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同学,我想帮助你。” 唐年年皱了下眉,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叶许,“谢谢,不必。” 两人一人站在门口,一人站在窗边,阳光将教室分成黑白两部分,唐年年与叶许站在各自空间,彼此泾渭分明。 “宁晓与我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些什么,但那不是真的。”唐年年声音冷淡,对着叶许说道,“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产生多余的误会。” 叶许还是第一次听到唐年年跟他说这么多话,只是她话中的意思让他皱紧眉头。 “不是真的?误会?”他睁大眼,高声道,“或许,是唐同学对我有误会!高三开学那天下雨,迟到的我们俩在学校外的站牌下车。那天雨很大,打湿你的头发,你穿着校服,浑身湿哒哒地看着大雨,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枫林竟然有你这么可爱的女生……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上天安排的,最美好的相遇!” 最美好的,相遇? 太阳升至最高处,阳光落在唐年年脚边,她的身体仍然站在阴影中。 她听到叶许的话,不期然想起高三开学那天,叶许嘴里所谓的美好相遇。 A省今年夏天格外多雨,尤其是开学那天,老天爷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滂沱大雨咆哮倾落,在宣泄一夜后,仍不停歇。 她推开门时,雨水已经蔓延到脚踝,院子的水盆翻着身子,在水面飘荡,雨滴打在盆地,吵得人耳朵疼。 唐年年穿着廉价雨衣,艰难的将破旧的车子从水中推出门去。天地间茫茫皆是雨,水滴无孔不入,从帽檐中挤进头发,冲湿脸颊;从衣摆处钻进衣服,黏在校服上,沉重憋闷。 然而更难受的是通往学校的路,被大水泡了一夜的土地变成沼泽,腿陷进去半天拔不出来,她只能站起来蹬车子,让破旧的自行车在这条仿若永远到不了头的路上艰难前进。 她脸上都是水,雨水,可能也搀着泪水,等她终于踏出泥地,眼看拐弯就到大路时,她耳边“啪”一声响,脚下一空,整个车子摔在地上,人也跟着倒在水中。 自行车的车链受不住折磨,断成两截,唐年年没办法,红着眼眶将车子放在一家商店门口请人看顾,花费两块钱坐公交车——她上学以来,还从来没有做过公交。 怕身上雨水沾湿座椅,她一路是站着的,直到终于来到校园门口。 她一路饱受折磨,心情压抑到极点,在叶许眼中,竟然是美好相遇的开端。 唐年年心中只觉可笑,仿佛又来到那天早上,冰冷潮湿的雨水和黏腻的泥土粘在身上,冷彻心扉的感觉直到今天回想起来,依旧让她颤抖。那天她走到班级时,同学躲避的身体和目光,以及宁晓孙琪的嘲笑回荡在耳边。 “……好可笑。”唐年年摇摇头,心里喃喃道。 她避之不及的痛苦,竟然是别人心中美好的憧憬。 “不要再说了,同学,好好学习吧。”唐年年眼神渐渐恢复平静,看着叶许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当然,在她心里,这个男生本来就是陌生人。 “以后不要找我了。” 她说完,不等叶许反应,转身就走。 门口处,刚刚走到的一个男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蓦然睁大眼睛,“这不是我在修车铺见到的妹子吗!诶,叶许,她超好看的!诶,叶许,你咋了,这个脸色,没考好?” 唐年年回到阳光中,教学楼前空空荡荡,她弯下腰,手掌撑着膝盖,难过地吐出口气。 “哒。” 黑色的裙摆摇晃着停在她身前,闪烁的薄纱落在她眼中。 陆满心伸出手,指尖托着她的下巴将唐年年的脸抬起来,看着她微红的眼尾,疑惑道:“这次考试的题这么难?” 都把人难哭了? 唐年年的心像是被手掌捏了下,她瘪了下嘴,站起身,“没有啦。” “真的?” 陆满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真的呀。”唐年年弯起嘴角,对着陆满心轻笑。 陆满心摸摸下巴,想起她高考的时候,就有刚考完的学生趴在墙上嗷嗷大哭,不过一般这么做的都是学习好自认为没发挥好的学生。 “糖糖学习好,有学霸的自尊心,作为贴心的满心心,我不能揭穿她。”陆满心自以为发现真相,伸手将唐年年往自己身边拽拽,拍拍她的肩膀,“考试嘛,不怕题难,就怕题简单,大家都不会才有意思嘛。” “……?” 唐年年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微张,清澈的杏眸愣愣地与她对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陆满心瞧着她可爱的表现,手掌痒痒,又抬起手,再拍拍她的肩膀。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时的大意可以原谅,只要是高考发挥正常就好啦。”她语气飞扬,耳朵上的宝石闪闪发亮。 “……” “扑哧。”发现她在安慰自己的唐年年抬起手掌,拳头挡在唇边轻笑,杏眸弯起,无奈的说“那你这次发挥怎么样?” 想到自己算计着分数答题的陆满心“额”了声。 唐年年眯了下眼睛,凑近她,轻声道:“你不会没有去考试吧?” 声音中有一点点点威胁的意味。 陆满心瞪大眼,无辜道:“怎么没有去!我当然去啦,我答应你要去考试!” “我陆满心,言出必行!” 她对着唐年年挑挑眉毛,神情略带得意。 唐年年眼睫相碰,一触即离,她背着手,冷不丁问道:“语文第一道选择选什么?” 陆满心想也不想道:“都考完了,我怎么会记——我记得!选C!” 她在唐年年盯着自己的目光中瞬间想起试卷的答案。 “对了?”唐年年惊喜道,“一道题选择题五分,你语文比上次多两分,太棒了吧!” 她用鼓励的语气说,好像陆满心是小学中需要鼓励的小学生一样。 说完,她不等陆满心反应,开心地问:“那你还记得其他的答案吗,你说出来我看看对了几道呀,你卷子呢?” 她背着手,踮起脚尖,凑到陆满心面前。蓝白色校服与黑色华裙轻撞,她眼底像落满星星的银河。 “你还记得我语文的成绩?”陆满心想起原主的成绩单,微微头痛,但看着唐年年开心的表情,不由笑起来,“你好像我以前考完对答案的同学,糖糖同学,我们要考一门忘一门,专注备考下一门。” 然而总分五十九的人没有资格在糖糖同学面前这么说,糖糖背着手围着陆满心转了一圈,没看到她身上有口袋可以放试卷。 她轻轻鼓了下脸。 写满答案,已经被陆满心毁尸灭迹的试卷只剩下作文的部分,陆满心在唐年年搜寻的目光中坦然地伸出手,最后从手机壳子里将剩下的手掌大小的纸抽出来。 “看,我有写作文哦~”她语气得意。 “你要写答题纸上的呀!” 写了就会给分的呀!这样语文就能考两位数没准更高呢! 唐年年蹙眉,嘴巴下意识撅起,纤瘦的手指捏着薄薄的试卷残片,。 “好漂亮的字啊。”她内心惊讶,轻声念道,“《我最亲近的朋友》” “我最亲近的朋友是一颗糖果,如果加了牛奶就是奶糖,加了果汁就是水果糖。可是我的朋友是一颗瘦瘦的糖果,作为一张可爱的糖纸,我送给她一根糖绳,然而她拒绝了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糖果不喜欢糖纸嘛……” 唐年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捏着纸叶的手指用力。 “要写议论文,你,你这……是童话。”她红着脸,弱声弱气道。 陆满心抱着手,眼神戏谑。 被她这么看着的唐年年咬了下唇,垂下眼睛。 “对不起。” “为什么抱歉。”陆满心轻声问道。 “那根头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唐年年轻声道,“还有修车的费用,等周末我去银河取钱,要还给你。” “就算是朋友,也要分得清楚。”她眼神飘了下,不敢看陆满心,却用镇定的语气说。 “就按你想的做吧。”陆满心轻笑,语气包容,“我没有生气。” 唐年年听到后,心里倏然松了口气,她看向陆满心,弯起眼睛。 “不过,既然要算得清楚一点,有件事先说清楚。”陆满心忽然走进唐年年,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嘴唇凑在她耳边,“还记得我的请求吗?” 还带着笑意的眼里顿时水光潋滟,唐年年缩了下肩膀,右手抬起,放在左唇角,眼神闪烁,被陆满心呼吸亲吻的左耳红彤彤一片。 “记,记得。”她喃喃道。 陆满心眼里闪过一抹坏笑,故意道:“怎么这么害羞,不过是请你‘假扮’我女朋友,又不是真的。” 唐年年抿了下唇,苍白的手背摩挲脸庞,声音弱不可闻。 “哪有害羞。” “哼。”陆满心轻笑,放过她,低声道,“既然是假扮,需要你的帮助,而且这件事对你的名声……有影响,还要占用你的时间,我自然不会让你无功而返。” “嗯?”唐年年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我是说,假扮女朋友的费用,还有对这件事情的保密费用,我会一分不差提供给你。”陆满心认真道。 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听进耳中的唐年年皱眉,“我不会要你的钱。” “别拒绝,这是我应当给的,就事论事不论人。”陆满心说,“就算是其他人花费心力帮我,我也该感谢啊。” 唐年年的脑海中忽然想到昨日清晨,校园门口漂亮性感,手里提着陆满心外套的女生,还有今天一直对陆满心喊“姐姐”,容貌甜美,衣着华丽,看上去就是跟她一个世界的女生。
她心倏然一空,手指蜷起,捏住背后的校服,在掌心攥紧。 “我今天想找你,就是想问你。”她低下头,咬着嘴唇。 “如果我不答应,那你会找其他人假,假装女朋友吗?” 鼓足勇气问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明亮的杏眸对上陆满心的眼睛,目光认真,一错不错看着她的表情。 陆满心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这个,继而轻笑。 “笑什么。”唐年年捏紧衣服,刚刚提问的勇气离家出走大半,有些泄气。 “没事,只是意外,而且很开心。”金色长发下,陆满心精致的眉眼落下几许温柔,“看来糖糖很认真思考过我的请求。我很开心,各种层面上。” 唐年年不懂她口中“各种层面”是什么意思,见陆满心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生气,刚刚离家出走的勇气又跑回来,手扒着门框,一只脚在门槛上跃跃欲试。 “那,你说嘛。”她轻声道。 软软的声音低低的传进陆满心耳中,她瞳孔微怔,挑起唇角,“撒娇?” 唐年年吓得差点掐到自己的肉,眼睛瞪得大大的,反驳道:“我怎么会撒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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