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鲤顿时被香气熏得偏头:“你没打算分我一半儿吗?” “没有。” 江鲤生气,觉着姐妹情意日复一日地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污染,于是又踩了余棠一脚。 余棠撇撇嘴,心情怪好地低头回踩她。 两个加起来世纪过半的人就这么互拌互踩,最后双双鞋带半米长。洗完手出来的段汀栖什么都没说,低头蹲下身,给余棠把鞋带系了回去。 余棠心里动了动,垂眼给她喂了口剥好的红薯。 段汀栖咬了一口,站起身,自己又投桃报李地剥了颗栗子,也投喂给了余棠。 江鲤顿时气急败坏:“干什么,一副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她这么一说,余棠倒忽然眨眼,冲段汀栖偏头:“我这第一次谈得还成吗?” 江鲤:“……” 还能不能行了! 段汀栖若有所感地看了余棠一眼,目光滑向江鲤,忽然一笑。 余棠立马攥住了她要乘风起的势头,眼带戏谑地揶揄:“小段总,请你见好就收,注意场合,务必保持形象,逼格易掉难升。” 段汀栖顿时皮笑肉不笑地反过来瞧了余棠一眼,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算是同意收敛不造作了。 被姐妹捧臭脚牺牲的江鲤还一无所觉,靠着椅背不踏实:“我老觉着于铮这人丧心病狂,晚一天抓着,就不知道他还会再害死一个谁。我听陆家老头儿说,他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就拉上了十二个人陪叶叔叔一起垫背。” 听陆老头说的?余棠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纯属脑子闲得发慌。”段汀栖一摊手,“一般情况下,只要不被惹急眼,大多数人在日常生活中还是乐意践行仁义道德的。同样的,若非情势有迫切性,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会把杀人当砍瓜切菜,那样儿的叫脑子失灵,也意味着逍遥不了多久,属于不可持续,不符合科学发展观。” 江鲤:“……” 段汀栖翘着二郎腿补充:“当然,这也不符合于铮这么多年来展示的缜密性格,相反,在没彻底摸清隐情的情况下贸然动手,这种人就还不知道有什么狗急跳墙的疯招在等着你。” 她边说完,竟然边破天荒地给江鲤递了颗栗子,剥好的。 “给我的?”江鲤一挑眉,“你是不是往里面下毒了?” “唉。”余棠端起旁边的盒子,给江鲤嘴里塞了个冰淇淋球,堵住了她这张讨揍的嘴,“你懂点事吧,你现在还进着人家的花园,躺着人家的摇椅呢。” 江鲤:“……等等,你虽然出院了也还不能吃这个吧,你端个冰淇淋盒干什么?” 余棠没说话,抬手又给段汀栖嘴边送了个,用行动告诉她——在投喂小段总。 江鲤吃惊:“那我岂不是跟她吃了同一盒冰淇淋,呸呸!!” “是同一盒,但不同的味道有完整的夹层隔离,用的也是两个勺子。”余棠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江鲤果然给脸不要:“那也不行!” 这草鱼对不待见段汀栖的原因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余棠有点觉着,她是看段汀栖比她长得好看还比她有钱,所以充满了偏见,鼻子往歪长。 觉着自己很客观的余棠丝毫没觉着自己心眼儿也长歪了。 段汀栖从不识好人心的人面前收回手,把栗子扔进了自己嘴里,江鲤疑惑地从她那里收回视线,心想还真不是什么毒药? 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段汀栖被夺舍了? 她大概是眼睛被晒得直发晕,现在才想起来要说正事:“对了,阿棠,有件巧合的事。” 余棠顿时偏头看她,最近几乎对“巧合”这两个字有点过敏。 “十年前负责验尸签字,前段时间凭空蒸发的那个法医——”江鲤对余棠说:“跟宋端的前夫是高中同班同学,大学同一届毕业的校友。” 余棠一皱眉,没吭声,剥完了手中剩下的半个栗子,放进段汀栖手心,才偏头问:“叫什么?” “管他叫什么。”江鲤舌尖轻轻舔了圈后槽牙,“最主要的是,宋端这前夫一直在公检法系统工作,具体职位却很不固定,经常跨岗位晋升,可真他妈巧极了。” 余棠靠上椅背叹了一口气:“宋端她爸这段时间来医院看过她没有?” “就宋端还在ICU的时候,傍晚低调地来了一次。”江鲤翻了翻眼皮,“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统共就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要给宋端转院,第二句是宋端不冷不热地没吭声,他低头背着手说了句‘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完转头就走了。” 余棠唔了声,抽了张湿巾,擦着手上的焦糖没发表看法,江鲤却接着说:“除了最近的事和桐水监狱的事,第一个说马迪跟雀楼有关系的人也是宋端,苏永焱做贼那次,半路去追马迪却莫名其妙没追着的人还是宋端,甚至往大了说,我们从章老大爷那儿听来的东西宋端基本都知道,这简直就像……” 就像是宋端刻意安排的一样。 余棠意识到有人在捞人,就是因为拐子,而拐子是通过程勇事件送来的。能从红樽花事摸到蓝珀豪泰,也是因为一个无法拒绝的人物招了妓,这个人是宋端名义上的前夫,很像送菜上门。而葡萄酒庄的追查是从马迪开始的,如果当初从章老大爷院子外就把人逮住了,这事儿就结了,没法儿再往下查。 江鲤忽然捏了捏眉心,嗓子像卡住了一样没说下去。 “其实不奇怪,”余棠平静地递给她一杯水,“有些事情就是出自于直觉,你可能感觉到哪里不对,但就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她以前对叶巍一样。 但她这句话不是说江鲤,是在说宋端可能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实际上就是没有证据,什么都摸不到,所以一直在背后影影绰绰。 如果不是这次为了救孟羡舒提前穿了防爆衣,她可能直到最后都是影,没有绰,谁都不会往她身上想。 “我有一件事想问。”段汀栖忽然不紧不慢地插话,“宋辙这个人以前跟叶叔叔关系好么?” 余棠一回想,客观地说:“宋端父亲是一个非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能是从政的缘故,他的情绪收敛非常完美,平时表面上什么变化都看不出来,交际圈也很广,几乎对谁都是一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同是武林中人,才跟我师父有正常来往,而且相比之下,从小就自己喜欢往我们家跑的宋端可能跟我师父更亲一些。” “至于宋辙本身,至少在我十八岁之前,我看不出来他到底跟我师父交没交心,可能就是泛泛之交。” 江鲤噘嘴补充:“我也看不出来,但我知道那个老头子眼高于顶,除了性格非常古怪,然后对宋端极度刻板严厉,剩下的绝不是什么爱钱贪腐的人,怎么着都没什么问题,我还着重跟了他俩月呢,跟了个白跟。” 余棠:“……你快安分点吧。” “我就是觉着这老头儿像话吗,对自己女儿整天这样儿是干嘛呢,宋端自己有社保也有商业险,住院花的钱不多不少,孟羡舒为了心里舒服,其实私底下都给我了,就是不让我说,这老头儿倒好,一毛都没出。”江鲤一撇嘴,翘着二郎腿,“而且就连苏阿姨,最近还知道可劲儿地给宋端熬汤答谢呢。” 余棠一收眼……这话怎么感觉很耳熟。 江鲤搓了搓脸,叹口气:“孟羡舒这样儿,就是不想再跟宋端染上关系。她这种人,嘴上虽然没说过那种不可能之类的话,但就是让你心里清楚,她不会再考虑你了。” 她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惆怅,转头跟余棠寻求认同:“你说她俩儿这些年没什么磋磨吧,而且见的最后一面,宋端拎个箱子送孟羡舒下楼,天上飘着雪花,多美啊……好吧,我编不下去了,那天冷得一批,到处结冰,谁走谁摔,都没人愿意出门——好难过,希望她们在一起。” 段汀栖顿时一言难尽地看了江鲤一眼。 江家草鱼果然就是为了来哔哔哔,整整大半天,连吃带喝地干掉了段家半个冰箱。最后走的时候,还不忘最后扒着车门问余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一天待家有什么意思,刚好最近西郊的滑雪场办得风风火火,我们明天过去溜达,怎么样?” 好脾气一秒告罄的小段总终于被她这“吃了还带拐”的做派点着了,艰难奉送了一天的好脸色瞬间下架:“不去,滚!” “啧,你说了又……” 江鲤还没说完,余棠就帮她升上车窗:“快给我走吧你。” 她虽然挽救及时,但某个小心眼儿的人还是在心里记了一笔,并且以另一种方式试图在晚上把这笔账转嫁到余棠头上。 其实难得月色明亮,天朗气清,星星又闪又繁,缀了漫天,余棠本来还想在阳台拧一会儿魔方的,但是耐不住小段总的热情,只好笑着勾住她的手:“你想好了?又来?” 段总显然是误解了又来的“又”的含义,对余棠这种程度的自觉还表示非常满意,从藤椅上抱起人就进了屋。 结果某个不老实的人两次试图翻身后,段汀栖才忽然发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宝贝儿,我以为你是有自觉的?” “……我也以为咱俩儿已经有共识了?” 段汀栖一寻思,不管这种所谓的“共识”到底是“首次复辟”还是“一人一次”,她好像都不能同意,她又没有参与。 于是小段总似笑非笑地低头,指腹轻轻揉搓着余棠的脖子:“我有关键性的意见,我觉着我做的更好。” 余棠也皮笑肉不笑地冲她一眨眼:“那是你觉着——而且就算那样,我觉着我需要机会锻炼。” 这就难办了。 段总顿时阖着眼沉吟了一下……小机器人的闹钟也在耳边走格似的滴答,滴答。 好。 十二小时前才想过的绝不动手之类的话,已经跟脸一起扔进了垃圾堆。 几言不合,只能大打出手。 段汀栖先发制人地忽然出手,余棠反应也毫不落后,眨了下“早知如此”的眼睛,桃花眼带动手风似的一掌劈出。 ……床头立马应声出现了一个裂缝,段汀栖顿时眼角一抽:“这好贵的!” 于是两个人旋风似的起身,从床上打到了床下。 屋内的灯先是应声而灭,艰难终止了服务,接着桌面立柜齐晃,惨遭无差别攻击,最后连无辜摆在架上微笑的白色小熊都没躲过翻倍殴打,差点儿在摔地的同时扭了腰。 …… 半个小时后,两个动手前齐齐觉着自己能赢的人并排躺在了梅树底下,木然地仰天看了会儿星星——既从床上打到床下后,又从楼上打到了楼下。 五分钟后,两道手软脚软的黑影没敢从大门惊动段老爷子和林姨,同时悄悄从窗户蹿回了二楼,中途还差点儿掉下来。 “行了……睡吧啊。” 扒掉睡衣后,段汀栖什么心思都再没有地把人一搂,困到阖眼前还不忘轻轻抵牙念了句:“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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