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狗吃的猪食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可以进我房间了?” 隔着被子也能听到的,发音清晰的嘲讽。 给狗吃的猪食是什么东西? 王耀抽动着太阳穴的青筋,不打算和这个生病的人计较:“川芎和白芷熬的醒脑安神汤,不要小看我家的医术。” 如果不是这尊神好几天都没出卧室而管家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群感情丰富的女佣们商量来商量去把自己推出来,鬼才懒得理你。 隔了一会儿那个脑袋又悉悉索索从被窝里钻出来了,一双莹绿莹绿的眼睛瞪着自己,直让人心里发毛。亚瑟的不满很好的体现在了他那对拧成疙瘩的粗眉毛上,开口又是轻蔑毒舌的话语:“我的民族没有吃草的习俗。怎么,睡得多一点没出现你们就打算毒死我霸占我的财产?” “喂,你很对不起担心你的佣人们啊。” “就是说你还是有毒死我的打算了?” 亚瑟坐起来,用一根食指沾了点药汁舔了下,整碗药连带碗都被扫到了地上砸了个粉碎,一两滴温热的液体溅到王耀眼睛里。动作快到王耀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面颊和裤脚湿腻腻的难受。 “别把对付佣人那套用到我身上。毛还没长齐就当医生,这作为笑话来说你确实取悦到我了。” 看不清表情的昏暗夜色里,嗅觉和听觉就显得格外清晰。 东方面孔的少年呼吸滞住了几秒,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也没收拾地上的碎片就行了个礼出去了。那股厌恶感丝毫不加掩饰地对床上的人显露出来。 不懂礼数…… 亚瑟滑进柔软的床铺,伸出手臂捡起一块碎瓷片,上面染着些许颜色较为浅淡的液体。他举着瓷片努力想思考什么,停顿了片刻还是略带迟疑地用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液体。 清凉带着一点蜜糖样儿的甜。 “肚子饿了……” 掀掉被子赤脚踏在地上,踩到的碎瓷片马上割破了脚底好几处。亚瑟没理会这伤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四处翻找。 啊……存储的份量都被喝完了。差点都忘了这件事。 那小子血的味道虽然还凑活,可要比你好的多。 亚瑟翻起床沿垂下来的厚实亚麻刺绣床单,对里面扭曲而沾满血渍的尸体笑了。 “你说是吧,老威利。”
第3章 Oct.09.1859 摇摇欲坠的世界。 天空的裂缝迅速爬行,崩裂的碎片变成柔软黑色的烟尘落了下来。 亚瑟犹疑地伸出手,几片黑色的尘土悄无声息躺在自己戴了白手套的手心,而后安静地用一种可怕的形态将手套腐蚀,发出淡淡刺鼻犯呕的气味。
世界依旧在崩落,像是鸡蛋蜕壳一样,下着越来越大的黑色的雪。 人来人往,没有任何声响。 那气味在胸腔间来回游离,让他想起阁楼顶层压了数百年的带着土味儿的书籍。 啊啊,是尸体被焚烧的味道。 亚瑟仰头,天空已经只剩漆黑无边的黑洞。 这真是……今年最大的雪了。 等车夫套好了马,靠在车边吸了好几捻鼻烟后,柯克兰公爵才带着一脸显而易见的阴郁从别墅里出来,手杖被他敲得咚咚响,简直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青石磨好的路面上。 正在和佣人们热情拥吻离别的王耀回头看见亚瑟,一个请安硬是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噗嗤的笑声。 黑色西服外面披着看起来就很厚的黑色羊毛制大衣,厚实的领巾外面又裹了羊毛围巾。整个人完全装备得毫不透风。 公爵大人用戴着皮制白手套的手扶好帽子,整个人就只剩一双愠怒的眼睛露在空气中了。虽然他打算无视王耀那个失礼的表情,上马车前还是顺手对着那家伙的腿部抽了一手杖过去。 刚坐好,车篷的帘子就被王耀掀开,钻进来的同时卷起一阵冷风,亚瑟不由得又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用阴翳的眼神表示你不老实坐着就给我滚下去。 王耀搓了搓僵硬的手,又使劲揉搓了两下脸蛋。突然而至的寒流虽然过两天就会消失,爱丁堡的天气还会回暖,但对于还没添置衣服的自己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这些没完没了的小噪音让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亚瑟忍无可忍想要踹他一脚,视线不经意落到对方紧攥的冻得通红的双手,顿了一下决定继续补眠。可没过一会儿亚瑟又被跺地板呵气等一系列声音给搞得神经错乱,恶狠狠地脱下自己的皮手套扔了过去。这下总算清净了。 “公爵大人的确是很善良的人呢。” 亚瑟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一脸感动的王耀说:“你的赞美我收下了,请放开我的手。” 后者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死攥着自己的手,微微歪了头,装满笑意的暗金双瞳直直地望进自己的眼睛里。看不出年龄的容貌配上这样的表情任谁都觉得只是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充满真诚与信仰,是被上帝眷顾的一员。 “您的手比我还要冷呢。就像尸体一样。” 亚瑟警觉地缩回手,收紧了瞳孔审视对面这个人,却只能看到对方一脸的真诚。 “以前管家先生曾对我说过您很怕冷,尤其讨厌伦敦湿冷的天气。可是这回您去伦敦办事竟带我做随身仆人,甚至还将自己的手套给我取暖,实在是很善良啊。” 王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您不是很讨厌我吗?” 下一秒他的脊背生生撞击在马车底部的木板上,咽喉被亚瑟扼住,瞬间无数细小血管全鼓了起来。由于缺氧而充血的眼睛无法看清上方亚瑟的神情,只有些许模糊的声音零零碎碎传进耳朵。 你很吵。 因疼痛挺起的身子撞向亚瑟,一下又一下,冰凉的手指在亚瑟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 干脆就这样弄断颈骨吧。 眼泪从王耀眼角溢了出来,亚瑟紧握的双手只僵了一瞬,却已经足够王耀抬腿撞击对方两腿之间,翻身将亚瑟摔在下面。力气之大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亚瑟都怀疑自己的脊骨裂了缝。 王耀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夹杂着肺叶撕拉的杂音:“虽然您讨厌我到要杀了我,我可是非常非常喜欢您的呢,喜欢到不惜想方设法进入庄园干活,甚至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引起您的注意——”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亚瑟悄无声息收回欲加攻击的手,脸上浮起王耀经常见到的那种轻蔑而恶毒的笑容来。然而这种笑容却是最适合他不过——有着诱人花纹和宝石般眼睛的毒蛇,这是王耀对其最深刻的印象。 他静静地开口了。 “既然是这样热烈的感情,不用掉岂不是太过浪费?” 冰凉的手指顺着王耀被勒出红肿压痕的脖颈而下,扯开少年的衣服领口。暴露出来干净漂亮的锁骨还算合自己口味。 公爵大人的手从王耀温暖滑腻的胸口一路滑下去,挑衅地弯了唇角。 就当是余兴好了。 您养育我成为一名合格的贵族,您教会我生存与掌控自己命运的方法。没有谁比您给予我的恩惠更大的了。对我来说,您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黑死病带来的瘟疫早被世人忘记,但却频繁出现在我梦里,每当做到这个重复的梦,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烦躁。而现在老威利不在了以后,负责平息我怒火的人已不存在了;他曾忠诚地服侍了我近半个世纪,而我看着一个年轻健壮的生命慢慢枯萎,对于掌握人类生命的那位神的愤怒已难以言表。然而对于我们所侍奉的另一位神,却又该如何呢? 我只是一个卑劣的罪犯,并沉溺于我的罪恶之中,从未忏悔。 怀中的人睡得很熟。 直到他们下了马车改乘火车,开车时拉长的尖锐的哨子也没把熟睡中的人吵醒。 亚瑟想把王耀给放到一旁的座位上去,可是这人好死不死抱紧自己的双臂就跟铁焊住了一样扯不动丝毫。亚瑟叹口气,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装睡呢还是真睡……” 取出之前收到的信件,亚瑟就着车窗外快速闪动的灯光又把内容草草看了一遍,对着信中多次出现的venator这个单词眯起眼。他一边用手指卷着玩王耀柔软有丝绸质感的长发,一边很不情愿地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最近猎狗越来越多,都到了连累自己都要被召到伦敦去帮忙清理的程度。 怀中的小家伙口齿含糊地说了句什么,等他靠近去听,才知道对方说的是:“蟹黄包子比韭菜的好吃。” 亚瑟瞬间有种想把这个蠢货就地扼杀掉的冲动。 而隔间的门被击碎,强烈的气流卷着木屑飞进来也只是同一时间。 门口站了两个,铁制的墙壁后总共五个,头顶上一个。 以及仍旧在向这节车厢靠拢的气息,分辨不清人数。 逆光站在门口的人瞬时扣下手中银制短枪的扳机连续五枪,亚瑟翻身而起跳到另一张坐席上,被一枚子弹擦中的脸颊嗤地一声冒出了水汽。 “venator……” 磨着牙齿念出这个单词,亚瑟用力拉扯紧紧抱着自己的王耀,竟然扯不开丝毫,匆忙中他躲了两颗子弹吼道:“王耀你给我松手,否则我就拿你当肉垫!”接着又是一扯直接把王耀扔了出去,睡梦中的某人脑门正中桌角,咣当一声清脆可闻。 亚瑟扑到门前拧断一个男人的脖子,夺下他手中的枪对准转身遁逃的另一个背影连续射完膛中的子弹,然后跳出车厢险险避开头上被爆破的铁皮车顶,一手抓住背后偷袭者的脑袋撞到坚硬的车身上,顿时迸溅出来的红白豆腐喷了自己一脸。 尖锐滚烫的疼痛穿透了他的左膝盖——一枚浸泡过圣水的五厘米银质子弹正嵌在他的膝盖骨里腐蚀着他的皮肉和骨头。 亚瑟一只手深深陷进过道的扶手里,强撑着站立的姿势仰天爆发出令人魂魄俱散的怒吼。这声音让过道两边围堵起来的人们神智混乱,再清醒时就看到贴近他们的那张恶魔的脸,以及自己身体里喷射出来的血液。 被撕碎的胳膊甩到车窗上,粉红的柔软的内脏也黏在车顶,整个车厢简直是在下一场红雨。亚瑟面前只剩一个来袭的人因恐惧不断发抖无法移动身体,握着枪的手像发了疟疾似的瞄不准目标。金发的恶魔喘息着扶着墙靠近过来,扬起手对着那人的头盖骨劈下;同时他的手臂随着一声枪响扭曲成另一种形状,亚瑟回转身,看见背后站立的几个同样胸前挂着银十字架的人,不,是在他们前面,现在正对着自己的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马车内交换亲吻与体液。 黑色长发,暗金眸子,以及直指向亚瑟的银制手枪。 “王……” 砰! 那少年再次毫无犹豫扣下扳机,子弹利落地穿过亚瑟的胸膛。
第4章 Oct.12.1859 钟声刚敲过七次的时候,伦敦的车站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影。他们侧耳注意有没有从进站的方向传来汽笛和尖哨,踮起脚尖试图在未散尽的雾气中看到一丁点车身。带着一顶破旧毡帽的报童正利用自己身形的优势在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一边用了尖利洪亮的嗓音叫卖十二日当天的晨报,可惜无人暇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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