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望殿下日后也莫要太过仁善,世上的很多人,并不值得。”不知道就这样静静呆了多久,柳书言微蹙了蹙眉,又不自主地叹了口气,不愿想起那些惨烈的画面,便说起了旁事,“我知道殿下可能还不想见我,依我的身份也不便就这样留在军中陪你,等你醒来,我便离开。只是等得胜归去再次相见时,殿下可否亲口告知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自己现下是肯定等不来回答的,但柳书言还是暗暗希望沈知能听到。 许是柳书言说了她要走,沈知的睫毛忽而动了动,片刻后,她的手也扑腾了一下,钻出了被子外面。 柳书言见状,无奈地轻笑一声,便也握住了她的手,撩了被子准备替她重新盖上。可她刚碰上沈知的手,沈知却立马便将她反握住了,嘴里还开始断断续续地嘟囔着:“母后,不要……母后不要走……”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那名军医的声音:“夫人,殿下的药煎好了。”他知道卫峰等人去了杜沁宁那处,柳书言一个女子他也不好直接进去,便端着药在外面候着,请示道。 闻言,柳书言连忙将手抽了回来,站直了身子,才应道:“有劳了,请进。” “我来吧。”她从军医手中接过药碗放到桌上,又将沈知抚起倚在床头上高了一些,这才重新端起了药碗,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温度,一口一口地喂进了沈知口中。 那军医见这里没了自己什么事,这幅场景自己好似也不便继续留着,便委婉地向柳书言请辞,退了出去。 一碗药下肚,许是因为太苦了,过了没多久,沈知面上的表情愈发感觉有些痛苦,额头上也又开始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她双手紧握,牢牢地抓着身下的被单,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到此时,柳书言也大抵猜到,她应当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被吓到了。 “殿下莫怕,只是一场梦而已,醒来便好了。”柳书言靠近沈知,伸手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感觉她在发热,又半掀开了被子,安慰道。 可这些做法并没有成效,沈知看起来依旧很是难受,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殿下……殿下?”柳书言轻拍了拍她,试图将她唤醒,亦或是让她冷静下来。 她却不曾想到,在她再度直起身子的一瞬间,沈知也蓦地坐起了身子,口中还略有些急促地唤着:“贵妃——” 沈知猛然从梦境中醒过来睁开眼,一瞬间四目相接,两唇相贴,谁也没有料到,两人京城一别后的再次正面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形。 因着方才梦中的“惊险”,又陡然惊醒,沈知的胸腔还在不停起伏,心也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她稍一不注意,就会要跳出来一般。 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连忙往后退了一些,缩到了床脚,脸也涨得通红。片刻之后,她才终是有些颤抖地憋出了一句话:“贵妃,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113章 出征(五) 刚服过药不久, 沈知唇齿之间都还残余着苦涩的中药材味。此时柳书言的薄唇除了往日一贯的冰凉之外, 亦带上了一丝苦味。 沈知的心还在猛烈跳动着, 她伸手捂了捂胸口, 不敢抬眸看柳书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 “我知道, 不要紧的, 殿下醒来无碍便好。”许是因为从未与人有过这般经历,柳书言两颊竟也泛起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红晕。说话间,她微敛了敛眸子, 也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仰了仰, 才又道, “殿下许久未曾进食了,我去让人给殿下做些吃的过来。” 方才沈知的面具硌得柳书言的鼻子有些疼, 说罢, 她又没忍住鼻尖痒痒劲伸手抚了抚鼻尖。 现在正是沈知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和柳书言相处的时候,虽然她很想知道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很想问一问柳书言, 但一回想起刚才的梦, 她心中又是一团糟, 终还是应道:“那便有劳贵妃了。” “军营里除了卫大人和沁宁, 其余人要么不知道我的身份,要么不知晓我来了这里。殿下若不介意,唤我夫人便好。”顿了顿,柳书言又道, “对了,殿下的衣裳是我换的,军医过来也只是望闻问过,身份一事,殿下不必担心。” 说着,没等沈知应下,柳书言便站起身子,向沈知行了该有的全礼,这才退了下去。 小半载不见,两人好不生疏。 “好。”沈知也不知该说什么,望着柳书言离去的背景,她也就只能淡淡地应了一声。 柳书言走后,她呼了口气,抱紧了双膝,这才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不过她还不知道自己落马摔伤后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期间又是否发生了些什么关系重大的事情,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她当时昏迷在战场上,是谁人救下了她,又是谁将她带回了这里来的?那一仗究竟是自己这边胜了,还是西凉略占了上风,亦或是两败俱伤,各扫门前雪?方才柳书言提到了卫峰和杜沁宁,那他二人应该也是没什么大事,不过他们现在到底在何处,其他将军又是否还安好呢? ……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闪过沈知的脑海中,不过现下卫峰和杜沁宁都不在,她也无从问起。肚子忽而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想了想,沈知还是决定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后,就去杜沁宁那处,问问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许是柳书言去时催得急,没过多一会儿,一位火头军便将一些清粥淡食给沈知送来了,另外竟然还有一碗蜜饯果子。 这军营素来都以粗茶淡饭为主,唯有两军快要开战或是战斗结束的时候,将士们才会吃上一些好酒好肉。不过即便是在好酒好肉的时候,沈知也从不曾在军营的膳食中见过还有蜜饯果子出现,这是哪里来的? 这么想着,沈知也便这么问了:“军营怎还会有这种东西?” “回殿下,这是刚才过来传话的那位夫人出去一会儿之后回来的时候给的。” 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到东西回来了,她怕是又用轻功去的。 那人说着,见沈知沉思的模样,以为她是在害怕此物是否安全,便又及时解释道:“因为昨天的意外,属下已让人验过毒了,殿下可以放心食用。” 营帐中的烛火还亮着,外头的天还很黑,沈知本以为那些事还发生在不久前,可都已经是昨日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沈知又问。 “已是寅时末了。”那人边摆放着碗边应下。 寅时,再过会儿,天也该亮了。 沈知不禁在想,是否是柳书言救下了她……又不眠地守了她一夜。因为刚才虽然沈知没有仔细看过柳书言,但一眼看去,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精神有些欠佳。 愣了半晌,沈知点点头,接过那人手中的筷子,轻声道:“你去忙吧,孤自己来就行了。” “是,属下告退。” 抿了几口粥,又吃了好些个蜜饯果子之后,沈知感觉肚子不饿了,便起身套了件外衫,提了灯笼来循着去往杜沁宁营帐的路去了。 初冬,凌晨很是寒凉,这一路上,沈知都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杜沁宁帐中还闪着光亮,透过隐隐约约映在帐布上的人影,沈知能感觉到,里头除了杜沁宁之外,应该还有旁人。 “何人在里头?”怕是薛若雨,沈知临到门口时,还压低了声音问了问帐门前守着的两人。 “回太子殿下,太尉、杜将军、薛郎君还有一名军医都在里头。” 军医?沁宁也受伤了? 闻言,沈知的心跳忽而漏了一拍,她的脸色也跟着霎时惨白了下来。心切地想知道杜沁宁的情况,沈知还来不及让回应她问题的那人进去通报,便连忙掀开帐帘快步走了进去。 恰巧,在她走进去的一瞬间,里头的那名军医也同时开了口:“杜将军的腿,怕是……”他话还未说完,见到沈知近来,也只好先停下讨论这事,转身向沈知行了礼。 屋内,杜沁宁半倚在床上,满身的伤痕还格外显眼,薛若雨在她身旁坐着,面上还依稀可见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痕迹,不远处站着的卫峰亦是面色沉重。见到此番场景,沈知的心里更是着急了。 “殿下……”见到沈知,杜沁宁连忙直起了身子,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唤了唤她。 还来不及回应,也来不及免了军医的礼,沈知便慌忙问道:“她的腿怎么了?”本就自身虚弱的她,这么一急,也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见状,到底还是薛若雨眼疾手快地起了身,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劝道:“小殿下你莫急,伤了自己就不好了。”说话间,还是听得出来她的哽咽。 看沈知如此着急,那军医也连忙解释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杜将军的右腿是可以保住,只是以后恐怕不能再过度用力了,大抵连骑马也会有些困难。”言外之意,杜沁宁以后可能不能再上战场,亦不能再动用轻功了。 但这些比起刚才沈知所担心的,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杜沁宁并无性命之忧,腿也能保住,就什么都好说。沈知松下一口气,又追问道:“那她身上的其他伤处……?” “臣刚才已为杜将军包扎了手上的一块大伤处,之后臣会每日按时过来替杜将军换药,大概要不了一月,应就能痊愈。除了手上和腿上这两个较大的伤处之外,杜将军身上其他的都是些皮外伤,一会儿麻烦薛郎君替杜将军上一些金疮药,再休息个几日便无大碍。”虽然很少人知道薛若雨是何身份,但她和杜沁宁的关系甚好,是军营里大家有目共睹的。刚才薛若雨借百般理由推脱那军医要为杜沁宁身上擦药的想法,他不知道理由,但也不好多问,也只能将这个不算艰巨的任务“拜托”给了薛若雨。 听到这里,沈知才完完全全地放下了心来。她松了口气,但望向杜沁宁的眼里还是满是愧疚:“沁宁……是孤对不起你。” “殿下折煞臣了,为殿下和虢国效力,这都是臣该做的。”此时的杜沁宁说话还有些费力,应下这句后,沈知又随意提了几句回京之后的事,便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又命人给她做了些吃的来,才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和卫峰一同离开了。 走远些后,望着沈知很是瘦弱的身子,卫峰开了口:“知儿身子尚且虚弱,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臣会处理好善后之事的。” 凉风吹过,沈知觉得有些冷,将外衫又捂得紧了些,才应道:“区区风寒,不要紧的。舅舅……可否告知知儿昨夜到现今这段时间,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卫峰叹了口气:“昨夜知儿从马上摔下便晕了过去,杜将军为护着你也受了不轻的伤,要不是后来柳夫人前来救下了你二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杜将军和柳夫人都是真心待你,如今也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知儿可都万不能做什么有负于她二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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