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对宋辞的体贴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拒绝，接过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便看着宋辞从食盒里将饭菜一一取出来。
“宋辞放下最后一碟小菜，道：“你先用饭，我去去就回。”
沈清洛不知她出去干什么，忍着没有多问，面对着桌上饭菜，也没什么胃口。
她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身着各种红衣的女子，三五人一起或嬉戏打闹，或饮酒斗诗，热闹非凡。
她往前走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前面的歌舞停了下来，一群衣着大胆肆意的女子从台上跳了下去，齐齐拦在一人面前，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人。
她想也不想的快走几步，推开人群往里面走，一旁有人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那边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来人声音魅惑里夹杂着丝丝阴冷，沈清洛扭头看向她，“花溪？”
今日的花溪的容貌是照着厨房里的孙婆子画的，佝偻着身子仰视着沈清洛，笑道：“殿下好眼神，呵呵。”
那面皮做的很真实，花溪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生动极了。
她若是眼神好就不会让她在府里潜伏那么久了，对于她□□裸的讽刺，沈清洛冷了脸，没有理她。
目光一直注视着宋辞的身影，很快食案处几个女子互相推搡着端起桌上的酒，走到了宋辞跟前，递出了酒杯，她不由蹙眉，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恭贺驸马爷登上少宫主之位啊，”花溪勾唇，眼中闪过丝丝玩味，“花溪是否也应恭喜殿下成为我花煞宫的少夫人？”
“花溪，”沈清洛忽而笑了，眼中俱是轻蔑，她道：“你在本宫的府上不过是条狗，在这花煞宫里亦是，为本宫道喜？你配吗？”
“你……”花溪被气的胸口一滞，瞥见宋辞朝这边看过来，她收回了落在沈清洛颈间的手，只直勾勾的盯着沈清洛，声音幽暗阴冷，“殿下说的是，奴确实不配。”
说话间，宋辞已经到了沈清洛跟前，冷香里混着淡淡的酒气，沈清洛微微一笑，挑衅道：“宋辞，你的狗咬我……”
宋辞点头，冷不丁点了花溪几处大穴，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封了内力。
“按宫规如何处理？”宋辞环视了一圈，问道。
无人回答，一片安静。
花溪噗嗤一声笑了，“以下犯上，按宫规当交由刑堂处以黥刑后逐出宫门。”
周围的女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人道：“少宫主，她就是刑堂的长老，哪个敢罚她？”
“就是，小冤家说话忒气人……”另一女子道。
“气坏了少宫主，须给她些颜色瞧瞧。”又一调笑的声音响起。
场面越来越趋于不正经，沈清洛也明白了宋辞的处境，这些人根本没把宋辞当回事。
她挽上宋辞的胳膊，小声道：“咱不跟她们计较，先回去……”
待她的人攻上来，看这些人还笑的出来？
宋辞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花溪道：“既如此，逐出宫门便不必了，就受黥刑吧。”
她语气淡漠，却不似在开玩笑，花溪不甘，与她僵持着不肯接受。
宋辞神色坚定，无一丝回旋的余地。
许久，她隐隐有几分示弱，“少宫主当真要如此吗？”
宋辞点头，神色未变。
“少宫主可不要后悔。”她又道。
“奴领命。”
她狠狠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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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山下的公主
众人见三大长老之一, 最不好惹的刑堂长老屈服了，也不由重新审视起宋辞来。
宋辞仿若未觉, 拉着沈清洛往回走, 那些人极有眼色的退到一边, 她颔首道谢。
沈清洛有些不悦，她不喜宋辞这般有礼，且还是对这些讨厌的女子有礼, “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给你拿药，回去涂抹几次便无事了。”宋辞温声道, 并不介意她的冷言。
闻言, 沈清洛脸色好转, 嘴上却不示弱道：“去女人堆里拿吗？”
宋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沈清洛不是知道她是女子吗？
“觉得这种话从我口中说出来很奇怪？”沈清洛以为她是不敢相信自己作为一个公主，口出粗鄙之言。
“不是，”宋辞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朝沈清洛笑了起来，“清洛, 你好可爱。”
她这会儿大概明白沈清洛为何要说那句话了, 兴许是只想自己对她亲近吧。
突然得到夸奖的沈清洛欣喜的看向她，没留神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宋辞手快些，她铁定要磕在门上。
“宋辞……”她可怜兮兮的抬头，抱怨道；“这是什么路？太不好走了。”
“应是山石堆积而成, 你小心些。”宋辞也没顾自己的手，揽她入怀里，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她的额头，怜惜道：“还疼吗？”
有宋辞的手垫着，其实并不疼，她却乖巧的点了点头，由着宋辞再给她吹一会儿，清冽的冷香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的窜入她的鼻息，她的心，绯红从那瓷白的肌肤里一点一点晕染，她情不自禁环着宋辞的腰，“宋辞，你真好……”
声音娇软，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激的宋辞呼吸一凝，心跳顿时乱了节拍。
她不语，沈清洛便抬头仰望着她，眼中皆是欢喜。
宋辞被她看的有些羞怯，佯装淡定抛下她去开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沈清洛又从后面抱住了她，呼吸喷洒在耳后的瞬间，她不自觉软了身子，扶着门框不敢动弹。
听得她轻柔呢喃道：“宋姑娘，以前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给赔不是了。”
这过分的亲密，宋辞有些不知所措，她强撑淡定道：“清洛，我比你大一岁，若不嫌弃，你便唤我一声姐姐吧？”
从沈清洛口中喊出来的宋姑娘，不知为何，她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有些轻佻？
“姐姐？”沈清洛只是在口中重复了一遍，宋辞便一本正经的应了。
沈清洛狐疑的看了眼她，见她不似玩笑话，烦闷顿时涌上心头，她一言不发，宋辞只好道：“先进屋吧。”
所幸耽搁的时间不长，桌案上的饭菜还热着，两人坐在桌前，沈清洛依旧不说话，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宋辞问了声，她不回答，便作罢了。
过了会儿，沈清洛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碗，沉声道：“宋辞，你让我叫你姐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我比你年长些，你若不愿便算了。”宋辞说道，真正的原因颇有些难为情，她说不出口。
沈清洛闻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压抑着心中不悦质问道：“那你之前那番话是何意？”
“什么话？”宋辞越发不解沈清洛的态度了。
说到这里，沈清洛也不愿意再卖关子，她直言道：“就是你之前说让本宫留下你的话，你那是什么意思？”
“清洛，”宋辞微微蹙眉，望着沈清洛，心中难过，故作淡然道：“你是想我以下人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吗？”
“也可。”她说着便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沈清洛连忙起身按住了她，又把她按在椅子上。
她黛眉微垂，遮去眼中愁绪，似是埋怨道：“你可真无情，比那如来佛祖还要无情几分。”
相交数十载，在心中竟是这般想她的，她何曾那么狠心过？扪心自问，她虽为公主，却从未将宋辞当做臣子，甚至以其为夫、为天……
“无情？”眼中清明渐被迷雾掩盖，宋辞不动声色攥紧了衣角，略有些忐忑道：“你可愿说出来？我一定改。”
她原以为自己有血有肉，却不想会从沈清洛口中听到这种评价……
她在慈恩寺数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旁人以为她慈悲为怀包容万物，实则不然，她知她心中淡漠近乎无情。
而现在，沈清洛不知何时在她心中扎根住下，为何说她无情？
是沈清洛觉着自己心中无她吗？
她心中止不住难过，若沈清洛不要她，她想不出自己要去哪里。大概还是找一寺庙庵堂出家，青灯古佛一生为伴。
沈清洛怔怔的看了她好会儿，神色忽而哀伤道：“或许不是你无情，是我多情了……”
她很快又收起落寞，面上浮现了一个极淡的笑容，望着宋辞认真道：“我问你，你心中是否拿我当妹妹？还想要与我义结金兰？”
在她的注视下，宋辞从容的点了点头，郑重道；“清洛，我想要护你一辈子。”
“做姐妹便做姐妹，你为何要骗我？你如何能护我一辈子？”沈清洛心中悲痛，忍无可忍，腾的站了起来，一桌饭食尽数打翻在地，她愤然道：“你拿我当妹妹，日后嫁做人妇，困于深宅持家生子，心中可留有我半点儿位置？又如何护得了我一辈子？”
汤汁撒的到处都是，宋辞慌忙拿起毛巾去为她擦拭溅落身上的污垢。
沈清洛她冷着脸躲了过去，那厌烦的眼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清洛，你别生气……”
她惴惴不安，软绵绵的模样让沈清洛狠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望着宋辞，只觉胸口闷的窒息，更加难受。
又是这般，明明冷心冷肺还要在自己面前装柔弱，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吧！
痴心相许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是女子，偏生女子也看不上她沈清洛，她到底是有多差？
“我不嫁人，”宋辞道。
“出去！”沈清洛冷斥，清冷的声音在同一时间传入耳中，她微愣了下，眼中惊喜划过，不敢相信道：“你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嫁人，你不用担心。”
“好，”沈清洛看着她，上一刻还漆黑如墨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她道：“宋辞，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宋辞却是怕了，她眼底笑意浮动，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听从公主大人的吩咐：出去。
“回来，你去哪里？”沈清洛叫住她，凶巴巴道：“不准出去。”
宋辞顿时停下了脚步，俗话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沈清洛不同寻常的一面。
她回头，便见沈清洛撩着衣袖，垂头丧气道：“宋辞，这要怎么收拾啊？”
沈清洛有些头疼，面对这一片狼藉，她实在找不到可下手的地方。
“我来，你先去换身衣物吧。”
目光落在沈清洛的衣袍上，宋辞忍住笑意道：“我来即可，你去后间换身衣裳吧。”
沈清洛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残渣，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不……不急，我先跟你一起打扫饭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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