　王皓看看背后，门的方向，心想要是许昕在偷听，此时一定忍不住撞门进来。——可见是真不在。 　　“王皓，你别死，”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张继科居然能把话题重新拽了回来，“死再简单不过了，可是你那么厉害，我追着你的背影也能走这么远。我们一起活下去吧，再也不要分开了。” 　　王皓久久的没有说话，久到张继科才涌起的希望又一点一点瓦解。 　　“你”听见王皓说，他用手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比了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你早就比我高了，”王皓轻轻地说，叹了一口气，“我居然一直没有留意。” 　　张继科先是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连忙向前一步，又紧紧抱住王皓，低下头，正好附在王皓的耳边。 　　“我以前就这么高了，你心里我一直是小时候掉水里的样子，你不知道我长大了，”张继科说，看就在眼前，于是咬住了王皓的耳朵，“我自己以前也不知道。” 　　有些痒，王皓忍不住躲，又被张继科按住。 　　王皓低低地笑了起来，忽然重复了一遍张继科的话：“再也不要分开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小，张继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开他，转到正面，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我爱你，张继科。”王皓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无所畏惧。 　　如同来欧洲前，铁路桥一夜的梦中一样。 　　王皓看见眼前的张继科，和梦中年少时候的他一样，慢慢露出温和欣喜的笑容。 ================================ 窝觉得在这里标个完结也没什么问题了。 顺便说，虽然我?嗦了好几更，但是其实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不到，楼下的美女还没醒 22.13 　　这么久的不安、焦虑、疑惑，终于到了终点。 　　张继科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浸到了汽水中，有无数喜悦的小气泡吸附在上面，不时炸裂，仿若轻微电击一般的酥麻感。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心中的欢喜顺着神经传达到脸上，他看着王皓，忍不住的笑意。 　　笑着笑着，鼻子又有点发酸，只得抬手蹭了蹭，顺手还揉了揉左眼。见王皓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 　　王皓也看着张继科的脸，从短短的头发看到通红的耳朵，看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的羞恼和伪装的镇定。张继科已经比他高了，他心里暗暗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比了高度了，有点骄傲地想：我看着他从这么矮长大的。 　　——任何人都比不过他。 　　任谁也抢不走。 　　再不会放弃了。 　　王皓忽然伸出双手，踮起脚，环住了张继科的肩颈。张继科一见他的动作，早有准备，微微低下头，把自己的肩送到他手臂边。张继科也抱住他的背，轻轻的温柔的拍了拍。 　　张继科贴在他颈边，用力的深呼吸两口，像是要记住他的气味似的。太久不见，又陌生、又熟悉，但全是欣喜。 　　张继科低下头，隔着衣服亲了亲他的肩，恨不能狠狠咬上一口，打上标记。 　　“王皓。”他忽然低声说。 　　“嗯？”王皓应了一声。 　　他却不像是有话要说，只是想喊王皓的名字似得，又唤道：“皓哥。” 　　王皓心中一怔，心想他居然会喊皓哥了，可见懂事了不少。 　　“皓子——”张继科继续在王皓耳边说。他以前听陈?这样喊王皓。因为他是后辈，所以陈?可以这样喊，他不行。 　　现在也不在乎了，管什么称呼，人都是自己的。 　　王皓似乎明白了他只是想喊喊自己的名字，也不说话，更用力的抱紧他的肩。 　　“乐乐”张继科最后说，声音低沉温柔的像是抚摩着人的心。 　　但是王皓心里却“卧槽”了一声。 　　——知道他小名的人，十有□□知道他幼年的黑历史。 　　——要是真被人知道了，那只有杀人灭口一条路可以走了！ 　　王皓赶忙推开了张继科，严肃地瞪着他，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些许端倪。 　　张继科忽然被王皓推开，不明白他心里弯弯绕了这么多，眨着眼，莫名有些委屈地看着王皓。 　　“没大没小！不许喊我小名！”王皓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赶忙移开了视线，故作凶狠地长辈状。 　　“你也可以喊我小名啊！”张继科说。 　　王皓当然知道他的小名是什么，他小时候的照片背后都写着。王皓张张嘴，还是喊不出口。喊小名这种事还是太肉麻了。 　　但是却让王皓想起了另一件事：“快让马龙把门打开！我要走了。” 　　说着，他转过身向门边走去，走出一步，被张继科抓住衣服给拉了回来。 　　“还有事？”王皓诧异地问。 　　张继科看着他，不说话。 　　王皓想了一会，明白了。 　　幼稚！！！王皓在心里怒骂。 　　但是张继科一脸不会妥协的模样。王皓没办法，只好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说：“再也不分开了。” 　　 　　张继科只在门口喊了喊马龙。门就打开了。 　　只有马龙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怒视自己的王皓，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皓哥，对不住了。” 　　许昕不见人影，趋利避害的本能不知道让他躲去了哪里。 　　王皓还是挺恼火师弟不听自己的话，板着脸说：“你们也快点离开这里，这地方不安全了。” 　　“我们马上撤退。都准备好了。”马龙说。 　　这个师弟太能干，能干到王皓想找茬都找不到，只好又憋屈地点点头，看了看张继科，对他们两人说：“我走了，你们小心点。” 　　才要抬步，张继科又从后面追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说：“别骗我。” 　　不会的 　　王皓正要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许昕张口结舌的站在不远处。他脚边，落了一地的是工具箱中的锤子、扳手等。 　　——太年轻了，还没怎么见过世面。 　　马龙连忙走过去，帮他把地上的东西捡回工具箱中，低声地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你这点出息” 　　许昕很快就定下了神来，为了表示自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王皓谄笑：“皓哥，刚才门出了点问题，我去大堂借工具来撬门了，你再坚持会儿我就能救你出来了” 　　——太假。演技为零。 　　 　　离开的时候，波尔开车在前面带路。 　　后面一辆车上，许昕开车，马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张继科在后座，看着窗外。 　　许昕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观察着张继科，隔几秒就看他一眼，差点跟丢了前面引路的车。 　　“你专心点！不然我来开。”马龙说，敲了敲他的腿。 　　“师哥，藏獒为什么一直一副想笑又憋着的表情，”许昕刻意的压低声音，又恰好保持着能被张继科听见的音量，“他被皓哥打傻了？我就说他打不过皓哥嘛！皓哥拼起命来也会咬人的！” 　　“我听得见！”张继科说，声音淡淡的，不知喜怒。 　　马龙回过头，许昕从后视镜里，两人一起看着他。 　　两人的眼神内涵丰富，包含了世界上一切的促狭、嘲讽、和隐隐约约的三八。 　　“卧槽！”张继科骂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龙看看他，也笑了。 　　只有许昕还莫名其妙的瞪着眼，看张继科笑了半天，紧张地凑近了马龙：“师哥，我们把藏獒开除出三剑客吧，智商太低，和他齐名丢人啊！” 　　张继科从后座探过身，越过座椅，把许昕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张继科你嫉妒我帅！我跟你没完！”许昕想躲，却被安全带绑住了，只能任由头发被张继科糟蹋成鸟巢。 　　“师哥你救救我！”许昕嚎叫。 　　马龙在旁边看着闹成一团的张继科和许昕，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趁他们不注意，拿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我们见到皓哥了他们俩和好了”。 　　怕被张继科发现，连标点都来不及打，直接发送了出去。 　　 　　千里之外的南港。 　　张怡宁在办公室，盯着闪烁地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几十张地图，像是城市建设地规划，又像是市区排水系统的指南。 　　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来电人显示是乱码。 　　她沉下脸，知道那是在欧洲执行任务的马龙。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她赶忙查看信息内容。 　　“卧槽！”张怡宁看清楚内容以后，被雷劈了一般，立刻骂了一句。像是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好几遍。 　　马龙只发了这一条，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张怡宁心神不宁地等了半天，最终一跺脚，决定不能只让自己一个人被雷劈，于是把短信转发给了好多人。 ========================= 二十二章完。 后续大纲。 第二十三章 　　欧洲方面计划组织针对国内的恐怖活动。 　　已成为欧洲组织高层的卧底“虎王”传回消息。 　　初步了解，计划可能是要在某纪念日，对国内某领域的科学家及高层领导采取自杀式暗杀行动，但是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以及行动方位。 　　为此，孔令辉将王皓送去了欧洲，作为杀手人选打入恐怖组织，一定要成为敌人行动的正式成员，探知行动地点。必要时，可以在敌人的恐怖行动开始前，先行引爆炸弹，和其余杀手同归于尽。 　　同时，柳老三死后，欧洲方面失去在国内的代理人和行动人。 　　行动在即，欧洲方面没有时间培养新的人员，只得试图拉拢张继科。 　　张继科和马龙、许昕到达欧洲之后，柳老三的女友企图刺杀张继科为柳老三报仇，被击退后。张继科决定由此生事，加大和欧洲谈判的筹码，试探他们的底限和目的。 　　欧洲方面没有办法，又不能对那女子动手。只得将那日她所带的保镖全部带来，任由张继科处理。 　　张继科见其中没有王皓，不知是不是敌人的试探，故意说还少了一个。欧洲方面只得将王皓从集中营带了出来，张继科也借此猜出了敌人的目的及行动计划。 　　张继科得知行动计划后，深知危险，担心王皓安危，原本默许了欧洲方面废了王皓的右手，这样神枪手王皓就无法参加行动，他可以顺势救出王皓。 　　但是王皓一直看着他，他只好装作暂时放过王皓，并嘲笑说等着看他去死，言语中胁迫欧洲方面把王皓送进了自杀式袭击的正式人员名单。 　　王皓离开后。张继科初步获得了欧洲方面的信任，他们要求，只要张继科杀了一个最近一直在捣乱的高层，就可以让张继科接替那人的位置，正式成为他们的一员，在亚洲方面的代理人。 　　张继科接过给他的照片，和马龙、许昕一起准备行动。马龙和许昕都认为张继科如果混入高层对行动极为有利，并且觉得要杀的高层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杀掉了为民除害。张继科说不行，照片上的人是王皓的父亲、警方的卧底，虎王。 　　 　　 第二十四章 　　马龙留下稳住敌人，张继科和许昕按照他们的要求，去找到了虎王，以开会为名，把他骗出了自己的住所。敌人的要求是在路上暗杀了他，虎王的保镖同样是敌人安插的人，会协助他们。 　　张继科十多年已经长大，虎王没有认出这个老友的儿子。旁边有人监视，张继科也无法表露自己的身份。焦急之下，正好看见王皓所乘的车在前方不远。 　　张继科装作挑衅，追上车，砸烟头让王皓滑下车窗。王皓和父亲都一眼认出了对方，表面上王皓是在看张继科敢怒不敢言，其实他一直在看自己的父亲。 　　而虎王只看了儿子一眼，就转过了头。 　　 　　因此，虎王也认出了张继科。齐心协力解决了车上的眼线后，互相交流了情报。虎王告诉张继科，敌人的计划非常庞大，目前所知的人肉炸弹仅是计划的一半，张继科应该争取敌人的信任，知道计划的全部。为此，他建议张继科当敌人面杀了自己。 　　张继科不肯，几人在车上做戏。车上传来几声枪响之后，冲下了一处山崖。伪造出了交通事故的假象骗过警察，伪造出虎王已死的假象骗过欧洲组织。 　　张继科终于获得信任。 　　计划的另一半是，在人肉炸弹袭击科学家的同时，命人袭击该市的下水管道系统。引起大规模动乱。 　　柳老三当年从俄国进口的军火，是为了这一役准备的。 　　 　　张继科把消息传回国内。 　　马琳当年第一次卧底后，以为自己在神志不清时出卖了王皓。内疚之下多年没有归队，他那两年只干了一桩事，牢牢的看住了军火的下落。（他失踪时几次出现都是在火车站） 　　孔令辉带队暗中清剿了军火所在。 　　 　　 第二十五章 　　总之，敌人的行动开始。 　　一场恶战之后，敌人基本全军覆没，逃亡到一处河岸边，被警察包围。 　　但是如同多年前情景再现一般，张继科身份暴露，他不愿成为敌人的人质，自己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中。王皓一枪干掉了敌人，也没有犹豫，再次跟了下来。张继科这次终于看到王皓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决心了。 　　总之，两人被激流带去了下游，漂流一会后都失去了力气。前方是一个瀑布，两人经此刺激，恐高症都再度发作，不敢向下看。挂在了瀑布边。 　　王皓说他十分感激张继科。 　　当年第一次卧底的时候，陈?的任务是找到杀老师的凶手，马琳的任务是破坏南港的行动，刘国梁的任务是混入南港高层。而王皓的任务最简单，也最难。 　　他们怀疑老师是被人出卖的，有卧底反水，向南港出卖了其他人，才导致行动的失败。 　　王皓的任务，是找出这个叛徒。 　　王皓一直担心，如果父亲还活着，会不会他就是叛徒。 　　张继科帮父亲洗清了嫌弃，他十分感激。 　　张继科问，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陈?不耐烦的声音:你们废话有完没完了，跳下来吧，我们准备好接着了。 　　陈?已经带救援人员赶到了。 　　陈?开车带他们回去。路上张继科在王皓的帮助下，终于把陈?说的哑口无言了一回，顿感扬眉吐气。 　　而他们父母亲两家人，正在张继科的老家，看着新闻，庆祝儿子的胜利归来。 ====================================== 至此完结，多谢！(*^__^*) 短篇，傻白甜，三更速结。 好久不写了，非常烂非常烂。不嫌弃的话凑合看吧TAT。 时间是距离正文结束过去了一年。 ================================================= 番外·世界之大 　　（1） 　　城外军区疗养院的后楼，这天，住进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说特殊，是因为在他来之前，便有院长找了几位小护士谈话，说这位客人立过大功，有黑社会的敌人在四处找他，让大家一定要保密他的行踪，要和疗养院外面站岗的小战士一样，保护好他。 　　所以他住进来的那天，二层小楼的小护士们都好奇地等待着这个人。 　　——大概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草莽大汉吧，和小时候电视剧里看见的一样！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成为英雄呢？ 　　竟然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人瘦瘦的、鼻子高高的、头发不长不短的支愣着。好吧，虽然黑了点还是很英俊的！ 　　 　　他背着一个单肩运动包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心情特别差。走进自己的房间，丢下运动包就躺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另外几个年轻人和他一起来的，年纪似乎比他小一点，帮他搬了一些行李。都满是活力满是干劲，一进来，房间里就热闹了起来。 　　“队长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个月吧，孔老大下的命令，你就别想着出去了！”其中一个嘻嘻哈哈地说。 　　另一个人一边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一边也跟着调笑：“张继科，有发工资的假你还不高兴？” 　　那个年轻人还躺在床上，鼓了鼓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见他没有回答，另外几个人也没有在意，说说笑笑的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咦，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抓了抓头，“我们组四天前就完成任务了，皓哥那组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能出什么岔子，”另一个小伙子笑了，“当初领任务的时候我们组接的可是最难的！队长抢了半天才抢到！我们都赶回来了，皓哥那组那点破事能难倒他们？” 　　好像他们组和他们口中的“皓哥组”是竞争关系，年轻的小伙子们脸上都露出促狭的笑容。 　　其中一个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那这次任务是不是我们赢了？皓哥他们输大发了？” 　　 　　“艹！”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声音的人忽然开口骂了一句，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骂他们口中那个该死的任务。 　　房间里顿时冷场了。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半天，才有一个说道：“皓哥他们这次是不是真的很麻烦？接任务的时候没说他们会耽搁啊？不会真有什么幺蛾子吧？”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那个人的心思，他坐起身，低着头，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搬好了？”随着话音，一个穿着夹克和牛仔裤的女人走了进来，短发十分飒爽。 　　“老大！” 　　“师姐！” 　　年轻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那女人也跟大家回了个礼，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说：“我不是说要把窗户外面的护栏都焊死吗？怎么还是这么不牢靠？” 　　一个站在门口小护士看出了这女人似乎并非善类，连忙走上来解释道：“长官，这是疗养院，如果只有这一个房间的窗户焊上的话，从外面看有碍美观，”停顿了一下又说，“这里是军区，外面都有战士站岗，不会有人闯入的。” 　　那女人眉头仍旧是锁紧的，说：“我不是担心有人闯入，我担心这家伙又偷跑出去了！” 　　坐在床上的年轻人一跃而起，怒冲冲地说：“张怡宁，你什么意思？” 　　“有你这么跟师姐说话的吗？张继科！”名叫张怡宁的女人声音更大，瞬间把年轻人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张继科愣了一下，旁边他的队员们似乎都感觉到了空气里的火药，偷偷溜了出去。 　　 　　“师姐，”张继科放低了声音说，“为什么不能把我跟王皓编在一个组里？我跟他配合很久了，如果我们俩在一个组，什么任务都是小菜一碟。你跟孔指挥商量商量，让他劝刘指挥把我们编回一组吧？” 　　“你说的简单！”张怡宁没有好声气的回答，“你见过哪个组有两个特等功勋奖章获得者？你们俩现在今非昔比都是特级英模！要是别的局，现在就应该放着你俩什么都不做当吉祥物给供起来了！你别折腾了！再折腾刘指挥还琢磨过要不要把王皓给卖到国际刑警那去干几年。” 　　张继科似乎被吓住了，看着张怡宁不再说话。 　　张怡宁连哄骗带恫吓镇住了师弟，心中非常得意，但是脸上仍旧没有表现，拍拍张继科的肩，学孔令辉平常的语气，说：“别着急，王皓那边虽然还没有回来，但是你还不相信他吗？他会来找你的。” 　　然后她带着才欺负完师弟的满足感，趾高气扬地走出了房间，对着门口的小护士说：“看好他，他如果想往外跑你们就拦住！” 　　小姑娘犹豫地看了看张继科，嘟着嘴说：“他是警察，还是英雄，我们哪里拦得住他。” 　　张怡宁说：“没关系，你们就挡到他面前！你是女的，打死他他也不敢动手的！” 　　——这阴险狡猾的一手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里面的张继科还在沉思中，似乎并没有听见。 　　 　　（2） 　　疗养院里枯燥的生活过去了好几天。 　　这个叫张继科的年轻人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他英俊、温和，没有想象中“大英雄”的架子，还十分爱干净。身上有一些陈旧的伤，阴雨天估计会非常疼痛，但是给他复健时，他安安静静的，一句呻吟都没有发出过。只是有时候，治疗过后，他身上的汗水都浸到了床单上。 　　护士姑娘们纷纷都在想，如果所有的病人都像他一样，工作会有多么幸福啊。 　　 　　过了好几天，一个叫许昕的年轻警察来探望张继科，打破了疗养院的平静。 　　“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许昕神神秘秘地说，从袖子里抖啊抖，抖出了一个小不点。 　　“卧槽这啥玩意！”张继科被吓一跳，冒出了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凑近看，才看出是一只小狗。 　　很小，但是神气活现的样子，站在茶几上抖了抖毛，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张继科愣了一会儿，说：“人会的它都会啊？” 　　许昕大大咧咧地说：“我在路上捡的！我最近有任务，就给你了！你好好养，别像那只一样，又养死了！” 　　张继科原本用手拨弄着小狗的鼻子玩，听许昕这么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覆上了阴影，说：“那还是你养吧。” 　　许昕马上跳脚了：“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我最近忙死了！反正你被关在这里了，带只狗也算找点乐子！” 　　随着许昕的念叨，小狗也从茶几迈着小短腿噔噔爬到了张继科的腿上，往他怀里钻。 　　“看这亲热劲儿，”许昕欣慰地说，“你就养着吧！你当你多个儿子，我多个侄子！” 　　“滚！”张继科怎么听怎么不舒服，骂了一句，但是舍不得甩开小狗，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倚在张继科的臂弯里，扭过头咬张继科的手腕磨牙。 　　毛茸茸的一条小生命。 　　 　　“那我走了啊！你好好养！养成健美先生回来见我们啊！”许昕嬉皮笑脸地说，带着一脸“终于把这个大麻烦推给别人了”的幸福表情。 　　“王皓最近有消息吗？”张继科忽然问，抬起头望着许昕。 　　许昕的表情马上也严肃了起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看着张继科笑，说：“他们那边钓到大鱼了，可能皓哥又要立功了！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运气啊！” 　　张继科却仿佛看出了他的笑容都是强装的，只问：“危险吗？” 　　许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盯着张继科看了一会，安慰地说：“不会的。皓哥他们没问题。上次联络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在这里，他还说会找机会来看你。让你等他。” 　　张继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转到了窗外。 　　怀里的小狗忽然“汪汪汪”大叫了起来。 ========================================= 最后，节日快乐！（总觉得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说这句话有种微妙的欠抽的喜悦呢 O(∩_∩)O 番外·世界之大 　　（3） 　　那名英俊的男子入院近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护士小姐在他的病房遇见了一个陌生人。 　　那天下着小雨，护士小姐A从家中赶来上班的途中不慎踩到了水坑里，裤脚上溅的全是泥点儿，赶到疗养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那天晚上疗养院从外地请了好几个有名的专家，连拖带拽的把那个名叫张继科的病人拖过去会诊，张继科在被“押”去会诊室的途中看见了熟悉的护士小姐，焦急的拜托她帮忙喂那只肥墩墩的狗。 　　护士小姐换好工作服以后，就端起了肉骨头饭，走进了张继科的病房。 　　 　　“小狗？在不在？吃饭了。”护士小姐边推开门边说，女人看见可爱的小动物的时候，往往都会用上对待小孩子的语调。 　　房间里站着一个人。听见声音，他向着门口的方向转过了头。 　　护士小姐没有料到里面还有人，被吓了一跳，退后几步，脚一崴，手中的小碗差点掉了地上。 　　“没有吓着你吧”那人连忙过来，扶了护士小姐一把。 　　灯光下，那人有一双圆圆的、温和明亮的眼睛。 　　“没有事！”护士小姐在他的帮助下重新站稳了。 　　那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大蟒说是在这里呀？难道他又搞错了？” 　　护士小姐听到他的话，想“大蟒”这个称呼依稀有点耳熟，看他的长相又不像是院长所担心的坏人，于是问道：“你是来看张警官的吗？” 　　那人愣了一下，点点头露出笑容，说：“他是在这里吗？” 　　护士小姐说：“是在这里，不过他现在去检查身体了，要晚点才能回来吧。” 　　那人听了，露出懊恼的神情，看了看表。 　　 　　这时，从病床底下战战兢兢地钻出了小狗，像是有陌生人进来它吓得钻到了床下，然后又被肉骨头的香气吸引过来。一出来就抖了抖身上的毛，蹦着跳着蹿过来够护士小姐手上的碗。 　　“别急别急！”护士小姐笑嘻嘻地说，把碗放到了墙角。 　　小狗马上把脸埋进了碗里，发出了“啊呜啊呜”啃骨头的声响。 　　护士小姐蹲下身比了比小狗的身体，对那人说：“来的时候才断奶不久呢！才几天就这么肥了！他很会养狗哇。” 　　那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像是怀念的表情，也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头。 　　护士小姐也看看表：“哎呀我得开工了，你在这里等他吧，张警官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人点点头，看着护士小姐风风火火一团龙卷风一样的卷了出去，顺势还卷上了门。他笑了笑，又低下头来看着小狗，说：“你养狗倒是养这么胖啊？自己怎么一直胖不起来？” 　　小狗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脸上还沾了不少米粒。 　　他像是起了兴致，抱起小狗自己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让小狗坐在他的腿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小狗，小狗耷拉着眼皮看着他，一人一狗对视许久。 　　那人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了领带，认真的系到了小狗的脖子上。 　　矮矮胖胖的小狗，脖子上细细长长的领带。 　　他看着小狗，忽然怀念地笑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护士小姐再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 　　“张警官还没有回来啊？”护士小姐看看站在窗边的那个人，又看看围在那人身边转的小狗，问。 　　“是啊？请问你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吗？”那人有礼貌地问，但是藏不住声音里的焦急，他一直在看表，似乎时间不多了。 　　护士小姐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那人眼睛一亮，从门后衣架上拿起被雨水打湿了西装外衣披在身上，跟着护士小姐出了门。 　　他们穿过庭院，来到了会诊室的外面。 　　“他在那里，”护士小姐指着里面，小声说。 　　会诊室的里面灯火通明，几个白大褂的老人正在说着些什么，张继科坐在他们的中间，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快睡着了。 　　那人也停在了门口，对着张继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后退了几步，对护士小姐说：“谢谢你。” 　　里面的张继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回过头看来了一眼，没看见阴影处的人。 　　那人又远远地看了看张继科，说：“我得走了。” 　　“咦？”护士小姐非常吃惊，“你不是来看望张警官的吗？” 　　“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马上还要赶火车去外地。”那人说，声音平静不见懊恼。 　　“再说，”他又笑了笑，“我已经看见了。” 　　护士小姐低下头，似乎恍然大悟了些什么，说：“可是张警官等你好久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说：“别跟他说我来了。再过不久我还来看他。” 　　他又看了张继科一眼，转身离开了。 　　 　　张继科那天很晚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几位老人家对他的复建方案展开了几轮的争吵争辩，至今他的头脑里仍旧是嗡嗡地说话声。 　　——治疗比上班还烦啊！ 　　他用脚踹上了门，又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门把，轻轻地把它关上。 　　屋子里有些不对劲，衣架上的衣服好像微微的偏转了一个角度。 　　“小狗！”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让你看好门吗？” 　　小狗端坐在沙发上，偏过脑袋看着他。 　　小狗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长长的拖到了沙发的边缘，上面还有几个小狗梅花点一般的泥脚印。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疾步冲了过去，一把把小狗捞了起来。 　　小狗被扯住了脖子，嗷地叫了一声，对着张继科龇出了乳牙示威。 　　张继科已经无暇关注这一点，从它脖子上解下了领带，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放下小狗，转身跑出了门外。 　　 　　走廊尽头正有几个护士小姐在那里聊天，就看见张继科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晚上有人去过我的房间吗？”张继科问。 　　护士小姐们面面相觑。 　　“啊？”有一个护士小姐忽然说，“有一个，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说他还会来看你。” 　　护士小姐还来不及说完话，张继科已经冲了出去。 　　“快，快拦住他啊！”一个人跺着脚说。 　　“他那么快我们哪拦得住。”另一个边追过去边说。 　　“张怡宁警官说得果然没错啊” 　　“快给前面打电话” 　　 　　 　　张继科跑到疗养院的大路边，已经不见了任何人影。 　　潮湿的路面能倒映出路灯的光芒。 　　夜雨打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寒意。 　　张继科看着路的尽头愣了片刻，把手中王皓的领带藏到衣服里，雨打不到的地方。 ======================================= 还差一更。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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