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
年关当日,皇城内家家户户一早便在自家门前鸣炮迎新,动静大到远在宫里都能隐约听见声响。 池瑜本来睡得就浅,哪怕顾妧早有预料地紧闭了门窗,也起早了许多替她捂住了耳朵,但奈何此起彼伏的声音就没间断过,还是吵醒了怀里的人。 那对剑眉紧紧地皱着,哼哼唧唧地将头整个埋进了被褥里,细声抱怨道:“阿妧,好吵……” “瑜儿乖,再忍一会,晚些便会停了。”顾妧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本就头疼身酸的池瑜更加难受,心间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咬着牙恨恨地说:“往后就当明令禁止此事,省得一大早便扰人清梦。” 顾妧知晓她是因着宿醉不舒服,抬手覆上她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揉着,温声软语地解释劝告道:“各国的风俗皆是如此,百姓们也不过是想讨个彩头,倘若瑜儿当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个昏君?” 池瑜的眉头稍微放松了点,可语气仍然不大高兴,嘟嚷道:“昏君便昏君,也不知是谁兴起的这般烦人的风俗。” “夜里姐姐都让瑜儿早些歇息了,瑜儿非不听,如今倒是埋怨起旁人来了。”顾妧觉着既好笑又无奈,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安抚道,“乖,莫置气了,姐姐陪你再睡会好不好?至于那祈福等瑜儿歇够了再去,如此可好?” 不爽归不爽,但这种有关国运的大事,池瑜还是不敢任性耽搁的,哪怕身子叫嚣着让她再歇会,可她窝在顾妧怀里稍微缓了缓神,便挣扎着坐起了身子,边搓着脸试图自己精神点,边认命般地说:“我可不想在新年伊始时,就收到弹劾阿妧和我的折子,左右去皇庙需得时辰不短,我还是趁着那时再歇会罢。” 顾妧跟着起身心疼地从后面环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声叹道:“以往瑜儿也不是非要做这些,若是实在不适,便不要勉强自己了。” 池瑜覆上搭在腰间的手,挨着那张秀颜低低地说:“不勉强的,我也不能总辛苦阿妧替我做这些,不是么?” “姐姐不辛苦的。”顾妧看着她眼脸处的乌青,心底都冒起了点点痛意,手臂不由得收紧了几分,偏过头极轻地吻了吻她的眼角,又发出一声叹息,“倒是瑜儿近来疲于公务,姐姐就怕瑜儿的身子会吃不消,你这伤才痊愈不久,本应该再好生养养的。” 池瑜侧过身子捧住顾妧的脸颊,低笑着说:“阿妧总是担心这,担心那,还说自己不是瓷器,没有那么娇贵,可我也不是啊,所以阿妧不要担心我,总为我叹气,容易变老的。” 顾妧微拢起眉心,声调也冷了几许:“瑜儿还没同姐姐互通心意多久呢,这便开始嫌弃姐姐了么?” “我这哪是嫌弃阿妧。”池瑜实在没想到她会这般理解,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只是觉着比起担心我,阿妧当是该多顾及自己些,不要叹气,不要思虑过多,照料好身子,这样才能陪我更久。” “阿妧,比起那些旁的,我更在意你,若没了阿妧,我该怎么办?”池瑜反抱住她的腰,蹭着她的脖子,轻轻地吐露道,“所以阿妧也要平平安安的,陪我再久些,不光看着我长大,还要同我一齐白头。” 池瑜说着松开了手,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袍,摸出了昨夜因醉了没来得及拿给顾妧的喜袋,兀自从中掏出一根火红的手绳,正中间还用黑金交织的线编了一个同心结。 “阿妧,我虽暂时无法许你万里红妆,但我听人说若是剪下发丝同金线一齐编织成结,便能将自己的姻缘绑在其间。”她牵起那只细得现骨的柔荑,郑重地将红绳缠在上面,调好松紧后轻巧地打了个活结,正色道,“阿妧,我的新岁心愿,便是能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顾妧眼底晕染了一抹柔情,用嘴噙了尾部多出来的一节红绳,将活结打成了死结,抬起手在池瑜眼前晃了晃,浅笑着应她道:“姐姐会珍惜瑜儿的心意的,永远都不会将它取下。” 池瑜的唇边也扬起了浅浅的弧度,拉住顾妧的手与她十指交握,“那阿妧可不许反悔。” “傻瑜儿。”顾妧刮了下池瑜的鼻尖,婉声保证道,“姐姐不会反悔的。” 随着这一句话,心间最后一丝被吵醒的烦躁之意也消散了,池瑜眉眼弯弯地环住顾妧的脖颈,在她脸上亲个不停。 顾妧被惹得直笑,扶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捏紧了几分,似警告般地提醒道:“好了瑜儿,你再这般下去,今日这皇庙怕是去不成了。” 池瑜这才悻悻地退开了身子,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阿妧又威胁我了。” “这哪是威胁,姐姐不过是好心提醒瑜儿罢了。”顾妧从她方才捡起的那堆衣物中抽出一件里衣,撑开了递到她面前说,“来,伸手。” “我自己会穿的。” 池瑜说着就要去拿,却被顾妧躲开了,还是坚持地重复了一声:“伸手。” 她只得顺从得在顾妧的帮助下穿好衣袍,而后背过身去整理有皱痕的部分。 “瑜儿为何每次都要背过身去?”顾妧系着衣结,不解地问。 那对细嫩的耳尖红彤彤的,似是纠结了好一会,才声若蚊蚋地说:“……怕自己忍不住。”
没看清全貌的时候她还能稍微克制点,不过显然身后这人对自己有多大的吸引与诱惑力,连零星半点的认知都没有。 “那又如何?姐姐又不会拒绝瑜儿。”顾妧莞尔道。 这便是问题所在啊! 池瑜在心底哀嚎一声,忿忿地说:“阿妧明知为何的!若阿妧再逗我,我,我就……” 结果“我”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威胁的话来,气势瞬间弱了一大截,捂住脸含羞带恼地说:“诶,反正阿妧快穿啦,再晚些就赶不及了。” 顾妧哼笑一声,敛了逗弄之意, 系好封腰挪至床边开始穿鞋,顺手摸了摸那颗垂着的小脑袋,柔声问道:“好了,现在能看看姐姐了么?” 池瑜气不过地晃开搭在头上的手,嘟哝道:“阿妧可太坏了,旁人肯定不知阿妧这般不正经。” “若是姐姐正经起来瑜儿就会喜欢了么?”顾妧也不跟她计较,直接搂着人站起来,牵着别别扭扭的池瑜到桌边坐下,吓唬道,“新年一早就置气容易运气不好哦。” “阿妧不许咒我!”池瑜气急败坏地瞪那个言笑晏晏的人,“我可没听过这种说辞。” “那瑜儿如今听着了。”顾妧好整以暇地倒了杯水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姐姐去唤人送早膳来。” 说着便走出了寝殿,模模糊糊能听见一句“皇上赏尔等的”。 待人重新坐回自己身旁,池瑜才疑惑地说:“我何时替阿妧宫里的人准备了赏赐?明明是阿妧自己准备的,为何要将这情记在我身上?” “伊等伺候瑜儿的时日不会比太和宫的人短,总归要记着些瑜儿的情不是么?至于姐姐那份昨日便给过了。”顾妧淡淡地解释道。 池瑜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抿着唇角将袖袋里另外几个素色的锦袋拿了出来,为难地说:“可是阿妧……我自己其实备好的,原本就是打算走时给伊等的。” 顾妧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低笑道:“瑜儿如今倒是考虑得周全。” “阿妧快别笑了,那这些该如何是好?”池瑜怕待会宫人进来看见,又急急地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顾妧轻拍着她搁在桌上的手背,宽慰道:“无妨,姐姐替瑜儿给了也是一样的。” “这哪能一样……”后面的话在听见传来的脚步声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池瑜整张脸都憋红了不少,见顾妧眸间噙着笑意,气呼呼地在桌布下戳着她的腿。 顾妧面上一本正经地盛了汤放在池瑜身前,语调波澜不惊地叮嘱道:“有些烫,皇上慢点喝。” 说完还从宫人那拿了热水泡过的帕子给她,“先擦擦手。” 池瑜只得收回手去接,一面慢慢擦着,一面皮笑肉不笑地说:“有劳皇嫂了。” “应该的。”顾妧淡声应完端起汤碗细细喝着,显然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池瑜也跟着埋头去喝自己那碗,她的确有点饿了,但一旁的宫人站在那,总让她觉着心虚和不自在。 其实她也不是当真怪顾妧,相反她很感动顾妧默默替她做了许多,大到对她同样恭敬的那些朝臣,小到哪怕只是一个她或许都记不得长相的宫人,应该都承了顾妧口中所谓她给的情。 她只是不想新年头一遭就哭鼻子,丢脸都是其次的,会带来霉运倒是真的。 池瑜眨了眨有几分酸涩的眸子,余光瞄见顾妧在注视着自己,还朝她浅浅一笑,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鼻子就更酸了。 这人怎么能那么好,好到哪怕她为她再做更多怕都不够。
☆、祈福
用完早膳洗漱一番就得动身去玉皇庙了,负责随行的官员们已经在奉天门处候了多时,见其中大多都同自己一般精神不济、眼眶乌青,甚至还有偷偷打哈欠的,池瑜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腹诽着他们活该难受,谁让他们非要灌她的。 不过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个都发了寓意吉祥的赏银,又说了几句体恤祝福的话,才乘上龙辇出发。 去玉皇庙要经过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依照惯例去祈福的队伍会散些喜袋,让百姓们也沾沾好运,是以街道两旁围了不少凑热闹的人,高喊着“皇上万岁,国运隆昌”,声浪一阵接着一阵不曾停息,场面壮观又热闹,却不显得混乱。 池瑜的眉心直跳,实在无法忽视掉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只好遮住了耳朵,尽量克制着心底的燥意。 她受不住吵,大抵是怪每日如同泼妇对骂的朝会,导致她处在喧闹的环境里就觉得头疼发昏,不仅耳朵里嗡嗡作响,严重时心口都会十分不舒服,加之她没睡好,这种症状便愈发令人难耐了。 她用连鸢教她的吐息法,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段路,池瑜才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可以稍微歇会了。 迷糊间她嗅到一股淡淡的梵香味,应当是离玉皇庙不远了。 池瑜恍惚地忆起顾妧初次让她独自上朝的那日,她玩笑地想自己的嘴是不是被皇庙的大师开过光,已经是近三月前的事了,原来日子也没她以为得那般漫长难熬。 至少有了顾妧日日相伴,要好过得多。 纤细的手腕被抬起,袖口随着惯性落下些许,露出那块浅棕色的桃木牌,还不及她两只拇指大,雕刻得也有点生疏,正是这样才更加显露出刻制之人的拳拳情意。 也不知道顾妧每日那么忙,是如何抽出空闲来做这些的,近段哪怕她有顾妧相助,处理那些奏折仍有些疲惫不适。 她的阿妧应当是民间传说中,从天上下凡的仙子,否则一个人怎能分神同时兼顾好那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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