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枕挂了电话，看了程之扬一眼，“希望这次程小姐不要再来捣乱了。”
程之扬一筷子把一坨鱼肉碾散了。
“就算程小姐实在是闲的没事可做，明天也不要过来了。”沈枕的目光在程之扬的餐盘里顿了顿，看着逐渐变得一片狼藉的鱼肉，终究还是补上了一句，“我可能要出差。”
出差？
程之扬心里冷笑，一个非管理层的医生出差？这借口找的也太不走心，摆明了不想见自己，当她程之扬是傻子么？
“沈医生这是在向我汇报？我既不是你的上司，又不是你家人，你这么说可忒容易让人误会咱俩关系了……还是说在沈医生心里，其实把我当成……”
沈枕没理会程之扬脸上暧昧的表情，她依旧面无表情道：“亲、妹妹。”
“……”程之扬吐血。
行了，还就过不去了是吧？
既然沈枕这边太难啃，程之扬便决定先找块松软的墙角来挖一挖，她便给苏淇去了微信。
zzZ：吃饭了吗？
七七：还没……被大佬罚了呜呜……
zzZ：大佬？
七七：就是沈医生，不知道怎么就踩雷了，一不小心把大佬惹毛……
zzZ：……
程之扬心里暗骂，沈枕这女人可真是丧心病狂，就连给你送吃的的小姑娘都欺负！
zzZ：姐姐晚上有空么，我请姐姐吃好吃的，抚慰一下姐姐被黑脸怪摧残的心灵。
好贴心的小妹妹啊！苏淇有点感动，不过……
七七：？？？
七七：黑脸怪？
zzZ：嘿嘿，像不像沈医生鸭，天天就和掉进煤灰堆里似得，那脸啊啧啧啧……
苏淇差点没被程之扬的现身说法给笑死，别说，说一脸严肃的沈医生是“黑脸怪”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生动形象。
苏淇笑的太欢脱，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溜达到了她身边，她一个机灵，猛的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眼。
沈枕看小姑娘没去吃饭，想问问还有多少没写完，却没想到这小医生突然做贼似得弹了起来。
沈枕皱着眉看她，却听对方“嗷”了一嗓子，然后脱口而出：
“黑脸怪！”
沈枕：……
“你对我有意见？要谈谈么？”
“没没没没没没！沈医生真真真真没！真没有！”苏淇要哭了，她的头和手都恨不得甩起来。
沈枕很贴心道：“如果不好意思当面说，意见箱在楼梯口左转。”
苏淇一脸生无可恋，顿时失语，只觉得手脚冰凉。
慌乱中，苏淇的手机忘记锁屏，刚刚晃的太快，沈枕还看不清，可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淇身子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沈枕就看到还亮着的聊天窗口里熟悉的头像和名字：
——姐姐晚上有空么，我请姐姐吃好吃的，抚慰一下姐姐被黑脸怪摧残的心灵。
——嘿嘿，像不像沈医生鸭，天天就和掉进煤灰堆里似得，那脸啊啧啧啧……
“这个人是谁？”
“啊——”
“程小姐？”
“啊——”
“我知道了，谢谢。”
“啊——”
苏淇只记得最后自己好像只能发出类似乌鸦叫一般的声音。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与苏淇见面的地点就在自家西餐厅，程之扬听着对方哭唧唧的叙述，差点没把意大利面呛进鼻子里。
“你还真的叫她黑脸怪啦！壮士！我得敬你一杯！来来来！”
“之、之扬你先听我说完……”
苏淇把剩下的事连说带演生动形象的讲完。
程之扬的笑容渐渐僵硬。
“苏姐姐，淇淇姐姐，你一定是逗我的对吧！”
苏淇用遗体告别一般的目光打量着程之扬。
“你……多保重。”
经此一役，二人竟然突然升华了革命情谊，成了共患难的好兄弟。
*
b市，某学术研讨会上，一个西装笔挺的女人正坐在前台讲话。
“随着信息时代的发展，将病人治疗过程中所有保健信息的纸质记录全部转化为数据，以统一标准的电子病历的形式，方便整个医疗卫生系统共享，可以使病人的健康信息迅速到达需要的地方……
尤其是当病人面临紧急突发状况入院，或是在转院的过程中，不同医院，不同主治医生进行信息交接时，更有助于提高社会整体的医疗水平，削减治疗费用……
但现在的情况是，病人的病例信息往往是不完整的，无法在不同供应商之间协调，以至于一旦面临突发状况时，很多重要信息无法在第一时间被接手的主治医生获取，这让医生们不知道病人当下的治疗进展，更会带来不必要的浪费……
……统一标准的电子病历系统有助于解决信息共享障碍，解决医疗系统之间缺乏联通的问题，一些西方国家已经开放权限给病人自身，让病人自己掌握病例，让患者享有更大的自主权……”
女人的声音低沉，薄唇开合幅度不大，声音却清晰可闻。她的表情像是刻在脸上一般，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可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原本还有些讨论声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再无一人耳语，众人都用一种有些惊异的表情看着这个人。
她的名字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有着如此的年轻貌美的一副脸孔，这长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花瓶”两字，而且竟还是一个女人。
在女人胸前的与会证上姓名那一栏赫然是两个模样有些类似的字：
沈枕。
沈枕并没有骗程之扬。
她这一次确实是在出差，因为接手转院的病例患者较多，沈枕觉得现行医疗体制下，交接时间长，浪费严重。
比如之前她的一位患者，转院时在A院的诊断信息没有及时被送到她手中，以至于重诊浪费了宝贵的治疗时间，重复检测也增加了无谓的治疗费用，便提出推行统一标准的电子病历。
本次项目的合作方是澄光医药集团，同时各方供应商和立法机构也在跟进，沈枕作为代表出席会议，为了使新标准更为简洁灵活，会议之后，还要与澄光集团的负责人面谈。
“沈小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惊为天人。”
澄光集团总部，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抿了一口身前的咖啡，冲着沈枕笑容灿烂，丝毫不吝惜口中夸赞之词。
沈枕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与刚刚在会上一样，依旧没什么表情。
“客气了，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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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程之扬知道, 自己这次又惹到那位大姐了, 因为她发现, 自己又见不到她人了, 即便听苏淇说，对方早已经出差回来了。
一切突然又都回到了原点，程之扬这才发现，沈枕哪怕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照顾自己，也比现在这样爱答不理要强太多了。
沈医生是更年期提前了么？这么点小事, 不就是和她开了个小小小玩笑么？而且她一开始也没故意骗人啊，是你沈枕自己一加上好友就叫人家“周先生周先生”的好不！
见不到人，程之扬尝试过用手机联系对方, 程之扬想用手机联系对方，然后，她就惊喜的发现，手机号被拉黑, 微信被人家删除，再次添加发现对方竟然开始要验证了。
程之扬这下真的有点凌乱了, 她突然深刻的理解了一句话：
你我本无缘, 全靠我死撑。
程之扬就算上学时候的成绩一般, 可不代表她是个死脑筋的人, 沈医生不见她, 但她是个医生，自己如果去挂个号的话，她就是患者, 你沈医生不想见也得见了吧？
想到这，有钱有闲又行动力十足的程某人，便立刻着手调查哪天才能挂上沈医生的号，她可不想像上一次那样盲目然后被人坑了。
专家好不好挂，沈医生的专家号特别不好挂。
沈枕的排班非常有限，也不规律，最近一次坐班也要三天之后了。程之扬咬咬牙，便在三天后起了一个大早，九点钟不到就来了医院。
早晨的医院里人并不多，然而等到程之扬到了挂号处，却听闻噩耗：沈医生的号已经满了。
？？？
程之扬顿时就怒了，“我这么早来，怎么这说满了就满了呢？”
不等窗口里面的人回话，身后便传来一声轻笑：
“早？呵，小姑娘你这也叫早？他们想挂的都是一大早晨天没亮就过来排队的好不好。”
“沈医生的没了，但是肖主任，王医生的还有？小姐，你挂谁？”
坐在挂号处的男医生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女人，就这一眼，原本的鄙夷愣是让她给全憋回去了。
他没看出这人有什么病，倒是看出这人今天化了挺精致的妆，一身打扮光鲜亮丽，与医院的入目皆素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怪好看的。
医务工作者每天面对的都是些病恹恹的脸孔，情绪潜移默化的传染，就算性子再好，也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笑脸相迎，露出八颗牙。
但这一刻，即便面前的人气呼呼的，都恨不得要从缴费口里钻进来了，可却仍然让男医生觉得眼前一亮。
“不用了！”程之扭头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拍了一下桌子，“你才是小姐！”
“……”
又等了一周，程之扬终于迎来了沈枕下一次的坐诊，这一天，她真的是摸着黑就来了，不到六点，程之扬已经来了上院，本以为这次怎么也得功德圆满的程之扬，却看到惊悚的一幕，挂号处前的长龙已经把尾巴甩出了医院大门。
程之扬：“……”
*
沈枕刚下了一台手术，病人原本的手术日期是在第二天，可夜间情况突然恶化，心脏骤停，值班医生紧急手术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
看着窗外天色渐亮，沈枕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打算一会直接去买点吃的，她今天还有一上午的坐班。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枕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甜到发腻的糖果，否则也不会把许文博送的那一盒一直放过了年，跟苏淇交换的时候就连包装纸都没拆。
但也许是通宵疲劳，也许是血糖偏低引起胃肠发出不舒服的抗议，这一块巧克力化在嘴里，像是带着一股暖意，直侵进心里。
与澄光的交涉并不顺利。
因为药品，医疗器械等并非可有可无的奢侈品，而是每一位患者的不可或缺，医院、医生与医药公司之间，便滋生了一条复杂的黑色的产业链，相同或者相近效用的药物，或者不同公司生产的同一种药物，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使用者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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