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隋抓着头发，思绪乱糟糟的，她很努力在学习跟心心相处了。明明那么乖巧那么懂事的孩子，为什么有时还会让她觉得烦？
沉浸在修改设计稿的专注中，手机突然又响了，郁隋不得不忍着被打断的思路点开屏幕。这两天她几乎分辨不出到底是楚嘉筠找她还是心心偷偷找她，但这个时间看上去是心心的可能性更大。
“郁阿姨！”
果然，心心糯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郁隋揉了揉眉心，耐心道：“心心，找郁阿姨有什么事啊？”
“嘻嘻，心心想告诉你，今天妈妈给我买了一块好好吃的蛋糕。上面也有个小飞艇，可是是红色的，我觉得没有心心号好看。”
小孩子的分享和她们的心情一样，一段喜悦翻来覆去地说，努力把所有能够记得的细节都表述出来。而这些内容对于时间紧迫的大人来说，则显得毫无重点。
郁隋终于有些烦躁，语气也急促了些：“心心，郁阿姨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晚点再陪心心聊好吗？”
心心顿了一下，答应了：“那要几点啊？太晚了我就睡觉了。”
“那在心心睡觉前好吗？”
“好！”
郁隋继续刚才的修改，一直忙了很久，连饭都没顾上吃。终于全部搞定，她才想起跟心心的那个约定。
一看时间，早就过了。
她想给楚嘉筠打电话，但想到对方是深夜，而且第二天要坐早班机回国，不忍打扰。
卓尚是个要求很高的法国小老头，话不多但捧人和放弃人都异常果断。能够得到他的认可，资源可以瞬间到位，如果失去他的信任，你的努力也许就付诸流水。
但对郁隋来说，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不如全力以赴去争取一下他的认可。
卓尚没有当面表态，但让郁隋把部分细节补充清楚再发给他，这让麦隆教授看到了希望。
他鼓励郁隋：“卓尚不会浪费时间，如果他觉得你的设计毫无亮点，根本不会让你再补充什么内容。”
郁隋欣喜，但麦隆教授也提醒她：“你也别高兴太早，或许只是入围考察，并不代表他一定选你。”
“我明白，我只是想尽力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麦隆教授赞许地点头：“郁，我就喜欢你这种全力以赴的态度。”
结束和卓尚的见面，郁隋在公寓里睡了整整两天才缓过来。楚嘉筠也回了离城，时差加上双方都有不少琐事要忙，反而没能碰上，大多都是互相留言。
郁隋心里还惦记着上次没准时给心心打电话的事，之后心心再也没主动找她，她只好从楚嘉筠那里打听消息。
“心心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楚嘉筠站在阳台门边，还是见到熟悉的城市风景令她更觉心安。
“她没有生气。”
郁隋松了口气，接着又听楚嘉筠说：“但她伤心。”
郁隋皱眉：“因为我没守约？”
“不是。”楚嘉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郁隋，“她只是觉得你在烦她。”
“什么？她怎么会这么想？她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烦她？”
“郁隋，我们当然知道，但是小孩子的感知更多来自于直观感受。我不清楚你们当时在电话里是怎么沟通的，但她的确感觉到了你在抗拒她找你。”
郁隋语塞，过了一阵才重新开口：“我那天的确语气急躁了点，又隔着电话，她可能觉得我态度不好。但我真地不是烦她，我很想她，我也很喜欢她……”
她越说越激动，楚嘉筠安抚她：“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她现在不会这么想。”
郁隋稍微冷静了些：“谢谢你。”她有些无力，自嘲道，“我好像真不太懂怎么跟小孩子相处，以为只要陪玩就行了。”
这种抓狂又无力的经历，楚嘉筠曾经也有过，但这是做家长都无可避免要面对的。郁隋想要参与心心的生活，就必须接受全面的心心，好的坏的，开心的烦恼的，甚至是让人气炸了的，都要接受。
“给自己一点时间，当家长并不容易，但你愿意去学习去承担，这已经很好。”
郁隋想起当年楚教官鼓励她的话，如今换了主题但依然令她心动。
“我会努力做个更合格的家长。”
当盛楠西跟任许然听说郁隋打算回国定居的决定，都觉得她可能还在梦游没醒。
任许然在她眼前挥挥手：“你去了趟欧洲是被郁慕姐拉去洗脑了？”
郁隋把她的手打掉：“我清醒得很。我想做独立设计师，其实住在哪里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和业内的资源跟资讯保持对接。现在互联网发达，资讯在哪里都能接收，资源的话最多辛苦多跑跑，跟我在这里飞欧洲没区别。”
盛楠西见她分析了这么多，像是已经充分考虑清楚了，不禁好奇：“阿隋，你四年都坚决不肯回静城，这次又那么突然要回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郁隋隐去了最关键的因素，只说：“我不回静城，我去离城。”
“离城？”
盛楠西和任许然都大吃一惊，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城。
“我想在那里安个家，哪怕今后要到处飞，至少有个能让我回去的地方。”
她出国四年，即便原计划要留在这里生活，也不曾说过把这里当作家。这次她竟然主动把家安在离城，盛楠西觉得理由肯定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郁隋和尚丁集团保持着邮件往来，同时也找了几家目前国内在这方面比较有成绩的公司，但都还没给她回复。
她一边找资源，一边收拾行李准备回国。邮寄的地址是离城，房子是她让中介代租的，就在楚嘉筠住的小区。
她不想让别人有了期望再落空，所以当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告诉楚嘉筠，她要回去。
“你要来离城生活？”显然楚嘉筠曾希望郁隋可以这么做，但也知道这对郁隋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她没有开过口。
郁隋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我准备用实际行动告诉心心，我一点都没有烦她，而且我特别想她。”
第41章
楚嘉筠听郁隋这么说,嘴角勾起。但她肯来而不是试图说服她们去国外，这一点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好得多。
她避免和郁隋谈论定居问题，一方面是不想勉强对方,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觉得郁隋劝说她的可能性很大，她不想因此产生争执更不想因这事被心心察觉她们之间的关系。
郁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自己自作主张突然跑到离城：“你不希望我去吗？”
楚嘉筠稳了稳心神：“我想，心心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郁隋一听又笑了：“我总算找对一次套路了。”
楚嘉筠也笑，只不过是无声,并未让郁隋知道。
挂电话前，郁隋想跟心心说两句话，几天没听到软软的声音,她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听出郁隋的渴切,楚嘉筠侧身看着安静的女儿，坦言：“再过两天吧。”
“她不愿意跟我说话？”
“这是她自己的脾气和习惯,等你来了以后就知道了。”
郁隋有些失落,但也知小孩子总有些属于自己的固执,大人越是强硬去要求或是改变，往往会让孩子心里越叛逆。她自己当年就是受害者，非常讨厌福利院里一些阿姨们的“硬性规定”。
“好,我不急。”
郁隋的完全配合让楚嘉筠的防备降低了不少,心中的期望也多了些。她本以为郁隋会强势介入心心的生活,为此给女儿和她的生活造成困扰。
目前来看,郁隋的接近仍是小心翼翼,事事都以心心为首。楚嘉筠看得出郁隋是真心喜欢心心，在对女儿好这件事上,她们是目标一致的。
心心跑过来抱着楚嘉筠的腿，抬头看着她：“妈妈,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啊？”
楚嘉筠摸了摸她的头：“是郁阿姨。”
心心的眼神亮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气鼓鼓地嘟着嘴。
“心心讨厌郁阿姨？”
“没有。”心心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一点点难过。”
她比划着小手：“就一点点。”
楚嘉筠抱着她朝客厅去，给她打开了最喜欢看的动画片，试探道：“如果以后郁阿姨也搬到我们附近，你开不开心？”
心心有点纠结，明显是高兴的，可是说好了还有一点点难过的。
“我想要心心号。”
“郁阿姨来了，心心就有心心号了。”
心心终于笑起来，往妈妈怀里钻，把脸藏起来又忍不住想去看动画片。
楚嘉筠的期待并不是心心号，却也因为郁隋说要来离城而心有所念。
当郁隋带着制作精美的心心号来到楚嘉筠家里时，心心并没有飞奔而来，而是贴在妈妈腿边，和初次见面时差不多的样子。
听她乖巧叫着自己，郁隋的心里却不是滋味。明明不久前，这孩子还会自己悄悄联系她，现在距离忽然一下子又远了，真是令人沮丧。
但郁隋没看漏心心盯着她手里的心心号，笑着递了过去：“我们说好的生日、小水壶还有大手，全都有。”
心心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轻声说：“谢谢郁阿姨。”
楚嘉筠也感觉出女儿的拘谨和别扭，皱了皱眉：“先坐下喝杯茶吧。”
心心在旁边玩着新玩具，可谓爱不释手，但她并没有热情邀请郁阿姨加入，只是偶尔回头看看妈妈。
郁隋把女儿的种种反应看在眼里，心又急又痛，只得求助楚嘉筠：“她会不会以后都这样对我了？”
“不会的。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建立跟你相处的模式。”
郁隋回忆自己小时候，跟谁闹不愉快后的确会冷战挺久，只不过没有心心表现得那么委婉。
楚嘉筠见她忧心忡忡，开解她：“别担心，会好的。”
郁隋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楚嘉筠家，她自己的家里行李还没收拾完，勉强能落脚和睡觉，还不适合邀请她们过去。
当初中介找房子的时候，郁隋就强调要找距离她们近一点的，可惜当时待出租的房源里最近的也要走上几分钟。
“第一次来就蹭饭，希望你别介意。”
楚嘉筠有帮忙做家务的阿姨，做饭这种事她也不擅长。她的时间只用在心心的饮食上，至于她自己的，很多时候都是凑合。
心心抱着心心号不撒手，玩得十分专注，每个细节都不肯错过。楚嘉筠不时去看她，见她沉醉也就没打断她。
郁隋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规划认真和她说了，包括生活和工作的。
楚嘉筠倒是意外她竟规划了这么多：“你从没来过离城，贸然决定在这里定居，不担心不适应？”
“我在国外待了四年都没什么，在自己国家的城市里又担心什么不适应？再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照顾你们，在哪个城市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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