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些懵的看着贺天，然后有点试探地冲他歪了歪头。
……贺天小朋友被萌到了。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在试图诱拐这只黑色大鸟。
但是直到夕阳光烧上地面，黑色大鸟还是不愿意跟他走，它倒也没有飞远，就只是栖在原地。
小贺天有点沮丧，眼看着快要天黑了，他也没有继续纠缠，冲黑色大鸟挥了挥手后就策马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早就超过了他该回去的时间，贺天催马跑得有些急，没看见前面有一个坎，小黑马迅速反应过来，急刹停下。
贺天被带得一晃，险些摔下去。
身后家仆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过来问情况。
贺天摆手说没事，他垂眸定了定神，确认小黑马没受伤，就又向前奔去。
可当他临睡前沐浴更衣时，贺天发现，他妈妈留给他的玉坠不见了。
小贺天匆匆翻遍了今天穿过用过的东西，都没有找到玉坠，他快急哭了，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连夜去找，害怕被父亲批评。
他努力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权衡利弊。
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是明早带人回树林找，赶着天光盛极的时候最方便，并且谁都不会起疑，他也不用担心挨揍。
但他一刻都等不了。
小贺天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到底没忍住，翻墙跑了出去。
他凭着记忆找到前一天小黑马险些被绊倒的地方，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个时辰，周围的草都快被他搙秃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贺天明知道这里是找不到了，却还是不想走。
他坐在脏乱的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晨曦被淹进大片天光里。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母亲的病榻前。
七岁的小贺天惊慌失措，平时的冷静果断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只是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一样，哭喊着妈妈别走。
逝者面相会变，大家都不让他看。贺天死死地扒在床边，说什么都不肯走，谁拽他就像发了疯一样，他哥贺呈的手臂甚至让他咬出了一道慑人的血痕。
他目光极为凶狠暴戾，最后甚至没人敢近他身。
小贺天当时其实没想多少，他甚至对于生死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他只是莫名觉得，一旦离开，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其实很简单，就像当初那个晚上一样，他只是想抓住什么而已。
无能为力，又不甘心。
第7章
自从那天过后，贺天有事没事就往后山跑，他甚至私下里偷偷让人把消息散了出去，试图搞个悬赏，但碍于父兄又不能太招摇，只能暗地进行。
他明知道这样或许也没有什么用，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似乎只要把所有方法都试个遍了，即便最后还是找不到，心里也会好受些。
贺天没想到的是，居然只牵扯了几天，这事就翻篇了。
他看着正坐在墙头上的莫关山，有点发蒙。
小美人往后撩了撩头发，拿起挂在胸前的玉坠，冲他一笑，说，这是你的吧。
贺天愣怔几秒，看着熟悉的红线和玉上流光，点点头。
莫关山利索地一撑一跳，站到贺天面前，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坠，递给贺天，说，物归原主。
贺天还是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接过，道了声谢。
莫关山看惯了贺天镇定自若的样子，冷不丁看见他这样，竟然觉得还有点萌。
他主动解释说，一个朋友捡到了，准备去玉器店碰碰运气，他刚好在场，当时就觉得眼熟，后来又听说某人丢了玉坠都快找疯了，更觉得八成就是。
小莫关山转过身，背倚着墙，解释完原委，又小声嘟囔道，其实我不用亲自给你的……
贺天笑笑，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那你怎么来了啊。
莫关山莫名觉得不太自在，他别开目光，有点窘迫地说，我还欠你钱呢。
贺天一愣，问，你是打算用悬赏抵？
“当然不是！”莫关山皱起眉，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下来，“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欠别人人情啊……”
贺天笑了，觉得莫关山这样实在可爱，于是存心逗他，问，那如果你不自己来给我，你打算怎么给？
莫关山没怎么思考就说，可以挂在你窗口啊。
“……”
看样子这个可能性他考虑好久了。
贺天决定掐断这个苗头，于是他有些蛮不讲理的说，以后如果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必须要当我面给，放我窗台上，我是不收的。
小莫关山愣了一下，觉得他实在霸道，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小声嘟囔：“怎么这样……”
“对了，”莫关山说，“我前几天在一个当铺看见你哥了。”
贺天蹲下来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状似不经意的问，他去当铺做什么？
“好像也是为了给你找玉坠吧……我听见他问了。”
贺天目光一顿，半晌，他垂眸笑笑，说，嗯，我知道了。
“……对了，”贺天回头看着莫关山，问，你是怎么看见我戴那玉坠的？
莫关山随口回答，那天晚上是我把你抱到床上的啊，我不小心看见了。
……贺天小朋友莫名觉得自尊受到了挑战。
于是他冷酷地说，下次不要抱我上床了。
莫关山：？
看起来贺家小少爷很抵触别人的触碰啊。
他理解的点点头，说，好。
贺天并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又被曲解了，他还沉浸在既有点开心又不太服气的情绪中。
偷偷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心想，应该我抱你才对啊。
第8章
虽然贺小朋友表示非常希望小美人留下来玩，但莫关山还是无情地拒绝了他，他发现贺天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想要告辞。
贺天无法，只能乖巧的送人家出门。
小莫关山还想翻墙，被贺天拉着怼到了正门口，贺天说，以后你就从这里进来，没人敢拦你。
莫关山有点不自在，垂下眸子，点点头。
贺天看着他，突然问，你叫什么？
小美人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说，莫关山。
比他稍高一些的小少爷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尾音咬得又轻又缱绻，长睫微垂，一如传闻间眉目如画的样子。
他又抬眼，冲他一笑，说，我叫贺天。
“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小贺天送走了莫关山，他轻轻捻着胸口的玉坠，转身往卧房走去，突然听见了一声婉转的鸣叫。
他抬起头，那只黑色大鸟正栖在房顶上。
它看着贺天，啾咪一声，歪了歪头。
第9章
莫关山其实没说实话，捡到玉佩的人他是认识，但绝对算不上朋友。
要玉佩的过程也并不顺利，毕竟就在两天前，他趁着这人道别小跟班们回家吃饭，把他堵在巷子里刚揍了一顿。
所以他只好故技重施，又把人给堵在巷子里一回。
这次他文明了一些，没直接暴躁打人，而是威胁他如果不交出来，就把这事连着以前陷害别人的光荣事迹传到大街上。
清平盛世，京城里的普通人家虽然称不上富足，但也不必为了生计发愁，不愁吃喝的人们最喜欢的不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嘛。正巧，蛇立家还挺出名，这事不说真不真，一旦有人开始议论，他爹就必定脸上无光。
蛇立实在是害怕他爹，只能把玉佩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出来，然后假装离开。
莫关山心眼一向很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蛇立看见莫关山被贺天亲自从正门送了出来。
他看见莫关山对贺天说话，虽然还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但明显是藏不住的雀跃，和跟他说话时的凉薄样子完全不同。
蛇立先是有点愣怔，回过神来之后，顿时不太开心。
他有点嫉妒。
我可以对你不好，你也可以跟我形同陌路，没关系的，但你不能对别人温言软语。别人说你是杀人犯儿子的时候是我护着你，莫关山，你先认识的人明明是我。
莫关山和贺天又说了点什么，然后莫关山出了门，转过来的时候，蛇立看见他低头笑了一下。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莫关山就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被人推搡着到地上，浑身沾满土，额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往外渗着，被打得实在不轻，但当他抬起眼看着那群人，还是凶狠又暴戾的眼神，眉头紧紧皱着，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蛇立那天帮了他，又叫他帮忙跑各种腿，两个人的奴役关系直到莫关山不干了才翻篇。
可就算蛇立也赏给过他糖葫芦，他并不是完全对莫关山很差的时候，莫关山的表情都没有过半分松动。
他一度还以为，莫关山这厮压根就不会笑。
但是没想到，他不仅会笑，并且笑的时候还像阳春白雪一般，眉目都舒展开，红色长发散落几缕在鬓上，整个人都霎时明亮起来，轻狂又好看。
蛇立呆呆地看着莫关山开心的样子，竟然莫名委屈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你欠的人不是我吗。
他站在原地，直到莫关山快要走到拐角处了，才转身离开。
刚刚被叫来的小跟班跟在他身后，怯怯地说：“哥，莫关山太嚣张了，敢抢你玉坠，要不……我找人把他打一顿？”
蛇立停步，转头看着那个小男孩儿，说，玉坠本来就是我偷的。
小跟班听他的语气，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蛇立平静地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小跟班字斟句酌，“因为哥你厉害啊，你家又有势力，你又这么厉害。”
蛇立又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小跟班对视了一眼后就再不敢看他，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突然说：“散了吧。”
“什……什么？”小跟班没听懂。
“我说你们，都散了吧，从今天开始，别再有人跟着我。”蛇立一字一顿，“听不懂？”
小跟班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说：“听、听懂了！我马上就去告诉他们……”
蛇立“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才不是什么改过向善。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很没意思。
第10章
过了几天，蛇立又在街上看见了莫关山。
红色长发那个小少年走得很快，有两步甚至还一蹦一跳的。蛇立看得心烦，出于惯性下意识地想去找他麻烦。
小莫关山在挑糖葫芦。
他本来手里都有一串了，却还扒着摊子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掏钱又买了一串。
小贩直接拿起一串红彤彤的山楂准备包起来，莫关山喊住他的动作，说，叔叔别拿这个，要粉色的，草莓那串。
小贩很懂地笑了笑，说，给别家小姑娘买的啊。
“……才不是。”
小莫关山脸微微一红，他憋着坏心思，却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是我自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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