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鸢接过,喃喃地道了谢,褚漪涵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杯子捧在手里热热的,闻鸢身体的寒气逐渐被屋里的暖意驱散。 随后,闻鸢看着褚漪涵拎起茶几上半透明的养生壶去了厨房。 她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地吃了半块华夫饼喝了大半杯豆奶。 片刻后,褚漪涵回来了,她将养生壶置放在底座上,插上了电,然后坐到了闻鸢斜对面。 室内有点安静。 自从褚漪涵嗯了声后,她们便没有再说过话。 烧水的声响混杂着钢崩儿的咕噜声和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的闷响,反衬着这份沉默有些微妙,像小区外墙上贴着的薄纸广告,在寒风中簌簌抖动,将揭不揭。 闻鸢的眸光朝褚漪涵的方向扫了一下,褚漪涵搂着抱枕视线投落在养生壶上,长长的睫毛垂落下,眸光都暗藏在那一片阴影里,不知道是单纯的看还是在出神,她喉咙动了动:“你……” 褚漪涵恰巧也在这一瞬间开了口。 两道截然不同的嗓音交叠在一起,打破沉静后又同时顿住。 褚漪涵微侧了侧头,目光晦暗地看向她:“嗯?想跟我说什么?” 在闻鸢的心里几乎已经将褚漪涵和棉棉之间划上了等号,来的路上她满脑子都在想直接当着褚漪涵的面叫出棉棉的名字,再不济,把她和棉棉的事当故事说给褚漪涵听,试探褚漪涵的反应。 可当她凉亭里吹着冷风等待褚漪涵的时间里,上头的情绪慢慢冷却了,在看到褚漪涵清瘦的身影后,从心底生出了等号不成立的顾虑。 如果不是呢?如果真的就是巧合呢? 要怎么说才能在不二次伤害褚漪涵的情况下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短暂的时间里闻鸢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她默了默,一肚子想说的话临到嘴边了就踩了个急刹车:“你先说吧。” “好,我先说。”褚漪涵轻顿,肩线很小幅度地起伏了下,道:“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话音刚落,养生壶里的姜茶沸腾了,咕噜咕噜冒着小泡泡,烧壶的触控板发出“滴”的一声。 闻鸢心脏随之骤然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小绵羊ruarua自己,要脱羊毛啦;
第51章 褚漪涵前倾身体,伸手提起养生壶,视线扫过腕表上的时间,她倒了两杯姜茶在冰裂纹的玻璃杯里,推了一杯到闻鸢面前,再次开口道: “说起来有点长,可能得从满是棉花地的苑村里姓褚的人家说起了。” 闻鸢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瞬。 刚烧开的茶水,手指被烫到,闻鸢险些拿不稳玻璃杯。 “苑村”、“褚”这三个字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拂去了薄薄尘雾,闻鸢记忆深处被模糊的地方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褚漪涵”,是刻在她心口的名字,她脑海里像棉花一般柔软的女孩儿,逐渐与面前的人重叠,是烙在心尖上的人啊…… 放下玻璃杯,闻鸢蜷起被灼痛的指节,喉咙发涩,她克制住没打断褚漪涵的话,她想听下去,想知道后面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苑村对于褚漪涵来说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承载着她人生的所有困厄,是困住她的一方井,但也是她与闻鸢相识相知的起点,是人生踏入美好的开始。 褚漪涵看着杯子里红棕色的姜茶,深呼吸着,克服回忆给她带来的心悸。 “元宵那天褚家期盼着儿子的到来,结果却等来了个女孩儿,起了个小名叫棉棉,是小棉袄的棉,也是想扔进棉花地的棉。 因为月子期间营养没补到位,棉棉的妈妈身体耗损太严重,怀二胎时又难产,没保住棉棉的弟弟,没多久棉棉妈也去世了。 棉棉爸痛失儿子,日日酗酒,他将儿子的死归咎于棉棉,认为是棉棉占了儿子的位,该死的应该是她。 从那天起,棉棉爸一不顺心就动手打棉棉,喝醉时打得更厉害。 棉棉就在男人的棍棒下如履薄冰地活到了十六岁,遇到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女孩儿,像一束光照进了幽暗,给予她活着的勇气、光明的未来以及无尽的温暖。” “可是那束光在棉棉26岁那天被一场车祸熄灭了。其实,那天应该死去的是棉棉才对,可是女孩儿就像每一次一样,奋不顾身地帮她挡下了所有灾祸。 可是她多希望死的是自己,在没有……女孩的世界里活着,真的好痛苦啊。” 褚漪涵说到最后尾音低得听不清,她想到了成为她梦魇纠缠她无数个夜晚睡不安稳的那一幕,脸上的血色褪尽,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闻鸢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攥紧了,痛到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活着的往往是最痛苦的。 但因为爱,保护棉棉呵护棉棉,已经成为了她像呼吸一样的本能。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闻鸢想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护在她的女孩身前。 闻鸢很想将褚漪涵拽进怀里,她手微微抬起却僵在了半空。随后,很慢很慢地垂了下去。 白炽的灯光投落下,褚漪涵脸色苍白,侧颈青色的血管隐隐约约,整个人透着一种病态的脆弱美。 犹如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空气里飘渺的栀子花信息素时有时无,波动的幅度有点大。 这么紊乱的信息素暗示着褚漪涵情绪极度不稳定。 “最开始,棉棉想去陪女孩儿,但总能被朋友拦下。朋友和她说不可以糟践女孩儿换给她的生命,棉棉终于放弃了想死的心。 从那天起,棉棉就像苟活于世的行尸走肉,直到她遇见一个人,那人和棉棉说女孩儿的灵魂一直陪着她,说女孩儿的灵魂游荡太久投不了胎而且越来越薄弱,要用心头血滋养起来。那人还说可以找到合适的载体寄灵往生。 明知道可能遇到的是骗子,那些话话听起来就像邪术,可棉棉还是信了,她每日从左手无名指取血滴在血玉上,看着血玉色泽越来越深,想着爱人就在里面,她反而得到了心安。” 说到这里,褚漪涵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揉捻着指腹。闻鸢的视线定格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眼神暗了下去。 屋里暖气开的很足,闻鸢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她曾将那只手握于掌心,甚至抚过为了她一次又一次被戳破的地方。 暗红色的痕迹。 那根本就不是痣。 闻鸢的心痛得要死了,她狠狠掐着指尖,掐到指甲与肉分离,渗出鲜红,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一点心痛,她颤着声音问:“然后呢?” 然后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是傻姑娘默默为她承受的事? 褚漪涵一直没有看闻鸢,她沉浸在回忆牵扯出的痛楚里,也没能留意到闻鸢声线的不平稳,她默了两秒,继续道: “然后,棉棉一直在想什么是合适的灵魂载体,契机之下她想到了穿书。她找到了能帮她的神秘人,知道穿书是重新开创世界,需要生祭,好处是她和女孩可以一起穿进书里。 这让棉棉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可能够满足条件的书根本没有,就在棉棉快要放弃的时候,患癌的友人在临死前为她们写了一本完美符合条件的书。” “穿书那天,神秘人告诉棉棉,女孩在陪伴她的日子里灵魂耗损太多,穿书后不一定能觉醒意识,觉醒后也可能会因为神识封印太久忘记棉棉。 她说,两个世界的人强行放到一个世界里的逆天之事,得偿所愿难如登天。 为了保证书里的世界正常运行,神秘人提醒棉棉不可以强制唤醒女孩,否则她们会随著书里世界的崩坏一并烟消云散,就再没有机会相守了。所以……棉棉只能在循环往复的轮回里默默等待。” 在漫长的不知何时有尽头的岁月里,等花开,等风起,等她的女孩醒过来。 “故事说完了。” 褚漪涵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努力压抑住哭的冲动,等着酸涩感被疼痛覆盖。 一开口却还是哽咽了,一抬头看向正上方的吊灯,还是有湿凉从眼角滑落。 “两个世界的人……可能确实就不该强行再绑在一起了。” 低喃的声音含着哭腔轻到几不可闻,褚漪涵红透了的眼眶,落下的眼泪,灼痛了闻鸢的眼睛。 闻鸢咬着唇,眼底蓄满的冰凉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她全明白了。 微信昵称的125是轮回的次数,黑色头像是看不见的未来,空白的朋友圈是不能留下痕迹的人生。 ——“没有朋友是因为我不想交朋友。” 骗子…… 没有朋友是因为不能交朋友,是怕被其他感情羁绊住。 要有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同一样的人生,才能放下其他的诱惑,才能在看不见未来的黑暗道路上踽踽独行,默默守护永恒的爱情。 她的漪涵,曾经是那么怕黑怕孤独的小丫头啊。 可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她在醒来以后忘记了一切。 她在记起以后进入了思想的岔路口。 她一次又一次,将撒了盐的刀捅进褚漪涵的心窝。 指甲与肉分离的那一块被掐着,神经在跳动,手在颤抖,很疼很疼,可怎么都盖不住刻骨铭心的痛了。 闻鸢心疼到支离破碎。 褚漪涵不敢看闻鸢,等不到闻鸢的任何回应,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算了吧,不要再抱希望了。 褚漪涵看了眼腕表,唇角弯出苦涩的弧度,竭力地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快七点b——” 话音未落,褚漪涵察觉到闻鸢似乎是站了起来,她侧过头,凝视着闻鸢走到她身前蹲下,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握她的双手,微凉的指腹从无名指的血痣上轻轻摩挲过,乱了褚漪涵的呼吸。 闻鸢仰着头看向她,眼睛一瞬不瞬地锁定住她。 在眼泪被眨掉后,褚漪涵终于看清了闻鸢一圈都泛红的眼眶,看清了幽黑瞳孔里氤氲着水雾,看清了眼底下涌动的灼热。 属于alpha的信息素慢慢包笼住她全身,她在满鼻清新的泥土香和酸涩里听见了闻鸢的涩哑低柔声音。 “我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闻鸢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沾了泪的唇覆在那颗血痣上,“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对不起我醒来的那么晚,想起来那么晚……对不起……” 明明我是最舍不得伤害你的,却伤害了你那么多次。 喉咙梗塞,心如刀绞。 烙在血痣上的吻,烫得褚漪涵浑身血液沸腾,仿佛已经死去的心脏再一次在胸腔里鲜活地跳动。褚漪涵眼泪越流越多,大脑突然无法运转。 为什么要和她道歉,是她想的那样么? 可上一次她以为终于不一样,终于看到希望的时候,闻鸢却拒绝了她,“我有喜欢的人”历历在耳,那时的痛依旧清晰,她太害怕再拥有希望的时候被推入绝望的深渊了。 “阿鸢……”褚漪涵粉唇阖动,声线颤抖变了调,“你……我好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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