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得贼兮兮的:“我还不知道你么,就是一张嘴厉害,实际上心软得要死。嘴上说着不想见、保持距离、很讨厌什么的,其实真碰上了那个谁,围着团团转都算轻的啦。” 夏晚木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得汗毛直立,再加上旁边小刘助理不可言传的暧昧眼神,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传到天灵盖。 她哆嗦了一下,张嘴就要反驳,但保姆车突地一下刹住,车里的人全都随着惯性往前一扑。一声惨叫响起,半晌后她费力地从陆振身上爬起来,望着揉着胸脯嘶嘶吸气的男人,心里那股火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虽然这么想不太地道,但真是大快人心。 “陆哥,旁边突然蹿个人出来,刹车踩得急了点。你们没事吧?”前面的司机骂了声娘,拉了手刹回头问了两句,听那语气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已经到酒店了,你们要下车吗?” “我们没事儿!外面那个有事没?”陆振伸展两下打开玻璃窗,探出头往外看了两眼,马上伸手扯了她胳膊两下,“这不是小吕助理吗?怎么在这儿等呢?” 她愣了愣,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听着陆振跟那个谁的助理寒暄了好一会儿,直到吕萩星委婉地提出想要单独跟她说两句,这才想到要下车去看两眼。 车门和缓缓合上的玻璃窗把一车人好奇又迫切的眼神关在了里面,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挑了个避风的角落站着,抬首示意小助理开口。 “过来麻烦您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夏老师。”吕萩星支支吾吾,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其实郁姐上星期录完节目就有点感冒,但一直没当回事,药也不肯吃,到今天还有低烧,不巧又赶上了生理期,挺难受的还坚持录了一天……偏偏晚上还有酒局,导演组里那个洪导出了名的爱劝酒,所以您看能不能帮忙周旋一下……” 夏晚木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在街灯的阴影里看不分明,沉默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她不想喝,还有人能逼她吗?都混到这个位子了,还需要我帮忙?” “不是,我是自己来的,她根本不知情。我想,她肯定不想我做这些多余的事。”小助理的声音低落了下来,犹犹豫豫的,纠结了好半天才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心思:“虽然在圈里也算说得上话,但总有一些不长眼的人……郁姐又不想做得太绝,这种事,她也控制不了,就算不愿意,喝过头也是常有的事。她这人不爱受别人的情,不过,如果是夏老师你的话也许就不一样了。” 这次角落里站着的漂亮女人沉默了很久。不远处的酒店大门口灯火通明,车子来来往往,上面下来的人陆陆续续,都是熟悉的面孔。已经快到开局的时间了,吕萩星也摸不准面前人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来之前明明是很笃定的,不过照现在的样子来看,这两人的关系也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单纯。 晚风萧瑟,周边常青的行道树簌簌地抖着深绿色的叶子,对刺骨的寒意做出了屈服的姿态。年轻的小助理抱着胳膊用力跺了跺脚,望着几乎变成雕塑一动不动的人,心里涌动着的不知是对自家艺人的心疼还是对眼前人的气愤。 明明得了郁姐只此一份的特殊对待,怎么还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债主相。那天晚上在车里怎么就没这么含蓄这么踌躇呢??这大猪蹄子占完便宜就翻脸不认人,跟那些臭男人有什么两样啊! 等待的时间长到让她快要后悔来到这里,一遍又一遍的腹诽中,雕塑终于开口讲话了。 “知道了,我尽力。” 得了这一句不知是敷衍还是真心的话,小吕助理完全开心不起来,羽绒服口袋里早先就准备好的东西如石头一样坠着,她已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拿出来。 “嗯……多谢你,夏老师。”她摸着口袋,句尾一拖再拖。 “还有事吗?” 夏晚木的眼底平静如水,那视线明明盯牢在她身上,却总像是透过她在注视另外一个人。 “我这里前两天给买了退烧药和止疼片,但郁姐说这两天一直有工作,吃了影响状态,我劝不动她……”她慢腾腾地从兜里把药掏出来,托在胸前也不知该往哪摆。 “如果可以,能不能找机会劝她把药吃了?你说的话,她肯定听。” “拜托你了,夏老师。” ----------------------------受到拜托的夏老师恍恍惚惚--------------------------- “我代表节目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对四位嘉宾导师精诚参与、通力合作表示感激。”姓洪的中年男人举着小玻璃杯站起来,里头的酒液满满当当,在炽烈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节目能有今天的热度,还得多亏几位老师的努力,这杯我干完了,老师们不用勉强。” 洪导生得短小精干,一张圆脸却肥嘟嘟的,过高的颧骨下面堆叠起来的肉像两个鸡蛋似的挂在两颊,上面由于情绪激动染上了一层红,让他看起来像是从乡村里走出来的老农。他一仰头,干净利落地把酒杯倒空,随后捏着杯口朝对面坐着的嘉宾晃了一圈,脸上洋洋得意的,也不知在炫耀什么。 主位正中的余兴率先举起了酒杯,客套一番也干了一整杯下肚,一旁的陆景明面不改色地跟了一杯,架势熟练得很,大概是没少经历过这样的酒局。这时候搞特殊似乎不太合适,她也只好随大流站了起来,余光瞥见小吕助理口中还在发烧的人脸色淡淡,仰着脖子把高脚杯里深色的红酒一点点喝干了。 到底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未免也太能装了吧。她皱起眉头,忍受着干涩呛人的酒液滑过喉咙的冰凉感,屏着呼吸开起了小差。 郁清歌今天的妆画得比之前要浓,腮红打得让她都觉得不适应,再看不出往日的苍白之色。那双薄唇上刷着浅红色的唇釉,在灯光下显得水润而饱满,完全看不出它的主人正在经受着生理期与感冒的双重折磨。 她坐下来,把空了的高脚杯顿在桌面上,身旁一直候着的服务生立马走上来把酒续上,放在以前半满的杯子对她而言不过是应付了千百次的日常任务,但今晚上怎么看都像催命符。 “老师们这么给面子,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接下来只代表我个人哈,平常跟老师们沟通的时候都很受照顾,我要单独敬各位老师一杯。” 姓洪的导演眉开眼笑,端起酒杯离了席,转到了客位来祝酒。夏晚木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他一杯一杯敬到了身边的位置。 “郁老师,咱们必须走一个,您一向很配合节目组工作,还帮了我们不少大忙,我心里实在是惭愧得不行。这样,我先来三杯,您要是喝不惯,意思意思就行了,不要勉强。” 两个拇指大的杯子满着白酒,只见洪导抬头低头,面色不改地直灌了三杯。 “洪导客气了,是我要多谢你平常的关照。” 低冷的声音响起,她在其间听出了一点淡淡的鼻音,然后就看见郁清歌闭了闭眼,蹙着眉把重新满上的高脚杯又喝干了。 洪导满意地转过身,朝她又说起模板化的祝酒词,夏晚木捏紧了手,心不在焉地抿着杯里的酒液,注意力全集中在耳边传来的闷咳声上。 对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像是被洪导激起了酒兴,一个个春风满面兴致勃勃地举着杯,嘴里不断地说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话。两个男导师推辞不过又喝上了,她斜着身边蠢蠢欲动又要去摸酒杯的人,心里乱成麻的情绪膨胀开来,牵着后脑勺隐隐作痛。 没碰上也就算了,眼不见为净,但既然人就在旁边,又是今年最后一次见面,简直找不到任何袖手旁观的理由。她握着自己的椅背推了一把,懒得避讳周围人讶然的眼光,就这么大剌剌地挨着还在捂嘴咳嗽的人坐下,伸手抢下那支半满的高脚杯,朝着对面的一群酒鬼举了起来。
“郁老师今天不太舒服,喝不了太多。她的份我包了,不妥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74章 吃醋 话音刚落,席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吃惊的犹疑的了然的,而她不为所动,脸色平静地把摆在面前的两只杯子仰头一气喝了个干净。 洪导叫了声好,带头鼓起掌来,其余人陆陆续续也拍起了手,包厢里又热闹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暂时成了节目组发起猛烈攻势的对象。 一杯又一杯,喝到后面连嗓子眼里都冒着酸味,酒气冲晕了头,手脚都有些软趴趴的。负责斟酒的小妹来来回回,末了她看见深红色的液体心里都会发慌,但身旁来自某人的注视直勾勾的,让她体内不断地涌出借以支撑下去的力量。 好不容易把这一轮应付过去,她夹了几筷子快要冷掉的菜压一压酒劲,站起身跟洪导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 宽敞的走廊里待命的服务生满面笑容迎了上来,她摆摆手,晃着步子往尽头的洗手间走去。身后包厢门砰地又响一下,有人追了出来,高跟鞋哒哒地踩在地面上,她闭着眼都能猜到是谁在跟。 拐过弯,半开放的圆厅里空无一人,两边墙上的镜子从天花板交界处延伸到洗手台上,她走过去打开水龙头,装模作样地洗着手上并不存在的酒渍。 “为什么要那样叫我。”郁清歌站在她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遥遥地问。 她撑着洗手台,用力甩了两下头,想把脑子里晕乎乎的感觉甩走。 “为什么?叫你老师不对吗?你本来就比我厉害得多,又比我大一岁……还是说你觉得叫郁姐姐更加好听一点?” 大概是真要醉了,她望着镜子里两腮通红的人,有些迷糊地想。放在往常她哪里会跟郁清歌说这么多废话呢?明明脑子里一直在下命令,身体反应却完全不受控制,心脏怦怦地跳着,这样的失控既让她害怕,又莫名地觉得兴奋不已。 郁清歌走了过来,站在一旁负着手看她,镜子里的两个人影隔着微不可见的距离相依相偎。 “你喝多了。等会我去打个招呼,然后送你回去。” 一句话因为咳嗽中断了两三次,但那语调平静如水,就像那病的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烦人的症状。 “不要。”夏晚木用力拍了拍两颊,在清亮的巴掌声中感受着疼痛带来的短暂清醒。一尘不染的镜面里两人的表情一览无余,她转过身,板着脸语气很冷漠:“比起担心别人,你能不能先管好自己?” 郁清歌静静地望着她,眼角微微垂着,看上去心情低落得很。 “我不管你的目标有多高远,你想干什么我也完全不感兴趣,但能不能……” 她伸手去掏衣兜里的东西,却因为控制不住的手抖怎么也掏不出来。郁清歌等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看不下去,一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进去把药盒摸了出来。 宽大的亚麻布口袋里有一瞬间她触到了另一个人的指尖,碰到的地方突兀地发烫,她的手在原地滞留了一会儿,随后也抽了出来,尴尬地收到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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