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还不错。” 叶其臻捂着嘴退到一边,飘忽的眼神止不住地落往另一双红唇上。夏晚木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徒弟的不对劲,心满意足地关火起锅,盛好盘一转身就瞟见后面扶着门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某人。 “醒了?”大概是昨晚上做贼心虚的缘故,她至今仍有些紧张,端着盘子的手一抖,差点把炒好的菜全泼地上。 郁清歌点了点头,冷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两圈,松了手朝这边走过来。 “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和小叶已经弄了一半了,你昨晚醉得那么厉害,现在先去歇着吧,等好点儿了再说。”她赶忙退了两步,以实际行动表示反驳。眼前的人脸色明显比前两天好了些,也许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以往暗藏的疲惫之色都消失无影,看着倒是精神多了,只那瘦得能被风吹倒的样子还是没变,总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会做饭,今天中午简单一点,就下点面条吃,炒码都做好了,你别操心了。”为了安某人的心,她强忍着羞耻把手里的成果往前一亮,赧然道:“去坐一会吧,马上就好了。” 郁清歌敛着眉,目光落在白瓷碟上好似在认真端详,实则心思却全被牵引到“我和小叶”“我们两个”之类的词汇上。后脑的刺疼仿佛要钻破皮肤,她盯着肉片堆叠间某片青椒皮上黑糊的那一部分,语气寡淡,话音里带着冷意。 “嗯,不急。”她说,“你们慢慢来。” 夏晚木一边刨着黄瓜丝,一边用余光关注着房里的动静,眼见郁清歌被引到餐桌前坐下,享受着季大小姐心血来潮的按摩服务时才松了口气。上次想为某人做些什么吃的还是在大约八年前,且结局并不是那么美好,她把切丝装进碗里,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做一个凉拌黄瓜,再煎几个蛋,够了吗?剩下的我也不会……”叶其臻从身后转出来,捧着一手鸡蛋很不好意思地望着她,“会不会太单调了?” 她沉吟片刻,无意中瞄到墙角的大白菜,灵光一闪:“下面条的时候再丢几片菜叶进去,可以吗?” 叶其臻丢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那你先煎蛋,我把菜洗了。” 两个厨房小白分头行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夏晚木扒衣服一样利索地掰下几片白菜叶,胸中竟莫名其妙涌出一股成就感来——不就是做饭么,她也可以,虽然不是那么熟练,但也不至于无能到总要让某人来包揽照顾什么的,想想就很没面子。 想到这里,她偷偷朝房内瞥了一眼,郁清歌恰好也在看这边,两人目光遥遥相对,又不约而同地转开了。 ——等着吧。她弯着嘴角忍不住笑了笑,脑海中浮现昨晚偷香窃玉的两个吻,鼻尖好像又嗅到了清淡的酒气,飘啊飘却始终散不去。 唇上痒痒的,像被空气中看不见的羽毛挠着,脸上止不住的发烫,她抖着手,从黄色的菜叶间拈起一片发黑的枯叶,心里直骂自己不争气。 指尖有东西在扑动,一阵气流拂入手心,伴随着轻微的、不知是什么物体造成的刮擦感,她从自我唾弃中回过神,这才发现刚拈起的“落叶”竟然在飞快地颤抖、掀动,甚至边缘都开始展开,显出一种奇怪的形状。 眼前一道白光耀眼,她好似听到灵魂出窍的声音,瞪大的眼里世界急剧缩小,最后只剩困在拇指和食指间那只拼命扑腾的不明物。那一瞬间身体的控制权好像不为她所有,所剩无几的力气只能用来维持站姿,她张着嘴,却忘记了呼吸,空气稀薄,连胸口都开始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那东西拼命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僵硬的指缝中重获自由。四片如枯叶般的翅膀张开,它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一条线,慢悠悠地飞走了。 夏晚木呆呆地望着蝴蝶远去的轨迹,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声尖叫闷在喉咙里,再吐出来时已类似泣音。叶其臻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她老师已经抖得站不住脚,只好丢了手里的锅铲赶忙凑过去,小心地把人抱到了怀里。 “怎么了?!” 因情急而格外响亮的声音传进了屋里,手下按揉着的肩背突然绷紧了,季明照抬起头,懵懵懂懂地望向声源处,因为看到的画面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 不是吧,做个饭也能搞这么暧昧…… 她既兴奋又有些困惑地嘀咕着,冷不防手里一空,身前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在她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郁姐……不按了吗?” 郁清歌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厨房那边,眼底情绪深沉。短暂又漫长的几秒后,她垂着头,脸上淡漠得很,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枯叶蝶!
第88章 逗弄 好好一顿饭被四人吃得很沉默。 面条下得软烂,煎蛋糊了,青菜完全没味道而小炒肉又咸又辣,小姑娘们勉勉强强地动着筷,彼此间默默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好意思,做的这么难吃,难为你们了。”夏晚木硬着头皮打破沉默,率先把还剩一大半内容的碗放了下来,“干脆别吃了,我包里还有很多零食,中午就这么凑合一下吧。” 季明照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抓着筷子又装模作样地搅了两下才停下来。 “至少比我做得好呀,夏姐别灰心。你们俩做饭辛苦了,碗就放着我来洗吧。” 夏晚木礼貌地冲她笑了笑,大小姐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的尬夸实在是牵强过了头,老老实实地把桌子收拾干净先溜为上。 桌对面叶其臻还在坚持着,白净的面皮绷得很紧,努力地想要掩饰味蕾不适的样子像小动物似的,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她忍俊不禁地嗤笑一声,欠身过去把卖相与味道都极差的面碗给端走了。 “好了,你也别吃了。心意我领啦。” 小姑娘举着筷子定在原地,艰难地将吃进嘴里的面条吞了下去,眉头半皱不皱的,竟然战胜了人类天性,要从她手里把碗抢回来。 毕竟矮人一头,又差了点年纪,真要互动起来她绝对不是小丫头的对手。情急之下她把碗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泼,一声大黄还没喊出口,一直在桌子底下守株待兔的老黄狗身姿矫健地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已经成烂泥的面条开造。 “哈。”一时忘形笑出了声,夏晚木把手上的空碗递给表情复杂的小徒弟,刚想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慰两句,就见吃得正欢的狗子打了个喷嚏,倒带一样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随后缓缓退回了桌底。 站着的两人面面相觑,为这共同努力得出来的悲惨结局心灰得很。 “我去拿扫把。” 叶其臻看了一眼黄泥地上的一片狼藉,脸上的笑比哭还压抑。夏晚木点点头,目送她走出侧门,低下头郁闷地看着正悠闲趴在桌底的大黄。 “吃得下吗?” 半晌后,她侧着眼,终于忍不住问了声旁边始终一言不发低头吃面的透明人。 郁清歌咽下最后一片小炒肉,盯着碗里的面条语气淡得不似在夸奖:“还不错。” 她挑起一团面糊慢条斯理地吃下去,姿态优雅得像在西餐厅就餐,波澜不惊的样子看得夏晚木心里颇不是滋味。 “什么味道我又不是不清楚,吃不下就别吃。”她伸着脚尖蹭了蹭大黄的尾巴,态度冷淡又别扭,“连狗都嫌弃,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有点饿了。” 郁清歌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自始至终注意力好似都集中在碗里,吃面吃得像正在高考的学生一样,认认真真专注异常。 这画面有点刺目挠心,她托着腮,又逗了一会儿桌下的狗子,直到大黄烦不胜烦,绕到了另一侧安静地趴在某人腿边。 “等会儿我要和她们俩去村子里逛逛,小季约好了给老乡家小孩辅导功课,小叶带我去找点别的事做,你要一起吗?”隔着桌椅和另一个人的身体,狗子杂乱的尾巴毛露出那么一小撮,她盯着那片粗糙暗淡的黄色,故作不经意地问。 郁清歌停下了筷子,目光依旧落在碗里久久不动,侧脸看上去有些紧绷,眼角下拉,说不上高兴,但也不像到要生气的程度。 “不了。” 夏晚木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也是,既然不舒服就在家休息,需要带些什么回来吗?昨天还剩了点钱。” “不需要,你们自己花吧。” 重遇以来这样带刺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挪了挪身子两手撑着额,借着手心的遮挡无声的笑了笑,随后调整表情语气平淡地回道:“嗯,那好吧。” 饭桌上陷入无话可聊的尴尬境地,旁边面色冷凝的女人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再没有动作,极低的气温作祟,面糊静静地躺在碗里,表面的油脂已经凝成了固状物。她在心里一下一下地默数,跳到第三十秒的时候沉着气问: “还吃吗?” 旁边的人没有答话,只把筷子搁在了碗沿表示停手的意思。 “不是说有点饿吗?好像也没吃很多的样子。”她把桌上仅剩的两只碗并在一起,状似随口一问,嘴角已经按捺不住笑意。好在某人始终不曾看她,不然大概早就发现破绽了。 “已经饱了。” 闷葫芦惜字如金,且比往日更显沉默。她琢磨着这略有深意的表达,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那就去休息吧,碗我来洗。” 她起身收捡碗筷,又往厨房跑了一趟拿抹布,回来的时候就见某人仍然坐在椅子里发呆。 “怎么还不去?想到要带什么东西了吗?” 郁清歌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大事不妙。她板着脸忍得很辛苦,感觉随时都可能绷不住直接笑出声。好不容易挨到那背影慢腾腾地走远了,她把手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丢到桌上,两手撑在木面回旋的纹理上用力调整呼吸。 大黄从桌底下钻出来,破天荒在她裤脚上蹭了蹭,黑亮得能倒映出影子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上去竟然还挺虔诚。 “少来,刚才吃了吐的不就是你吗。”夏晚木皱着眉朝它摇了摇手,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勾着嘴角笑骂道:“就知道眼巴巴看着人卖乖,真送到嘴边了又不肯吃,别扭精。” 院子另一头的笑闹声远远地传过来,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窗拦在半路,落到窗前的桌面上已沉闷得有些不真实。她握着笔的手停在了纸面上,侧耳凝神,却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谈话的内容在飘散的空气里已经消磨得七七八八,但句子里的欢乐气息穿透窗棂毫无阻隔地传入耳内,脑子里的疼痛感被牵扯着放大,她望着微微发抖的手,这时才注意到空白的纸面上虚软无力的黑色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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