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是周芊逸第一次在床上哭了。
不是第一次那种疼痛的泪水，而是被爱人折磨的悲哀。
她当时倒是觉得来了兴致。
现在想起来，呵。
于清悦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只是她能想起来的一点，其余的，她记不太清了。
每一次，自己伤害周芊逸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包容和自己的任性，这些似乎尽数变成了理所应当。
自己真是......恶心透了......
于清悦埋着头在膝盖里，这些天，她开始看周芊逸看过的书，开始整理她们的旧物。
她找到了很多，她找到以前周芊逸写的第一本书，那时候她不以为然，看都没看一眼，现在回看，才知道周芊逸的内心世界是多么悲哀。
于清悦颤抖着，她的泪水滴落在书上，她想，为什么当时，没有人拦着自己，没有人告诉自己——你家里有自己的爱人了，不要出来鬼混。
为什么呢......是自己太执拗了，还是心早就野了......
自己以前说过的，要保护她一辈子。
现在，居然已经动手打过她了。
周芊逸没有错，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些天于清悦喝了很多酒，公司那边这几天也打电话来催了，催她上班。
可是她等不到周芊逸，她不想回去上班。
她卡里的存款还有几百万，虽说多多少少分给了那些莺莺燕燕，但是还是有剩余的。
她是股东之一，还有自己投资的小企业，暂时还是可以维持她一到两年的生活。
她向公司请了年假，并答应一年以后照常工作。
因为她能力实在出众，而且确实有时候到了没有她就没法动工的地步，公司那边无奈，只能答应。
于清悦在家里，开了以前喜欢喝或不喜欢喝的酒，一瓶一瓶地灌，然后呕出吃的快餐，最后呕出胃里的血。
她以前和周芊逸刚进商业圈的时候，也是常常陪酒，到了深夜就吐。
那时候她抱着胃出血的周芊逸，哭着说以后自己有出息一定不让她吃半点苦。
九年，似乎都还是只爱那个人，后来那三年也是爱着的，只是爱的不深了，只是自己心变了。
变得喜欢流浪，变得厌恶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追求新的刺激。
流浪久了的人，总要回家的，周芊逸就是她的家。
她从小就叛逆，亲妈对她不好，非打即骂，因为自己是抛弃她的男人的孩子，自己就格外不受待见。
自己的继父虽然对自己不算关心，但是也会拦着些自己的生母，说不要总是打清悦，女孩子会留下阴影。
她当时恨透了母亲的小女儿——也就是她的亲妈和继父的唯一的孩子。
她妹妹小名叫惜惜，爸妈都疼她，妈妈从来不打她，看到她就很温柔，但是对自己，就是那么凶。
她的惜惜妹妹也和自己比不了，自己再差劲，成绩也算过得去，也不敢乱花钱。
而她的妹妹，过着最好的日子，花钱嚣张，而且瞧不起她这个姐姐，好多次，明明是妹妹的错，可是母亲一来，不论如何，挨打的一定是于清悦。
于清悦恨这个家。
她就是那时，无依无靠，看到了周芊逸，遇到了她的光芒。
周芊逸给了她家庭的温暖。
她们一起睡觉，一起聊心事，一起闯荡，周芊逸不会骂她更不会打她，只是温柔地听着她发牢骚，然后抱着像孩子一样的于清悦。
自从她们读完大学，于清悦就再也没和家里联系，她生母也很“开明”，把原电话都注销了，欢天喜地地和她彻底没有联系。
一句问候都没有。
她似乎只是一个任务，完成了就好，就不用再管。
周芊逸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她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愿意包容她所有的人。
于清悦又租回了以前那个房子，现在这个也不卖了。
万一芊逸想回来了，哪个都是可以安眠的家，只要她愿意回来......
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有人打电话来了。
于清悦拿过手机，看着来电人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然后迅速接了电话。
“芊逸...是你吗......”
对方沉默一阵，还是说话了。
“是我。”
第19章 番外.她的情书
冬日里初升的暖阳照在宿舍楼的正面，楼下停放并不整齐的摩托自行车，上面有些许积雪，车栏旁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高高的，抱着大围巾。
天很冷，呼出的气儿都是冒白的，十七岁的于清悦戴着手套，怀里揣着大围巾包着的东西，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她揣着东西，在原地跑着小圈。
才早上七点多，宿舍楼的学生周末大多都回家了，周芊逸披散着长发从寝室里出来，没有发现楼下痴痴望着她笑的那个女孩。她把被子铺开，再摊开，被子清清爽爽地晒在清晨的阳光下。
空气里暖融融都是太阳的味道，被子拍散空气里的些许尘埃，还能闻着夹杂在其中的一点楼下老奶奶烤的烤红薯的香气。
那是青春独有的香气。
是学生时代最甜蜜的回忆。
周芊逸晒好被子，看到楼下正冲她笑着的于清悦；于清悦脸红扑扑的，抱着宝贝似的把大围巾用来裹怀里的东西，于清悦看周芊逸看到她了，还是那样暖暖地笑着。
“芊逸!”于清悦对着楼上喊着：“我来啦!”
周芊逸看旁边室友调笑的眼神，忽然想起她们在学校角落里做的荒唐事，瞬间红了脸。
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更加可爱。
像个待嫁的小姑娘，青涩却甜蜜。
于清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怀里的东西还热乎着。
周芊逸看到她上来的时候脸都冻得红了，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用手捂着于清悦冻红的脸，皱着眉说：“怎么不围围巾，看你冻的......”
于清悦低下脸笑了笑，把围巾打开，拿出里面的烤红薯和包子馒头豆浆，才说：“今天的早餐，还热乎着，吃吧。”
周芊逸看着于清悦捧着围巾傻乎乎的样子，抱住她笑了。
她们吃完了早点，到天台，于清悦很神秘地说有事情和她说，她不明白，被于清悦小心拉着手走上了天台。
天台暖暖的，阳光金灿灿的好像冬日里飘着的金子。
从天台可以看见学校和学校以外的地方。
今年很久违地下了雪，薄薄的白雪覆盖着这座小城，包裹着宁静的一切。
于清悦呼出一口白气儿，把刚刚的围巾给清瘦的周芊逸裹好，满眼都是温柔，她把怀里的人裹成一个小粽子以后，才挠挠头，犹豫半天才说：
“芊逸...你知道......情书吧？”
“嗯，知道，”周芊逸眨着大眼睛望着她：“怎么了？”
“就是，我...”于清悦赌气一样地闷声说：“我看到有人给你塞情书...”
高中时期，塞情书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于清悦看到几次别人给周芊逸塞情书，私底下教训过那几个人了，却一直也不敢和周芊逸明说。
周芊逸听了，顿时噗嗤一声笑了，笑眼前这个像孩子一样的人这么幼稚，这种醋也要吃。
“好啦好啦，”周芊逸轻轻搓了搓于清悦冻红的脸，说：“我不是没收下吗？以后也不会收的，好吗？不生气了。”
于清悦像是得到承诺一样，眼睛发亮地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口袋里的信封，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塞给周芊逸，语气略微生硬地说：“我...我没写过情书...这是我给你的...以后!以后...给你的情书都由我来写...可以吗？”
最后一句显得讨好又有点可怜。
周芊逸收下有点褶皱的信封，纸张都还是热的，看样子捂了很久了。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带，我每天都给你带，只要你高兴。”于清悦拉着周芊逸的手，微低着头，显得有些卑微，手久久不肯松开。
“你来我就很开心啦。”周芊逸左手摩挲着那封信，傻乎乎地笑了。
她的情书，到后来，陆陆续续地送了十几封，五年，从高一到大二，字迹越来越漂亮，文笔越来越优美。
周芊逸都一一收好，锁在藏宝的小盒子里。
情书里的字句，从青涩到成熟，从浅显到深重。
一点一滴，都是她们曾经的爱情。
十七岁的周芊逸，喜欢站在窗户旁边，等着那个抱着围巾跑向她的于清悦。
而十七岁的于清悦期待着披散长发对着她笑的周芊逸。
那时的雪是甜的，是太阳的味道。
是清甜的恋爱。
也是她们的一去不复返。
第20章 替代
周芊逸约了于清悦在一个老咖啡馆见面。
那是她第一次以陌生人的口吻说着：“那我和你去"伦敦午时"见面吧。”
也是周芊逸第一次没有用“我们”这个词来表示她们的关系。
三两句话，周芊逸那边就挂了电话。
如同她们从前一样，只是角色调换了。
于清悦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以前的做法多么残忍。
近两年的冷暴力了吧，如此算来，多深的爱，也该消磨干净了。
只有一个人付出的感情，撑不住了，累了，这份感情也就崩塌了。
于清悦埋下头，用沉默来掩盖更深的忧郁。
周芊逸挂掉电话后就一直厌厌地低着头，糯米蹭了蹭她的手，她摸摸糯米的下巴，咳嗽了几下，又揉了揉太阳穴。
“糯米，”周芊逸抱着双膝，垂这头看着身旁蓝眼睛的小家伙：“你能帮我照顾好颜悯吗？”
糯米眨着蓝色的眼睛看着她。
“拜托了。”
她走了，颜悯怎么办呢...
还是要一件一件了结。
她再次把头埋进双臂中。闭上了眼睛。
三天之后，伦敦午时。
这家咖啡店开了很多年，以前周芊逸在这附近的公司上班。加班的时候，于清悦就给她带咖啡，但是带的不多，因为咖啡喝多了伤身。
于清悦很早就到了，等周芊逸到了，她才招呼服务员点了两杯周芊逸从前最喜欢的拿铁。
周芊逸气色虽然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头上的绷带也拆了，但是神色却没怎么变。她穿着一件她从没见过的衣服——一件深蓝色的风衣，让人觉得有了距离感，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芊逸......”于清悦攥紧衣服，不知道怎么开口，接着周芊逸就开口了。
“清悦，分手吧。”
句子很短，内容却很多。
这是周芊逸从前没说过的话。话语中也是她从前没有过的果断。
于清悦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下头，手依旧攥着衣服，说：“芊逸，我知道这些天...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既然你愿意来见我，那你...应该还是爱我的，我们别分，好不好...”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家，好不好......”于清悦把头垂得很低很低，鼻子有些红了，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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