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秀一直没吭声，因为她想起了那次和朱芽一起到这边来吃饭，那个时候看得出来虽然朱芽的处事为人虽然淡淡的，但是她却是真心的恳求自己能够找到凶手。
那个时候的朱芽如果知道凶手是林墨，对答案还会执着吗？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是胡林。
“池秀，你发什么呆啊，老板娘给你打八折，请个客你别愁眉苦脸的。”
池秀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
胡林讪讪笑了两声，“那是，池姐一向阔绰，哪里会在意这点儿小钱。”
池秀一听他话里越来越没边儿，眯着眼威胁道：“你再说我可走了。”
胡林连忙打住，“别啊，我是问你想喝什么酒，啤的还是白的？”
“我就不喝了，你们喝，待会儿我还得开车。”
胡林说了句“扫兴”，但也没再逼迫。
烤肉很快就端上来，一群大男人只有池秀一个女人就没让她动手，烤肉都有人负责，只负责吃。
胡林这人工作之外就喜欢喝几杯，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一杯都不落下，也不让别人逃酒，连卢謦说不喝不喝也被灌了几杯。酒过三巡，桌子上的人已经倒得七七八八，还有呼声此起彼伏，算下来清醒的只有池秀和卢謦两个人。
胡林喝醉了还嚷嚷道：“继续喝！喝！”
老板娘听见这边的动静，走过来一看都喝的差不多了，于是对池秀道：“池警官，几位警官都喝醉了，不如我让我家那口子开车送他们回家吧。”
烤肉店有一辆中型的面包车，载这几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她要是单独送还得来回两次，于是池秀就没拒绝，“这样多谢老板娘了，不过就不用送他们回家，多麻烦，直接把人载去公安局去，反正都在局里住了几天，再多住一天也没什么。”
“那行，我现在去叫我家那口子。”
池秀转头问卢謦，“你呢，我送你回家？”
“我也去警局，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卢謦挑眉，“难道池姐你还要送我一程？”
池秀哼了一声，“我就是问问什么时候才能看不见你。”
“放心，明天一早你就看不到我。”
说完，两个人相视而笑。
老板娘和老板一起过来，四个人互相扶持着把几个喝醉的大男人抬进店外面的面包车里，加上老板，一辆车坐的满满当当的。
池秀对卢謦道：“你坐我的车吧。”
卢謦点头跟上池秀，走之前池秀还向老板娘买了一份烤好的牛肉打包带走。
车上，卢謦瞥了眼后座上的餐盒，“你给林墨带的？”
“嗯。”
“你跟那位朱小姐关系不错？”自从发现林墨是凶手之后池秀就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很疑惑。
池秀想了想，其实她和朱芽认识也没多久，因为这个案子一来二去成了朋友，虽然谈不上多好，但是这个结果未免对朱芽有些残酷。
事实上想了一晚上，池秀还没想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和朱芽说这件事。
池秀想了想于是将朱芽、白珠珠和林墨三人之间的关系简单说了说，“你不觉得这个结果对朱芽太残忍了吗？而且我觉得林墨在说谎，她和白珠珠起冲突是真，但是绝不可能是因为工作。可我的猜测是真的，朱芽本来之前就受到一次背叛，这一次却还要承受来自最好的朋友的背叛，我实在不忍心。”
卢謦理解池秀的这种心情，感性的人都会这样想，尤其是涉及自己的朋友时会不忍生出同情的情绪。
“有时候真相本来就是残忍的，我以为做我们这一行的已经看得很明白了。”卢謦的手轻轻敲打着车窗，“就像有时候你苦苦追寻的答案其实反而比表象更加伤人。”
池秀久久没有说话。
烤肉店离警局很近，很快就到了警局门口，池秀把车开到停车场，下车前她忽然问卢謦：“你来这里是因为白家人吧？”
卢謦站在车外躬着身子看向车里的池秀，低声道：“这很重要吗？我以为做警察的，最重要的是能够把凶手缉拿归案。”
沉默片刻，池秀淡淡道：“嗯，是不重要。再见，卢謦。”
“再见，池警官。”
告别之后，卢謦独自走进了警局。
的确他从来都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池秀默默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骂了一声，“混蛋。”
漆黑的收押室里指针走动的声音盘旋，林墨躺在简易床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滴答滴答，林墨很熟悉这个声音，是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这个时候能来看她的，只有那一个人，林墨坐直了身体看向门口的方向。
果然下一秒看见池秀推门进来。
池秀进来就看见收押室门外的小凳子上放着分毫没有动过的饭菜。
也是，没有人在收押室还能好好吃饭的。
池秀明知故问，“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在常吃的烤肉店带了一份牛肉饭，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其实林墨没什么胃口，但是看到池秀手里的食品袋她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
池秀从小窗口递给林墨。
林墨打开后拿起一次性勺子吃了一口，果然很香。事实上到警局后，林墨就没怎么喝过水和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或者是接受警察的问询。
但实在是没有胃口，林墨吃了三分之一就没有再继续吃。
“池警官还不下班吗？”
池秀坦言，“因为我觉得有些事还没有弄清楚，事实上我很想从你口中得知真相。”
林墨放下餐盒，长长叹了叹气。
“事实正如我先前告诉你的那样，我和白珠珠起了争执，然后她犯了哮喘去世，之后我将她带车一起扔进了湖里。”林墨的情绪越说越不稳定，最后她甚至睁大眼睛盯着池秀一字一句的问：“你明白了吗？”
池秀摩挲着一旁的办公桌，“如果我告诉你，白珠珠是溺死的呢？”
林墨的声音像是被忽然砍断的绳子，她连连退后几步，顶着背后冰冷的墙壁，不知所措的望着池秀。
“你是什么意思？溺死？”
“是，溺死。”
池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林墨摇头，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当时明明探了她的呼吸，分明是没有呼吸。”
池秀道：“哮喘病人病情发作的时候很有可能出现短暂的闭气，事实上脉搏仍然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当时不推她进湖里，她原本是不会死的？”
林墨慢慢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收押室里响起急促的呼吸声，无端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压力。
慢慢的呼吸声变成了哭声，像是野兽低低呜咽的声音。
池秀看着林墨如此备受打击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安慰。
大概是哭得久了，累了，林墨开始说话。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之前的说辞，因为我的确说了谎，我和她起争执的原因的确不是工作项目。”
林墨声音很浅，但由于收押室过分安静，所以池秀听得很清楚。
“当时我和玉青在酒店，她因为醉酒睡得很熟，而我因为一直以来都不会在外面熟睡所以比较浅眠，白珠珠给我发消息我立刻就醒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她会联系我吗？”林墨抬起头来，脸上有一种悲凉的笑容，“我和她其实很早就认识了，那是我刚开始工作不久愣头青得罪了人，项目经理有意刁难我带我去酒局故意将我灌醉，酒局上恰好白珠珠在，是她最后救了我带我去酒店替我开了房才离开。后来，因为工作上的接触，她帮助我谈成了几个大项目，让我在公司顿时变得有话语权。”
“我很感激她，也对她有了好感，她也提出想和我交往。但是我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不过是爱玩儿，所谓的交往只是让我成为她的其中一个玩儿物罢了，所以心高气傲的表示拒绝。”说到这里林墨轻轻哼了哼，“她那个人，最是优雅知礼，即便我拒绝了也并未停止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我当时真的天真的以为她对我有意，可是她身边的女人也并没有断过。”
“我们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联系着，像朋友却又不像朋友。直到那一天……”
林墨似乎想起了难以忘怀的事，脸上露出了叹息的神情，“那天我生日我约了一众朋友，自然也叫上了白珠珠，也正是那一天白珠珠认识了朱芽。”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叫上她们其中的某一个，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池秀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林墨并不是真正的问她，如果的问题都是没有确切的答案的。
“没过几天，白珠珠就告诉我，她喜欢朱芽，希望我能帮她，因为她看得出来朱芽是一个心房很深的人，不会轻易的让人进入。”她的脸上又露出自嘲的神情，“我本来以为她是玩玩儿，更甚的是我以为朱芽绝不会同意，因为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忘记蓝夕，也再没有接受过其他人的追求，为了所谓的尊严，所以我给了白珠珠朱芽的联系方式。”
不用继续听，池秀已经明白这个故事的发展。
后来白珠珠不断地追求朱芽，朱芽被其打动，开始了真正的交往，这大概是林墨最想不到的事。
“你知道多可笑吗？在那以后，白珠珠真真正正的与我退回了一个朋友的界限，会给予适时的帮助，但绝不会跨过一条不该跨过的线，而朱芽成了她身边唯一的那个人，她尽心尽力的去保护朱芽，掩盖自己的过去，甚至警告我不能告诉朱芽。”
“一个花丛过的情场老手有一天竟然洗心革面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那时我才发现白珠珠是一个多么无情的人，可她对朱芽又是那样的深情。”
池秀忍不住打断她，“你的意思是她和朱芽一起后她再也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
这样的白珠珠连池秀都有些惊讶。
林墨点头，“白珠珠为人处世极好，她相好的女人即便是分开也很少有反目成仇的，因此当她和朱芽确定关系后她与其他人都划清了界限，只是有些人分开以后还是朋友所以看上去好像她还流连其中，可是我知道白珠珠是认真的。”
“至少她没有再和其他人发生关系。”
池秀着实吃了一惊，她原以为白珠珠对朱芽有几分认真，却没有想到这认真竟然是十分。
林墨继续说回案发那天的事，“其实那天朱芽和白珠珠先已经约好了见面，大概是嫉妒冲昏了头脑，我知道朱芽的性格所以央着朱芽陪我喝酒，她果然爽了白珠珠的约陪我一起。这是一种变态的心情吧？或许当那个人的目光越来越平静，总希望她带着更多的情绪看自己，即使这种情绪是恨和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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