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哪个生物实验不涉及伦理问题? 为何牺牲三只母鼠、才能让公鼠怀孕分娩的新闻被人津津乐道,连368%的极低成功率都值得大肆宣扬呢? 被叫停后,民间议论纷纷。最广为流传的猜测是,男权主导的科学界并不允许研究雌性如何脱离雄性生育。 ——有母无父是不被允许的。 青玄对民间的说法持怀疑态度,她实在想不通被叫停的原因,真理可以为政治让步吗?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人造子宫的意义巨大,代表着人类对极限的无限追求,为什么这只无形的手要自断臂膀? 真理难道要为政治让步吗? 人造子宫代表着女人可以离开男人,但是男人不能离开女人。 所以要把女人能独活的苗头都掐灭,并禁止女性掌握技术吗? 青玄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晃了晃脑袋,她不相信庞大的机器会做出这样狭隘的决策。 这一切很不合理,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而自己不过一普通人,离顶尖科学家还有相当远的距离,为什么非要禁止她做研究? 他们完全可以强制切断她与任何一所实验室的联系,废了她的职业生涯,为何还要派人过来谈判挽留? 如果是因为惜才,想劝说她回归到所谓的康庄大道,可他们也敢信吗?就算口头上答应了,出去之后不怕她虚以委蛇重蹈覆辙吗? 自己难道又是动了谁的蛋糕、得罪了什么人吗? 青玄白白承受着这场无妄的牢狱之灾,毫无头绪地反复回想这场会面的细节,辗转天将明。 织麦昏昏沉沉,脑子里一团浆糊,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热,脸尤为烫。 这几天她睡得很少,极少进食,疼痛像火一样灼烧着胃,抵抗力急剧下降。 她眼睛发晕,拖出抽屉,几乎看不见退烧药上面的生产日期。 家里已经没有水了,她本想先睡一会儿再烧水吃药,微信突然收到了青玄母亲的消息: “玄玄这几天怎么都不回我信息呢,电话也不接,小麦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母女间血脉的联系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织麦内心一震,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一个电话就打过去。 “阿姨,师姐这段时间开一个封闭式的会,时间大概一周这样吧,等她回来我再叫她打给您呗?”织麦笑得很甜,还拉了好些家常,话语根本听不出异样。 挂完电话,她伏在案上大口大口喘气,大脑隐隐作痛,这个谎言还能撑多久,青玄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所有人都在等她回家。 不对,她不应该消沉。 她强打精神,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倒了几颗药,一把干咽下去,舌根马上发苦,喉咙还有被白色药片卡住的感觉。 她必须撑住,绝不能倒。 织麦好一点后,她翻开通讯录,一一找出许久未联系的高中校友,腆着脸套近乎,细细询问青玄的案子。 学法律的同学比她懂得多了,他们的回复绝大多数都会认为撤销案件。 但在听到准备提起公诉时,一半人坚持无罪,另一半人口风马上变了,说坐牢的可能性很大。 织麦捧着手机,一颗心直直沉进谷底。 师姐不能坐牢,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怎么样才能救出青玄? 别无他法,织麦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只好每天倔强地守在司法机关询问情况。 基层办事人员也很无奈,劝她回去等开庭。 可是,难道真的叫她束手无策地干等着吗? 下个月就开庭了,负面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向她涌来,她从没有过这么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老天总在她最幸福的一刻给她当头一棒呢?她难道不配拥有快乐而平静的生活吗? 时间进入倒计时,迫在眉睫。 寻荟也很难受,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希望法院能作出公正的判理。 如果青玄真的坐牢也没关系,出狱后她的公司一样会高薪聘请她。 “你先吃点东西吧。”寻荟拍了一下织麦的肩膀,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露出尖尖的下巴。 两人早已冰释前嫌,像战友一样互相扶持。 “我吃不下。” “你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寻荟偏过头不忍再看,忍住眼泪,这次变故责任全在于她。 织麦只好嚼了一下,自虐般厌食。她一想到青玄还被拘留,口中食物始终都难以下咽。 “你要好好的,等着青玄出来。”看着织麦吃完最后一口饭,寻荟吸了吸鼻子,拿起风衣准备离开,“我明天再来。” 没有青玄,织麦好像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连三餐都顾不上了。 走到门口,寻荟脚步突然一顿,她背对着织麦:“其实那天在病房里我看见你了。” 寻荟那天耍了个小心机,她是故意趁着织麦的面表白的。 “我知道。” 织麦继续刷着青玄的社交账号,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寻荟闻言,掩了掩大衣,带上大门离开了。 手机早已没有青玄的新动态,突然,织麦似触电一般猛地全身一震,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是了,除了等待之外,她一定还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第41章 孤注一掷 今日有篇报道尤为夺目。 #高校某985教师涉嫌制毒被起诉# 但每天的新闻实在太多了,就像石子抛入海中,只起了一点水花便很快就淹没在无数明星绯闻的娱乐八卦中。 尽管寻荟已经花钱买了热搜,但声响依旧不够大。 听说,20万转便能达到舆情处理,但现在的数据远远不够。 织麦虽有失望,但很平静,这也是意料的结果之一。 她找了当记者的同学,请代为报道此事。 记者同学欣然答应,但同时也不解:“只不过是你师姐,这么奔波劳碌值得吗?” 织麦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然没能马上引起轩然大波,但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脚步。 她找到了青玄的上司,但遭婉拒:“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出示的材料也都给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她继续去找到青玄的博导,恳求他伸出援助之手。 但杨导听闻后连连叹气摇头,还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不是我不想帮,但这事情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她的导师也劝她收手。 她隐隐感受到了什么,但依旧置若罔闻。 她到高校找了组织——青年马克思女权。 甫一进到马克思学院,便听到走廊深处的某间教室传来激烈争执: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扯家常,女权中的弯路会造成巨大的损失,甚至会让妇女的未来再次陷入黑暗。” 一名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学生愤慨,神情激昂。 另一名只简单地扎起头发的学生抱着双臂,冷笑道:“那么谁的方法对、谁的道路正确呢? 既然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和固定模式,那么反复实践和摸着石头过河就是最好的办法!” 织麦只听到后半截,没听懂前面他们在辩论些什么,只在后面寻了个位置坐下。 她没戴眼镜,看不清今天白板上写着的辩题。 她知道今天会组织这场辩论,挑着这个时间来。 教室里人不多,只有几十个这样。少部分男人,绝大部分都是女人。 也许是进入到自由辩论环节,她们站起又坐下,脸红脖子粗地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抨击对方。 织麦反复打着腹稿,思量忖度着话术,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说服这些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暂且只能相信这些急公好义的坚定信仰者,相信她们为民请命的古道热肠。 织麦希望能得到这些人的声援与支持。 团队间的并肩作战总好过单打独斗。 “请大家留步。” 待到她们差不多了,准备散场时,织麦站起来了。 “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我很抱歉如此唐突。” “我的师姐青玄,因为制作精神药物,现涉嫌制毒被拘留,下个月就准备庭审了。” “但她真的是无辜的。” 织麦有条不紊地阐述了事情经过。 见无人回应,便急忙翻过背包,冻得僵硬的手指掏出纸质材料。 “大家不信的话,我这里也有案件的相关材料能够证明,请帮帮我们。” 沉默,还是沉默。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玄,有不解、有质疑、有惊讶,面色不一,像打量着什么奇怪物种。 织麦并不惧怕,她挺直腰杆,举着手机上的那篇报道,迎接这些目光。 但在沉默的流逝中她越加绝望,还是无人回应,甚至已经有人拎起背包走了。 她从四肢到身体渐渐发冷,也许这一步她终究是走错了。 “什么意思?”终于,一阵长长的静默后有学生发出了疑问。 扎马尾的学生突然开口:“我今天转发的那篇文章应该就是她说的事,过程还挺详细。” 在场的学生纷纷拿出手机。 几分钟后,群情激昂,周围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开始了小声讨论。 “竟然是人造子宫?” “搞笑,按这么判,是不是所有药厂跟医院都不用研发新药了?” “如果是这样,立案阶段根本就应该撤销案件才对。” 穿红色羽绒服的学生从手机里抬头,皱着眉头:“这不合理,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她并不完全相信织麦的说法。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从公安机关到监察机关,在认定证据后他们一定会解除青玄的强制措施。” 可为什么又没有放人呢? 既然走到了审判阶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违法事实存在呢。 众人齐齐安静了,一致望向织麦。 “不是的,不是的。”织麦用力摇摇头,声泪俱下,“师姐做过尿检,无吸毒史。制造的化学品不过才区区几克就被送到大洋彼岸了,过海关的时候也是按照特殊药物进行的登记,东西有完整的去向链条和正当的使用程序。” “我比您更疑惑她为什么会关押至今。” 织麦流着泪,字字泣血。 “如果您还是不相信,可以问问律师核实有关证据。” 听毕,几秒后红色羽绒服摊开双手,继续发问:“我不理解,那你具体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她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想联合她们向法官陈情吗?像电影一样写联名书?
可是这并没有用。 “蠢货,她肯定是走投无路才选择来这里,你觉得我们还能做什么?”扎马尾的学生翻了个白眼,向织麦走来,“我跟进过她的案子,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她开口后纷纷有人附和。 “我也觉得,无偿参与人造子宫的研究本身就很伟大,锒铛入狱不应该成为科研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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