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莱耶斯大吼一声。但一切都晚了,仿佛一个刚从陨石上剥落的碎片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下一毫秒,他的后背也挨了一下,他清晰地听见骨头断掉的声音。 莫里森意识脱离身体之前听见两声枪响和一连串的咒骂。他暗自祈祷莱耶斯把那个该死的家伙制伏了。 ※ 七岁的时候,莫里森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当时刚刚入秋,农场已经准备好了草垛,整齐地铺设在干掉的泥地里。莫里森喜欢爬到马背上再跳进松软草垛里的感觉,虽然经常把自己搞得臭烘烘的。可那一天,他最好的朋友黛西(是一匹皮毛发亮的枣红色母马),在他准备从马背上跳起的时候发了疯一样的奔跑,最后莫里森只能后背着地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断了好几根骨头。这是他脑海里最痛的记忆。 ——现在也不过如此,那几根被敲断的骨头好像长在脑壳里,还没睁眼就要痛得爆炸了。莫里森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轻轻摇晃,过了几秒钟他才找回意识,发觉自己在一辆飞驰的车里。莱耶斯正抓着方向盘,这是他几个月以来两个人独处他第一次开车。 “我死了吗?”莫里森说,他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得难受,“为什么你在驾驶座上?” 莱耶斯迅速地投来一瞥。“伤成那样话还这么多。”他腾出一只手扔来一团布料,莫里森抖了抖,发现那是莱耶斯经常放在后座备用的T恤,“捂着你的伤口。” 莫里森觉得脸颊湿漉漉的。他随手蹭了一下,看到自己的手心全是血迹。 “捂上。”莱耶斯说,“我们离医院还有点距离。” “这衣服挺贵的吧?” “莫里森。捂上。” 莫里森把衣服拧了拧,在脑袋上缠了一圈,这幅样子看起来一定非常搞笑。他盯着窗外,让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凝聚,他想起了工厂里的事。 “你把那个敲我脑袋的混蛋干倒了吗?” “当然。” “后援来了吗?” “来了。他们在负责剩下的杂活。我不想等医疗队,他们太慢了。” “比利呢?” “还活着。” “我救了你,对吗?” 莱耶斯转过头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对。”他顿了顿,“你救了我。开心了?” 莫里森咧嘴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微笑,但脑袋突如其来的阵痛又让他恶心得想吐。莱耶斯送他去了医院做了快速检查:轻微脑震荡,断了根肋骨,小腿流弹蹭伤。莱耶斯在脸部和手臂上也有一些擦伤,他只是吩咐护士简单包扎了一下。不过莫里森躺在一边看莱耶斯神情严肃地以警署的名义为他办住院手续暗自发笑。 不管怎么说,他在走私犯的枪下救了莱耶斯一命。如果不是他果断的开枪,那现在估计就轮到自己送莱耶斯去太平间了。这令他有些高兴,甚至还有些调皮的得意;他希望得到认可,希望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而他做到了——即使对方是个自大的混蛋,但仍是个好搭档。如果再有一次莱耶斯落入困境,自己也会毫不犹疑地出手相救。 莱耶斯在医院陪了他一会儿,其实就是站在一边看医生给莫里森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叮嘱他什么时候呼叫护士,什么时候吃药。莫里森一直昏昏沉沉地,胡乱点着头。最后其他人都离开了,莱耶斯才走到病床前。他俯身观察着莫里森。 “你听见医生说什么了吗?” “没有。”莫里森老老实实回答。 “他说你得休息上几个礼拜,不能工作。” “但是——” “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莱耶斯严厉地说,“我会回局里把报告写完,处理好这个案子,你就负责乖乖躺在这儿。等你的脑袋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来讨论公事。” “我的脑袋好得很呢!”莫里森叫到,然后疼得龇牙咧嘴,像是有人在他的后脑勺上割了一刀。 “现在是谁躺在病床上呢。”莱耶斯翻了个白眼,“我得走了。一会儿会让别人来陪你。” “晚上来找我,我想弄明白这个案子——” “你需要睡眠。” “我是你的搭档,我需要获得和你一样多的信息。” “好吧,”莱耶斯思考了一下,“明天我过来。把你的脑子休息好,省得第二天还是糊里糊涂的。” 莫里森在病房昏睡了一夜,第二天来探望的不只是莱耶斯,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来了。不过当莉娜和哈哪开始高声说话的时候,他的脑袋又疼得快炸了,最后温斯顿只能把他们全都轰了出去。几分钟后,只有莱耶斯和温斯顿留了下来,当莫里森问及案情的时候,两个人都阴着脸,温斯顿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这说明没有好消息。 “比利又提供了点线索,走私集团是走投无路才开始搞大声势,希望能借警察之手躲过一劫,”温斯顿说,“他们惹上黑爪了。他们因为前些日子偷渡被抓,欠黑爪一个紧急订单——好几千枪支。” “一定耽搁了黑爪的什么安排。”莫里森猜测。 “不止是耽误,因为没有武器,新泽西那边的黑爪被警察抓个现行,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一定会求助于在纽约的黑爪。”莱耶斯说,“不过亏损了太多人,他们还在重组,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冒险行动。” “我们会成立专门调查黑爪的小组吗?” “我会和总局商量一下,到合适的时机我们会这么做的。”温斯顿告诉他,“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在床上躺着。” 一定是看到莫里森露出绝望的神情,如果没看错的话——莱耶斯甚至微笑了一下。 ※ 出院的那天是莱耶斯来接他,这多少让莫里森有点惊讶。他第二次坐在莱耶斯的副驾驶上,虽然他的脑袋不再疼了,但这种闻着熟悉的车内香薰和搭档聊天感觉还是有些微妙。休养的这段时间两个人没少见面,他们谈论的大多都是工作,莫里森总会连珠炮似的发问,而莱耶斯只是简短地回答些他觉得重要的部分。不知是否是一种错觉,他总觉得莱耶斯隐瞒了一些东西。但莱耶斯毕竟是莱耶斯,他还有许多秘密,莫里森从来都无从知晓。 莱耶斯帮忙把莫里森住院用的东西都拎进了他的公寓。“谢谢你,”莫里森使劲在发涩的钥匙孔里拧钥匙时问,“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好啊。”莱耶斯竟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公寓除了他的朋友安吉拉在他住院时来过帮他带点东西之外,再便一直空无一人。一推开门,空了几周的屋子全是浮灰,还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莫里森急忙跑过去开窗户、拉窗帘,回头发现莱耶斯正一脸嫌弃地站在餐桌边,把几个盘子里的东西全倒进垃圾桶。 “呃……都扔了吧,”莫里森有些窘迫地说,“还有冰箱里的一些东西,我猜它们都坏了。” 莱耶斯清理冰箱的动作算得上粗暴——他只用鼻子闻闻就干脆地摔进垃圾桶中。最后他还在柜子里翻出个没开封的去味剂,撕开包装后扔进冷藏柜。 “那里有啤酒,如果你想喝的话。” “不了,一会我还要开车回去。” “哦,对。”莫里森应了一声。接着两个人就陷入尴尬的沉默。莱耶斯在他的小公寓里转了转,好奇地观察墙上的壁画和柜子上的摆件。他在CD柜边驻足了很长时间,还在里面挑挑拣拣,随手翻出一个来看。 “红辣椒?”他问,“我不知道你还是他们的忠实粉丝。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乡村的旋律。” “我其实对八十年代摇滚没什么特殊喜好,除了他们。”莫里森耸耸肩,“你也喜欢?” “真没想到,”深皮肤的人说,“你我竟然还有相同的爱好。你弹吉他?” 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把木吉他。莫里森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我只是入门级,而且很久没弹过了。上面都落了灰。”他问,“你也会弹吗?” “我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弹。”莱耶斯说,“不过很长时间我都没觉得心情好了。”
“真可惜。” 莫里森脱掉了鞋子和外套,蜷在窄窄的沙发上。莱耶斯依旧用冰冷冷的后背对着他,当他走过莫里森的一排擦得锃亮奖章时,他低声开口了: “谢谢你救了我。即使你的选择很蠢,会让自己丧命。” 莫里森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不客气。”他说,“毕竟我们是搭档。即使你说话总是像个混蛋。” “你说的没错。”莱耶斯说。莫里斯不知道他指得是自己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 “我们今晚在酒吧有个聚会,庆祝杰克痊愈归来。晚上七点,谁也不许迟到——哇,快看,谁来了,杰克!” 莫里森回到办公室的第一天,还没等他坐回自己早就心心念念的办公桌,就看见莉娜站在一张宽桌上,像宣讲人一样张开双臂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还没等她嚷够就被桌子的主人莱因哈特从上面轰了下去。 其实最先提议去酒吧庆祝莫里森回归的是麦克雷——永远是麦克雷,只要和烟与酒有关系的东西都是他在发表意见。莫里森本来不打算搞得这么隆重,而且他严重怀疑麦克雷只是想找个借口酗酒罢了。 ”莱耶斯也许不会去吧。”莫里森有些尴尬地说,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搭档。对方无动于衷,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对话。 “胡说,”麦克雷把烟掐掉,扔进莱耶斯的垃圾桶里,说给那个坏脾气的人听,“他一定得来。” “从我这里滚开。”莱耶斯低声喝道。 最后当莫里森真的在人群的缝隙中看见独自坐在吧台的莱耶斯时还是吃了一惊。莱因哈特认识这里的老板,这也是他们总来这里聚会的原因。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身高两米的大块头能喝光城区内所有的自助啤酒,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老板记在黑名单上。他挥了挥宽大的手掌,吩咐酒保给每个人一杯这里的特色啤酒。 “我希望你们都做好步行回家的准备了。”他笑呵呵地把杯子分给大家。莫里森回头后看了看,莱耶斯还是自己坐在远处喝闷酒,不过身边多了几个前来搭讪的女孩。那些姑娘们个个留着瀑布般的金色波浪卷,前凸后翘,像是某个模特队集体出来狩猎一样。莫里森喝了口啤酒,思考着她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与莱耶斯搭话。 “我们需要叫他过来吗?”莫里森问。 “算了,他想过来的时候会过来的。”莱因哈特打消了他的想法。 莫里森再转过身向那边偷看的时候,莱耶斯在和个头最高的那个姑娘咬耳朵,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莫里森转过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安吉拉,酒精开始侵蚀自己的大脑了——他甚至在猜测莱耶斯会不会对同样是金发的安吉拉感兴趣,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他的菜。 剩下的人围在小桌子边,玩了几轮游戏,掷骰子,罚酒,还有年轻人爱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后来他们决定转瓶子,几次之后瓶口指向了莫里森,不偏不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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