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矮着腰对车里的鹿行雪说:“快快,快上楼,家里坐坐去。” 邢师母招呼姜瓷和鹿行雪先坐,她健步如飞地跑去琴房外,拍着门道:“老邢,把门儿开开。” 琴房做了隔音,拍了十来下,邢教授的声音从门板后闷闷传来:“甭管我,我就乐意自己待着。” 邢师母哄他:“你开开,有客人来了。” “谁?”这声问完,邢教授立马又道:“你别想骗我开门。” 邢师母:“既然你不开,那小姜就回去了啊?” 邢教授:“……” 门上传来咔哒声,下一秒,探出一颗夹杂了银白发色的脑袋:“真的?” “你啊你啊”,邢师母拿手指点了点他,姜瓷从沙发上起身:“邢教授,晚上好。” 邢教授眼睛瞪得溜圆,赶紧把门从里面完全打开,一边走出来欢迎姜瓷,一边忍不住冲邢师母嘀咕:“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多晚了你还麻烦小姜……” 邢师母:“咱俩究竟谁不懂事?你要是能听话吃了药回房间睡觉,我哪能半夜三更的把小姜给请来?喏——还是她爱人送她来的。” 邢教授细细一瞅,见姜瓷身旁的鹿行雪不论是貌相还是风度,都与姜瓷登对得很,于是转换了角度对姜瓷比了个大拇指。 姜瓷:“……” 姜瓷去琴房调音,鹿行雪就留在客厅和老教授夫妇喝茶。窗外夜色深浓,姜瓷只要留心,不时会听见邢教授爽朗的笑声,显然和鹿行雪聊得很投机。 这还是第一次,姜瓷意识到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有个人正等着她,要和她一起回家。 回家。 “小鹿,喜欢什么水果自己挑啊。” 在邢师母的热情招呼下,鹿行雪从冰箱里取出两个苹果。 邢师母乐呵道:“这巧了不是,我们老邢也最喜欢吃苹果。上了年纪牙口不好了,我就每次都给他切薄片儿。” 可能话题对象是彼此的爱人,邢师母对着鹿行雪打开了话匣:“我们老邢,你别看他就是个糟老头,特别挑剔。和他搭档了几十年的老伙计耳朵不行了,公司给安排了小姜来。老邢一开始不认可她,连面儿都不肯见。小姜呢来了就埋头工作,她走以后,老邢往钢琴前一坐,说弹弹看吧,谁知弹了一黄昏。等小姜第二次来,老邢还别扭着,就是不露面,但是啊就催着我给她送点什么吃的进去,哈哈,给我笑得不行。小姜这孩子,沉默少言,但她想告诉老邢的话,都在钢琴里头了——这钢琴按照老邢喜欢的方式调整的,琴音符合他的要求,键盘灵敏度也是他中意的状态,不知道她下了多少功夫去研究。”
鹿行雪边听边给苹果削皮,邢师母话里话外都对姜瓷满意的不得了:“现在的小年轻,少有这么踏实的了。不瞒你,我和老邢只恨自己儿子年纪大了一轮,不然小姜这样的好孩子,怎么舍得放她到别人家里去?必须得自己宠着呀!” “不过——小鹿,我们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但是你这么晚陪她出来工作,又这么耐心陪我们两个没趣的老人家聊天,我看得出来,你是很疼她的。” 鹿行雪把削好皮的苹果切小块。 “她年纪比我小。”鹿行雪低着头,长发自然散开,厨房顶灯的柔光照在她身上,眉眼精致,神态柔软:“我疼她是应该的。”
第13章 “姜瓷”,鹿行雪端着果盘站在门外,“吃水果吗?” 琴房里的姜瓷头也不抬地“嗯”了声,等鹿行雪走近,她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过会儿吧,等我完成。” 拆下的琴板铺在地毯上,姜瓷背对着鹿行雪,坐在琴凳上反复弹奏一个音,边听边校正琴弦松紧。 鹿行雪没有再出声打扰,姜瓷调准一条弦,取止音棉时,她才再次开口:“苹果都切块了,放久了会锈,你要不要先吃一点?” 果盘里,水果签一头扎进了果肉,露出的另一头上竖着颗立体的小爱心。 鹿行雪捏住那颗心,把苹果块送到了姜瓷嘴边。 “还是年轻好呀,如胶似漆,黏的跟一个人似的。”邢师母从琴房外经过,连说带笑。 姜瓷心里尴尬,鹿行雪却神色如常,并不受这些话语影响的样子。 没理由会输给鹿行雪。姜瓷面不改色地张嘴,把签子上的苹果咬了下来。 薄薄的眼皮往下垂,左边脸颊被苹果撑得鼓鼓的,鹿行雪看着这样的姜瓷,无声地勾了勾唇。 把邢教授的钢琴全部校正完毕,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姜瓷收拾好工具离开琴房,客厅里邢教授正在邀请鹿行雪去听他的演奏会。 “就这个月,16号,小鹿你要是有空,一定得来啊,我给你留前排的好位子。” “16号?”鹿行雪跟着重复了一遍。 邢教授比了个“7”的手势:“16号晚上七点半。” 姜瓷向他们走去,听见鹿行雪说:“这个时间,可能……” 邢教授看出她不太方便:“你有空就来嘛,我把位子给你留着。……噢小姜,辛苦你了,一晃都这个点了!我不留你们,改天你带小鹿过来,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大家都没再提演奏会的事,临走姜瓷叮嘱邢教授:“您要多休息,按时吃药保重身体,我们彩排见。” 回程路上,两人开始都没说话。但是鹿行雪好心陪到这么晚,姜瓷想着总得说些什么,于是主动和她聊天:“等我收工是不是很无聊?” 鹿行雪:“不啊,邢教授和邢师母都很风趣。” 姜瓷:“哦。” 看了会儿街景,姜瓷又问:“困吗?” 鹿行雪:“不困。你呢?累不累?” 姜瓷又累又困,却说:“我也不。” 转向灯跳红,鹿行雪踩着刹车转头看她,姜瓷才说完这句话就打了个呵欠,鹿行雪:“……” 姜瓷:“……” 鹿行雪好笑道:“你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姜瓷:“我有吗?” 鹿行雪笑声低低的,磁性又迷人,声音漫过来,填满了姜瓷的耳朵。姜瓷借着撩发,把离鹿行雪近的那只左耳捂住了。 烫。 回了家,两人在房门外说过晚安就分开,姜瓷进房洗漱,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清晨,毫无预兆地转醒。抱着被子滚了几滚后,姜瓷下地,翻箱倒柜,终于从柜子下层找到了自己和鹿行雪的结婚证。 结婚证上的两个人笑得很营业,姜瓷还记得当时照片拍完,鹿行雪伸手和她握了握,好像她们拍的不是结婚照,而是刚谈完了什么项目。 ……签了婚姻合约的,这确实也是一种项目吧。 姜瓷目光往下,扫到鹿行雪的出生日期:10月16日。 难怪莫名觉得这个日期熟悉,也难怪鹿行雪没有答应邢教授去听他的演奏会。 那天刚好是她30周岁的生日。 姜瓷把结婚证收好,现在是早上6点零5分。她给钱先生去了条信息,约他和他夫人一起吃晚餐。 钱先生生活规律,早睡早起,没一会儿就给了回讯。 姜瓷趴回床上,很快又睡着,再度醒来时间已经过午。鹿行雪早就出了门,窗外乌云压城,天气预报显示下午时段会有大雨,于是姜瓷取了把伞随身携带。 走在街上,姜瓷心血来潮打开伞,仰头看伞骨,那上面自然什么惊喜都没有。 她不是钱太太,她也没有会挖空心思给她惊喜的“钱先生”。 姜瓷收起伞,在林立的商铺中随意找了间茶餐厅,填饱肚子后就去公司开月度会议。 大雨果然如天气预报所检测的,气势汹汹地来了。与雨同来的,还有鹿行雪的信息。 【鹿:下雨了,有没有带伞?】 姜瓷简短地回了她一个“有”字。 半分钟后,姜瓷看屏幕,没有鹿行雪的信息。 十分钟后,姜瓷又看,屏幕上依然一条未读信息都没有。 ? 真的就是询问一下有没有带伞而已? ——那如果她刚才说自己没带伞呢? 姜瓷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会议结束,董事们先后离席,坐在姜瓷身边的人事部负责人滑着座椅凑上来:“怎么听说你和‘Forest’的鹿总……?” 她天生嗓门大,对面的尤露臭着脸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没走的人里,知道原委的不少,有人掩嘴窃笑:“所以说,为人厚道不是坏事儿,不然谁知道哪天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姜总监,你够低调的啊,Forest总裁夫人,我的天耶,这什么概念!?” 姜瓷笑了笑,蒙混过去。 离开会议室,静止了许久的手机终于又传来动静。姜瓷立刻去看,却是霍蓁蓁的电话。 霍蓁蓁问她:“在忙么?” 姜瓷按了电梯下行:“刚散会。” 霍蓁蓁:“你猜,现在谁在我店里?” 姜瓷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谁?” 霍蓁蓁说了个姜瓷意想不到的名字:“温念。” 霍蓁蓁:“我出来抽根烟,她在里面挑样子呢,挑了快一下午了也没决定。” 姜瓷:“别给她纹。” 霍蓁蓁:“啊?” 姜瓷:“她怀孕了。” 霍蓁蓁:“……卧槽!” 离开公司,雨势已经小了,姜瓷打车去霍蓁蓁的纹身店。街上积了雨水,姜瓷下车时一脚踩进水洼,整只鞋都湿了。 她吸了口气。 温念坐在店里翻画册,原先上的咖啡被霍蓁蓁换成了果汁。 霍蓁蓁冲姜瓷努嘴,姜瓷走去温念身边,温念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她,立刻笑了:“阿瓷,想见你真的不容易。” 和姜瓷猜的一样,温念是故意借着纹身的由头,兜着圈子要见她。 “公司不忙?”姜瓷随意坐下。 温念合上画册:“想和你聊聊。” 姜瓷目光晃动:“聊什么?” 温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阿瓷,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出问题了吗?这些年越来越疏远,我约你出来,你从来也不正面答应。无数次,我都不敢开口,我不想为难你,不想为难你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我。……今天我们把话说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把问题解决,好不好?” 姜瓷沉默了一会,说:“我有我的工作和家庭,你也有你的,现在已经不是住在对门每天一起结伴上学的时候了。生活重心变了,要应付的人和事也变了,你把这个称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这种原因,姜瓷和霍蓁蓁的关系一如既往,改变的只是她们而已。温念都明白,眼神黯然:“阿瓷,我最近常常梦见你,都是些过去的事。醒来之后我会想,曾经那么粘着我的姜瓷,现在却不需要我了。我不再是你最信任的人,也不是你割舍不下的人。” 这番话说的伤感,温念还想继续,却忽然连呕了几声。 姜瓷紧张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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