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洛静翊第一次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有一种安心感。 难得遇到这么个叫她放心的人,洛静翊也想试试看,能不能与人拉近更亲密一些的距离。 陈格,是她的尝试。 这一天有点漫长,洛静翊又是拍摄又是照顾病人,晚上还回复了好几封邮件,的确是倦了。 可是当她和陈格一块儿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她依旧没能平稳入睡。 即便陈格背对着她,整个人缩在床边上,和洛静翊相隔了一个半人的空间,只占了一小条的地方,感觉她随便一动弹就会摔到床下。 陈格很知道礼数,全心全意尽可能维持着让洛静翊最舒服的状态。 可是洛静翊还是睡不着。 洛静翊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 闭上又睁开,感觉自己就是躺在棺材里,活了一千年,怎么死都死不了的吸血鬼。 看来还是不行。 就算不嫌弃,但是跟能完全自如地与另外一个人同床共枕,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洛静翊尽量放空脑子寻找睡意。 可能是因为陈格睡觉时太过安静,看不到她的睡脸,也没感受到气息,这么累的一天下来半点儿鼾声都听不着,所以洛静翊思绪在沉浮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最浅层的梦境捕捉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到了梦境的入口。 但被手机震动惊醒时的感受却很清晰。 嗡—— 陈格放在她那边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的声响将她们两个一块儿惊醒。 陈格反应极快,就跟一直没有睡似的,几乎在手机震的第一下,立即伸出手将手机握住。 怕吵醒洛静翊,陈格看了眼是陌生的号码,立即将其挂断。 陈格安静地回头,担忧地看洛静翊。 洛静翊这会儿其实已经清醒了,只不过姿势没变,眼睛也没睁开,看上去就像是依旧在熟睡一般。 陈格松了口气,用身子将手机的光挡住,看了一眼未接来电里的陌生号码。 这个时间点销售或是诈骗团伙应该都已经睡了吧,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陈格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忽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还是刚才那个号码挂来的电话。 陈格将手机压在胸口,尽量减缓它震动时引发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下床。 幸好这床垫的承托能力非凡,她这头在动,洛静翊那边也能毫无波动感。 陈格握着手机去客厅时,洛静翊睁开了眼睛。 这下好了,丝毫睡意都没有了。 洛静翊干脆下床喝点儿水。 卧室的门被虚掩上,陈格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山野。 五邑山那奇石孤峰,在白天看起来姿态若仙,可到了夜里,则完完全全变成了埋伏在黑魆魆的夜空里的鬼魅,不怀好意。 陈格想了想,将电话接通了。 电话那头还未有人说话,一丝轻柔的管弦乐声流入陈格的耳朵里。 这如梦似幻的长笛声,是德彪西《牧神午后前奏曲》的开场。 长笛声悠扬而飘忽,懒洋洋地。 很快,天鹅绒一般圆润、舒缓的圆号声与长笛融合在一起,再加入了竖琴的细腻,仿佛进入了一个优美、惬意又飘忽不定,随时会踏空的梦里。 陈格在听到这熟悉又优美的旋律时,却犹如被雷霆灌顶。 她心跳得极快,月色铺在她僵硬的脸庞上,犹如悲剧电影里,最美丽的女主角在陨落的瞬间,美轮美奂的高-潮一刻。 陈格握着手机的指节苍白,喉咙就像是被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堵着。 不仅说不出任何的话,就连呼吸都带着一种随时会溺亡的危机。 电话那头的人在和她一块儿沉默了片刻之后,发出一阵轻笑。 只是这么一点点的声音,陈格就听出来了,确定是她。 “小格啊。” 对面的女声字正腔圆,带着清晰的笑意,宛若玉石之声。 她对陈格的称呼很亲昵,就像是叫自家养的猫。 陈格却没有应她。 对面的人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 “有三个月没见了吧,听说你最近去荔村拍网综了?真是可怜,根正苗红的年轻女演员居然沦落于此。”那女人说, “继续这样下去,你就废了。你后悔吗?” 陈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调听上去平稳,没有被她激怒: “无论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那女人坐在柔软宽敞的皮质沙发上,手里握着黑皮诺酒杯,酒杯的边缘沾着她鲜艳的唇印。 她坐在办公室里,北京东三环繁忙、拥堵的夜景倒映在酒杯之上,浓缩成一道随时能被她握在手中的光。 她轻抿了一口果味和酸度平衡得相当让她满意的葡萄酒,笑着说: “怎么会和我无关呢?与你共度那晚的所有细节,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听到这句话,陈格的耳朵就像是被烧红的洛铁烫着似的发烫。 陈格压低着声音说: “危总,请你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不然的话,我一定报警。” 姓危的女人都逗弄她到这个地步,她的声音居然还这么平稳这么小声,明显是在可以压制,不想惊扰到谁似的,和之前几次不太一样。 姓危的女人琢磨了一番之后,问道:“你和谁在一块儿呢?” 陈格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锐,并未回答她,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没头没尾的电话,就像是失眠的午夜,随手点播的消遣。 对姓危的女人而言,这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可对于陈格而言,却足以让她心绪难平。 陈格将这个号码也拉黑,握着手机,沉默地站在窗边许久。 头隐隐作痛,她去了一趟卫生间之后,小声地回到卧室。 洛静翊还躺在床上,陈格有点庆幸,应该没吵到她。 陈格回到床上,躺下,睡不着。 又不好翻身,她就缩在先前的位置上,紧贴着床边那一小条的空间。 白天的时候劳累又生病,此时无法伸展,艰难地维持着平衡,还要寻找睡意。 这就是陈格的现状。 是她努力往前走,却永远找不到方向的现状。 …… 洛静翊睁开眼睛,无声地转头,看向陈格。 被子盖在她的腰部,将她下半身遮去了。 如水一般的长发柔顺地铺在枕头上,窄窄的肩膀在冰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脆弱又寂寞。 . 洛静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南方夏季强烈的阳光被酒店厚重的窗帘勉强遮盖,露出一层金边。 洛静翊发现自己从平躺的姿势变成了侧卧。 而陈格则变成仰面躺着。 陈格已经醒了,正在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从昨晚入睡时相隔一人半,变成现在不到半人。 居然离得这么近…… 连陈格浓密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脖子上那颗好看的痣,也在眼前。 但是,这忽然拉近的距离是怎么回事? 洛静翊有些不满。 陈格发现洛静翊醒了,下意识地转过头: “罗姐,你醒了?” 陈格昨晚应该没睡好,眼下有点儿青黑,眼眶也微微有点儿红肿,原本清瘦又健康的小脸,此时带着点儿朦胧的脆弱。 本来距离就很近,她这一转头鼻尖都差点儿碰到一块儿。 陈格似乎估计错了距离,察觉到微乎其微的间距后,立即将脸又转了回去。 洛静翊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小孩怎么回事,睡觉还是不太老实,睡着睡着就过来了。 洛静翊正在腹诽,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腿压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挺舒服的,她还磨了磨。 陈格被她这一动,表情弄得很尴尬,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洛静翊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大长腿屈着,正结结实实地压在陈格的腿上。 膝盖原本距离不得了的地方还有点空间,可刚才那一磨蹭,好像正好蹭了个正着。 洛静翊:“……” 被压了一早上也不敢动的陈格:“……” 洛静翊将腿抽了回来,察觉到身后有一大片的床铺。 原来睡相不好的是她自己。 睡着睡着滚到了床这边来,挤着陈格不说,还压着人家不让人家动弹。 洛静翊腿收回来,陈格立即坐了起来,背对着她。 “抱歉。”洛静翊说,“我没怎么跟人睡过,不知道自己这么不老实。” 陈格:“……” 洛静翊:“……” 洛静翊纠正:“没怎么跟人睡过一张床,睡姿不老实。” 陈格站起来,将睡袍穿好:“没事啊,压了一会儿而已,我还受得了。” 洛静翊:“……” 陈格:“……” 陈格补充:“被腿压了一会儿,我腿受得了。” 洛静翊差点被逗笑。 哪跟哪儿啊这一大早的。 陈格说:“罗姐要先去洗漱吗?” 洛静翊一想,也好。 她去卫生间刷牙洗脸之后出来,陈格再进去的时候,发现水池很干净,几乎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罗姐果然很在意干净整洁这事儿。 陈格用酒店一次性牙刷刷牙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那个电话…… 心往下沉了沉,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快点忘记。 陈格洗漱完出来,洛静翊正拿着手机听语音,神色时而凝重时而又在发笑。 见陈格出来了,洛静翊指了指放在化妆台上的化妆包。 化妆包是合上的,但在化妆包边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列保养品的旅行装。 陈格不太认识这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洛静翊让她用她就用了。 等陈格一层层地抹完,洛静翊也听完了微信,对她说: “破案了。” 陈格:“什么?” “你食物中毒的事。” 这事儿洛静翊想想还是觉得可笑:“昨晚我手机不是没电了吗?就把它放沙发这儿充电,一直没管它。刚才把手机拿过来一看,逢允歆给我发了十多条微信,说剧组那边全撂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医院。” “啊?为什么?” “全都跟你差不多的症状,上吐下泻脑袋发晕,而且大多数比你严重。” “都食物中毒了?” 洛静翊点了点头:“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吃我特意给你带来的烤乳鸽才食物中毒的。看来酒店有点儿冤。能祸害你,祸害整个剧组的原来另有其人啊。你猜是谁?” 陈格寻思了一番:“不会是,宋如语吧?” “挺聪明,就是她。” 不怪陈格一猜就中,这事儿有迹可循。 剧组提供的盒饭陈格一直吃不太来,太咸太辣,吃一口能一整天都在找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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