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凌非焉开口询问心法口诀的要领,恰好凌非焉开口来问,忙道:“不甚理解,懵懂而用,只觉得气海变得空虚,双腿涨麻酸痒,十分难受。” 凌非焉听了,点头道:“那便对了。” 初一一愣,对了?什么心法被练得气海空虚,双腿麻痹叫对了?于是疑惑道:“为什么对了?你不是说这是修气海,筑根基的心法吗?那我运功之后应该感到气海充实,血脉顺畅才是呀。” 面对初一的问题,凌非焉并不急着解释,只对她道:“你从青石上下来试试。” 初一一愣,觉得这心法修炼还有转机,即刻听从凌非焉吩咐想走下青石。谁知她刚要抬脚,就发现两只腿脚不自什么时候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竟要用手来帮忙,一点点把双腿挪下了青石。更惨的是,她好不容易挪完双腿,脚掌刚一触地,便被剧烈的刺痛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脑海。 那感觉真是又酸爽,又释放,又汹涌。 初一不懂,扶着青石稳住身体,道:“除了痛麻,基本没有别的感觉。” 凌非焉扶了下额头,无奈道:“你在青石之上从中午坐到傍晚,腿脚能不麻么?” “啊?!”初一满面错愕,惊道:“难道仅仅是因为打坐太久影响了血液畅通,这才腿麻的吗?!” 凌非焉见初一不可置信的样子也是好笑,但碍于无暇与她详解,只简练说道:“水相同,入小瓶则溢,入大瓶则亏,气海亦如是。” “什么大瓶小瓶?跟绕口令一样……”初一嘀咕嘀咕,转念又想,莫非凌非焉是想说我的气海变大了,体内原有真气不够充盈,这才会觉得空虚?可是我才刚刚炼了一次内功心法,怎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呢? 初一想不通,凌非焉也不解释,只道:“我再与你打套行功身法,以愈肢体麻痹,看仔细了。”言毕,凌非焉放松身体,起势而动。 只见她身姿轻盈,静动相宜,起时灵动飘逸,落时稳如磐石,一招一式虽轻缓延绵,却是柔中带劲。口中还随着招式变幻与初一传授功法重点。 “济阴,安、重、舒、徐;” “济阳,轻、灵、松、静;” “乾坤,阴、阳、横、落;” “鹤,轻盈稳重,舒展自然;” “龙,沸腾潜伏,变化莫测;” “虎,静如山岳,动如雷霆;” “鼍,浮游水面,翻江拨水;” “扶摇,腾云,高昇,远游;” “化形,入世,涤尘,聚神。” 这套功法没有丝毫杀意,似乎更重通利关节,活动筋骨,该是一套强身健体的行功,却被凌非焉演绎得柔时恰似仙娥漫舞,刚时宛若女将入阵,缓如轻风绕林,疾若野火燎原。但见她心正意正,神色凛然,目光时而凝聚,时而飘散,甚是入境。又在提点口诀时,沉沉看向初一,瞳眸深邃,目光灼灼,严如师,慈若姊。一套行功下来,凌非焉气不喘,心不乱,面色依然清冷娴静,看得初一人也呆了。 凌非焉见初一嘴巴微张,呆呆杵在原地,皱眉问道:“是这九式行功招式太多,没记下来吗?” 初一忙回神道:“不多,我记下了。只是非焉凌尊这套行功走得甚是优雅,不知我何时才能练到如此程度。” 凌非焉摇头言道:“行功与内功同,不讲急进,重在久持。从今天起,你每日将我传于你的内功心法和行功身法各修四次,久之必得受用。” 初一闻言拱手而揖,郑重道:“多些非焉凌尊提点,非一谨记,定会依时勤加修炼,必不敢松懈荒废。” 凌非焉点头无言,又望山外。 及子时,报更钟声再起,初一无需凌非焉敦促,自行于青石之上先修了个把时辰的内功。不过这次也没好哪去,依然觉得气海发虚,腿脚酸麻,于是她又走下青石来,以那套行功身法舒展筋骨。 凌非焉立于山洞边缘,目光严厉的看着初一运功行势。虽然她动作生涩也不连贯,时而还会停下来想想下个招式,但好歹算是练练停停的将整套功法都记下了。 凌非焉见了,面上无显,心中欣慰。看着初一歪头苦思,反复比划揣摩的样子,心道:她确是个修法的异才,愿她能妥善利用这三十日面壁的时间静心潜修,勤练《持明》,切莫因枯乏无味而心生燥火,偏离正经。 的确,在凌非焉看来,初一真气藏有魔劫,若能清心向道,时间久了或可压制化解。怎奈她偏偏是个惯走江湖的道师,一时难改旧时劣性。须知心性不定,极易分神乃是清心向道的最大障碍。 初一独自练了遍行功,虽不连贯,却也将四肢五体都拉抻了一遍,顿觉全身经脉甚是舒坦,猛见凌非焉正神色严峻的审视着她,以为方才的表现不如她意,便又拉开架势,想尽可能顺畅的将行功再打一遍。 谁知凌非焉挥手阻止道:“你若只是想做样子给我看,就不必急于表现了。说到底,精炼功法不是为了博取他人许可赞叹,是为了增持自身修业,重在……” “久持。”初一笑着接了凌非焉的话。 “你知道便好。”凌非焉一怔,正担心初一心性灵顽,她就又来卖机灵。也不知她这狡黠乖张,惹人气恼无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见凌非焉并未苛责于她,初一紧绷的神情终得放松。从中午修习至夜深,又是风寒轻愈,打了个哈欠后身体开始困乏了。坐着坐着,初一便迷迷蒙蒙的睡了过去。
被投入谪仙洞的第六个清晨,卯时晨钟悠然而起响彻山麓。初一缓缓醒来,揉揉眼睛,突然想起是时候修气练功了,便一骨碌爬起身,却有件厚重柔暖之物从身上滑落在地。 初一一看,正是凌非焉先前身着的那件瑞雪芙蓉披风。她赶快将披风捡起来,在手中敲打掉粘在上面的霜华,然后四顾谪仙洞内各处,却哪里都不见那人身影。 “七日……这么快……”一股沉重的失落感瞬间袭来,初一不知所措的将那披风搭在手臂上,用手指轻轻拂过。昨日凌非焉与她展示行功的身姿还历历在目,不过数个时辰,一个朝夕,便又剩她独自一人,身陷囹圄。 寒冷的山风充释着凌冽的空气,孤寂,如此清晰。 初一走到洞口,想看看昨日凌非焉一直在看的山外究竟有何吸引。可惜视线所及之处,晨雾未散,一片迷蒙。 她想了想,俯身拾起块石子置于先前她坐过的那块青石上,再将凌非焉的披风抖展开来端端正正系在肩上,正襟走去打坐的青石,闭目端坐,静心慢想。 心守太虚,意服气穴,不即不离,勿忘互助,寂而照,照而寂,寐寐惺惺,永无昏沉,微细相随,绵绵若存。 ………… 山中岁月,如苍茫云海,看似悠然,却又匆匆。那青石之上的石子每日增添四块,二十几日下来,已近将百。馒头依然觉得不够吃,但山雪却是再不感寒凉,多饮许多不说,甚至还品出些甘甜。 终于这日,道仙弟子在投下干粮后,向洞中喊道:“非一,明天便是你面壁三十日期满解禁出关之日,卯时在此等候,我们拉你上来。” 初一听了,心中一颤。过了半晌,才渐渐觉得兴奋。她道自己怕是在这山洞之中关傻了,听到可以出去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竟还迟疑半晌才开始开心。 随后,这喜悦就像是奔泻的山洪一般再难抑制阻拦。初一在山洞之中来来回回踱了几圈,激动得不知所以。直到“哗啦啦”几声石块坍塌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是自己太过忘形,把青石上的石子尽数打翻,滑落在地。 初一怔怔的看着大颗小颗的石子有的在山洞中弹落,有的崩嵌在雪里,突然就愣住了。 石子是她一颗颗堆起来的,每日子卯午酉修炼功法之后便放上去一颗。初时只是为了标记,后来渐渐的,就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如今这些仿佛象征着初一修真向道的石子轰然倾覆,初一心中的什么好像也随之倒塌了。 她将手中馒头置于一旁,缓缓上前将散落石子捡起,一颗,一颗,置回青石之上。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凌非焉的声音。 “此时正值午时,阳气最旺,你且利取太阳之热…………” “非一谨记,定会依时勤加修炼,必不敢松懈荒废。” 她也听到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第60章 【紫麓仙缘】60 “你……”明海端坐与涂明宫殿上, 面露讶异。 晨会,凌非墨上前禀报,说一月前被他裁去面壁的弟子非一受完惩罚,回来复命。 明海拂尘一挥让她进殿,却见大殿之上, 那弟子身姿稳重, 朗朗而行。及至近前, 又见她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哪像是在谪仙洞中吃了三十天风霜, 不由得诧异万分。 “弟子非一,拜见明海师尊。”初一双手交叠抱于额前,深深鞠躬。 “嗯!”明海冷淡哼了一声, 问道:“你可认真反省了?” 初一道:“弟子每日于谪仙洞中静思悔过,深知先前行事鲁莽, 视门规如儿戏, 令师门蒙羞,懊悔万分, 现已知错。” 明海听初一说话的声音气息深厚,中气十足,愈加奇怪, 进而问道:“你这三十日在谪仙洞中是如何思过的?” 初一闻言, 心念一转, 上次说凌非焉与她结下锁魂咒, 便连累凌非焉受罚。今次若是再说面壁时每日修习凌非焉传授的内功和行功,不知又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向明海回道:“回禀师尊,那谪仙洞终日冷风吹雪,弟子便时常选个避风之处,面对岩壁,静思己过。” 明海听了,颇有意味的追问:“你觉得……谪仙洞冷吗?” 初一道:“冷极了。” 明海道:“那你在洞中是如何御寒的?” 初一故作惭愧道:“弟子面壁的前六日,非焉凌尊也在洞中面……静思,她有一件瑞雪芙蓉披风,甚是厚软。第七日非焉凌尊离开谪仙洞时将披风留给了弟子,弟子终日以那披风御寒,因此无碍风雪。” “披风……”明海抬手摸摸下巴上的短须,又问:“共处六日,你都与凌非焉聊些什么?” 初一面露难色道:“非焉凌尊极少开口。相处的前几日,她对我说得最多的便是静思二字。”当然,这是事实。“后来第五日,弟子身体不济,染了风寒,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并未能与她交谈。”这也勉强是事实。“待到第六日弟子一觉睡醒,非焉凌尊已留下披风出了谪仙洞。”可这第五日与第六日之间,便忽略了很多“细节”。 初一心道,这样说应该没问题了。既讲出自己身染风寒,凌非焉留下披风照拂同门,合情合理。又凸显了凌非焉高冷难近,并不能与之相谈的遭遇处境。 明海点头,但目光里的怀疑之色却还未消,索性点破道:“我见你身姿体质与刚入涂明宫时大有不同,可是在闭关时做了什么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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