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你是不是懒？」
「是！」
「非常好！出发了！」
最后伍六七还是被大保七分威逼三分利诱地强拉出门了。
「大...大...大飞、哈...你慢点、我不行、了。」
「这才半小时啊大保。」
穿着素色V领T恤、戴着墨镜的青年闻言，放缓了脚下的步伐回头，竟大气都没喘一口地回道，彷佛这两公里的路程不过是散了趟步的功夫。
「哈...呼...几千个台阶、爬死老子了。」
与其相比大保已是汗水淋漓，他靠在一旁的栅栏上，一手拉开湛蓝的运动衫散热，几乎是用哼出的气音在说话。
「跑得我、鸡腿都发麻了。」
「你该多多运动，老是坐在电脑前对身体很不好，况且你还吸菸。」
大飞从一旁的贩卖机里买了罐常温水给大保递上，还不忘像个老妈子似唠叨上两句。
「那也用不著一上来就让我跑五公里吧！想杀了我吗！」
「哈哈、嗯？阿七呢？」
「啊？他不就在...呃、人呢？」
直到大保将半罐水送下肚，他们才终于发现本该跟在后头的伍六七早已不知去向。
*
「大保？大飞？」
伍六七蹲在公园的一角，双手捧着只奶声奶气的小猫，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带手机出门是个天大的错误。
不久前他才被拖出门，穿上买到现在只用过两次的运动鞋，和大飞、大保一路跑着穿越了大半个街区。而他不过是在经过公园时蹲下来摸了把猫崽，再抬头这两人就消失得连个影子都没留。
「这个公园这么大，我上哪里去找人啊...」
伍六七叹气，找了张长椅坐下，将奶猫摆在腿上搓揉并环顾四周。周末的公园随处可见运动和休闲的人群，或者家长带上孩童、或者学生跟着三五好友、或者退休的老人，零零散散地遍佈在一片盎然绿意中。
有个独自坐在台阶上的身影落入他的眼底。这位少年穿着一身灰黑帽T、一旁摆着紫色系的背包、手里拎着杯奶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伍六七讶异地发现，这位黑眼圈很深的少年竟和他长得十分相像，于是他忍不住多去观察对方两眼。
那人约莫是在思索什么，一双敛起的暗红直盯着正前方的地板，整个人一动不动的、手中的奶茶也大半天没喝上一口。
他离对方并不算远，那张与他相仿的脸伍六七看得特别仔细。也因此他发现对方虽看似面无表情，但偶尔眉头会微微蹙起、或是眼神眯得更细、又或者闭着的嘴会抿得更紧些，非常微小的表情变化，但终归是有的。
正当伍六七心想这人内心戏肯定很足、是个闷骚时，对方突然握拳，将手里还余有半杯的奶茶给掐了。他吓了跳，看着浅褐色的液体顺着那人白皙的手腕流下、沾湿了衣袖，而少年却毫无反应，似乎仍陷在沉思里。
伍六七觉得这画面荒谬得特别有趣，抖着肩窃笑了会，接着起身将猫崽放回地板，然后来到对方面前。
「那个、那个啊，我说靓仔...靓仔？」
他也不急，就杵在原地多喊几次直到对方回应。眼前近乎成为石像的少年总算有了动作，抬起头与他相望。伍六七发现，那双石榴色的瞳孔在对上他时忽地动摇，像是过于震惊。毕竟他长得和对方很像嘛，肯定会惊讶的，他心想。
「你没事吧？奶茶洒出来了喔。」
他指了指对方手里仍涓滴落下的奶茶。
▶14.
眼前的少年就这么和他互视了十来多秒，依旧是没半点动作，伍六七估摸着自己的话应该没这么难理解才是，于是再次开口。
「...靓仔？你身体不舒服吗？」
「...唔系。」
半晌，那人缓缓吐出这句话，低沉的嗓音压抑冷敛，但伍六七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飘忽。听对方讲的是粤语，他心想也许是因为对普通话不熟，才会回得这么慢。
「那就好，你奶茶要没了。」
伍六七指着那杯被掐得变形的奶茶，耐心地又说了一遍，还刻意放缓了语速。
「冇事，再买就得。」
对方淡然看向手中的奶茶，以一种过于严肃的语气回答他，这过于冲突的画面让伍六七止不住地笑出声。
「啊不不不、我是指你袖子湿了。」
他摆手道，接著见那人顿了顿，像是这一秒才突然理解眼下的状况，别开的眼神里泄漏出一种近似挫败的羞窘。伍六七觉得这人有点古怪，但不是让他反感的那种，倒不如说他觉得挺有趣。他是指，这么一个靓仔，面无表情的、又不多话，放在游戏里肯定是个冰山系角色，却会为了杯奶茶动摇成这样，怎么能让人不觉得有趣？何况对方还长得和他这般相像。
伍六七扬起嘴角蹲在原地抚摸又跑来蹭他脚的小猫，待对方僵硬地站起身，将手里的包装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后，他才起身接著开口。
「我带你去洗手间吧？奶茶黏黏的肯定不舒服。」
那人讷讷地点头，以乾净的那只手拎起背包，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而伍六七脚边奶声奶气的小猫估计是闻到对方身上的奶茶味，也一路尾随过来。伍六七忽然有种自己正在母鸡带小鸡的错觉。
「对了靓仔，能不能借我手机用用啊？我和朋友走散了，没办法联络正发愁呢。」
在对方清洗衣袖的期间，伍六七替对方拎着背包问。于是在得到同意后，伍六七给大保打了通电话。
「喂？大保，是我，你们上哪去啦？」
「不是，这是跟路人借的手机，对，我还在公园里。」
「唉呀...我也不是故意的，猫咪那么可爱，我也没办法。」
「行啦，你们就别管我了，又不是小孩，我自己能认路回家的。」
「知道啦，你加油啊。」
「谢啦靓仔。」
伍六七挂断了电话，将它还给对方。
「对了，你是观光客吗？不介意的话我带你逛逛这座城吧？」
伍六七这个判断其实没什么根据，仅是基于这个市常有观光客，而对方又长得像自己，这让伍六七对这人挺有好感，于是顺口问了句，也算是作为当地人尽尽地主之谊。虽然他对这个城市的了解也不过两年多。
▶15.
「...靓仔？你身体不舒服吗？」
柒觉得有人将时间切成了无数个零碎的帧，以慢速在他面前播放。伍六七的脸很近，近得让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怀疑自己要不是烦恼到出现幻觉了，就是正在做梦。
若是梦，乾脆一辈子别醒来算了。柒不太理智地想。
「...唔系。」
「那就好，你奶茶要没了。」
柒顺著对方的手指看向自己手里的奶茶，伍六七的每个咬字在他耳里格外清晰，但他的大脑却无法将之贯连成句子。
「冇事，再买就得。」
于是他回。事实上他连自己到底回了什么都有点困惑，逻辑彷佛在这一瞬间翘了班。
「啊不不不、我是指你袖子湿了。」
他看伍六七忍俊不住，发混的思绪这才渐渐收拢，接著就发现自己的回答是多么可笑，一时间无地自容得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对了，你是观光客吗？不介意的话我带你逛逛这座城吧？」
柒将手机收进背包里，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感到棘手，于是选择沉默。
*
冬日的暖阳宜人，让街道上的游客批上一层慵懒。柒手里正握着一串沾满酱料的手打牛丸，那是伍六七买的，还有手腕上挂着的塑胶袋里躺着的小笼包、可乐鸡翅、牛肉卷，原本也都是伍六七打算买给他的，只不过被他抢先付了帐。
「这条街有很多好吃的，靓仔你看看想吃什么，这边这家的牛丸我很推荐喔。」
伍六七领着他走在小吃街上，一一指出几家店面给他看。柒并不饿，他只是任由对方拉着他到处跑，伍六七说哪个好吃，他就买哪个，于是整条街逛下来，他的两条手臂就挂满了各式小吃，如同某座移动城堡般壮观。
「你这么瘦，没想到食量还真够大啊。」
伍六七叹为观止地说，嘴边还沾着吃丸子的酱料，然而他说出的话正好是柒的心声。
事实上，这一路柒只要见对方吃完了手上的，便以分享为由又递上一袋，自己则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因此虽然买得多，但消失的食物多半都是进了对方肚子里。也不知道伍六七究竟是顾说话没察觉，还是真的饿了，似乎对于自己完成的壮举没有半点意识。
「靓仔你话很少啊，我会不会太聒噪了？」
也许是自己真的太沉默，逛了几个景点后伍六七不太好意思地问。
「唔会，咁好。」
「那就好，你喜欢怎样的景点？璇坞市能逛的地方可多了，一天逛不完的喔。」
「都行。」
柒回道，接著见伍六七双手环胸，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子。
「哪里都行啊...」
「不如...带你去个私人景点。」
伍六七朝他勾起嘴角，又是那种他看得特别惯、贼兮兮的笑容。
tbc
第六章 06
*现代paro(网游paro)，我们都是谈了恋爱，才开始知道怎么谈恋爱的。
*这个柒怀疑人生&这个七也在怀疑人生。
*当你凝视着海洋时海洋也凝视着你。
*小孩才做选择。
———
▶16.
伍六七领着人搭上公车，在经过约一小时的车水马龙后来到一处靠海的小镇子。镇里的建筑多半是白墙青瓦、点缀上少许桔黄，和璇坞市中心朱墙墨瓦的雍容华态相比，显得清雅脱俗。
此时临近黄昏，橘红替一切打上柔焦，街道上稀疏人群也被斜阳拉出幢幢黑影。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小巷，阳光在巷口止住了步伐，狭隘漆黑的巷弄里浪潮声又层层迴蕩，竟让人有种置身海底的错觉。
「这里是以前朋友带我来的，海景很漂亮，而且很少人知道。」
伍六七边走边说，回想起当初大保拉着自己来看海的情景，明明是个挺漂亮的地方，他却没太多心情去欣赏。伍六七只是随性，对于他人的情绪变化却绝不麻木，他知道那天大保有些低落，甚至可以用阴郁来形容，也因此他没放多少心思在风景上，还是后来自己摸着记忆再次造访才真正意識到这里是多么迷人。此后伍六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独自前来，带上几瓶汽水、或包个牛杂，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到了。」
窄巷的尽头是座小山崖，稀稀落落地长着几颗大树，底下便是净白的沙滩和与之相连的蔚蓝大海。夕阳如一颗烧红的铁球，在海平面上晕染出一片旖旎彩霞，模糊了天空与大海的交界。
「怎么样，很漂亮吧？」
「嗯。」
他靠着树坐下，一双眼直盯着起起落落的浪潮。伍六七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对海边这般执着，他并不特别爱玩水，也不真的喜欢走在沙滩上的感觉，那其实挺累的，而且不踏实，还容易粘皮肤；但伍六七仍喜欢看海、喜欢海风的味道，那会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熟悉感，有点酸酸的、又有点像谁攥紧你的心脏，偶尔这会让他想哭，但他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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