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住!”蓝蔚赶紧讨饶,“我还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回事呢,哪像你那么笃定不喜欢象姑公子啥的?” 你看,谢祯太能一针见血戳人死穴,虽然她又不知道有意无意地绕开了,但“吃醋”两个字已经能让蓝蔚害怕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而跪地求饶了。蓝蔚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半点赢的机会,何况她还藏着那个说不准会让谢祯忌惮的秘密,而让谢祯忌惮,她就无异于一个死人了。也许胡惟庸他们那些重臣大佬们还不至于怕谢祯这个程度的谋算,但蓝蔚她已经怕了,而且从恐惧这种情绪第一次产生,就只会滋生蔓延,而不会消散。 “回京就带你去。”谢祯应允道,“皇姐还有段时间才到,我差他们准备迎接,正好我们上午去北城看看迁民的情况。” 果然,长宁帝让谢祯出来这么一趟不会让她就劳其筋骨而已,蓝蔚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谢祯出去,现在谢祯是问都不问蓝蔚自己的意愿了,她要往哪儿去几乎必带着蓝蔚。 安徽素来是农耕之地,但元末战乱之后,两淮以北,大河以南,都倍为萧条,因为北元余孽,长宁帝定都在元朝本来的都城,改名北京。既无政治中心聚拢资本恢复元气,又不是江南这样鱼米行商的乐园,安徽直到长宁五年,仍然是城野空虚、只余丘墟的惨状。 所以为了恢复中南地区的经济,长宁帝进行了大规模迁民,除了将六安设为中都以外,还将中部守军安置在六安,加上军属共计十八万,另外,用分给空置土地的办法鼓励周围山西等地的无地农民迁居,也充实了荒芜的安徽。然而要突然容纳这多出来的二十余万人口,自然是有压力的,而谢祯要去看的北城,事实上在六安老城之外,是一处尚在建设的安置区。 黄琛作为中都留守司正留守,不仅是武职,也兼布政使工作,此时正在北城视察,由他介绍,劳工除了六安本地充徭役的农民,更多的是被迁来的军民,他们也是在为自己建房。 谢祯便问路边一个木工:“你们分田都到位了吗?” 木工点头,又看了眼黄琛,显然有些害怕他们的这身官皮,谢祯便摆摆手让他去干活,又问黄琛:“名册登记了吧?” 黄琛应是:“要给殿下送过来吗?” “送各区总册就行了。”谢祯道,“还有地区志的山林部分。” 说到这,黄琛显然不太明白,但遵命就是了。 回到军营比想象中略晚,秦王不久就到了,谢祯也没有再换礼服之类的,一听到消息就赶去营门了。 秦王与谢祯长相并不同,就蓝蔚站的这个角度而言,两人的侧面区别就很大,谢祯额头饱满,眉骨突出但线条缓和,并没有多少逼人的凌厉,鼻尖到下巴,凹凸有致,鼻唇角和微翘的下巴,角度都恰到好处,精致有如西方的神像雕塑,但又没有那么西化的英或媚。 而秦王的侧脸要平上很多,但五官更加小巧,是较为典型的南方长相,只有一双眼睛,纤细却不损完美的杏形,是与谢祯都遗传自父亲长宁帝的部分。 但即使眼睛相似,感觉上也大为不同,秦王身上自有一种可靠的气质,使她的目光加强了杏眼本身易透的直率,显得爽利又亲和;但谢祯不是,谢祯即使有着立体却不乏柔和的五官,一双眼睛也足以让人在被凝视时感觉到由衷的冷意。也许是作为储君,她不得不成为这样,但这确实给她的美,增添了一种复杂的迷人。 谢祯结结实实地拥抱了秦王,两人就杵在营门前絮叨了半天,还开过蓝蔚三次玩笑,谢祯才从亢奋中清醒过来:“皇姐将近一月舟车劳顿,我还在这里拉着皇姐傻站着,真是不该,皇姐且先安顿,等等我差人请皇姐来,虽不能备宴,但也希望皇姐赏光。” “好。”秦王扬眉,大概众人之中也只有她会这么直接地揶揄谢祯,“在皇姐面前你还要那么正经?” “天生正经”的谢祯感觉吃了个瘪,估计有点委屈,直直盯着秦王表达自己的抗议,但毕竟她看着秦王的眼神凶不起来,抗议显然无法传达得到。 不过让谢祯说话不那么正经也是很艰难的,蓝蔚感觉得到即使是在秦王面前,她要放松也显得有些刻意,最后倒是秦王道了歉:“是皇姐不好,从小小大人似的要你不正经起来才难受。” 这么一想,能让谢祯没脸没皮拽着她袖子叫“蓝蓝”的蓝蔚,算是非常成功了。但这种成功,并不给她能攻略完全谢祯的保障。故而,蓝蔚继续保持着暗恋状态。 暗恋这病,害得蓝蔚老是想盯着谢祯看,她现下箭练得少,没了理所应当站在她斜前方看她表情的理由,可是即使她在搬着药包拿着火引忙来忙去的时候,用护卫的理由站在远处看她背影这样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占据蓝蔚的时间。 关于喜欢女孩子这件事情,一被谢祯玩笑话似地说破,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让蓝蔚停不下旖旎的心思。 蓝蔚承认自己是颜狗,可是能有机会遇上这样一个才华美貌并存还不喜欢男人的,谁会不动心啊?她甚至经常在脑海里强化“自己对于谢祯是特别的”这一想法,来给自己打气,毕竟谢祯不会对别人嬉皮笑脸,也不会春雨润无声般地那么照顾其他人。 但需要不断打气才能理直气壮的暗恋,背后藏的是多么深的担忧,蓝蔚同样很清楚:谢祯认为那二十九个人不知悔改,所以一笔置之于死地;谢祯不喜欢男人,所以可以轻易说出“去父留子”。假使谢祯喜欢的也不是蓝蔚,那么蓝蔚一旦做了错事,一旦威胁到她,似乎也是个没有希望的死局。 而之所以对死局的害怕远超过对谢祯也喜欢自己的信心,原因也很简单,蓝蔚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被谢祯青睐的。 这毕竟是女子可封爵为官的燕朝,虽然底层或中层的女性仍然陷于夫权支配之下,但优秀的女子也同样太多,让蓝蔚看不到自己身上能出现怎样的闪光。 论武功论带兵,蓝蔚比不过李景娴比不过常媛;论谋略论治政,蓝蔚比不过最开始通过科举进身的“长宁三才”,其中姚诚思更是由司经局洗马外放的边疆大吏,是谢祯的左膀右臂;再论外貌论才情,想必她也比不过教坊司那位“有的”。 那你说,谢祯凭什么要喜欢她? 就因为她们认识的时间久吗? 蓝蔚觉得自己虽然跟各位古人精英们比单纯了点,但还没那么天真。 所以关键还是得让谢祯看得到她的好,可自己到底好在哪呢?蓝蔚想破了脑袋,常人没有她有的也就是一个穿越的经历,可她不是理科生农学生,谢祯想要的技术她一样也不会;现代带来的“未来视”,那要能有合理的借口才能说出来啊。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替谢祯提前从海外淘金的办法,也得等国库有了足够的银子他们才能造船出海。 纵然有帮忙的心,蓝蔚也毫无用武之地。 但她最终还终于想出一件好像可有可无但说不定还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她不可。 --------------------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背景补充: 司经局洗马,东宫属官,由其外放,基本政治标签就是铁杆太子党了。
第11章 长宁十年(8) 非蓝蔚不可的事情要发掘出来,还是靠着跟着谢祯工作时的灵光一现。 秦王到的那天晚上,黄琛送来了谢祯要的名册和山林志。 “二十万人,一户五十亩,粗估也要五百万亩田地,安徽现有田地总共才将近七百万亩,怎么可能分得出这么多给迁民,况且大部分驻军在六安,军田就必须分布在附近,那么必要开垦。”谢祯只粗粗看了各区总册,又翻开山林志,到了六安部分,她似乎早有预料,指着一处数字抬起头看着蓝蔚,“你看看这个。”
山林志上记载六安山地、丘陵面积较大,战乱之前种茶较多,间有广泛的桑树种植。 蓝蔚这才明白谢祯看山林志的用意,也是,她小时候记忆力就好,应该是记得家附近茶树桑树较多的,怕是早就想到分田与地理环境的冲突。 “一个建了中都,十之六七本来都是林地茶园的地方,哪里有粮食田分给驻军?”谢祯又扶着自己脑袋坐了下来,左手食指指节在桌案上一轻一重地敲着,这是她长思的惯有动作。 她没有在等待蓝蔚的回答,片刻后她说:“这边还有楠木林,虽然似乎并不足够繁茂,叫他们砍了,既省了从北方多拉一批木料来建城,又可腾出地方;宋代靖康之乱,流民到长江无闲田隙地,有圩田之举,六安湖泊陂塘也多,不知道可不可以效仿?” 砍树就是毁林开荒,圩田就是围湖造田,蓝蔚脱口而出“不行”,都忘了往常这种情况并不是谢祯在询问意见。谢祯意外地得到回应,有些惊讶,微微抬起头看着蓝蔚:“为何?” 蓝蔚作为文科生,当然把围湖造田的危害背得门儿清,什么湖容减小减弱湖区的调蓄抗灾功能,什么土壤环境恶化,效益下降,但古代可没有这样的说法,她讷讷地开口:“不是后来发洪水了吗?” 靖康之后发没发洪水,蓝蔚不知道,她只记得1998特大洪水是个重要历史事件,而历史书地理书告诉她围湖造田但凡多了,水旱灾害是必然的。这个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蓝蔚下意识反对谢祯这个想法,甚至于她可以预见:真的实施下去,六安的未来就是非旱即雨。 说“发洪水”是一个不错的托词,毕竟“后来”是个广泛的时间宽度,即使靖康之后侥幸没有洪灾,蓝蔚也可以说自己记错了,然后只要谢祯去逐一查阅各种围湖造田的先例了,总能找出别的灾害反对这个想法。 “哪里说的?”谢祯脸色一下子严肃了。 蓝蔚当然不知道,只好搪塞:“忘了,也许是《齐民要术》?就是有这么个印象。” 谢祯果然决定查证,半个月以后,黄琛送来的就是从长江流域各地调来的有关围湖造田一事前后的记载了,非常幸运,宋金那个时间段那个地点确实有洪涝一事。 “幸亏蓝蓝提醒了,书中只记围湖造田可增田亩,却不提之后洪灾百姓之苦,要是我真的推行下去,岂不对不起六安父老?”谢祯从书上把目光移到蓝蔚脸上,很认真地向她道谢,然后又提出一个计划,显然这半个月她并没有坐等资料而已,“那你看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既然六安茶园桑园有基础,茶桑价值又高于粮食,不如以茶代粮,军田每户分二十亩茶地或桑地,并鼓励分到桑地的,采用农桑间种法,种植一定的红豆等作物。虽然这样并不能增加太多的粮食产量,但长远看来,还是能增加六安府的经济收入。” 蓝蔚这就不是很清楚好坏了,但无论从生态还是经济上,谢祯的方案确实听上去没有太大问题,除了没法多屯粮可能达不到长宁帝的要求以外:“那粮食问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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