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雨没南方下得那么频繁，所以对爱雨天的都霜来说，很是珍贵。
车在红灯前停下时，李文元说，“你不喜欢下雨？”
“啊？不是啊。”
“那为什么你看起来更忧郁了。”
“更、忧郁？”这两个词都叫都霜没有想到。
李文元继续开车，“是啊，你平时就挺忧郁的，一下雨，看起来心事更多了。”
“我平时忧郁吗？”都霜好奇起来，她很少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关于她性格方面的评价，也许是因为她都和人走得比较远。
“是啊，你很特别。”他说着笑了一下，“你和雨天很适合。”
都霜再次看向窗外，轻声道，“我喜欢雨天，特别是下雨的晚上。”
这家汉堡店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商圈附近，李文元让她先进店里点餐，自己去商场停了车。
都霜很久很久没有吃汉堡这种东西了，上一次吃还是在高中。
她很爱薯条，但一吃炸的东西就会长痘痘，所以她只能忍住。现在倒是不长痘了，却也不爱吃了。
不过味道确实很好，要说喜欢，那肯定还是喜欢的。
“好吃吧？”李文元问。
都霜点点头。
李文元用手拿起汉堡，咬了一大口，“对了，你怎么没去留学呢？”
“我也不知道，有几次机会，但我都没去。”
“真可惜，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性格很内敛，去国外可能会不适应。”李文元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总部工作？我可以和你一起。”
汉堡的面包很软，但都霜还是有被噎到的感觉。她用力咽下去，不解地看着他。
“以你的能力，待在这有点屈才，去总部能更好的发展。你担心一个人的话，有我。”
都霜立马摇了头，“我的能力没你说的那么好，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留在国内也很好。”
李文元没吭声，吃了一大半汉堡之后说，“你是不是对这里，或者这里的人有什么留念？”
“不是。”
“真的吗？”
都霜对着他真挚的眼神，点了头。
李文元笑着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不过以后你要是有了去总部的想法，随时告诉我。”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商场的车库。
李文元忘记自己把车停在哪一层，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找到之后他笑得弯下腰。
都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碍于上下级的关系，只能跟着笑两声。
回了家，都霜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和李文元吃饭的每一天，都霜都觉得很疲惫。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一点。
她迷迷糊糊走到阳台，看见雨比几个小时前下得更大了。
有点口渴，还有点饿。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点外卖要半个小时以上，而且还都是她不想吃的，于是都霜决定出门，去24小时便利店买点关东煮。
撑着伞，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都霜感到心情极好。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是周六不用上班，都霜打算吃完回家好好泡个澡，然后一觉睡到中午。
她美好的愿望，被一次脚滑给弄得稀碎。
她从便利店走出来，踩在阶梯上，一个脚滑就摔了下去。她的关东煮全落在地上，她看着滚走的丸子，内心在嚎叫。
接着她发现了更值得嚎叫的事情，她膝盖破了，而且破得很深，能看到骨头，随即她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便利店的店员听见外面“咚”的声音，跑了出来，看见摔倒的都霜，赶紧把她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雨夜往往事故高发，都霜到医院的时候，所有医护人员都被安排去处理一场车祸送来的伤者了。
都霜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忙碌的医院，以及还在继续被送进来的浑身血肉模糊的人，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痛了。
这时一个护士跑过，又折回来，看着都霜的腿，“哎呀”了一声，“你等我一会。”说完又跑走。
过了一会，她快步走了回来，手里拿了一些处理的工具，身后跟着一个走姿飒爽的医生。
都霜看着医生的脸，呼吸暂停了。
第8章手术
都霜痛得大声叫了起来，好在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她。
庾好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蹲着给她处理伤口，边问，“怎么伤的？”
“下雨路滑，没注意到就摔了。”
护士小姐在一旁叹气，“下雨很烦吧。”在医院，很少会有平静的雨天，尤其是夜晚。
都霜看着庾好的脸，她的脸上现在一点伤也没有，有的是这些年来沉淀下来的平静与强大。她说，“我喜欢下雨。”
突然安静。
仿佛整个医院的声音都消失了一般。
都霜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我一点也不喜欢下雨，下雨太容易出事了，医护人员太辛苦了！”
庾好站了起来，神情淡漠，“多半得做手术，先拍个片，拍完来找我。”说完，就走开了。
都霜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是很瘦，走路姿势也没变，只是头发长长了，扎了个低马尾垂在脑后。如果她先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她想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拍完X光，找到忙碌中的庾好看了片子。胫骨平台骨折，可以保守治疗，但建议手术。
都霜也没犹豫，选择了手术。
于是安排了住院。
便利店的女生特别好心地忙前忙后，处理好了才离开。离开前，都霜疯狂感谢了她，感谢她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
都霜打了石膏，一晚上腿都不敢动一下，不动不疼，一动要命，她就这么躺着，睡得迷迷糊糊。
第二天一早给好友唐芝芝打了电话，说自己摔骨折了。
唐芝芝着急忙慌赶来医院，来了也是一刻不停地跑上跑下。
都霜不能马上做手术，要等待消肿。庾好每天来查房，查看她的情况，除此之外，都霜见不到她。
周日晚上都霜给李文元发了信息，说自己骨折了要住院，这段时间去不了公司了。
周一一早，李文元和几个同事来看她，慰问了一番，把她的工作电脑也送了过来。
没一会同事们都走了，李文元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还十分激动的，和唐芝芝打了招呼，“你好，我叫李文元，谢谢你照顾她。”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他和都霜关系有多深呢。
唐芝芝瞥了都霜一眼，看出她眼神中的无语，她憋住笑，说道，“不用谢，朋友嘛，应该的。”
李文元坐下，开始进行看望病人必备活动——削苹果。
都霜给唐芝芝使眼色，示意她想个办法让他走。
但唐芝芝不但没有让李文元走，她自己还找了借口先离开了。
李文元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送到都霜的嘴边。
都霜往后缩了一下，用手拿过苹果，吃了一小口，“我是腿断了，不是手断了。”
李文元笑了一下，“你怎么会摔到的？”
“周五晚上不是下雨吗，我就滑了一脚，撞水泥墩上了……”
都霜突然顿住。
她的病房在最里面，拉了帘子，但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李文元接她的话，“那天我送你回去之后，你又出门了？摔了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这时，庾好撩开帘子，视线扫过二人后，落在都霜的脸上，“这是家属？”
都霜忙摇头，语速比平时要快上两倍，“不是，他是我公司领导。”
庾好没对她的话做出回应，问她，“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都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
庾好问，“着急出院？”
“不是。”都霜巴不得在这住上三个月，但太疼了，她想赶紧做手术。
李文元说，“不着急，骨折哪能急着出院，要好好休息。”
都霜没有看他一眼，一直盯着庾好。
庾好看了看她的腿，“还没消肿，估计还得再过两三天。让你活动腿，你动了没？”
“没有，疼。”
“止痛药没吃？”
“吃了，但是还是疼，我也怕，不敢动。”都霜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庾好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想说什么，又没说，只说了三个字，“再忍忍。”
说完，庾好又问了隔壁病床阿姨的情况后，离开了病房。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苹果已经氧化了，黑黑的，让人看了没有食欲。
李文元把那个苹果扔进垃圾桶，重新削起新的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嗯？”都霜愣住。
李文元冲她一笑，“开个玩笑，我只是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跟医生说话像撒娇似的。”
“有……吗？”
“不知道，可能是错觉吧。”
李文元中午给都霜点了个营养丰富的外卖，然后有事离开了。
唐芝芝一边吃一边说，“他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啊，我觉得挺好的，还给我也点了一份。”
“堂堂公司老板，一份外卖就把你收买了？”
旁边的阿姨忍不住搭话，“那个男的，在追你吧？”
唐芝芝抢着回答说，“是啊，从见她第一面起就追她了，天天请她吃饭。”
阿姨乐呵呵地说，“不错不错，我看他这人靠谱，对你挺体贴。”
哪靠谱了。都霜在心里想。
－
每天晚上，都霜都在护士的催促下，早早睡了觉，期待第二天早上庾好来查房。
但是每次例行问完几个问题，庾好就走了。
都霜只好像十年前问白宁那样，再次求助他人，比如问隔壁阿姨，“阿姨住院多久了啊？”
“快一个月了，咋了？”
“我想问问关于庾医生的事。”
“哎哟，你是怕她不靠谱吧？我一开始也担心来着，你看，她还不到三十，还长那么漂亮，说是模特我也信啊。但人家技术就是好，我这条腿，我以为都保不住了，但没想到现在都快能下地走路了。这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说的，你完全可以放心。再说了，你这也不严重嘛，又年纪轻轻的，恢复很快的！”
都霜挠挠自己的脸，“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其实是对庾医生这个人感兴趣，就，情感方面。”
“这个啊。”阿姨也挠挠自己的脸，“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之前想过把我儿子介绍给她来着，但我仔细想想，我儿子才配不上人家呢，就没开口。但是啊，她肯定是单身，她白天在医院，晚上也在医院，没时间约会的。”
都霜点点头，那就好。
－
手术时间终于定下来，术前做了一大堆检查，都霜没家属，全程只有唐芝芝帮忙。
好在唐芝芝是自己开公司的老板，有时间，不然都霜恐怕得一个人动手术。
手术前一天晚上，庾好来给她讲手术内容。
讲了半天，都霜基本没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盯着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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